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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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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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兴连忙睁大眼睛:“小的没说啊,从来都没说过。”

谢琬疑惑道:“不是你说的,那是谁说的?”

吴兴想了想,说道:“莫不是银琐?”

自打宝墨被撵之后,银琐和吴兴两个人就负责了谢琅的全部事务。王氏派来的那些丫头谢琬只留了两个在外院,帮着洗洗衣裳打扫打扫厅堂什么的。

银琐虽然不怎么在内院露面,可谢琬知道他差事一直也做的极好,为人也很本份。

作为二房的直系亲信,他当然也收到过谢琬的叮嘱,再跟谢琅说这些话,就太不应该了。

051幡然

银琐很快被叫到抱厦。

谢琬问他:“最近少爷在县学里怎么样?”

银琐道:“挺好,少爷勤奋聪明,很得夫子的赞赏。同窗们里也十分融洽,时常在一处谈学问。”说到这里又面露得色地笑起来:“前儿个刘夫子考校廪生们功课,全学六十人里只三个人答出来,其中就有咱们少爷。”

谢琬淡淡扬唇,再道:“少年上课的时候,你们这些跟前的小厮都做什么呢?”

“县学里有给我们歇息的处所,不过有资格带小厮的人都不太多。总共也就十五六个吧。哥儿们读书的时候,他们有的人就出去溜达,小的则与几个说的来的聚在一起吃茶。”

“跟你喝茶的都是哪些人家的人?”

“有陈家二公子身边的,李家大公子身边的,还有吴家大公子身边的。”

谢琬顿了下,说道:“谁把二姑娘逼我喝酒的事告诉少爷的?”

银琐脱口道:“是小的……”说完他抬起头,当看见谢琬的目光,又不由低头抿起唇来。

谢琬深深看了他一会儿,沉哼了一声。

银琐鼓作勇气道:“姑娘,小的不是故意违背姑娘的命令,而是小的觉得,少爷的心机太浅了,实在容易被人利用。这些日子小的在县学里跟各家公子们的小厮们呆在一块,听说了许多关于少爷和别的学子在一起的事。

“因为姑娘平日里给少爷的零用并不少,而别的人因为家里兄弟多,并不一定有这么多钱供他们吃喝,于是他们就时常合着伙撺掇少爷请客,少爷进学不到一个月,手上的钱就被他们哄得差不多了。小的知道姑娘不会苛刻这点钱,可是小的却替少爷不值。

“所以小的把府里这些事都告诉少爷,想使他长点心眼,从这些事里知道姑娘持家不易。也看出几分人心险恶来。小的擅作主张有错,请姑娘责罚。”

谢琬目瞪口呆,她知道谢琅入学后花销大了,以为学堂不同了这些也是应当。故而从未曾去深究过,如此看来,倒是她错了!连银琐都担忧着谢琅的心无城府,可见谢琅平日里有多好糊弄了。眼下是被同窗们哄骗,下回若是换成王氏或者谢宏,他怎么办?

她在谢府的时候固然可以防范着,她若不在的时候呢?

想到这里便不由心下凛然,看来她只顾着怎么对付王氏,而忘了固本了。

她于是唤来玉芳:“二少爷手上的银钱,交给你去管着。”想了想。又交代道:“府里有什么事,也别瞒着他了。”

终归她要做的事很多,如果没有谢琅的支持,她肯定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她也不可能每到有事情需要他的时候,才临时告诉他。那样反而费不少功夫。再说二房如今对外仍称是谢琅当家,面对他们的产业逐渐有起色的状况,如果谢琅仍然一副不食烟火的模样,如何能让人信服?

何况,她马上又要有番动作。

玉芳很高兴:“奴婢一定侍候好二少爷!”

谢琬少见她这么高兴,却也没有想别的,转头又看着银琐。和声道:“我加你一两银子的月例,少爷那里有什么事该提醒的,你就提醒提醒。”

银琐也很高兴的磕了头,此后自是更加尽心地侍侯谢琅不提。

五月里粽子初初飘香,谢荣调进翰林院任编修的消息就传过来了。虽然还在谢腾夫妇的孝期,但基于半年热孝已过。于是如前世一样,谢启功还是请了戏班子,连唱了三日大戏。与谢府有交情的人家都请过来了,阮家黄家何家以及王家,还有县里有身份的一些老爷夫人。

这其中便也有余氏和齐如铮齐如绣。

余氏正好想念谢琬。齐如铮又极想与谢琅说话,开戏第二日便就驾车过府了。谢琬提着裙摆赶去二门迎接,哪知道同进门的除了齐家人,后面还有任家的两辆马车。

任老爷任致远和夫人都来了,还有四姑娘任黛,然后就没有了。

余氏见谢琬怔在二门下,笑着将她搂过来道:“半路上刚好遇见任夫人他们,快快来见过。”

谢琬礼貌地上前见了礼,然后引着众人往正院里去。

黄氏闻讯已经迎出三门来,她今日穿着玫瑰色遍地金的襦衣绣裙,头上插着三四支金钗,显得珠光宝气,十分喜庆。

到了三门内,谢棋穿一身粉绿色素纱衣裙,温婉地站在廊下等候着众人。

“棋儿见过任伯父,任伯母,见过舅夫人。齐表哥齐表姐好。”

任夫人数月不见谢棋,眼下见她恍如换了个人似的,不由得露出几分惊呆之色。

任黛才只有八岁,见状笑嘻嘻跨过门冲谢棋道:“今儿我三哥没来,你要失望了!”

