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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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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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们也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快下决定,这大部分是殷昱的话起了作用。既然殷昱在查这件事,他当然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如果郭奉这案子还有内情,那势必漕运里头还有黑幕,作为一个知轻重的皇帝当然要彻查的!

他们都舒了口气,正要上前附和几句,而这时大理寺外却忽然走进来一行人,方才派出去勘察现场的人竟已回来了。

“启禀皇上,启禀大人,卑职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名证人,案发当时他正好在东湖畔柳树下过夜,目睹了当时全部经过!请大人审问!”

衙吏说罢,便带了个满身污垢的小乞儿进来。

护国公和魏彬见到证人进来便变了脸色,只差一步殷昱就脱身了,怎么偏偏赶巧在这个时候出了个程咬金?

他们心下顿时起了丝不祥之感。再看季振元,季振元的脸色晦莫如深。

如今证人出现,皇帝自然也不能再一言堂了,只得摆摆手让窦谨继续审。

窦谨道:“底下所跪何人?”

乞儿结巴着道:“没,没有名字。我就是个要饭的。”

窦谨默了下,指着殷昱,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乞儿看了他一眼,顿时道:“认识!今儿早上,我在柳树下正睡得酣,忽然被一阵马蹄声吵醒。抬头一看,就见六七个人骑着马从白马寺那边走来。他们走的并不快,而且天色也绽亮了,所以我看出来他就是领头的那个。”

“然后呢?”窦谨道:“然后你又看见什么了?”

乞儿吞了口唾沫,说道:“他们进了胡同之后,这边很快也来了辆马车,两边快交汇的时候,那马车就停下来了,上面走下个丫鬟去跟这个人问路,这个人没说话,是他旁边的人说的。然后丫鬟要走的时候,我就听见马车上又有人说‘哎,这不是殷公子么?’然后就又下来个人。

“这人是个女人,穿的比倚香楼的头牌还好看,她好像认识这个殷公子,然后走到他面前……”

殷昱虽然心中甚疑虑,但是听到这里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放心的,因为乞儿招述的内容与事实一模一样。可是接下来他的话却令得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287皇威

“走到他面前以后,这女的就笑着跟他说起话来,这殷公子也跟她笑着说话,但是因为他们说话声音忽然放低了,我就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他们说了会儿,这殷公子就让身边的随从都退下了,等到周边没人之后,就见殷公子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什么物事来,塞到了这女的怀里。

“然后又来拉她的手。这女的不肯让他拉,后来好像又有点害怕,后退想要走。那殷公子忽然就变了脸色,只见他手一挥,站在白马寺的院墙上的他的随从就扬手把剑掷了过来,正好就插在那女的身上!后来我就听见白马寺里有人出来,我也不敢多呆,就上大街去了!”

一席话听完,全场唯一有好脸色的恐怕只有季振元和谢荣了。

护国公腾地站起来,一脚踹向乞儿的当胸:“真是一派胡言!我霍达的外孙岂是那种人!”

魏彬也沉声道:“你若是被人胁迫作假证,现在反悔还可保命!”

“护国公和魏阁老这是在恐吓证人么?”季振元说道:“这乞儿所述明明合情合理,护国公下如此重手,是想吓得他不敢说真话,还是要杀人灭口?”

“好了!”

上首的皇帝忽地拍案而起,他面色铁青走下来,盯着地上被踹出血来的乞儿,半蹲在他面前:“朕是当今天子,你方才口中的殷公子,是朕的亲孙儿,你若是受人逼迫,现在把真相告诉朕,朕不但保你平安无事,还赏你百两黄金!”

乞儿怔怔地打量他,然后扫了圈四周别的人,忽然哭起来,不住地在地下嗑着头,说道:“我没有说假话!说假话要被扒皮下活锅。我不敢说假话!万岁爷你饶了我!”

皇帝定住在地上。

殷昱盯着不住哭喊着的乞儿,一双拳头几乎攥出油来!

“大人,尸体怀里有个香囊。”

众人皆在无语之间,这时候。负责搬运尸体的衙吏忽然手持着个月白绫的香囊走过来。

香囊看着像是男人所用,飘着龙涎香的气息,而他的口子上却是缝了活口的。窦谨连忙拿案头铁签儿将缝的线挑开,将内里物事倒出来,只见里头并非香料,而是个寸来长象牙雕的交合之中的男女!

