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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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群芳-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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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梦楼知道来人是谁,他想要去回应和安抚,但对方的焦虑和狂躁已经超过了他能够控制的范围。
  
  那人犹如一只窒息的兽,想要从杜梦楼的口中汲取生存下去的空气。
  
  “你也跟弟弟做这种事?”那人在唇齿的空隙间低声道。
  
  “是。”
  
  杜梦楼只吐出了一个字,便被更加深入的啃噬夺走了言语。
  
  沉重的呼吸,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你将我当成他的……替代……”
  
  “不是……”
  
  白靖芳的动作忽然变得温柔,他几乎是像对待珍宝般地轻吻着身下之人,他不再粗鲁地探入对方的口中,只在那唇上轻轻地吻着,蜻蜓点水一般,却似乎永远也不够。
  
  “你是个奇怪的人。”他说完后仿佛被自己逗笑了,他垂首又吻上了杜梦楼,一只手隔着单薄的亵衣抚摩着那人的身体。
  
  杜梦楼抬臂搂住了他,耳语般轻声道:“别走。”
  
  白靖芳顺着他的唇吻到了脖颈处,“你是个奇怪的人,跟你在一起,我也变得奇怪,不像是我自己……”
  
  杜梦楼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背,轻声道:“跟我走。”
  
  白靖芳却忽然停下了动作,他在黑暗中凝望着杜梦楼的眼睛,其实他什么都看不到,他们看不见彼此,只能感觉,白靖芳感觉杜梦楼似乎是笑着的表情。
  
  白靖芳垂首,摸索着找到了那人的眉心,然后落下一吻。
  
  他轻易地挣开了杜梦楼的束缚,站起身朝外走去,立在门前时,白靖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两日后我就成亲,我不会再来找你。”
  
  门打开又阖了起来。
  
  杜梦楼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半晌后似乎才有了动作,他抬起手臂掩在了双眼之上,紧紧地抿起了唇。
  
  不行……为什么还是不行……
  




37

37、第 37 章 。。。 
 
 
  第三十七章
  
  白靖芳说不再来找杜梦楼,杜梦楼便是再也没有能见上他一面。
  
  脚虽然长在杜梦楼身上,可白靖芳有心避他,说要静思两日,将自己禁足于了密室之中。白青夏也觉这段时间爱子情绪浮躁,若白靖芳肯在成婚前修心敛性,不啻一件好事,所以并未阻拦。
  
  杜梦楼向其他人询问白靖芳的下落,那些人或摇头不知,或言谷中重地外人不得踏入,有甚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面色淡然地与他擦肩而过。如此的情形却也不能责怪怀虚弟子清高冷漠,实在是霍成君十几年错上加错,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纠缠惹怒了众人!若非有白青夏的面子,怀虚上下皆是不欢迎这一对师徒的到来。
  
  杜梦楼连续两日无功而返,直到白靖芳婚宴的当日,他反倒平静地留在了屋中。
  
  手里是一把自霍成君那里要来的短刃,霍成君倒也给得大方,杜梦楼在这高手如云的怀虚谷中便是连年纪最小的弟子都要不如,别说一把短刃,送他十八般武器,他也是玩不出什么花样。
  
  杜梦楼一手持着短刃,一手握着根竹筷,认真仔细地削了起来。那小指般粗圆的筷子渐渐变得尖细,最终在杜梦楼的手心成为了根细细的竹签。他做这些的时候,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有时面无表情,有时又会莫明地笑一笑。
  
  杜梦楼觉得雪舟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
  
  只要他想着他一日,雪舟就还在。
  
  还在……
  
  桌上是几颗洗过的野草莓,也不知杜梦楼从哪里摘来的,个头小得瞧着简直有些可怜。杜梦楼将那些草莓一个个串在了竹签上,举到眼前看了看,心里有些高兴。虽然这不是雪舟最爱吃的糖葫芦,只是样子有那么点相似,也是圆圆的,红红的。
  
  日暮十分,怀虚弟子前来请他出席婚宴,杜梦楼应承后却是等到天色暗沉才走出了屋子。
  
  婚宴已经进行到了中途,新娘刚刚被送入洞房,新郎正在向坐在最前方高椅上的父亲敬酒。
  
  宽敞而明亮的厅堂中红烛摇曳,十几张圆桌依次排开,桌上是一贯清淡而色香味美的食物,怀虚百名弟子几乎坐无虚席,人人皆是面带微笑,庆贺这位未来谷主的新婚大礼。
  
  虽是大喜的婚宴,然而谷中习俗与外界仍有不同,并不讲究衣饰上的喜庆,弟子们皆着日常白衫。即便新郎,也只在白衣外加着一件红色的长绸衫。满堂红烛白裳,既有喜宴的气氛,又别有一番清贵矜持。要说唯一格格不入者,便是那靠近首座的毒圣,霍成君。
  
