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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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 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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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祯娓娓劝说道。

最近的七先生十分焦躁,这是他跟在他身边二十年都不曾见过的,而这个时候若是沉不住气,那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一定要尽快找机会在宫里弄出动静来!不是让你去找殷曜吗?怎么样了?”七先生问。

刘祯道:“殷曜最近在宫中轮值,也很难找到机会。”

“那就再找!找到机会为止!”

桌上的杯盘都掉落地上,砰啷啷地溅开了花。

张珍这事都是殷昱办的,她最近在后宫里呆得多。

德妃淑妃也因为这事而感到了不安,在后宫里呆了一辈子的她们对于女人间的斗争乃至朝堂政治兴许都得心应手,可是对于这些暴力恐怖之事,却有着天生的无能为力。在乱党杀手们面前,她们便如刀殂上的鱼肉般只能任人宰割。

这种情况下,谢琬就尽可能的缓解她们的忧虑。

她带着殷煦进宫,殷煦絮絮叨叨地跟她们诉说他惨死的小兔子,从淑妃那里说完又到德妃宫里说,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居然连德妃特意给他留的珍珠糕都没有心情吃。

德妃心疼得抱起他来,让宫女翻出个寸来长的赤金兔子给他玩。

谢琬叹道:“想来当年惠安太子在的时候,也跟煦儿般总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吧。”

德妃身子微顿,笑容也微敛了,“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

谢琬望着她道:“许是做了母亲,如今但凡听到这些孩子们受苦的事总是于心不忍。惠安太子虽然是宫中的皇子,又甚得皇上宠爱,可那时候到底失去了母亲,我是受过丧母之痛的,而惠安丧母的年纪比我那会儿还小,怎能不让人心疼?”

许是这番话戳到了女人天生的软肋上,又或许是谢琬这些日子来的陪伴让德妃放松了警惕,抑或又是殷煦的童真的确让她想起了逝去已久的那段往事,德妃凝眸望着远处,神情也渐渐变得沉重。

“其实如果只是丧母,那也倒罢了。只是当时他患病时那模样,如今想起来都让人心疼得很。”

谢琬忙道:“不知何等凄惨?”

德妃叹了口气,把殷煦交给了旁边的夏至,然后端起茶杯,才又望着门外幽幽道:“我并没有亲眼见着他发病时的模样,只记得那会儿因为宫中只有一个皇子,而我们都进宫不久,还只是低微的身份,那时候都需要守在钟粹宫外为他颂经祈福。

“而殿里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的,时而高亢的叫喊,时而幽长的呻吟,每一声每一个字眼都像个铁爪子在勾扯着我们的心,即使看不到他,可是听着一个三岁的孩子独自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而我们这些大人却都无能为力,那种感觉也十分难以形容。所以如今一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堪回首。”

395前路

谢琬想象着当时的场景,也有些难受。

她问:“听说,当时是兰嫔照顾的惠安太子是么?”

德妃唔了声,放了茶,说道:“兰嫔是宣惠皇后的表妹,是惠安太子的姨母,也是当时除裕妃以外唯一的妃嫔,皇上当时就把孩子交给兰嫔照顾。兰嫔被赐死之后以跪姿葬在宣惠皇后的陵内,皇上是要她永生永生跪在宣惠皇后面前向她请罪。”

谢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天花又非人为,孩子们体质弱性,会无意感染也是常事,如此倒显得有些煞有介事了。”她道。

德妃苦笑:“谁说不是?你瞧瞧这后宫里,谁还敢轻易提到这件事?总之这就是个教训,也给当时初进宫的我们当头一棒,无论后宫里谁是赢家,混得什么样的地步,最终还得由我们的男人来决定命运。有些人纵然死了,她还是独占着丈夫的心,有些人纵然活着,也只能长夜独眠拥衾自暖。”

“娘娘。”

谢琬听她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忍,宫里女人的苦楚她原先不清楚,如今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三宫六院什么的,有时候不是皇帝想要这么做,是他身为皇帝不得不这么做。你看皇帝当时深爱元后,却还是纳了元后的妹妹为嫔,之后又有这么多的备选的妃子。可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在皇宫这个地方,是很难实现的。

而作为当时的宣惠皇后,她一定也不希望身边还有这么多女人分享她的丈夫吧?

德妃陷入了沉寂,谢琬也不便再问了,带着殷煦告辞回府。

回府之后她也像德妃一样在房里发着呆,直到殷昱回来她也没挪窝。

“怎么了?”殷昱揽着她的腰。柔声问。她眼里的忧伤让他看起来心疼极了。

“我在想宫里的那些妃子。”她垂下眸道,“我在想,她们真是天底下最煎熬的女人。如果有一天。你承继了大统,当上了皇帝。后宫里也会有许许多多的妃子,到那时候,我是会像宣惠皇后一样的早逝,还是和兰嫔一样的被冤杀,又还是像德妃淑妃她们那样从日出日落里看青丝渐渐如雪呢?”

