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门阀风流- 第1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白海棠极是醒目。

众人汇拢于楼下,刘氏拉着杨少柳的手轻轻爱抚,笑道:“柳儿,你阿弟回来了,倒把你给吵醒了,稍后,让你阿弟给你赔罪,你可要好生管教他。”

杨少柳听得心中一颤,柳眉微凝作川,却不好驳她,只得柔声道:“娘亲,少柳本就未睡……”

巧思笑道:“主母也整夜未睡呢,一直在念叨着小郎君,未想小郎君真的回来了。”

说话之时,脚步未停,众人穿廊走角已至院外。而院外,罗环、高览、胡华等人守侯于此,在他们身侧尚站着雄健的张平,他的肩头上坐着个小女孩。

小女孩极是乖巧聪明,见得刘氏出来,明亮的大眼睛骨噜噜一转,从阿兄肩上往下溜,扯着阿兄的胸襟落在地上,端着双手伏在腰间,朝着刘氏款款一个万福:“静娈,见过漂亮的主母,漂亮的小娘子,漂亮的姐姐们……”

一连三个漂亮,惹得众女极是开心,童言无忌呢,童言最真。

巧思最喜小静娈,当下便抱在怀里,香了一口。嫣醉也要来香,小静娈扭过头不让,娇声嘟嚷道:“嫣醉姐姐,你上次答应我的纸茑儿还没给我做呢。”

“哈哈……”

“格格……”

众人皆笑。

刘氏也极是欢喜,笑道:“好,好,赏,赏……”

巧思笑道:“赏多少?”

这一问,刘氏自己却没了主意,侧首看向碎湖与杨少柳。碎湖等了几息,见杨少柳未言,便将头上的绿璃银簪拔下来,想了想,又褪下手腕上的一对玉镯,一起递给了小静娈。

小静娈老实不客气的接过东西,眯着大眼睛,在巧思怀里摆弄着玉镯与簪子,心想:真好,若是隔两日那个小郎君便能回来一次,那就好了……

“嘎吱,嘎吱!”

铲过雪的道路上结了冰,车轱辘行于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刘氏望着远远行来的蜿蜒车队,尚未看刘浓的人,便是一声娇呼:“虎头……”

渐行渐近。

刘浓跳下车,看着竹林桥畔那一大群人与灯光,脚下步伐便愈行愈快,疾疾的行至近前,正准备行礼,不想却被刘氏一把拉入怀里,脸颊斯磨着脸颊,她的嘴里却喃喃唤道:“虎头,虎头,想死为娘了。”

“娘亲!”

刘浓心中虽有些许涩然,但早已不如往日,嗅着娘亲身上的淡淡幽香,那可都是娘亲浓浓的思念啊。

“噗嗤……”

巧思与小静娈同时娇笑。

刘氏这才发觉现在是处众目睽睽之下,儿子是家主,需得给他留些威严,恋恋不舍的放开他,捉着双手细细一阵打量,幽幽的道:“虎头,又瘦了……”

刘浓其实并未瘦,但在天下娘亲的眼中,但凡儿子离家较久,怕是都会有此感。待刘氏松开他的手,刘浓撩起袍角,也不管地上湿冷,沉沉的跪了,仰头笑道:“娘亲,儿子回来了。”

刘氏心中一惊,赶紧将儿子拉起来,暗觉今夜的儿子与往日大不一样,可那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于灯光下看儿子,越看越喜,思绪转念即飞,唯留满满浓情,笑道:“快来,见过你阿姐。”

刘浓深深一揖手,笑道:“阿姐也在,刘浓回来的太晚,吵着阿姐了。”

杨少柳淡声道:“既知晚,为何又要夜归。夜归,其一,与礼不合,其二,与时不合,其三,与身不合。”

“这……”

刘浓神情微窘,杨少柳便是杨少柳,教训起他来,半点也不留情面。不过,在刘浓的心中,听着她的教训,亦不知怎的,却升腾起了一阵熟悉的暖意,回荡于胸,令人颇是顺畅,暗想:怪哉……

