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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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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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舒窈软软笑道:“是,静言。”

陆静言这才满意的倒擒着松枝,于肩头露出个树尖,疾风般掠向古松下,撩着袍摆落座,叫道:“七哥,快来一战!”瞅了瞅左右,将手中的松枝朝身侧的近婢一递,正色道:“此乃宝剑,好生掌管。”

女婢小心翼翼的接过‘宝剑’,万福道:“是,二十八郎君。”

陆静言再次叫道:“七哥,莫要贻误战机!”

“稍待!”

陆纳面带微笑,目视淡金色的轻纱闪没于林,举起手中酒壶狠狠地嗅了一口,大步疾踏,落座于案后,执着白子端祥案中残局,而对面的小郎君双手按膝,身子微微前倾,杀气正浓。

半山腰,陆氏部曲疾行在前,刘浓与来福紧随在后。

来福识得这个部曲,往日陆小娘子给小郎君的锦信皆是他携来,是以来福并未带上白袍,而青袍唐利潇则暗中尾随,亦不知隐身在那株树上,亦或某个草丛中。对于青袍们的神出鬼没,来福一直是敬佩的。当然,若论正面厮杀,来福自认有过之而无不及。瞅着身前陆氏部曲沉稳的步伐,来福在思量,几个回合能将他拿下。

转念之间,来福又想起了陆小娘子,那个像仙子一般美丽的小女郎,嘴角慢慢裂开,脸上绽满了笑容,问道:“小郎君,吴县至山阴,来回怕有千里吧?”

刘浓笑道:“走水路来回七百余里,若行陆道,那便近千里。”

这时,陆氏部曲听见了,回首笑道:“刘郎君,我家郎君本想走水路,可小娘子言,走陆路风景更盛。是以,确属往返千里。”

刘浓微微一愣,半晌无言,暗忖:‘风景更盛?唉,她是想走一遍我所走过的路啊……’淡然笑道:“诚然,若行车于途,可饱揽大越秀丽山水。”

来福问陆氏部曲:“你们来时可有去钱塘武林水,那里风景极美。”

陆氏部曲笑道:“来时顾着赶路,路过钱塘也只休歇了半日,并未至武林水。”

“哦,急着赶路。”来福浓眉一挑,神情好似恍然大悟,随后直直的看着小郎君,笑道:“小郎君。陆小娘子赶路呢。”

刘浓笑道:“来福,我知道。”

言罢,回首俯视吴县方向,柔柔的清风扑面而来。目光却仿若穿过缭缭云雾,越过重重青山,直抵那盘曲回折的桂花柳道,一时间神思悠悠,胸中却豁然开朗。

昔日在钱塘时。他便猜出了陆舒窈的心思,当夜便大醉而归。后来细细一思,陆舒窈并无过错,自己所欲所行本就是逆水行舟,岂可因此而有所怨怼。再加上陆舒窈致信至山阴,心中隔阂便已去不少,此时经得这山风一吹,顿时将仅余的那丝阴霾荡涤一空。

身为男儿,岂可因些许小事,便让心爱的女子蹙眉暗殇。

“我的郎君……”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唤,柔柔的、脆脆的,极是独特。这声唤像是悄然响在心底,仿若一只素手柔荑,轻轻的拂弄着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刘浓身子微微一震,唇左缓缓启笑,徐徐回首,但见伊人俏生生亭立于树下。

吴郡的骄傲,陆舒窈,她端着双手看着刘浓。眼眸若星湖,蕴藏着满湖的柔情,就那么定定的、怯怯的凝望着,恬恬的笑。不作一言。两把浓密的小梳子,时不时的剪着,剪得刘浓心里越来越软,嘴角的笑意却愈来愈浓。

小仙子娇容淡妆,清风卷动着小蛮腰间的三千青雪,正如情丝缠绵宛转;美目流盼柔柔眷恋。谁能禁得她这般看?

