《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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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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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倾,双手持剑,作刀横拉,一剑剖过。

“咔嚓、嚓……”打斜三根木桩被一刀六断。

李越沉声道:“尚可,灵敏稍有欠缺,然,气势若崩。”

来福摸了摸脑袋,捧剑作揖,笑道:“谢过李师。”突见一物直面射来,也不作避,扬手抄在手中,却是一枚胡桃。

“赏你的……”李越慢吞吞的一笑,单手稍稍用力一合,掌中胡桃应声而碎,吹掉果壳,将满把果肉往嘴里一塞,摇着步子离去。

来福嘿嘿一笑,转身向室内走去。

“哈哈,败也,败也……”

室出传出爽朗的笑声,罗环与曲平对坐于案,在两人的面前,丘壑成垒,细土塌川,丛林回见于深山,山外又有城池若星点。每一座城池上都细细的标注着一些符号,更有各式小木马,小兵人屯积于其中。两人则各执一细枝,正在推兵演练。

曲平忿忿地掷枝于案,怒道:“既是行演长平之战,汝何故绕走上党,四下奔逃也?”

罗环懒懒地道:“在兵言兵,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君非白起,某也非赵括,吾为何不可弃上党而走?”说着,侧身问左面的高览:“阿弟,以为然否?”

高揽摸了一把短须,瞪着横眉眼,认真的道:“然也,行军布兵,其威能顺势,其势定乾坤,能胜便可,何需贪恋一城。”

曲平怒道:“非也,行兵布阵诸般要素岂可忽视,上有天地风雪雨川,中有圣命、人心驰短,长平之战乃因上党而起,赵军怎可弃上党而不顾?北宫,以为然否?”

北宫瞅了一眼局势,冷声道:“两般皆在理,唯有刀剑见存亡。”说着,微一挺身,执起罗环投在案上的细技,邀战罗环:“罗首领,莫若你我再续昨日江东之战,何如?”昨日,他因一招之差,执江东军势,败于豫章,对此一夜未寐,耿耿于怀。

“手下败将,何足言勇,来便来!”罗环哈哈大笑,执起细枝重布营垒,欲推演当今江东兵阵,眼角余光见来福挪进来,刀眉一扬,笑道:“且稍候。”

“唉……”

来福沉沉的坐在案角,长长叹了口气。高览凑过来,戏道:“来福,稍后,我让汝择选。汝可择秦,亦可择赵,豫章亦可。”

“休得小觊于我!”来福大怒,眉宇间却有些愁。

自从刘浓在这里起了这么一栋院子,将纪瞻赠的几套沙盘往室中一摆,几个部曲首领除了操练之时,终日皆聚集在此相互推演。罗环家学深厚,兵势正奇相辅,正时若堂皇以血抗,奇时似天马以行空。曲平擅攻,破城拔塞若摧枯拉朽,便是在濒临绝境之时,犹要奋戈挺击。而北宫擅势,喜聚少成多,往往战役尚未开始,胜负便已奠定。

刘浓见之大喜,随即便命来福在练剑之余,尚需每日与几人推军布阵。故而,可怜的来福终日饱受四人轮番蹂躏之苦。奈何,小郎君之命实难违逆,他不得不咬着牙,暗暗忍受。

另一间室里,刘浓坐在矮案后,手中捧着厚厚的一叠书卷。刘訚、李催、李健、胡华四人分左右排开,各落于案。

刘訚道:“小郎君,今冬雪重,来年定是好收成。此次,刘訚由建康船经丹阳时,见有一眼水极清,试而饮之,略见甘甜,便寻源而至丹阳山。山中有一泉,百年不涸,与太滆泽泉极为相似。若是小郎君应允,刘訚欲在丹阳再建一酒肆。”

刘浓稍稍一想,丹阳四面临水,若建酒肆便可覆盖杨州诸郡,点头道:“可,届时汝持我帖,代为拜见袁氏袁耽、袁彦道。”再一想,对胡华道:“备上精品琉璃三套,龙井十斤。”

胡华笑道:“便是那几套五木琉璃么?”