其余众人见刘浓受窘,哪敢多看多思,纷纷过来见礼。

刘浓摆手笑道:“勿需多礼,进庄吧。”

如众星捧月般,华亭美鹤归栖于巢。

第一百四十章众生凤象

清晨,雪后的阳光格外明透,带着冷冷的洁净。

照在人身上不暖,却极为纯粹。

兰奴一宿未眠,昨夜刘浓回来的太晚,便没有对她有所安排,在山阴时,她和墨璃、绿萝一起侍候刘浓,但在华亭,刘浓的房间里没有她的位置。她恬静的站在人群的角落里,险些教人给忘记,最后还是墨璃想起了她,便让她歇在研画与雪霁的房间里。

兴许是小郎君回来,研画与雪霁极是兴奋,整夜叽叽喳喳,是以,兰奴听了一夜刘浓的传奇,在婢女与下人们的心中,她们的小郎君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沿着回廊慢行,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庄园,眸光看似柔柔的,却淡淡的。

阳光斜拂于廊,透洒于身,拖曳出绵长的影子。

很安静。

远远的,高大的庄墙上白袍往来,其中有一人竟站在了箭跺上,面对着晨阳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刀,似欲劈日;而院内二楼,几个小婢沿着院墙四周默行,伸手灭掉一盏又一盏的墙灯;高高的烟囱里升腾起如柱青烟,墨璃与几个大婢微笑着厨房里迈出来,怀里捧着洁净用的木盆,木盆冒着团团浓雾,即便隔得这样远仿佛也能感觉得到。

兰奴正准备下楼去寻墨璃,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可是兰奴妹妹?”

声音极好听,不似绿萝那般软糯,像是珠玉滚盘一般。兰奴端着双手回过身来,只见在身后的阳光里,端庄的站着一个女子,眸子像溪水一样清甜,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温暖,在她的左右则跟着两个垂目敛眉的小婢。

兰奴睫毛微微一眨,款款行前两步,浅浅一个万福:“兰奴,见过碎湖阿姐……”

“妹妹。年岁几何?”

“十六。”

“嗯,确比我小,妹妹随我来。”

回廊铺着楠木,以桐油糊过表面。仿似镜面一般。身前这个端庄的女子走路极浅,几乎听不见她的脚步声音,只能看见襦裙下有一对蓝青丝履忽隐忽现,以及丝履尖端那仿若活物一般轻轻颤抖的羽蝉。

“咱们华亭刘氏人脉较简,中楼是主母所居。西楼是杨小娘子,东楼是小郎君。荫户、佃户们都在老庄居住,新庄的前院是部曲与几位首领……”

“主母房里有四婢,雪霁与研画妹妹昨夜已经见过,一会碎湖让巧思和留颜也过来坐坐,咱们可以斗会草……”

“杨小娘子居西楼,小娘子喜静不喜为人打扰,妹妹以后需得注意……”

一路上,端庄的女子淡淡的说着,事无巨细、条理清晰。在兰奴的脑海里勾勒出了华亭刘氏的模样,待行至东楼一所居室时,两个小婢轻轻把门打开,碎湖走进去。

兰奴站在廊上左右一看,见此室离刘浓的房间极近,心中微奇。

碎湖回身笑道:“妹妹快进来,这是碎湖所居,妹妹日后但有所需,皆可来此找碎湖。”

“是。”

房间极是整洁,虽然不大。但也分内外三间,前室为两个小婢所居,中室是书室,内间才是寝居。

兰奴在前室边缘处弯身脱了绣鞋。随着碎湖进入中室。一踏进中室,她便被那满墙的书籍震住了,长长的睫毛轻轻刷动了两下。

碎湖走到矮案后坐下,摸了的摸案上的琉璃茶壶,轻声唤道:“雪雁……”

雪雁走进来,碎湖笑道:“去换壶热水。把巧思与留颜请过来,若是主母醒了,便稍待。”