刘浓几个疾步迎上前,因来时正在练剑,是以尚穿着箭袍步履,浑身轻若无物,瞅着身侧的她,心中一阵绵软,唤了一声:“舒窈……”声音慢柔,深怕吓着她。

“噗嗤……”

陆舒窈微仰着头,凝视着他眼中的柔情,嫣然一笑,端着的双手一松,身子也慢慢的软下来,心想:‘静言说的对呢,就那么美美的看着他,他就化了。’默默的将手悄然一递,柔声笑道:“我的郎君,不怪舒窈了么?”

刘浓握着柔若无骨的小手,觉察到手心微湿,想必她方才甚是紧张,心中更软,笑道:“我从未怪过你。”

“真的么?”陆舒窈仰着洁白如玉的下巴,眸子里跳动着一颗颗的小星星,两个小酒窝则盛满了浓浓的甜蜜,一点樱唇微微开阖,吐露着芬芳的气息。

“嗯!!”

刘浓干放了一嗓子,艰难的将眼光撤离那樱嫩的小嘴,左右瞅了瞅,见来福与陆氏部曲远远的避着,一时情难自己,赶紧深深吸进一口气,徐徐在胸中一荡,压制下去,而后笑问:“祖言何在?怎地只有你一人?”

陆舒窈笑道:“七哥在山上陪静言下棋呢,要下三局,而抹勺她们,闲,闲逛去了……”想起每次与他相见,婢女们都要闲逛好久,格格笑起来。

“哦……”

刘浓剑眉一扬,三局?若无一个时辰,断然难分胜负!陆纳这是给他和陆舒窈单独相处的时间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笑道:“舒窈,若是不累,咱们到清静之地走走吧。”

“我的郎君,舒窈,舒窈不累……”

陆舒窈低下头,浑身轻轻颤抖,耳根红透直欲滴水,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由着他拉着自己尽捡无人之处而行,一颗心纷乱如麻。

刘浓心中也是怦怦乱跳,拉着娇美的小人儿穿林踏丛。待疾疾的行至一地时,脚步放缓,环顾四野。此地甚好,清幽安静无人打扰,唯余林梢鸟儿轻唱。稍稍一侧首,身侧的美人儿正偷偷的看来,四目一对,彼此微微一笑。

山风徐来,拂起月衫如旗展,慢撩金纱似纹荡。显得美郎君仙姿卓越,衬得小女郎身姿曼妙。美郎君凝视着小女郎,手上渐渐加劲。

陆舒窈倒底敌不过他,慢慢的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将樱嫩的小嘴咬得更透,轻声喃道:“我的郎君,舒窈从吴县千里来看你,你欢不欢喜呢?”

刘浓笑道:“喜之甚盛。”手上则微一用力,将那美人儿轻轻一揽,霎那间,暖香荡了满怀,而那玲珑有致的身子、翘翘凸凸,环揽在怀中将将好。

“嘤……”

陆舒窈一声娇咛,睫毛颤动不休,心想:‘他又想咬我了……’想着那羞死人的事,身子软得没边,双手围着他的腰,火热的脸宠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突然,亦不知想到甚,小梳子唰了两下,缓缓抬起头来,弯着嘴角,戏谑地问道:“华亭美鹤定又收了许多香囊,不知可有中意那家女郎呢?”

“嗯……”

刘浓笑道:“我所中意者,仅有一人!”