刘浓心中想起了好友,嘴角一裂,笑道:“正是。”

刘訚极喜,在丹阳建酒肆,若有袁氏作依靠,那不缔于冥鲲插翅也,细细一阵沉吟,又道:“小郎君,刘訚尚有一念……”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刘浓瞥了一眼刘訚,温言道:“但讲无妨。”

刘訚挺了挺身,坐得更直了些,正色道:“余杭丁氏擅锻锦,不仅遍布江东诸郡,且在北地亦有闻知。小郎君,可知何故?”

北地?刘浓心中一惊,王敦封江死锁,丁氏有何能耐?竟可将锦锻销于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何故?”

刘訚笑道:“此事,李叔知晓得比刘訚清晰,便请李叔道于小郎君知晓吧。”

李催皱眉瞅了刘訚一眼,又见小郎君投目而来,只得硬着头皮,犹豫道:“小郎君,此事不定作真。”

刘浓道:“且讲。”

李催道:“李催与丁氏经商管事接触时,丁氏之人酒后言,丁氏之锦,十之四五皆是一大户购之,而这大户,据那人描述,极似兰陵萧氏管事。”说着,顿得一顿,沉声道:“小郎君,李催并非有意催人酒言……”

兰陵萧氏?兰陵萧氏有北道,刘浓亦曾猜测过,不然兰陵之马从何而来?不过,便是知道又何如?王敦定然知也,江东高层多半亦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况乎,依史记载,再过些年后,南北战道虽然依旧不通,商道却不时互有往来。刘訚想将竹叶青与琉璃贩至北地,想法极好,但现今却绝不可能。

刘浓闭了下眼,沉声道:“此事,不宜过急。”

刘訚与李催齐声道:“是。”

稍徐,李催又道:“小郎君,李催与碎湖合计过,咱们建别庄可动用的钱财,共计三千万钱。其中,小娘子资,资助两千一百万……”

自个的钱,连三成都不足啊,唉……

刘浓一声暗叹,问道:“够否?”

李催悄悄看了一眼小郎君,想了又想,终是暗中掐了自己一把,阖首道:“若是在吴县别地,自是够的。然,若,若……若建在桥氏佐近,怕是尚有欠缺。”

钱啊……

刘浓暗吐一口气,淡然道:“知道了,来年,汝与碎湖主理此事。”

李催再道:“小郎君,由拳县丞、主薄、典史等,年岁交往是否加重些?”来年若是张芳至此,尚需他们配合,故而李催欲加重礼节。

刘浓微微一笑:“此事,碎湖已与我言过,依例而循,不可轻冷,亦不可重热。其间分寸,碎湖可自行拿捏。”

李催终是放不下心,提醒道:“小郎君,张芳……”

“张芳,他到不了由拳……”

第一百六十三章上元桂灯

自汉而始,有三元节。

上元,正月十五;中元,七月十五;下元,十月十五。

三元节为三官大帝诞辰之日,正月十五上元,祭祀天官大帝。

每逢诞辰之日,天帝便会驾御九龙之车畅游青冥,并随意的向世间洒福赐禄。相传,因九龙飞得太高,天帝又喜饮酒,故而常分不清东南西北,往往飞至深山野海一通乱洒。于是乎,勤劳善良的人们左思右想,终有一日,有人挂灯于檐。

灯辉于夜,龙见之,以为珠,大喜,当即携福而临。

自此,每遇上元节,家家户户必挂灯迎福。

用爆竹驱逐走凶猛而愚蠢的年兽,终于等到这喜庆的日子,华亭刘氏上上下下一片欢腾。一大早,刘氏在中楼做桂灯,这是一幢祈福灯,华而不艳,灯首是她亲自描的小老虎一只,八面灯身上也各绣着喜乎乎的小老虎,出自杨少柳之手。