任夫人闻言大窘,连忙喝止了任黛,与黄氏说笑着进了正厅。

正厅里谢葳也是一身簇新陪王氏在厅中等候。

王氏对任家母女十分热情,对余氏母女却只笑着寒暄了几句便不再理会。谢葳倒是甚会察言观色,见得余氏母女只谢琬在旁,便就过来找齐如绣说话。余氏不稀罕在这里受王氏的怠慢,找了个由子便牵着谢琬回颐风院来。

“这颐风院我只听说不错,却还只是你父母亲成亲的时候来过一回,不料如今你们兄妹搬回来,又落到了你们手上,这真是太好了。”

余氏进了院子层层打量之后,欣慰地说道。

谢琬摇着她胳膊:“好不容易来了,今儿歇一夜再走。如今我们住的地儿多的是,用不着管别人。”

正说着,谢葳与齐如绣相互挽着走进来,笑着接话道:“是啊,舅母就留下来住一晚罢,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说,我这里也与绣姐儿一见如故,您这么着急忙火地回去,我可要几时才能再见到您们?”

余氏虽然对除二房以外的谢家人没丁点好感。可面对谢葳这样的女孩子,她倒也冷不起来。“大姑娘是什么身份,我们家闺女粗生粗养长大的,知道些什么?大姑娘莫要笑话她见识浅薄就好了。”

齐如绣嘟着嘴。

谢葳愈发挽得她紧了。笑道:“舅母还说绣姐儿浅薄?她都会照着曲谱填词了,我还连词牌都在学。您说说我们河间府,几个女子家有这份能耐?要不是舅母是自家人儿,我可要疑心舅母是在说反话笑话我了!”

齐如绣一生甚好词曲,于音律上也有涉猎,后来的丈夫就是因为于词曲上有见地而与之情投意合的。

谢葳半娇半嗔地这么一说,余氏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原先那份恨屋及乌的成见顿时也消去了不少。

“怪道我们琬姐儿回回都跟我说三奶奶和大姑娘人最贤慧最和气,待她跟亲女儿亲姐妹似的,如今看来。竟是半点不假。光听你说了两句话,便连我也喜欢上你了!”

谢葳索性走上去,“既这么着,舅母就赏了这个面子给我,今儿在这里住罢!”

余氏呵呵笑着道好。这屋里没有外人,一屋子老小几个,说着话倒是也十分自在。

吃过午饭,齐如绣与谢葳一道听戏去了。她们年岁相当,到底投机的话题多些,谢琬在她们面前,就总被她们当小孩子看待。虽然实际上在谢琬眼里,她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

余氏因为不想碰见王氏,所以留在颐风院歇息。

谢琬前世折子戏看得太多,也没太多兴趣,但是因为听说王安梅也随着母亲贺氏过来了,也想着去瞧瞧。陪着余氏说了会儿话。见她神情渐懒,知道是睡意上来了,便就悄声出了房门。

到了前院,就听玉雪在和什么人说话。

出了穿堂一看,原来是任黛来了。

任黛今年才八岁。论起来比谢琬还小一岁,但是声势却比谢琬强多了。

她叉腰指着玉雪:“……快告诉她在哪里!”

玉雪一脸无奈,温声道:“我们姑娘在陪舅夫人午歇,任姑娘有事不如晚些再来。”

“不行,我现在就要跟她说。晚些我就要回去了!”任黛跺着脚,有些发急。

谢琬慢慢地道:“任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二人同时看过来。任黛迈着小腿冲到她跟前,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指着她:“你为什么跟我哥哥说那些话?你知不知道把他气成什么样子啦?”

原来是为这事。

她觉得这任家人可真不聪明,自家儿子被小姑娘鄙视,也就是自家几个人感到忿忿不平而已。传出去还不是丢他们的脸?要是她,就肯定半个字也不往外吐露。何况,她有这个能耐让他气到如今吗?

