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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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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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这真相他压根不知道,难道谢荣会不顾自己女儿的闺誉而体谅他?!王氏是他的生母,他又向来注重忠孝礼义,难道他会去苛责自己的母亲,而反过来原谅他?!

因为王氏,他算是被谢荣惦记上了!

外人不会想到是王氏愚蠢,只会说他赵贞不知廉耻,去高攀人家聪慧美丽的嫡女,只会说他赵家的傻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一刹那,他真是没有任何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懊悔。

“谢翁!”他回过身,艰难地开口:“这件事,是个误会,在今日之前,我委实不知这庚帖乃是大姑娘的。想我赵贞再如何厚脸皮,也不敢拿犬子来糟踏大姑娘的毕生幸福。赵贞这厢,给谢翁赔不是了!”

他冲谢启功深深作揖。赵夫人知晓这其中厉害,也随之向谢启功福身。转身又朝黄氏处福礼道:“我这里也给三奶奶和大姑娘赔个不是,还忘三奶奶大人有大量,许我们不知者不罪。”

黄氏虽然一腔委屈到得此时才有了发泄之地,但好歹素养在,赵贞夫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默默回了赵夫人一礼。

赵贞向谢启功道:“赵某告辞!”转身拂袖而去。

谢启功瞪向王氏:“我看你怎么跟荣儿交代!”也大步走了出去送客。

黄氏走过王氏身边,略略福了福,也低眉垂目出了门,从王氏出现到此时,她自始至终竟未曾看过她一眼。

人尽屋空。

王氏抓起桌一只粉彩茶盏,往地下掷了个粉碎。

“……老爷送了赵大人回来后,在廊下遇见回房的三奶奶,交代说让三奶奶暂且不要告诉三爷。”

谢琬听玉芳说完经过,微笑举起书案上的茶盏,“去呈福楼买只烧鹅和一盘酥炒雀舌回来加菜,再备斤桂花酿,仔细温好,哥哥在铺子里忙了一下晌快回来了,我们好好陪他吃顿晚饭!”

玉芳朗声应下,雀跃着跑了出去。

李子胡同准备打道回府的谢琅正要上车,却蓦地打了两个喷嚏。

今儿莫明其妙被支到铺子里认了一大堆的布匹绸缎,又让申田拉着上柳叶胡同看了半下午的新铺子,回到李子胡同又被罗升缠着讲了一大通的经营之道,好不容易可以回府了,突然又打起喷嚏,这是夫子在念叨他今儿交的那篇功课吗?

040石女

王氏翌日起便称病未出。

谢琬跟谢葳进正院去请了个安,就被她挥手唤出来了。

谢葳很疑惑:“太太怎么病了?昨儿赵县令两次到府,是为什么事?”

谢琬见她满脸疑虑,知道是黄氏为了保护女儿,所以瞒着没告诉她。便也百思不得其解地说道:“早上我知道,是因为我打了李二顺的事,赵县令为了他告我的状来了。后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事这么要紧,把太太都给气病了呢?”

傍晚的时候到底还是传来谢葳在屋里气哭了的消息。

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心去追问,哪里有问不出来的道理?因此谢葳也称病了几日,直到元宵节那日才在正院里露面。不过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还跟从前一般爽朗大方的样子。

但是黄氏在正院里说话的声音却依稀比从前硬朗了些许,虽然在王氏面前还是恭谨,可见了阮氏却不再规规矩矩地行礼,只是略略地福身,唤声大嫂作罢。有时候若是多人在场,甚至连这声大嫂也借言语岔开了过去。

谢琬偶尔就见到阮氏脸上的气闷,栖风院斥骂奴才的声音也时不时经过颐风院的侧墙飘进来。

元宵节翌日,谢琬正准备打点罗矩进京的事,余氏堪堪派人送来了靳永在京中的住址。

谢琬火速将以谢琅名义早就草拟好的书信写好塞进信封,让人送往驿站寄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谢荣与谢启功是怎么商量攻克靳永的计策,可以想到的却是,谢荣既然那么在乎靳永的态度,那他回京后这些日子肯定已经在忙着跟靳家搭线,如果要从这个关键点上扰乱谢荣的仕途,那谢琬必须趁着靳永态度未明时出现在他的视野。

等待回信的日子里,谢琬没忘了让罗矩去查王安梅。

罗矩得来的消息让人大吃一惊。

“王安梅虽然心智健全面容姣好,但是却是个石女。”

石女是什么?就是不能人道不能生育,永世都只能孤枕而眠的女子。

女子如果不能生育不能行夫妻之礼,那谁会娶她?除非是傻子。赵家正巧就有个傻儿子,而且赵贞夫妇对子女都很疼爱,更因为长子幼时因为赵贞的缘故而延误了医治导致如此,心中更是内疚,所以一直担心他们百年过后女儿外嫁,幼子成家,长子将来却无人体贴。

王氏在这个时候把漂亮的王家女儿介绍给他,人家家里又是心甘情愿的,哪里会不同意?至于能不能人道,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一个连生活都难以自理的人,能指望他传宗接代么?所以压根就不会去探听这些事。

罗矩在告诉谢琬之前,犹豫迟疑了很久,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告诉给尚不到九岁的她。可是在看到她那沉静的面容时,又不知不觉把话说出来了。因为他还存着几分侥幸,以她的年纪,也许不一定能理解石女的意思。

可是在看到她目瞪口呆而又透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的那刹那,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真恨不能打自己几个嘴巴!