啊……

陆舒窈顿时紧张了,身子不由得一硬,眼底慢慢浮起烟雾,又低下了头,半晌,似语若喃:“舒窈不妒……舒窈不妒,只是,只是,为何仅有一人呢……那舒窈呢……”正在暗自心伤时,腰间突地一紧,便听刘浓柔声笑道:“你且看我腰间,佩着谁的香囊。”

“香囊……”

陆舒窈雾眸如水,流过他的腰绊,微微一滞,而后蓦然雪亮:‘这,这是我的香囊,我的郎君中意我呢……’潮袭而来的欢喜,须臾之间,便盛满小女郎脸颊小小的酒窝;身子轻盈若雪,经得美郎君暖阳之言一拂,顿时不知散在何方,喜喃:“我的郎君,我的郎君,舒窈见君甚难,君需怜……”低喃时,微微扬着唇,闭上了眼睛。

奴家出来难,盼君恣意怜!刘浓捧着她的脸,深深一吻……

半炷香后。

刘浓将怀中的软人儿放开些许,右手则环上她的腰,深怕真个放手了,她会软倒在草丛中。携着她迈至一块凸石边,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铺于其上。而后,自己随意坐在石上,细心的拂了拂丝帕边角,笑道:“稍事歇会,随后便去见祖言。”

“嗯……”

陆舒窈捏着裙摆,浅浅露着金丝履,便欲跪坐,瞧见美郎君的坐姿,红肿的小嘴微微一翘,轻然地跳过丝帕,定在前方,而后巧身一个旋转,金纱骤然铺洒。而她却已然俏俏的落坐,双手抱膝,将粉螓轻轻靠在膝上,眨着漂亮的小梳子,一遍又一遍梳着身侧的美郎君。

刘浓侧首看着她的嘴唇,红红的,欲滴血,心中顿生一阵涩然,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一抚,问道:“疼吗?”

陆舒窈真想咬着那根手指,终是忍住了,羞怯道:“不,不疼,只是,只是这样可以吗?”心想:‘疼是不疼,却有些晕……而,而这样已然两次了……我们尚未成亲呢……’

“无妨。”

刘浓面上一红,淡然而笑,只是接吻罢了,不过若要深思深想,他也不敢过于唐突她,伸手将她斜斜拥着,缓缓抚着柔顺的长发。

一时,静澜。

“叮铃铃……”

陆舒窈伸出两根雪嫩的手指,轻轻的拔弄着脚踝上的小金铃,小脸洋满柔柔的笑。刘浓闻声而顾,触目小金铃,唇左尽启。其间,陆舒窈低声问着刘浓近来之事,刘浓逐一缓声作答,但却避过了武林遇袭一事,何必让她担心。而后,陆舒窈软软靠着刘浓的肩,轻轻的喃:“我欲求之,于林之下,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白云悠悠,缭绕四周。细语轻喃,不尽温柔。

一个若阆苑仙葩,一个似美玉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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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舒窈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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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听花开花落,漫随云卷云舒。

白云山巅,红日映翠松,暖洒四野,刘浓与陆舒窈并肩而行。俩人行得极缓,刘浓静待着陆舒窈的樱唇稍淡,以免为陆纳所察觉。

陆舒窈弯着一对月牙儿,瞄画着美郎君的模样,巧笑嫣然。

时值深秋,山间青石道飘满落叶,薄薄积得一层。二人步伐落于其中,触觉绵软,仿若漫行于云端,略作沙沙。

行得一阵,刘浓摘掉陆舒窈头上的一片落叶,突地又想起昔日袁女皇所言,便笑道:“舒窈可曾识得陈郡袁氏中人?”

陆舒窈眯着眼笑道:“北地士族中,舒窈只识得华亭刘氏,并不识得别人。”说着,歪着头想了想,改口道:“非也,我的郎君并非北地士族,而是新晋的江左士族。”‘新晋’二字咬得甚重,还点了两下头以示肯定。

刘浓心中一阵柔软,且带着些许怅然,看来南北之壑深伏于江东陆氏啊,不过天下无恒久不变之事,何需为此而过于担心,便捉着她的手,微笑道:“刘浓是北地士族也好,江南士族亦罢,终有一日,花开彼岸,便结连理。”

“嗯,舒窈盼着呢,定当与君同归,采芷桑麻于华亭。”陆舒窈眨着眼睛,任由他轻轻的捏着自己的小手,那种软甜往心里一阵阵的钻,险些便又扬起嘴唇,闭上眼。

刘浓亦不敢再行放肆,神情涩然的放开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了下鼻子,笑道:“舒窈虽不识得别人,别人可识得你呢。陈郡袁氏有女。名叫女皇,对舒窈的丹青极是仰慕,托我传话于你,若得有缘。期盼与你相见。”

“袁女皇?”