窦谨看着这玩意儿,像烫了手似的连忙放在案面上。

而在场人包括季振元和魏彬的脸色都已然铁青了。

读书人好脸面,这种闺房私物就是在房里也要藏得严严实实,突然之间出现在公堂之上,在他们这些朝臣面前。是多么惊世骇俗!而这东西的来源,竟然直指殷昱!

他们是绝不相信殷昱会这么做的,这不是身为同盟毫无原则的盲目信任,而是殷昱从一开始给他们的感觉就与这些污秽的东西是毫无干连的,他行事无论何时都有着原则。就是如今身陷逆境也不曾暗地里下做过什么下三滥的勾当。

他的君子气度不是假的,他在女色上从无劣迹传来,又怎么会对谢棋动手动脚?

以这种方式来诬陷他,足见季振元等人有多下作!

“皇上——”

“皇上,这底下还有字。”这时候,窦谨忽然又有了新发现,将之拿起来递到皇帝面前。指给他看。

一脸阴沉的皇帝直起身来,眯眼往所指之处看了看,“‘琬’?”

殷昱听到这个琬字,心里如被什么重撞了一下,大步过来,一看果然是谢琬的名字!他是已成亲之人。就算有这些东西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关键是他跟谢琬从没有过这东西,而且,他更加不会把她的名字刻在这种污秽的东西上!

他忽然有种满世界灰暗的感觉。

这是个圈套,他一早就知道。可是他们把套下得这么牢。这么深,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乞儿明明是满口糊话,可是面对皇帝却依然坚持自己的证词是真的,这样的话,谁敢不信?有他的证词为证,他本来就难以脱身,如今再加上这从谢棋怀里取出来的刻着他妻子名字的秽物儿,他还有什么脱罪的法子?

“殷昱,你还有什么话说?”窦谨作着最后例行的问话。他语气低沉而充满着不忍,但是这背后,难道不是认定了他就是凶手么?

“皇上,”他上前两步,撩袍跪下,“卑职是冤枉的,恳请皇上给卑职一点时间,让卑职查明因由。”

“太子殿下驾到!”

正在这时,门外陡然进来一行人,为首黄衣黄袍的正是太子!

一屋子人俱都转过身来叩拜。

殷昱也转过头,看着进来的太子。

太子只往他脸上扫了眼,便朝皇帝躬身道:“父皇,殷昱虽然被废,终归是殷家的人。此事传出去,对宗室名声不利。”

皇帝忽然把头抬起来,眼神凌厉地盯着他。

而太子也不闪不避,定定回望过去。

谢荣见状跟着跪下,慷慨激昂说道:“皇上!太子殿下疼惜爱子情有可原,可是微臣的侄女也是有父有母的,眼下人证物证俱在,殷昱调戏未果纵凶杀人罪证确凿,如果不按律处置,恐怕更加有损皇威!还请皇上还微臣一个公道,给微臣冤死的侄女一个交代!”

“皇上!此事兴许还有内情,殷昱不是这样的人,请皇上降旨明察!”

护国公和魏彬也不是吃素的,都跟着跪下来。

“皇上!”季振元跪道:“大胤律法是我朝的尊严体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年殷昱因弑兄而被废,可知天下人多么佩服皇上的英明!如今殷昱杀性再犯,其罪难恕,如果不从严处置,难以服天下呀!”

皇帝眯眼望着他,面部因着激动而微抖,“你们是在逼着朕杀自己的孙子?”

“皇上!”

季振元挺直脊背:“殷昱是您的孙儿,普天之下千千万万的百姓也都是您的子民!谢棋枉死殷昱剑下,您为着护这个孙儿,就要让您的子民冤死九泉么?前阵子您不是还怪责谢荣治家不严私行不检,殷昱不但私行不检而且还造成杀人之实,难道不该严办吗?皇上,请体恤体恤您的子民吧!”

“殷昱本是龙种,难道他还比不上一个平民女子的命吗?”皇帝双眼紧盯着他,一双已然浑浊的眼睛都几乎要脱出眶来,“季振元,如果朕今日一定要护这个短,你又当如何!”

