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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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为病-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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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世哲,别总摆出一副让人捉摸不透好神秘的样子来,我不是你的劲敌,也不是你的同事,我的人生跟你没什么利害关系,真的,你省省吧。”说完简明索性不理罗先生,径自对着窗外发呆,又降温了,天空阴的令人生厌,也让简明有一种自我厌弃的情绪,她真的适合活在这个世界吗?
静好半天,罗世哲开口,“简明,想什么呢?”
简明自嘲,“地球太危险了,我应该回去我的星球。”
罗世哲忽笑,“很久没听到你这种胡话了。”
“不是损失,”简明目光从窗外调回来,对着前夫,冷淡,“真的,没事儿离我远点。”
“我找你有事,”罗世哲正色,“苏曼她爸很危险,我们要陪他去美国治疗,冬冬需要你照顾。你几时出院?”
只要是儿子的事情,简明必定全力以赴,答应,“很快,过两天。你们几时动身?”
“过两天。”罗世总算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再联络。”
简明冲他背影喊,“喂,花带走。”
罗世哲没听见似的。
等罗世哲出门,37和38床的病友都瞪着简明,简明强笑,“哦,我前夫。”
“知道。”两位病友就一句话,“真的,离他远点儿。”
简明点点头,无意深聊,又望着窗外好一会儿,实在不知怎么排解一肚子憋闷,拎着一大束粉玫瑰出病房,到露台上,空荡荡没什么人,天空阴云密布,风飕飕的,她没穿外套,冷得发抖,急急冲到栏杆边,用了象投铅球一样的力气,狠狠把花甩出去,扶着栏杆喘气,寻思得骂句什么才解恨,一阵烟草味儿被她吸进肺里,简明呛得咳嗽,找烟草味的来源,惊见凌励就站不远处,这厮哪儿冒出来的?他也抽烟吗?
凌励夹着香烟,和简明面面相觑良久,“扔了你舍得?”
真是受够了,简明第一次,凶巴巴对凌励,大大大声吼,“要你管!”怒冲冲甩袖子回病房,走廊上遇到护士,护士叫她,“要打针了,还到处走?”
简明按捺下脾气,“哦,知道了。”站走廊上想起,曾经106的对床老大娘出院了,106的邻床老太太被抬进骨科截肢了,只有她从106改成了36,弄到这般田地。劝自己,忍忍,再忍忍,马上就出院了。
并不算完,这一天注定多事,午饭后,病房只有简明一个人,她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再过几个月考完试,她就能拿到资格证书了。有人敲门,进来的竟是苏曼她爸。老爷子只带一个特护在身边,距上次简明探望他时相比,老爷子衰弱了很多很多很多,骤然消瘦,衣服象挂在身上一样,里面空荡荡,骨肉全无一般。他步履维艰,一步步挪到简明床前,气息不匀,缓慢,却清楚的,一个个字说,“孩子,你怎么样?我来看看你。”
简明太意外,其实之前她探望老人家出于私心多,她也从没指望过老人家会善待她,更没想到老人家竟然能来探望她。连忙站起来让座,“伯父,你怎么上来了?苏曼和伯母呢?”
老先生喘口气儿,“我好容易把他们支走了。”对特护交代,“门口等我吧。”特护依言站到门口去了。
简明惊疑不定,这是怎么了?“伯父,您有事?”
“嗯,想跟你说几句话,哦,你坐,别站着。”见简明神色不安,苏老先生笑笑,很温和,“坐,不会太长时间。”
简明坐下,苏老先生很困难,近乎一字一顿的,并用手势辅助自己表达,指点着自己,“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好受。这样讲其实是苍白无力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往往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别人也许会同情,也许会嗟叹,但永远不会清楚自己的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我只能说,活到这把年纪,对你,虽不能感同身受,但我能理解一些。”
泪,就在简明眼里蓄着,死都想不到,跟她说这番话的人,是苏曼的父亲。
苏老先生又说,“我非常欣赏和喜欢世哲,他很能干,也能吃苦,聪明,有智慧,我们全家乐意把世哲当朋友,可当女婿我们是不接受的。当时我们小曼执意要和世哲在一起,我和她妈还有她哥哥,都不同意,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我们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可小曼怀孕了,又流产,她表面看着硬朗,说没事儿,却避着世哲和我们偷偷掉眼泪,我们当父母的看着心疼,最后,只能支持她了。”
说这么几句话,苏老爷子亦是气短,喘一阵子。简明赶紧给倒杯温水,老爷子拒绝,“算了,不喝了,我身体里的水已经淹到这儿了。”苏老先生手在脖子部分比划比划,“让我跟你讲完。我们吧,就是我和小曼她妈,都希望世哲和小曼能好好过,在毁掉一个家庭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一个家庭,怎么可以不珍惜呢?可是我家小曼,她太在乎世哲,心里总有过不去的坎儿,世哲太傲太犟,小曼不随和,他也未必想得开。”
简明愈加惊愕,“怎么会呢?他们看起来很好。”
苏老先生摇头,“我不放心啊。我知道小曼待冬冬有欠宽厚,也劝过她很多次,可小曼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孩子,个性要强,她自个儿想不透,就算是父母,也帮不到她。”歇口气儿,老先生问简明,“你相信不相信,人之将死,会看到很多东西?过去,和未来?”