  霍成君从头黑到脚,甚至连面色也不如何友善。今日是白青夏之子娶亲,又不是他儿子,他有什么可高兴?能来便已是给足了面子。拜这位只穿黑衫的师父所赐,杜梦楼同样是一身黑色,当他走入厅堂时,自然而然地成了第二个格格不入之人。
  
  杜梦楼安静地寻了处空位坐下,那桌上的人有些向他微微点头招呼,有些却也是置若罔闻。
  
  白靖芳向父亲与霍成君各敬过一杯酒后,便以茶杯换下酒盅,向每桌上的师兄妹们“敬酒”。
  
  一时间道贺声此起彼伏。
  
  “恭喜师弟。”
  
  “恭喜师兄。”
  
  “恭祝师兄与师姐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
  
  杜梦楼在不远处遥望着前方,瞧见白靖芳一个举动一个笑容都是十分的得体,沉稳而从容地应对着周围的祝辞贺语,似乎是并没有过多的喜悦,然而又很符合他少主的真正身份。
  
  有那么一些的陌生,或者是错觉,杜梦楼根本不会承认。
  
  他的视线始终追随在白靖芳的身上,看得那么专注,那么仔细,生怕错过了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细小的动作。
  
  当白靖芳终于走向他所在的位置时,杜梦楼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微笑着站了起来。然而白靖芳并没有看着他,那人只是与接连站起的怀虚弟子们推杯换盏,笑语寒暄。
  
  眼瞧着白靖芳再次起步走向下一桌,杜梦楼急忙绕过众人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白靖芳语含诧异地回望向他,“杜兄?”
  
  杜梦楼却是没有在意这故意疏离的称呼,他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了那串藏好的“糖葫芦”,递到了白靖芳的面前,轻声道:“给你的。”
  
  白靖芳瞧着那“四不像”的一串野草莓,想这人该不会用这作为贺礼?他几乎是觉得好笑,便摇了摇头道:“多谢,杜兄的美意我心领了,这个还请杜兄收回。”
  
  “你不喜欢?”
  
  白靖芳看他一眼,无可奈何道:“今日是在下成亲之日,还请杜兄看看场合,莫要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杜梦楼皱起眉头,拉过白靖芳的手硬是要将“糖葫芦”塞进他的手心,“拿着。”
  
  两人一阵推搡,早已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包括坐在最前方的白青夏与霍成君。
  
  白青夏沉着气,静静关注着两人,今日是爱子大喜之日,若是些小误会,他作为父亲并不想出手干涉。白靖芳和杜梦楼是年轻人,他们自己若能解决,白青夏身为长辈便该有如此的胸怀,否则他一旦介入,小事也会变成不大不小,难免要破坏气氛。而霍成君根本事不关己,虽然其中之一是他的徒弟,可他从来也就没有过师父的样子。
  
  白靖芳明明一身精纯内力,只怕只手就能死上十几个杜梦楼,可此刻却竟是与他纠缠得难解难分。一个要给,一个要拒,两双手推来挡去,简直像是打闹的顽童。
  
  似乎是站在一旁的某人实在忍无可忍,竟从斜地里一掌将杜梦楼推了出去。这些人也知道毒圣的徒弟不会武功,所以那一掌并未使上内力,可习武之人的力气总是不小,杜梦楼连退数步,竟是被身后的椅子绊得跌坐在了地上。
  
  “做什么!”白靖芳几乎是要发怒地朝身旁看了一眼,然后两步上前扶起了杜梦楼。
  
  那些人从未见过白靖芳近乎失态的模样,一时间都有些怔然,想那杜梦楼对他纠缠不休,他不生气,却反而怪起了帮他解围的人。
  
  杜梦楼撑着白靖芳的手臂站起来,心中却十分的高兴,他牢牢握着白靖芳的手,另一只手上的“糖葫芦”在方才的碰撞下掉出去了两颗,原本就寒酸的小果子,如今更是可怜兮兮地苟延残喘在竹签之上。杜梦楼看了看“糖葫芦”,他觉得白靖芳并不会嫌弃,所以又送到那人面前,道:“你以前喜欢的,现在不会不喜欢。你不要怕,我带你一起走。”
  
  白靖芳听不懂杜梦楼的话,他自方才的愤怒中清醒过来,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那么的无可奈何,又那么的无动于衷,“杜兄,你又在开玩笑了。今日是——”
  
  “我不会开玩笑!”杜梦楼微微敛眉,一瞬不瞬地望着白靖芳的眼睛,轻声道:“你不要成亲,你喜欢的人是我,从来都是我!”
  
  “简直胡闹!”巴掌猛地拍上桌子,白青夏淡然而温和的面庞上是明显的怒气。
  
  白青夏起身朝杜梦楼走去,结果却被霍成君当场阻拦!
  