她说完把头抬起,正好对上他怔忡的双眼。

她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起身走了出去。

她知道这很回答,她不忍心为难他。从她选择他的那天开始,这个可能性就一直存在,只是这些年忙于应付各种阴谋诡计而无暇去深思考,如今随着胜利的日子渐渐来临,她忽然就从德妃的眼里隐约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从面上看,等肃清乱党,太子登基,殷昱无一例外地会被封太子,而她也会成为太子妃。跟相爱的人开始着幸福安稳的生活,然后又得到了无数人艳羡的至高身份。这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可是在这之后呢?她习惯于将目光放长远,她想知道在斗争结束之后,迎接她的又会是怎么样一个局面。是与随着他的身份增高而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女子,再次开始无休止的宫斗,与她们争宠,争地位,一直斗到瞑目那刻么?

那样未免太累了。

她的前路,竟然因着他的目标渐进而又有了层阴云。

庑廊下,一串急急的脚步从后头赶过来,从后一把抱紧她的腰,声音在耳边坚定地道:“相信我!”然后松开。走远了。

谢琬回头看过去,只剩一帘暮色。

接下来的日子。谢琬继续在宫里走动。

殷昭开始张罗起了她的千金医馆,就设在北桥菜市口处。因为那地头才是平民女子们会去的地方。当然她并没挂出赤阳公主以及鲁国公世子夫人的名号,因为怕把人吓跑了。她在那里坐镇了几日,等看着人客渐渐多起来,便就也陪着谢琬进宫走动。

谢琬目的在问出惠安太子当年死亡的来龙去脉,而德妃这里因为已经被撬开了嘴,所以还是紧跟着追下去。

而朝堂这边,殷昱猜测的还是没错,皇帝单独叫他进殿说话,似乎真是做给人看的,消息传出来后,郑侧妃就紧张得不行了,郑王才刚递了折子上去,皇帝就叫殷昱单独说话,这是在告诉他们殷曜没希望了么?

不成,她努力了这么久,怎么可以就这么白白放弃?只要有一丝机会,她就还要争取的!

“去请王爷进宫!”

她挥手让太监下去,心烦意乱地在榻上坐下来。

殷曜正在永福宫。

因为张珍失踪的事,殷曜这些日子也在宫里带兵搜查,忙得脚不沾地儿。他鞭尸谢荣那事儿本来没人捅到太子跟前去,可是没想到早上因为跟羽林军参将拌了几句嘴,于是被人把这事给捅了出来,这会儿,太子正在训斥他。

“你真是把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谢荣是逆贼,自有朝廷处置问罪,你有什么资格侮辱他的后身?你这丢的不是你的脸,你丢的是本宫的脸,是整个殷氏家族的脸!你皇嫂打你的那几巴掌还是轻了,——来人!再替本宫给他掌嘴二十下!”

崔福立即带了人上前行罚。

殷曜满心里委屈,一面求饶一面哀呼,可是崔福也不知哪找来的这俩太监,下手能把人打个死去活来。而太子也够心狠,愣是打完了二十下才让人把他松开。

他是个王爷哎,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等着吧,回头他会让他们好看的!

“还瞪什么瞪?还不滚出去!”

太子冲他吼道。

他这一吼,顿觉心口又有不适。他发誓作为父亲,最初一开始绝没有过想偏心谁的想法,三个儿子都是他的骨肉,虽然与太子妃感情深厚,是打小的情份,可是这也不妨碍最初的时候他给予另两个孩子同样的关爱。

可是后来时间长了,不知道是他们母亲教育方法不同导致的差异,还是他们本身的资质不同,殷昱的聪明懂事,好学上进,跟殷曜的不学无术和殷昌的迟钝呆板比起来,还是渐渐在他心里占据了更多的位置。

至少,殷昱不会闯这些祸,做这些没脑子的事情让他忧心丢脸,他会替他分忧解劳,让他骄傲,于是长此以往,对比也就愈加明显。

他就不明白,殷曜为什么就不能学学殷昱,变得上进些呢?即使他得不到皇位,将来做个德高望重的贤王,辅佐自己的哥哥不也很好么?就像祈王和楚王,他们虽然恭献不大,但是至少是维护家族的,哪像他,只恨不得时时给宗室脸上抹黑!

“去翰林院找学士马志府,让他找个可靠的人去温禧王府任长史!”