对这样一个老人,简明能怎么说呢?忙不迭点头,“我信,我信。”
“别恨她,好吗?”老先生要求
简明愣怔住,恨苏曼吗?可以不很她吗?
苏老先生见简明没回应,解释,“小曼不是个任性娇纵的孩子,其实她很乐于助人,个性也开朗,别恨她,如果可能,帮帮她,我知道,跟你提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当父母的……”
“苏老先生,你在这里?”门口步履轻捷,走进来凌励,“家里人到处找你呢,急坏了。”
苏老先生皱眉头,“就这么点儿功夫都不给我?”
凌励笑,“您再不回去,怕夫人要上天台找您了。”
老先生一声长叹,看看简明,“孩子,我走了。”他站起来,伸手给她,“也不知还能不能见着,拜托了。”
简明伸手和老人家握着,“您会长命百岁的。”
老头摇头,“活太久,累。”
“可活得久,什么都看得到。”凌励边说,边过来搀扶他,“来,我送您回去。”顺手把一个纸袋放简明床上,“给你的。”
简明还没从老先生给予的震撼中醒过来,又被凌励小刺激了一下,他又出什么幺蛾子?等简明扶着苏老先生走远,简明打开纸袋,摸出只热水袋来,质感非常好,半新不旧,白色,正面的图案是几只趴成一圈的绿色青蛙。
简明开始没明白,平白无故给她只热水袋干吗?细一思忖,想起有一次早上,大家都吊水的时间,凌励拿着38床的检查报告来找38床,谈她怀孕期间,如果遭遇风险,他们可能会做的处理手段。那会儿37床的老前辈说血管又胀又痛,药水太冷了,她又忘记带热水袋,简明就把自己的热水袋出让给她用。以前照顾生病的冬冬得出的经验,装满热水的热水袋压在吊点滴的管线上,冲进血管的药水就没那么凉,人要舒服多了。37床开始不好意思要简明的热水袋,简明说自己还年轻,抵抗力怎么说都要好一点,还是把热水袋给37床了。想不到凌医生这么强悍,随便进来出去,36床和37床之间这么点事儿都记着……烦人!
简明这还没琢磨明白,电话响,来电显示市内座机号,简明问,“哪位?”
凌励的声音,“是我。”然后来句没头没脑的,“看来还得座机,手机打给你你都不接。”
简明莫名其妙,“什么?”
凌励的声音里透着沮丧,“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把苏老先生送回去了。听他跟特护讲,不要告诉他家里人,他来找过你。简明,我不知道苏老先生为什么来找你,当然我相信他应该没恶意。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他没说什么为难你吧?”
“倒没有。”简明手指描热水袋上的绿青蛙,“他对我挺好的。就是,苏老先生会有危险吗?
“嗯,心脏泵的功能基本丧失了,无法提供足够的血液和氧气给内脏,肾脏衰竭,并发急性肺水肿。”
“没办法了吗?”简明语气里有惋惜。
“我们觉得机会不大,但他的家人认为不能随便放弃,在联络美国的医院,带他过去,看能不能做换肾或换心手术。”
“到美国会治好的吧?”
“苏老先生的身体状况,大概撑不过那样的大手术。其实……”凌励欲言又止
“其实怎么样?”
“其实这个时候,应该接他回家,在他熟悉的环境里,陪他一起安静度过最后的时间。在医院,最后就是在冷冰冰的ICU病房停止呼吸,临终前,周围都是陌生的医生,关心他身体里的器官,比关心他的灵魂多。”
这个医生……又让简明想哭了,赶紧煞车吧,简明结束语,“谢谢你的热水袋,虽然我觉得没啥必要。苏老先生没为难我,放心吧。”
“就这样,你没别的事跟我说吗?”
别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简明巴不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坚定,“没有!”
电话那头若有若无的叹息,“简明,你对我总忽冷忽热的,好玩吗?”
简明含冤,“我哪有?”
凌励铁口直断,“你就有!”
简明百口莫辩,这几天憋下来的气一股脑儿爆发,“对,医院是你的地盘嘛,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你现在说月球是你家的,谁敢说不是?”
凌励没吭声,半晌,简明怀疑他是不是挂断了的时候,凌励幽幽的声音传过来,“我现在离你,只隔了两间病房,几堵墙,可我为了见到你,你知道不知道,每天要多少次经过你的病房?”
