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声音温柔：“怎么这么迷糊？”
是谁呢？茫然的目光顺着这只手向上，宽阔的肩膀，熟悉的脸庞，嘴角一个温柔宠溺的笑。
不！他恐惧的喊了起来，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个人微微皱了下眉：“摔疼了？”
放开我，放开我……灼华连连后退，身体蜷的小小的，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
龙君叹了口气：“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对他伸出了手，他却恐惧的不敢去接，两只手藏在背后，不肯碰到他一丝一毫。龙君皱起了眉：“小桃，听话。”
灼华只感到身体似乎都脱离的控制，藏在背后的手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整个人像是一只提线娃娃，挂在了那人身上。
龙君把脸埋在他肩窝处，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声音带着笑：“好甜的桃儿。”
不是，不要，放开我……灼华眼中含着泪，想要挣脱开那个怀抱，但是动不了，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像是魂魄升空，离开了身体，惊惶失措而又恐惧万分的看着下面自己的身体，被人摆弄成各种形状。耳边是自己甜腻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的失控……
真恨不得就这样死了才好。灼华咬着下唇，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四百多年太过平静，平静的他几乎要忘记在龙神宫的往事了。其实他早就应该知道，那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啪！”脸颊上传来轻轻的疼痛，灼华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面前是焚歆那张冰山脸。
“叫你半天不醒……被梦魇住了？”焚歆的声音冷冷的，却带着难得的一点温暖。灼华扶着胸口，大口的喘气，过了半晌才慢慢的说：“做了个噩梦。”
焚歆皱着眉头，撩起他一根头发：“怎么长了白发？”
灼华轻描淡写的说：“不是什么大事。”转手就掐断了那根发丝，这不是第一根白发，也不会是最后一根，一百年前生出第一根白发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副身体在凡间撑不了多久。若他只是生长在凡间的普通桃树倒好，只可惜，天界娇气的蟠桃，是受不住凡间的浊气的。
要活命，只有回龙神宫。不过与其如此，他宁可死。重新在脸上换上一副欢快的表情，他问焚歆：“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听说今天是凡间的除夕夜，不去陪着穆笙？”
焚歆不耐烦的撇撇嘴：“穆笙让我来叫你，一起去吃鸡。”
灼华笑的狡黠：“放心，我吃素，不抢你的鸡腿。”
焚歆愤怒的一甩袖，先走了。
到了穆笙家的小院，远远的就看到一缕炊烟袅袅的飞上天去，安静的小院里挂了薄薄一层霜花，养花的大缸里倒是有几尾锦鲤游来游去，偶尔会把嘴伸出水面，吸上一口气，又跑掉了。
灼华站在缸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放进水中，水很冰，刺的手有些疼。那一条条锦鲤好奇的冒上来，张嘴含住他的手指，咬一咬，又甩甩尾巴跑掉了。
“不要给他们吃奇怪的东西。”焚歆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外皮焦黑的东西，灼华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焚歆看了他一眼：“番薯，那边有，自己拿。”
灼华乐颠颠的跑去饭厅，焚歆转身拨开番薯皮，木着脸把那焦黑的皮扔进缸里，几条鱼浮上来，张着嘴巴咬一下那黑乎乎的皮，又嫌弃的甩甩尾巴走开了。
灼华拿了个番薯，好奇的闻了闻味道，甜甜的，很香。就是外皮烤的很热，他只能两只手来回倒着扔来扔去。饭厅的一侧就是厨房，灼华转头正好能看到穆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似乎是在炖鸡。
“小先生，要帮忙吗？”灼华咬了一口番薯，走过去靠着门边打量着穆笙，很温柔的人，多说两句话就害羞的会脸红。
“哦，不用，马上就好了。”穆笙尝了尝味道，盛了汤对灼华说：“吃饭了，去饭厅吧。”
灼华侧过身给他让路，但是穆笙一靠近，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焚歆身上的妖气。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穆笙，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穆笙的脖子上，那种红色的痕迹看的他心中刺痛。
穆笙脸涨得通红，手中的汤几乎要撒了出去，焚歆此时已经吃完了手中的番薯，站在院子中看着两人，木然的说：“我饿了。”
穆笙慌慌张张的把汤端进饭厅，灼华叫住了焚歆：“焚歆，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焚歆看着他，没回音也没马上离去，灼华手一挥，在两人周围设了个结界。四百多年的修炼，这样的小法术已经难不倒他了。