“是。”雪雁领命而去。

碎湖笑道:“往日闲时,她们都喜欢来我这里玩耍,或是讨茶喝,或是行棋、斗草……”因见兰奴游目于书墙上的书籍,嘴角微弯:“这都是小郎君读过的书籍,小郎君命婢子需得在两年内读完。”说着,顺手整理起案上的账薄与竹简,账薄归于身后木柜,竹简垒放于墙,留下了一卷,轻轻推到兰奴面前:“妹妹若是喜欢,可以看看。”

兰奴微微倾身万福:“兰奴,不看。”

碎湖笑得更甜,方才兰奴一直盯着这卷《掉亡诗》看,而她早已在昨夜便询问过墨璃,知道兰奴识字且身世坎坷;素手卷起竹简,将两端丝带轻轻一系,淡然笑道:“世人都言檀奴貌,但碎湖读此诗,方知檀奴用情至深。碎湖极爱那一句:‘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折’”言至此处,稍稍一顿,漠不经心的问:“妹妹喜欢那一句?”

兰奴情不自禁的喃道:“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浓浓的异腔淡声喃出,面上神情却由然一愣。

“便是呢,这几句可真好。”碎湖仿似并未察觉兰奴的失神,将竹简递给兰奴,又笑道:“听墨璃说妹妹擅艺甚多,日后小郎君那里,还需妹妹操劳上心,小郎君喜半夜加食……”

兰奴道:“兰奴,可否……”一滞,迎视着碎湖,低声道:“兰奴,可否不入东楼?兰奴愿为小婢。”

碎湖稍稍一愣,微笑问道:“为何呢?”

兰奴道:“兰奴会浆洗,会厨艺……”

等她将那长长一窜念完,碎湖明白了她的心思,笑道:“妹妹,大婢亦或小婢乃是主母与小郎君裁定,碎湖不可擅自做主。”见兰奴轻轻一眨眼睛,又道:“不过,妹妹入归华亭刘氏,小郎君昔日有言,并不会拘了妹妹。嗯,妹妹不想入东楼……”想了想,笑道:“庄中事多且杂,碎湖力薄多有不及,莫若妹妹来帮碎湖,可好?”

兰奴捧着竹简,道:“好。”

“在哪呢?那个蓝眼睛的兰奴在哪?”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兰奴心中稍奇,自昨夜来到华亭,众婢与下随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其乐融融中透着大家风范,鲜少听到这般放肆的笑声。

说笑声由廊入室,随后便是一阵香风燎动,一个梳着对环髻的俏婢绕进室中。瞧见了兰奴,身子一个轻盈旋转便坐在了兰奴的身边,歪着脑袋打量,看着看着。那对秀长的眉一跳一跳,而后她一把捉住了兰奴的手,娇笑道:“好漂亮的眼睛哦……”

兰奴微微一笑,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却舍不得挣脱她的手。

碎湖笑道:“这是西楼的嫣醉。”又问嫣醉道:“小娘子可起了?”

嫣醉正想去摸兰奴的眼睛。一听小娘子,立马规矩了,缩回了手,讪讪的一笑,嘟嘴道:“昨夜他回来的那么晚,把小娘子都吵醒了,小娘子现下还睡着呢。”

“嫣醉!”夜拂走进来,嗔了嫣醉一眼。

嫣醉眉梢一扬,一字字道:“小、郎、君……”

“噗嗤!”

悦耳的笑声悄起,兰奴见室内走进一个与碎湖一模一样的女子。眉眼一致,身姿也一致,看不出有何不同,但是兰奴知道,她是巧思,对面坐着的是碎湖,她们的眼神不一样,碎湖是恬静的,巧思是绽放的。巧思的身后跟着留颜,这是个淡雅的女子。在一大群美婢中,她最朴素,像一束清荷。

稍后,墨璃也来了。

碎湖起身问道:“小郎君可醒了?”