巧思也在埋头做桂灯,准备挂到院外最高的那株古槐上去。当然,那里太高,她爬不上去。为此她冲着来福笑了一笑,来福顿时三魂去了两魂,一叠连声的应下。

留颜提着个小灯笼走进来,刘氏把自己做的桂灯细细打量,愈看愈喜,命留颜拿去给儿子看看。留颜瞧着桂灯上那胖乎乎的小老虎,掩着嘴噗嗤一笑。

刘氏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欢喜,笑道:“幼时,虎头便是这般的……”

众婢纷纷投目那胖乎乎的小老虎,再与心中的小郎君一较,个个眨着眼睛,神色皆是不可思议。

留颜提着小虎灯行向东楼,将将转过楠木廊,便见罗环与曲平背靠扶拦闲聊,而稍远一些的地方,夜拂正提着个灯笼俏步迎来。

曲平瞥了一眼夜拂手中的灯笼,朝着罗环挤了挤眼,笑道:“昔日,武帝炎后宫存粉黛万千,武帝炎喜乘羊车游宫,羊走则过,羊停则宿。有宫女幼时曾养羊,知羊喜咸,便以咸水酱枝,挂枝于门,泼水于地,以引帝至,得偿心愿而盛宠。”言至此处,悄声问道:“而今有人持桂灯行廊,却不知将引何人?”言罢,望着栏外庄院,嘴角却朝着夜拂撸了撸。

夜拂微微一愣,提着桂灯旋身而过,扔下一句话:“怪哉,溪边无青草,何来多嘴驴也!”

“啊,这……”曲平气咽而无语。

罗环侧身,不敢迎视夜拂。

夜拂飞快的溜了一眼罗环的腰间,见那粗大的手掌边缘显露着一角香囊,俏丽的女婢莞尔一笑。

留颜默然一笑,提着灯笼朝罗环与曲平万福,问道:“小郎君可在?”

罗环收回追着夜拂背影的目光,瞅了瞅室内,笑道:“李叔刚进去,想必尚得一会。”

“那,婢子再待会。”

室内,刘浓与李催对座。

刘浓道:“逢着年岁,却让你往返千里奔波,幸苦了。”说着,朝着李催深深一揖。

李催眉宇间风尘仆仆尽显,哪敢当小郎君的礼,侧身便避过,随后抹了一把脸,笑道:“李催只身一人,行的又是水路,往返皆迅,有何辛劳之处?小郎君切莫折杀李催!”顿了一顿,又道:“礼已呈上,纪尚书甚喜,卫氏李催也去了,王羲之郎君不在府中,礼收了。”

刘浓将案上的茶碗递过去,笑道:“纪尚书可有言?”

李催犹豫的接过茶碗,浅浅一碰,说道:“尚书将信阅后,无言,但笑不语。”

但笑不语?

刘浓微微一笑,此番给纪瞻送了一柄百锻宝剑,一套盘兽鳞甲,还附带了一封信以及厚厚的一叠卷纸。

而这叠卷纸,便是李越在乌程搜罗的张芳各种不法之举。原本,刘浓想待年后,亲身前往建康拜见纪瞻,未料纪瞻操持土断,竟迅捷至斯,若不在此时便将此事了结,恐将再生事端,故而,只能命李催星夜兼程赶往建康。

从室内而出,提着留颜送来的灯笼,沿着回廊一直走,至中楼。绿萝扭着小蛮腰跟在身后,提着个小花灯,满脸都是妩媚笑容,她的灯笼上画了两只老虎,一只公的,一只母的。虽然很丑,被墨璃嘲笑像极一对小狗,可是……