“为什么？”
焚歆不动声色，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少装糊涂！”灼华恨恨的说：“你对穆笙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跟他……”
“这是他的希望。”
“胡说八道！”灼华愤怒的揪着焚歆的领子：“你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对他，到底是不是真心？”
焚歆被矮自己一个头的灼华揪着衣领，也有些怒了，他推开灼华的手：“他盼一人与他相伴，我陪他过完这两年，又有何不可？”
“然后呢？”灼华凄凉的问：“你走你的修仙路，他过他的奈何桥？”
焚歆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不自然，他只是轻轻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灼华质问。
灼华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眼中溢出无法言说的悲凉，眼前的焚歆陌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那种冷漠嘲讽的表情此时奇异的跟龙君相叠、重合，变成一张面孔。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吐出的是最冷酷最伤人的语言。
头剧烈的疼了起来，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撤去身周的结界：“你早晚会后悔的。”
穆笙局促不安的拦住他：“灼…灼华，留下吃饭吧。”
灼华看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焚歆，眼中那些微的温柔在一瞬间变得如冰雪般让人心惊，他推开穆笙的手：“不了，我还有事。”
穆笙无措的看着灼华的背影，又看着站在一边的焚歆：“灼华，不要紧吧？”
“不必管他。”焚歆冷淡的声音中带着些微醋意，澄碧的眸子斜着看向穆笙：“看上他了？”
“没有！你……你在说什么呀！”穆笙瞪着焚歆，气呼呼的说：“我只是担心你们……唔。”
灼华回到后山，背靠着自己的本体，只觉得心里无限悲凉。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总是这样，谁先爱上，谁就输。穆笙死后还能忘却一切投胎转世，他呢？想忘却忘不掉的感觉真是比死都难受。
后来想了想，灼华还是不放心穆笙，第二天一早又去了穆笙家。正遇到焚歆起身准备回族里处理事务，两个人互相对望，一个冷漠而气愤，另一个……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灼华恨得牙痒痒，却又无法，只能恨声说道：“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好一点。”
焚歆不理他，直接驾起云回了族里。
穆笙睡的很沉，眼角边还残留着些许水痕，半盖在肩头的被子无法掩饰下面的青紫和红斑，只是想象就能想得到昨夜该是何等的激情。灼华轻叹一口气，替穆笙把被子拉好盖严。
这一觉穆笙直睡到午时，一看到灼华便紧张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好了。但灼华比他吃惊更甚，他没想到穆笙一介普通凡人，竟然也有了些微的法力。
焚歆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两人命盘相护，合籍双修只会让他法力更精进。焚歆果然是狐，人，还有法力，他一个都不错过。
灼华深吸一口气，胸口的位置一阵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是为了谁。穆笙还在很好奇的翻看灼华留下来的修炼口诀，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直到死去。
灼华转过头，窗外有风吹过，吹散了刚刚堆在墙头上的一蓬雪花。
天，渐渐的阴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更
22
22、第 22 章 。。。
虽然早知道穆笙阳寿将近，却从未料到那一天来的如此快。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快的他几乎无法反应过来，穆笙残破的尸身又一次替焚歆挡过了天劫，焚歆在完全的失神中，毫无预料的长出了第九尾。
“他又救了我一次，我不能总是欠着他的……”
“灼华，我得去找他，不能让他再一个人。”
焚歆沙哑的声音和日渐憔悴的表情像是一道魔咒，日夜盘旋在他耳边，灼华叹了口气，手中握着一颗桃核雕的狐狸，已经把玩出了一层油亮的包浆。
送给他吧，也许能帮上忙。
灼华去冥府送了桃核，却不料遇到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
“灼华？你是灼华？”抽着水烟的女子一身耀眼诡异的红衣，乌黑的长发瀑布一样垂在身后。
灼华的唇微微翕动着，他快步上前，把她紧紧拥进怀里，一开口就泄露了激动的情绪：“煊煊……”
这四百多年，紫阳没再长高，灼华却是又长了一些，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紫阳把脸埋进灼华胸口，拳头轻轻捶着他的肩膀，声音却是闷闷的：“讨厌，明明我才是姐姐……”