“石女?”谢琬坐在书案后,玩味着这两字。以王家人的德性,没把这王安梅自小丢出去已是算好了,如今肯有人要,而且接手的还是个官家,哪里有不同意的?

罗矩脸上热辣辣地,低头道:“王家把这事瞒得死死地,我们府里除了太太没人知道。小的也是拿两壶竹叶青把王耿灌醉了才打听得来。如今跟赵家的婚事泡汤,王耿气怨得很,每日里不是咒骂妻子贺氏,就是打骂这王安梅。前几日她要去寻死,贺氏怕她出事,就把她锁了起来,日夜让人看着。”

谢琬托腮望着前方,沉吟道:“如此看来,王安梅嫁到赵家,倒算是桩好事。”起码赵贞夫妇不是那种阴险狭隘之徒,王安梅嫁过去就是只能充任个终身丫鬟的角色,也至少担着个大少奶奶的名头,岂不比在王家受王耿的折磨好得多?

罗矩一顿:“姑娘想做什么?”

她盯着空中没说话。

她承认对于拆散了这桩姻缘有几分内疚,不说王家,只说赵家。赵家大少爷的病使她想起哥哥前世在病床上的时候,那时候也全然不能自理,她只要光想想那种情景就不由难过。赵家大少爷虽然痴傻,却也可怜,如果能有个人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只怕将来也好过些。

若是王安梅本人同意,她倒确是想圆了这桩姻缘。

可是事情牵涉到王家,她却需要仔细斟酌。首先不管怎样,赵贞对王氏的恨是无法消除的了,能不能再接受王安梅还未可知,再者,如果王家因为跟赵家结了亲,王家反倒有了依仗,将来成为王氏母子的助力,这就是纯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没什么。”她放下手,“我就是闲得慌。”

罗矩松了口气,“姑娘要是闷了,何不上园子里走走?如今天气渐渐转暖,晒晒太阳最合适了。听说二姑娘下个月初就要生日了,太太为了奖赏二姑娘,让人把园子里清扫干净,又打算请几家要好府里的哥儿姐儿们进府玩呢。”

在谢琬谢葳不怎么出现在正院的这些日子里,谢棋倒是一直在正院里侍疾。这几日天气渐渐暖和,王氏休养了半个月,终于出门露面了。罗矩话里所说的奖赏,大约就是指谢棋侍疾有功的意思。

玉芳从旁说道:“二姑娘性子太泼了,上回无缘无故刁难我们姑娘喝酒,我们才不要去跟她玩。”

玉雪轻斥她道:“去不去,自有姑娘拿主意。”

谢琬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去铺子里吧,二姑娘既然要过生日了,我们也去给她挑两尺布头。”

没事儿让她去亲近谢棋那种人,她是真不愿意。但是总不能把这些表露给丫鬟们看。拿这个借口出去办点私事,顺便溜达溜达多好。

罗矩去套了车,谢琬带着玉芳出了门。

李子胡同在三条街外,天晴路又好走,很快就到了。

罗升在门口将谢琬迎了进去。

铺子里原来那两个伙计听说东家来了,表现得十分恭谨,但后来看到这东家还不到自己胸脯高,那股恭谨便又松了两分,谢琬让他们拿布头来挑的时候,都拿错了两样。

反正他们到三月里就要走,谢琬也懒得理会,自顾自挑了两匹艳色的绸布包好,又另挑了两匹月白色和湖水蓝的烟罗纱,让罗升依样包起来。

黄石镇上那间铺子已经开了小半个月,生意谈不上红火,但是旧年的秋货已经销出去了十之有二,作为只想用来洗货的谢琬来说,目前能维持稳定的销量下去就已经超过了预期。

做布匹最忌讳囤货,如今太平岁月,流行季季常新,长年卖不出去的货堆在仓房里,简直就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化水。这不,那边销得的银子李子胡同这边就拿来进了当季的春货,这些日子的生意便又回复了去年谢腾还在之时的状况。

谢琬坐在帐房里,才翻了两页帐薄,申田说李二顺来了。

李二顺上得阁楼见到谢琬,拱手便是一揖。

“一直打听着姑娘几日来铺子里,好对面说个话儿,可巧刚刚出门就遇上了。小的都按姑娘说的去办了,赵大人和夫人至今都不曾起疑,王氏让周二送来好几回赔礼,都让赵大人原封不动退了回去。昨儿又派人来说过几日是二姑娘的生日,请赵家大姑娘过府玩耍,赵夫人也给推了。”

谢琬盯着他打量了两眼,只见往日短打装扮的他已改换上一身细布袍子,腰间也系着个小荷包,多少算是有几分体面了。她合上帐簿问道:“赵大人对你如何?”