简明的眼泪熬不住,到底还是掉下来了,她不是有意的,可这位凌医生真的就是有这个本事,每次都能让她哭,她哭,就算隔着两间病房几堵墙,医生也看得清楚,“对不起,别哭了。”
简明把手机关掉,快步窜到门口,把门关上,落锁!顺着门蹲下,泪流满面,现在,他该看不到她了吧?
明明是幸福早于脚边
简明接到总部的电话,很客气的提醒,简明假期过长,而且,他们雇人的基本条件是工作人员必须身体健康。简明知道,她失去工作了。按原来的计划,是等考到资格证书后才辞职的,不过,简明现在想得开,没可能世间事都按她的盘算走是不?吊完药水后,她离院去趟总公司办了辞职手续,还不错,总部多给了几个月薪水。
回医院搭地铁,简明听到隔座两个女孩子聊天,其中一位女孩子讲述遭遇无耻已婚男追求,她怎么用又酷又帅的手段去解决的经历。方法很简单,请对方吃饭,要求对方把老婆也带来认识一下,他就哑巴了,怕惹麻烦,知难而退。
简明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无耻已婚男能退,不够无耻的已婚男更应该知难而退。出地铁,站街边,简明先电话给罗世华,“告诉我,哪儿的红烧牛肉比较好吃?”
世华告诉了简明一个地点后,又问简明身体怎么样,很是愧疚,“嫂子,我听我哥说了,你糖尿病住院,可惜我这段时间在外地赶个片子,没办法回去看你,不过今晚我就能回来了……”
简明不厌其烦纠正,“世华,我不是你嫂子了好不好?拜托你改改吧。放心,我没事儿了,等你回来,咱们再聊……”收线。刻不容缓,电话找凌励,拨的是他曾打给她的那个座机号,“麻烦帮我找凌主任。”
对方柔和温醇的声线,“简明?是我。”
简明紧张的手心全是汗,“嗯,凌医生。”
“你在哪儿呢?又出去了?很吵,听不清楚你的声音。对了,你身上带点糖果没?”
简明明显敷衍,“糖啊,带了带了。”避到路边一间花店,打点起十二分精神,“现在能听清楚了吗?凌医生,之前讲好了请你吃饭,这两天,你有时间吗?”
凌励特果断,“有!”
“明天晚餐吧,可以吗?”
“没问题。”
“那,地址是这个,你记一下。”简明按照拟好的腹稿,“听说你最喜欢吃红烧牛肉,跟一个做记者的朋友打听过,这家的红烧牛肉味道不错,不如你带太太一起来试试好吗?”他会懂的吧?简明屏息静气等着凌励拒绝,类似刚想起来明天还有事儿之类的答复……
凌励那边静两秒,“好,明天几点?”
简明抚着一大束康乃馨的手重重落下去,口吃,“哦,你,那你,随你吧,看你时间方便。”
凌励气定神闲,“五点半吧。”
“好。”简明连再见都忘记客套就断线,握着电话发怔。有店员过来,“小姐,你弄碎我们两支花……”
怎么不是拒绝呢?如果没拒绝,他是太无耻还是太不无耻?现在该怎么办?简明琢磨一晚上都没琢磨透,碰这种事儿,她的脑容量明显不够用了。怀着自作孽不可活的心情,简明等来出院通知,杨大夫巡诊时候说,“明儿个可以出院了。”
简明有点恍惚,“今天可以出院不?”今天出院她可以马上逃走。
“不行,还得用药呢,下午给你开出院小结。”杨大夫很和善,“这么急?”
简明嘀咕,“我归心似箭。”
杨大夫语带双关,“也是,在医院没那么方便。不过就一个晚上嘛,很容易就过了。”说着话,嘿嘿笑,继续工作去。
现在,是逃心似箭啊,简明恹恹不乐,想要不要跟凌励要求改时间,可那好像太难看了,不过一顿饭,请了人家又推脱,不着调嘛。后来简明整出这么个办法,她打算先把钱放柜台,等到凌励夫妻来,寒暄几句,谢过医生,点过菜,她找个借口就溜,比如说,去洗手间打电话给罗世华,让她找个由头发条短信给自己,造成一个不能不走的现状,留他们夫妻在那二人世界就好。打定主意,简明前去赴约。
凌励这几天过的水深火热,始料不及,他和简明八字那一撇都没写好的情况下,就被曝光了,不,准确说,是和简明八字那一撇没写好的情况下,被当成完整的“八”给曝光了。内分泌科女人多,一旦八起来,能八到五马分尸的程度。从凌励在护士站照顾简明到把人扶回病房这么丁点如恒河沙数般渺小的时段,姐妹们给分析出了如银河系般浩瀚广博的版本,即便是他这个事主都不能推翻,因为“世事无绝对!”凌励就觉得,这也太他妈操蛋了。
就凌励自身来说,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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