谢芸被处斩之后,温禧王府长史之位就一直悬着,派个人过去虽然不见得会规劝好殷曜,但至少有什么事他们可以提前来知会于他。

殷曜出了永福宫大门就遇到了前来请人的朱睢宫太监,二十个巴掌打得他浑身上下都在冒火,见着太监往他脸上瞅,他抬起脚便往他当胸一踹,太监一个后仰,便跌了个四脚朝天。

殷曜击掌大笑起来。走上前再往他腹部补了一脚,才又大摇大摆往朱睢宫去。

郑侧妃听说太子在责罚殷曜,正担着心,准备亲自过去瞧瞧,才走到门口便见殷曜大步走了进来,一张脸被打得又红又肿,轮廊都足足比平日扩了一圈,顿时就拉着他进来坐下,拍大腿道:“太子殿下竟然下得这般狠手?他到底还当不当你是他的亲生儿子?!——还不快去拿药来?”

药拿来了,郑侧妃一面替他上着药,一面咬着牙道:“这姓谢的都没一个好东西!这谢荣死了,也该轮到谢琬了!”

殷曜挤眉弄眼的任她上药,一面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不是让你找个机会治治她,你又不肯!”

“她如今天天跟德妃她们呆一起,我上哪儿找机会去?”

说起这个郑侧妃也感到十分懊恼,没想到谢琬居然跟后宫里的妃嫔们打得这么火热了,她进宫十几年,她们可连正眼都没瞧过她!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她心里渴望殷曜拿到太孙之位的心情又更加迫切了。

“我找你来是有事跟你说,”她把手上的药瓶放下,沉脸道:“这乱党是要清的,可也不能让殷昱一个人出尽了这风头去!如果到后来他成了大功臣,又哪里还会有你的半点好处?你这就跟皇上去请示请示,让他把你弄到殷昱身边去,到时乱党剿完了,不也你一份功劳?”

“让我跟着他去混?”殷曜跳起来,“谢琬都敢跟我巴掌上脸了,他是我亲大哥,我跟在他身边我不得被他拍死?我不去!”

“你敢不去?!”郑侧妃也腾地站起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皇上又让他当清剿指挥使,又是让他进乾清宫单独说话,这你还看不出来?皇上这是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了!这阵子因为张珍失踪,皇上心里十分忧虑,你在这个时候去请个差事,皇上能不高兴?”

殷曜微愣。

396同死

郑侧妃又道:“鞭尸的事儿你已经丢脸了,现在外头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议论你举止放荡,你不赶紧再为自己正正名声,这放浪形骸的名声可就脱不去了!你就不怕到时候连窦家都不给你好脸色看?”

殷曜心里烦死了。

不就是鞭了两下尸嘛,怎么个个都拿这事来针对他?

古往今来鞭尸的人他又不是头一个,而且那谢荣不是乱党吗?不是逆贼吗?他抽他几下怎么了?一个个地还没完没了了!窦家又怎么了?不就是钦封的朝臣嘛,说好听点儿是重臣,说得不好听就是殷家的奴才,他是堂堂正正的郡王爷,他凭什么不给他好脸色看?他窦谨有什么了不起啊?

“别说了!反正我不去!”

他忍无可忍地冲着郑侧妃吼道,只觉心底里那只魔鬼就要按捺不住地蹿出来了,“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过弟弟,我干嘛要去贴他的冷屁股?!我是钦封的王爷,不是他的奴才,我才不做他的奴才让他使唤!”

郑侧妃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素日的殷曜虽然私底下有些不羁,可是面上还是规矩的,在外人面前还是让人挑不出理儿来的,在她这个母亲面前,他牢骚归牢骚,却也从来都还谨守着孝顺二字,不曾对她有过任何的冲撞,可是现在,他何止是冲撞,简直像是要打她,要吃了她!

看着他发红的眼,她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咽了咽口水道:“你叫嚷什么,不想去便不去……我可是你母亲!”

“我知道你是我母亲!可是你管我管够了没?!”

他走上去,抓起桌角一只景泰蓝的大瓷瓶给砸了,发狠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再逼着我做任何事!总之我一辈子都不要涎着脸去讨好他!我就不信没有他,我就得不到皇上欢心,坐不上这太孙之位!”

说完他掉头便冲了出去。吓得庑廊下一批宫人纷纷散开。

郑侧妃背倚着帘栊,盯着地下一堆碎瓷。半日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她的儿子居然变成这样了?

殷曜冲出朱睢宫,只觉得心头还是窝了股火似的,举目一看远处殷昱又在庑廊下与禁卫军头领们谈笑风生,便又更加憋气了,为什么他处处都不如殷昱,每个人都觉得他不如殷昱,就连自己的母亲都觉得他应该去做殷昱的跟班,吃他的残羹剩饭?

还有那个谢琬。如果不是她,事情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居然太子都站她那边说话了,他这个儿子难道在太子心里什么也不是吗?

“出宫!”

他猛地一声咆哮,不防扯动了被打肿的面肌,疼得忍不住捂住了脸。其实刚才在殿里叫喊的时候更疼,但是因为在气头上,也就不觉得。

太监李全福连忙上来替他揉抚,殷曜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就不会轻点儿?”

李全福放柔了动作,又挑了点止痛的药膏给他抹上。看他脸色稍好了点儿,便就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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