他面上一赧,却是又忍不住眼角的欣喜,把腰更加低了下去说道:“托姑娘的福,上回照姑娘交代的那般跟赵大人说了之后,大人这些日子对小的和颜悦色,让小的有脸面得很。”

谢琬扬起唇来,“那便很好。”

正说着,就听得楼下忽然吵嚷起来,里头还夹杂着玉芳和申田愤怒的喝斥声。

谢琬走近窗沿往外望去,只见楼下街上围了一圈人,一名乡下老汉瑟缩地站在中间,脚下是一挑被踢翻了的芋头,他面前是个十六七岁锦衣于身的年轻男子,头上插着花,寒春天里腰里别着把折扇,趾高气昂。

而申田和玉芳以及罗矩同站在汉子这侧,对着这公子哥儿怒目相视。

她扭头向着楼下店堂道:“罗义,把玉芳叫回来!”

听话的罗义噔噔噔跑去街上,一面扯着玉芳的袖子一面指着楼上窗口。玉芳看见谢琬,立即提着裙子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谢琬问。

玉芳气道:“卖茶叶的宁家的二少爷,嫌那挑着芋头的汉子不给他让路,把他的筐给掀翻了,还让身边那帮走狗把芋头全部碾坏!那汉子老实得很,那筐芋头是他们家这个月嚼用的钱,他吭都不敢吭一声!我正好出门遇见了,就忍不住出了声。”

041讹钱

更新时间2014…7…229:05:50字数:3078

宁二少爷谢琬听说过,他们家上代时因为漕运不畅,联合了几家商行一起雇车做南茶北卖的生意倒卖发家,属于一夜暴富,有钱,但因为发家至今不过二十来年,没有什么底蕴。

宁家四个儿子名字起的甚有特色,长子名叫宁大甲,次子名叫宁大乙,三字叫宁大丙,四子就叫宁大丁。祖上是白丁也就罢了,偏生还纵容得儿女跋扈任性,时常做些让人不齿的事,城里稍微有根基的人家都不大与他们家往来。

谢琬皱眉:“你一个女孩子家,出这个头做什么?”

玉芳憋着气不敢回嘴,谢琬想了想,走回窗边又看了看。只见罗矩申田还在那里拦着宁大乙,宁大乙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们二人是谢家铺子里的人还是怎么,居然也没有对他们动什么手。但是他身后那两名小厮却还在挑衅地踢着汉子的箩筐。

李二顺观察着谢琬的神色,说道:“要不要小的下去教训教训?”

谢琬睃了他一眼,把目光又转向楼下。

李二顺脖子一缩,立时噤了声。

老汉抹着额上汗水,一双浑浊的眼企求地望着宁大乙,躬着腰想去阻拦他们的恶行,显然又不敢,于是就保持着半躬着的姿势在街中央。当看到脚边还有几颗尚且完好的芋头,连忙又弯下腰去拾捡,罗矩申田也忙低头跟着帮忙。

宁大乙瞧见老汉弯了腰,抬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老汉猝不及防,倏地向前跌倒,鼻子当先在坚硬的青石砖地上撞出一脸血来!

宁大乙和小厮们哈哈大笑,像是总算得意了,抬脚准备离去。

谢琬顺手拿起手边一方盛了墨的砚台砸下去,砚台虽然失了准头,但墨水却泼了宁大乙一身。

“是谁?!”

宁大乙惊怒地抬起头来。

谢琬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屋内。

她交代玉芳:“你下去问宁大乙,我在这里泼墨,他为什么挡着我的道?跟他要个说法。”

宁大乙乍然见得谢琬在窗内惊鸿一瞥,已在脑中思索她的来历,呆怔中忽听面前人低呼一声,就见先前那被人唤回去的俏丫鬟却又已经走了出来。

“我们姑娘方才在楼上泼墨,让我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挡道?不知道这是谁家门前的大街吗?”

宁大乙看出来先前窗内那人是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虽然只略略一瞥,可是也足够看得出生得极为好看。

他扭头看了看绸缎铺子的招牌,这是谢家的产业不错。

都说谢家的人生得好相貌,他们三爷谢荣更是**倜傥玉树临风,莫非这小丫头正是谢家的人?

罗矩听玉芳耳语了几句,这时也沉下脸来:“我们姑娘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宁大乙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二人是真的在质问自己,遂睁大眼指着自己鼻子道:“我挡着她?这里是大街,我不走这儿走哪儿?”

“这是谢家铺子门前的大街,每日里街是我们扫的,水是我们泼的,我们姑娘说你不能走就不能走。”玉芳鼻孔朝天说道,“今日你挡了我们姑娘泼墨,坏了她的好心情,让她没法儿继续消遣,你就得赔偿我们姑娘的损失。”

宁大乙瞠目结舌,他见过无赖的可还没见过像这么无赖的!她泼了他一身墨水他没找她算帐,她反倒还指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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