陆舒窈明眸闪波,细细一阵思索,突地嫣然一笑:“舒窈知道了,陈郡袁氏有二姝,女皇擅诗赋与丹青。女正擅弄琵琶。年前,陈郡袁氏于丹阳举办秋兰会,遍邀江左各地的士族女郎参予,作画以赋秋兰。舒窈本也想去呢,奈何族里不许。后来,阿父与张世叔途经丹阳,听闻人言:‘袁氏女郎,丹青之妙,江左无双’,张世叔觉得言过其实。便带着舒窈的画作去了,而后,而后……”说到这里,她一直而后。

晋时,世家郎君们有各种雅集,而世家女郎们亦有诸般诗会、琴棋会等。

刘浓笑问:“而后呢?”

陆舒窈噗嗤一笑,端着双手正了正身子,嫣然道:“而后,舒窈就被称为‘吴郡的骄傲’了。”眉眼里盛满骄傲,柔柔的看着面前心爱的郎君。心想:“我的郎君,虽然华亭美鹤之名遍传吴郡内外,但舒窈也不差呢……”想着想着,突然一顿。犹豫地问道:“郎君,你,你怎地识得袁氏女郎呢?她怎知我与郎君……”

刘浓知她心思聪慧,定然有此一问,淡然笑道:“昔日曾于兰亭作画,刘浓行以舒窈所授的丹青手法:‘双鹤入帘’。不想却为人识破。”

“格格……”

陆舒窈掩着小嘴娇笑,笑得浑身轻颤,胸前的金丝蝴蝶结微微起伏,仿若得灵欲飞一般,半晌,笑声悄停,柔声续道:“那是曹师点睛之法,并非双鹤入帘,君怪舒窈戏言否?”

刘浓正色道:“何怪之有?”想了想,又问道:“舒窈之张世叔乃何人?莫非是江东张氏,张澄,吴郡张郡丞?”

陆舒窈点头道:“嗯,张世叔与阿父是总角之交,陆氏与张氏交好已上百年,舒窈与七哥的母亲便是张氏族人呢。”说到这里,眼睛一眯,轻声道:“七哥,七哥……”

刘浓随口道:“祖言怎地了?”

陆舒窈想了想,轻声道:“七哥有中意的女郎呢,奈何却是顾氏女郎,阿父与母亲都决然不许,母亲更为此伤心落泪。”

刘浓脱口道:“顾氏女郎?可是顾,顾荟蔚?”

“咦?!”

陆舒窈惊咦出声,投目美郎君,却见他面色淡然、眼底纯净,心中没来由的一松,摇头笑道:“非也,七哥所中意之人,并非吴郡妙音,而是妙音之妹。因昔年洛阳旧事,阿父不许;因顾、张交恶百年,母亲不许。阿父与母亲已做主,待年后,七哥便要迎娶张氏女郎。”

言罢,略显淡淡忧伤,想起了她与刘浓之间,但转念想起刘浓适才所言,暗暗自喃:花开彼岸,共结连理……

“唉……”

刘浓渭然一声长叹,心中不知何故,却也悠悠地一松,暗思:看来郭璞所言委实非虚,顾、陆、张之间看似若平湖静水,实则暗涌波澜。

洛阳旧事:公元303年,八王之乱时,陆机奉司马颖与司马顒之命,率二十万大军讨伐长沙王司马乂。因其身为江南士族,所率部众却为北地骄兵悍将,故而令出不行,导至兵败鹿苑、飘血七里溅。而这时,一同与陆机入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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