两人再次相见，却又有些无言，彼此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灼华伸手掐灭了紫阳手中的烟枪：“别吸了，不好看。”
紫阳不在乎的又给自己点上：“反正现在全天下，除了凤凰和阿澈，没人会娶我。我怕什么。”
灼华讪讪的：“你不要这么说……”
紫阳嗤笑：“我又不会逼你娶我，做什么这种表情。”她吸了一口烟，怔怔的说：“阿澈他……还活着。”
灼华的心一下子抽紧了，紫阳“啊”一声伸了个懒腰：“他还活着就好，我总能找到的。”
她转头看向灼华，一把抓住了灼华披散下来的头发，目光犀利：“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灼华勉强笑着说：“我的头发怎么了？”
紫阳冷冷的说：“灼华，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一撒谎就开始笑的毛病，你以为我不知道？”
灼华偏过头，执拗的不肯再开口。但是紫阳有她自己的办法能弄明白一切，她放下灼华的手，脸色变得煞白煞白，见她这样，灼华也只能握着她的手劝慰：“别难过，这是我自己选的命。”
紫阳一巴掌捂住他的嘴，慌张拉着他就想走：“我带你去找凤凰，他一定有办法。”
灼华狠狠甩开紫阳的手：“够了！紫阳公主殿下！！”
灼华从未这样叫过他，紫阳一下子哭了出来：“你怎么那么残忍！阿澈已经不在了，你也要离开我吗？”
见她这样，灼华也无奈，他轻拍紫阳后背，温言劝说道：“别难过，我不会离开你。”
“煊煊，到时候，你就把我投入轮回吧。”
焚歆终于还是找到了穆笙，喝了孟婆汤的穆笙痴傻的只知道要去奈何桥边投胎，焚歆在冥府里安了家，一日比一日憔悴，却还是固执的抱着他不肯放。
灼华数着手里为数不多的蟠桃，神情坦然。他不会回天界，却又再受不住凡间的浊气，还不如……成全了其他人。
迷迷糊糊似乎又做了梦。
梦里那个人想要靠近，灼华忙不迭的后退，两人始终保持着二十步的距离。
“你不要过来。”灼华小心翼翼的说，摸索着身后的路。
龙君皱着眉：“小桃，你快受不住了，跟我回去。”
“不，我再也不回去了。”灼华挺了挺胸膛，声音坚定。
“呵，还没玩够？”龙君轻声笑了：“你逃我追的戏码，就这么好玩？”
“我没跟你玩。”灼华偏着头，认认真真的说：“我喜欢你，为了你变成人，为了你学琴，为了你做的一切事，都是认真的。”
龙君唇角扬起一抹志满意得的笑：“那还不快跟我回去？”
最后一个尾音上扬，带着无限的自信。
灼华摇头，一字一句的说：“但是，我要离开，也是认真的。”
龙君微微有些烦躁，他上前一步，灼华警戒的向后退了三步，这让他更加火大：“还说不是在玩，快跟我回去！”
边说边作势要上前抓住灼华，灼华慌张的向后倒退，脸上却是一脸坚定：“不！”
“你！”龙君怒气更甚，他又向前跨了一步。
“不要过来！”
喊声过后，灼华醒了过来，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才稍稍舒缓了心中的紧张。他轻轻敲了下额头，有些无奈的想，果然是不行了，做个噩梦都像做了场大法事一样，累死了。
脸颊旁的发丝已经变得雪白雪白，他毫不在意的捋到耳后，想到或许很快就能再入轮回忘记这一切，他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想再去看看这宜山的风景，他起身，推开了门。
阳光刺目，他伸手挡住了那道灼热的阳光。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那个让他梦中也不得安生的人，正站在不远处对他微笑。
还是那样的容貌那样的衣装，带给他的却不再是当初的心悸爱慕，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
那人伸出手，笑了：“小桃儿倒是长高了，来，跟我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恢复更新，虽然我论文还有个尾巴没弄完，不过不管了，看这周能完结不，让大家久等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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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能做的只有逃，可是，还能逃去哪里？灼华只知道一次次的驾起祥云冲向冥府，飞的太快，凛冽的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渐渐的，能看到焚歆和穆笙的身影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心里已经料到焚歆对自己的照顾来自上面那个人的旨意，但是真正得到确认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过。这五百年原来都在那人的监控之下，这逃亡，当真没意思的很。
所以，不逃了。
无数桃花花瓣在空中飞舞，万年冰冷黑暗的冥府第一次有了一抹亮色，也是最后一抹。
龙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看了五百年的那个人，在他眼前，化为一堆纷飞的花瓣。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带着笑，也带着解脱，他说：“你连我的尸体，都留不下！”
怎么会……为什么……
灼华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龙君思考了很长时间，却始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