中楼,刘氏、杨少柳皆在,俱是一身大红喜气。碎湖领着兰奴、巧思、研画等十余大婢将二人环围,而外侧则是蓝裳白裙的小婢。

楼外,千众翘待,每人手里都提着灯笼。

白袍如雪,青衫影卓。

刘浓将手中幢灯交给来福,来福一声吆喝,走到高大的木柱下,将幢灯以绳子系了,慢慢拉动绳子的另一端,幢灯缓缓上升,所有人的目光随着那上升的灯笼而仰首。

待得夜起时,此灯将首绽。

……

八百里建康,冬雪已融,早春渐起。

白墙黑瓦叠障若云,车滚马啸时,行人似蚁阵。

城东,纪瞻府。

纪瞻喜水,庄院虽不大,却傍着半潭明湖,青青篱笆被镜湖一映,顿增几许水墨画色。下人们正在院门口挂灯笼,见家主与客人联袂而出,有条不紊的避在一旁。近些日来,府中来往客人甚众,皆是紫服玉冠之辈,下人们早已习惯。

纪瞻阔步将刁协、刘隗二人送至道口。

刁协出自饶安刁氏,乃中等门阀家世,少好经籍、博闻强记,与周顗同为尚书左仆射。刘隗是彭城刘氏子弟,上次士族,现为镇北将军。

刁协正欲上辕之际,突似想起甚,又转身朝着纪瞻一揖,谨重地道:“思远公,此事关系重大,万不可泄,尚望默而守之。”

纪瞻白眉一挑,朗声道:“此事,纪瞻并不曾闻,故而不知。”

刁协叹道:“公乃高义之人,而今晋室势危,公身为晋臣,为何却一再避之?若是公愿振臂高呼,想必此事定成。”说着,眼露殷切之光,他这次与刘隗来拜访纪瞻,是希望能将纪瞻拉至阵营中,一同上书弹劾大司徒王导。

“刁尚书,纪瞻老矣!”纪瞻抱着凑,半半一拱。

“老矣,确已老矣……”刘隗斜视着纪瞻,摇头啧啧连叹,他一向自负甚高,肯与刁协一同来见纪瞻,已是自认居下之举,不料纪瞻竟软硬不吃,早存暗怒于心。

纪瞻看也未看刘隗一眼,冷声道:“时至上元,纪瞻尚需回府祭告天帝,两位但且自便。”说着,转身便走,气得刘隗在车辕上顿足不已,忿声连连:“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唉……”

刁协着着纪瞻雄阔的背影,长长一叹,疑道:“而今思远公奉命操持土断,吾观此土断,看似软绵,实则凶险,扬抑之间如何取舍?莫非王谢袁萧已聚席共谈,议出章程了?”

刘隗冷声道:“周伯仁敛声隐入会稽,又与谢裒同至建康,想必他们早便谋划已毕。之所以教纪瞻主事,无非是妆表门庭尔。”

刁协点头道:“然也,理应如此。然,思远公并非阿谀之人,吾料,其中必有深意。”

刘隗看了看刁协,不以为然的道:“不过软刀割肉尔,若刀软而膛硬,可能探肉乎?”

“唉,大连所言甚是。而今之晋,若非固本追源定难挽其倾!走吧,道有不同也……”刁协遥望着纪氏庄院,捋了捋短须,钻入车中。

两人将将一走,纪瞻却又再出,跨上牛车,命车夫至大司徒府。

上元节,城中人头簇拥。

车行于人海,纪瞻挑着边帘,遥望远方厚重的三重宫墙,那里是晋室的皇宫,但见危檐如刀斩斧切,漫漫若烟水云瑶。而守门的甲士,明甲灼刀,眼光却略显散慢。纪瞻叹了口气,如今之晋室便若这守门的甲卫,看似光鲜依旧,实则已呈颓势。

北地遥不可期,江东混乱无比。刁协一心侍晋,而刘隗不过是探火取木,虽然俩人所行之事于晋室有利,但在纪瞻的心中,俩人都太过稚嫩。竟妄想依仗皇位名份,从而号令天下门阀,实乃滑天下之大稽。竖子,难以为谋。

长长吐出一口气,车已至大司徒府。

朱红灯笼高桃,锦车来往如流水,但无一例外都被拒在门外。中书侍郎蔡谟正欲回转,突见纪瞻之车,赶紧急行几步,揖手道:“蔡谟见过老师,学生正欲前往老师府上。”

纪瞻瞅了瞅门外的人群,问道:“何故?”

蔡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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