墨璃双手合在脸颊边。做了个枕的姿式,见碎湖眉头微皱,又解释道:“绿萝在呢,便是小郎君起了,也有人服侍。”

碎湖这才放心,复又落座。笑道:“甚好,今日初五,三楼的人都在,碎湖便趁着此时与各楼姐妹们核一核。”说着,又唤雪雁。

雪雁端着热壶进来,不大的书室里围簇着各式粉黛,碎湖点了点头,雪雁便走到房间一侧,将屏风推开些许,打开了墙窗。

莺歌进来点燃了芥香,碎湖花了一刻钟,煮了一壶茶,每一人盏,对兰奴笑道:“妹妹,这是新茶,龙井,清香着呢……”

“嗯。”兰奴轻声应着,她注意到碎湖煮茶的神态与小郎君极像。

待品完茶,碎湖捧着双手于腰间,与各楼大婢们核对上月进出开销以及本月各楼所需,兰奴顿觉华亭刘氏的不同,在这里,缔属刘氏私产的婢女们是有月例钱的,这让人很不可思议。更让兰奴奇怪的是西楼,西楼的开支并不在华亭刘氏中,反而是夜拂在问及碎湖中楼所需……

一盏茶后,嫣醉与夜拂离去,嫣醉拉着兰奴的手,盯着那双蓝色的眼睛,笑道:“以后要常来找我玩。”想了想,又道:“你若不来找我,我便来找你。”

兰奴道:“好。”

这时,雪雁进来回禀道:“碎湖阿姐,主母醒了。”

正在做斗草戏的巧思与留颜听见了,赶紧将手中的草一扔,齐齐离去。

碎湖嫣然一笑,将厚厚的帐薄合上,对墨璃道:“小郎君也该醒了,天冷,小郎君练剑会出汗,记得用温水湿巾。”

“是。”

墨璃也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下兰奴与碎湖对坐。

阳光穿窗,如纱似束。

碎湖沐浴在阳光中,巧巧伸展了下腰身,笑道:“妹妹若不嫌便住在碎湖这里,明日,碎湖尚要与匠作坊、部曲、酒坊核账,妹妹可帮衬着碎湖。”

“嗯。”

“走吧,咱们去见过小郎君。”

碎湖起身,朝着兰奴盈盈一笑,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但她对这个蓝眼睛的兰奴却极有好感,乖巧、文雅、不多话,心想:想必,是个好助手呢……

兰奴轻巧的跟在碎湖身侧,她心细如发,不想入东楼,只想简单的笑。她觉得碎湖很好,也觉得华亭刘氏很好,想起墨璃多次重复的话语:‘华亭刘氏是不同的。’她的嘴角慢慢扬起来,当笑得妩媚而乐怀时,感觉这里的空气,也是那般清新。

“喵!!”

“嘎嘎嘎……”

将将踏出室来便见院中一阵猫飞鹅跳,提着笼子的两个小婢面面相窥,继尔两婢一个对视,分头行动,一人追猫,一人追鹅。追猫的小婢奔得急,滑倒在冰地中,那猫掉过头来,跳到了她的头上,乱踩乱叫。小婢大怒,捡起一截树枝便抽,大白猫身姿灵活,将身一扭躲过,朝着碎湖窜来。

“调皮。”

殊不知碎湖一点也不怕它,张开双手一拢,把大白猫捉了个正着,抱在怀里弹了弹它的鼻子。亦不知怎地,那大白猫平日凶神恶煞似的,但到了她的怀里,竟舒舒服服的蜷成了一团,轻轻的“喵”了一声。

两个小婢见了碎湖,面色一惊,齐齐奔来见礼。

碎湖轻声道:“莫要打它们,对它们好些,它们便不会伤你。”

“是,碎湖阿姐……”小婢接过猫,轻轻的摸了摸,果然见那猫抖了抖胡须,不再逞凶。

将至东楼正室时,碎湖微微侧身,柔声道:“莫怕。”

兰奴道:“兰奴,不怕。”

碎湖默然一笑,眼光从兰奴颤抖着的指尖溜走,在门前轻声道:“小郎君,早安。”

“早安,进来吧。”

一刻钟后,碎湖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