  “谷主何必如此动怒。”霍成君横臂在白青夏身前,微眯双眼道。
  
  白青夏将目光送向霍成君,勉强压抑住激动的情绪,道:“此寡廉鲜耻之人在我儿大喜之日满口胡言乱语,白某人倒想问问,毒圣是如何管教得爱徒!”
  
  霍成君似笑非笑,冷然道:“如何管教徒弟是我霍成君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过问。”
  
  白青夏与霍成君对峙在后,白靖芳和杜梦楼也于厅前僵持不下。
  
  “我说过我喜欢你?”白靖芳神色轻松,拳头却是握得死紧。
  
  杜梦楼眼中一亮,立刻点头道:“说过。”
  
  白靖芳静静看着他,那眼里也不知隐藏了些什么,仿佛薄冰下的岩浆,冷得彻骨,烫得惊心。他忽而一笑,困惑道:“是我不记得了,还是你自作多情?”
  
  杜梦楼沉默下来,紧紧抿起了唇。
  
  “我不记得说过喜欢你,我只说过你是个怪人,没想到你不仅怪,还喜欢作怪。”白靖芳抽回手,却是接下了那串“糖葫芦”,拿在手心中瞧了瞧,又看向杜梦楼,道:“我视你为贵客款待,不记得有何怠慢之处,你却要在我婚礼之上胡闹。你这样,很教我为难。”
  
  言罢,白靖芳将“糖葫芦”随手扔在了桌上,对杜梦楼道:“看在毒圣的面子,我不会与你计较,也请你适可而止。”
  
  杜梦楼看着白靖芳,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
  
  白靖芳也看着杜梦楼,似乎却是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两人静静地对视,却再也不是曾经无声的交流,因为他们彼此谁也“不认识”对方。
  
  杜梦楼缓缓垂下眼帘,他的面孔像是泥土所塑,僵硬而麻木。
  
  片刻后,杜梦楼抬起脚步,转身向外走去,没有人出声阻止。快要跨出厅堂时,杜梦楼背对着白靖芳轻声道:“傻子,我不要你了。”
  
  杜梦楼走得并不远,他在怀虚谷的入口停下了脚步,坐在了一颗路边的大石上。
  
  他远远望着谷中零星的灯火,坐了很久,久得月落星沉。
  
  这一次,他没有理由再骗自己了。
  
  白靖芳不是雪舟,这世上再也没有他的小傻子。
  
  杜梦楼站起身,重新向前走去……
  
  他忽然不记得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要拼命地从寒玉潭逃出,如今他能到达的地方却依旧只有那里。四年的时光,兜兜转转,相遇别离,情生情灭,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仿佛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
  
  杜梦楼曾想,只要能动,他会一直走下去,可原来他也有迈不动脚步的一天。天地之大,他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去寻找。
  
  杜梦楼告诉自己,雪舟死啦。
  
  还想什么?不想了。




38

38、第 38 章 。。。 
 
 
  第三十八章
  
  自离开怀虚谷的一日算起,转眼三个月一晃而过。
  
  霍成君是在白靖芳婚礼之后的两天才启程返回的寒玉潭,并将在路上的杜梦楼一齐带了回去。
  
  杜梦楼在婚宴上的言行举止,霍成君看在眼底,他以前是不曾关注,如今将事情前后串想一遍,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与杜梦楼重遇的时间,白靖芳回到怀虚谷的时间,杜梦楼口中的“雪舟”,白靖芳口中的“哥哥”,杜梦楼对白靖芳失踪时记忆的关心……原来那白青夏之子便是杜梦楼一心要找的人。
  
  霍成君也不再问杜梦楼还要不要出去找人?这件事原本就与他无关,只要杜梦楼肯死心踏地留在寒玉潭做他毒圣的弟子。
  
  杜梦楼从药人“荣升”为弟子,待遇却也并未好到哪里。卸去了手脚的枷锁,他依旧是要被困在这绝崖之上,只是以前他会想方设法离开,现在则安于现状,外面的世界再大再精彩与他有什么不同?而那霍成君也不是个好伺候的师父,他虽不将杜梦楼当作药人,可对徒弟的要求更为严厉。继承毒圣衣钵之人,绝不能是丢他霍成君脸面的半吊子。
  
  白日清晨,杜梦楼要打理潭中所栽种的毒花毒草,照料养在深坑之中的蛇蝎毒物,还要服侍霍成君一日三餐,清扫居所的里里外外。晌午过后,便跟在霍成君身边,于药室之中学习如何提取毒液、搭配炼制丸药,哪些毒物之间相生相克,哪些相辅相成,哪些可瞬间致命,哪些又会让人经历极至的痛苦与幻觉,生不如死。毒可杀人,所用得当亦是天下难求之灵丹妙药。若问霍成君炼毒是为救人?杀人?他言道,看心情。其实霍成君并非滥杀无辜的凶恶之徒,只是醉心毒药,人命在他眼中不如金蝎尾上一滴毒。他毕生追求是为天下至毒,此乃兴趣,而这兴趣中却不包括以毒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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