她说道:“姑娘太抬举我了,我跟他认识到如今才不过半年,见面也不过两三回,怎么就有能耐气得他怎么样?要气,也肯定是为别的事气。”

任黛涨红了脸说道:“就是你!我听于嬷嬷说的。”

谢琬笑道:“姑娘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说的不相干的话,而生他的气吗?比如我今天说,任姑娘你今天头发乱了,或者说你这身紫色衣裳跟你的肤色不合适,你会气我气到几个月还放不下的地步吗?我跟你哥哥说的话,也都是类似这些话。”

任黛愣住,指向她的那根手指也渐渐软了,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谢琬摇着团扇,越过她去了戏园。

戏园子搭在藏书阁那面的大门内,门内的空地上摆满了桌椅,而大门敞开着,外头的百姓站在门外石狮子处也同样看得到。

如今里外都挤满了人。谢琬站在槐花树下,目光找到王家人坐处,只见来的女眷是两名年轻妇人,还有两名姑娘。妇人应该就是王耿的妻子贺氏,以及王发的妻子符氏。姑娘模样的自然就是王安梅与妹妹王思梅了。

谢琬打量着明显年长的王安梅,只见瘦削身材,眉头微蹙,双唇紧抿,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谈不上漂亮,但是也还清秀,若没有那里的缺陷,嫁个殷实人家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果罗矩所打来的消息不假,王耿在把王安梅踢出家门不成之后,肯定还会再想别的办法。像这种连自己骨肉性命都不顾,却要迁怒于她身上把她关起来饿死的人,跟畜生有什么分别?如果不是他,王安梅会来到这个世上么?

一个人品行不端可以说是逆子,可是天生有缺陷却不是她的错了。

得找个机会问问王安梅,愿不愿意嫁给赵家大少爷。

今儿赵贞夫妇抹不开面子,也来了。

她往赵夫人坐处扫了眼,摇了摇团扇,又在一袭清风里回了房。

052计划

夜里大戏继续。

齐如铮听说今晚上歇下来,更是欢喜不已。于是一个去了找谢琅,一个去找了谢葳,谢琬哪儿也不去,就在后院陪着余氏说话。

任致远夫妇因为谢启功强留,只得也带着任黛留了下来。任黛再碰见谢琬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怒火,而是转变成满满的疑惑。当然这也许是因为谢棋整个下晌都领着她在四处游玩的结果,谢棋的转变令所有人惊讶,仿佛那个刁蛮任性的二姑娘从此不见了。

翌日早上任家和齐家的马车又是同路走的。

谢家荣登官户带来的喜庆持续了好几个月。

随着身份的不同,谢家在本地的威望又更上了一层,从此成为清河县的第一望族,谢启功对内忙着整顿家务,对外则时不时表现一番官户之家的善举,修神祠堂,捐寺庙,又要接待各处来拜访的属官或者乡绅,忙得不亦乐乎。

谢宏作为谢家如今唯一的爷儿辈,自然鞍前马后的效劳。王氏作为当家主母,如今又摇身一变成了清流士族中的官太太,自然不免要四处请教,如何渐渐修成个养尊处优让人景仰的老封君。

如此一来,旁的事便被他们暂且抛在了脑后。

而这段时间里,二房手上的四间铺子已经按照谢琬的计划陆续开张了三间,加上黄石镇上那间,四间铺子就是如今谢琬打开振兴二房的局面的所有资本。

如今作为李子胡同的总店在罗升的精管之下,每个月的盈利都在小幅上升。

而柳叶胡同和清苑州里玉鸣坊也都在稳定维持之中。两间铺子各请了个老掌柜,一个姓吴一个姓张。申田被调去玉鸣坊跟着张掌柜学管帐。张掌柜年纪大行事稳,申田性子跳脱但是却悉知谢琬脾性,所以虽然谈不上赚大钱,至少目前能够保本。

能够保本经营而不必再掏银子出来拾漏,这就是谢琬当初给两家铺子的交底。

至于黄石镇上的铺子,请来的货娘因为谢琬当初的允诺,从中尝到了赚钱的甜头,如今干劲十足,已经在当初的基础又提升了销量。

虽然赚的利润有限,可如此一来,城内几间铺子的尾货便不必发愁,就是最后有积压也积压得不多,作为谢琬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终于初秋过去,迎来了深秋。

谢腾夫妇的祭日一过,二房就除了服。

谢琬又给哥哥新做了几身秋衣,石青色和湖青色的道袍,赭红色的方袖直裰和月白色的宽袖直裰,又按服色往腰间配上各色的玉,每日里将他打扮得风流倜傥。加上他过了这一年,个子又变得高了不少,如今走出去,总能吸引住不少的目光。

以至于进了县学不到一年,外头人已经知道谢家那位二少爷不但学问好,还是个温文儒雅的美少年。加之他待人又极温和有礼,便渐渐使人淡忘这是个年幼失怙还要抚养幼妹的可怜孩子,与他打交道时他不免多了几分客气。

谢琅如今在银锁和玉芳的帮扶下,已经渐渐也过问铺子上的事

而从前他是不管的,因为他发现妹妹的话绝不会错,谢琬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甚至是,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可是如今不同了,虽然他还是不插手谢琬的任何决定,但是偶尔也会问问铺子里的经营状况,然后也可以认全铺子里的绸缎名目了。

终归他以后面临的困难,不是如今能够想象的,谢琬永远只能做他背后的力量,而不能够替他在朝堂上披荆斩棘。而因为十多年里无为惯了,对于谢琬的安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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