季振元直起腰杆来,“皇上,殷昱是您亲口逐出宗室的废太孙,如果您硬要护短,老臣不敢不从,可是,君无戏言,如果殷昱踢出宗室后还能够享受皇上您的庇护,那如今宗室里的皇亲们又有何尊严可言?将来殷昱若要以这不清不楚的身份继续干政,臣等又以什么理由去阻止干涉?”

皇帝瞪着他,双眼之中竟似能喷出火来。

谢琬在护国公府里,与霍老夫人她们一道等大理寺的消息已经有两个时辰。

这期间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累,也不觉得困和饿,她只想知道殷昱怎么样了,有没有办法替自己洗清罪名?

当大理寺找到了证人,却是替谢荣他们作证的消息传来,她只觉有股火在心里头乱蹿。殷昱怎么可能会去调戏谢棋,他就是死也不会去做这种事!她不为乞儿的假供而生气,而是为谢荣用这样无耻卑鄙的方式来抹黑她的丈夫而生气!

她知道谢荣憎恨着王氏也憎恨着谢棋,自从谢棋挑唆李家府上的下人事败之后,她就在等着谢荣对谢棋的处罚,那会儿谢荣出人意料地留下了她,当时就让她百思不解,如今事过了两年不到,他竟然选择用这样的法子在除掉谢棋的同时来除掉殷昱!

她不得不承认他们这次的确是布置得极好,竟然使得他和她同时丧失了反击之力!

“昱儿若不是结了这门亲事,也不会碰上这样的倒霉事!”二夫人罗氏禁不住在旁埋怨。等话出口后她又忽然掩了掩口,像是才意识到谢琬还坐在这里。

霍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转头放缓了神色跟谢琬道:“你先进去歇着吧,有了消息我再让人知会你。”

谢琬也不想再逞能了,今儿这大半日已经让她情绪起伏了好几个来回,她自己如果是一个人,那当然是不在话下,可是眼下她还有和殷昱的孩子,她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她点点头,站起来,准备随丫鬟走进屋里去。

而正在她转身时,门外忽然又有人急急地走进来,说道:“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刚刚下旨,把昱儿收归大狱了!”

进门来的是霍世榜,这话一出来,全屋子的人都站起来了!

谢琬如遭雷击,于眩晕之中猛地转了身,几步走到他面前:“他被定罪了?皇上亲自下的旨?”

霍世榜道:“大理寺查出许多对昱儿不利的罪证,季振元以朝纲律法相逼,迫得皇上不得不暂且将他收押!”

谢琬身子摇晃了两下,扶着背椅屏息了好片刻才将自己稳住。

谢荣他们终于还是得逞了,终于还是把她的丈夫送进大狱了么!

288父子

“还没到最后时刻,谁都不许丧气!”

霍老夫人一声沉喝,满屋子人都不由得打起精神来。

谢琬怔怔地望向她,也不由蓦地一震,是啊,她不能沉溺在怒气里,殷昱还是她的丈夫,等着她去营救,肚子里也还有她和他的孩子,在等着她照顾!她一向是沉着的,眼下更是不能浮躁!

她是摧不垮的,殷昱也是摧不垮的,没有到最后一刻,事情总会有转机!

她深呼吸了口气,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殷昱已经被关进了大狱,皇上并没有立即下旨移送刑部定罪,说明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所以眼下着急想办法去营救殷昱并不是迫不及待等着她去做的,她应该做的首先是把自己稳住,然后再图谋其它!

她吐了口气,对霍老夫人道:“我回房歇会儿,若是有新的消息,还要劳烦老太太递消息给我。”

霍老夫人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心下却也不由起了探究之心。

男人就是女人的天,世间大多数女人面对这样的变故,都早已经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了,就是她眼下表面平静着,内心里却也乱成一团麻。可是她却看得出来眼下的谢琬是真的一派沉静,兴许方才也有着一刹那的躁动,可是这会儿却再也找不出丁点痕迹来了。

以她这样的年纪却具备如此强大的心境,实在让人不可小觑。

直到她拐出了门口,她才把目光收回来。

皇帝回到宫里,直接进了南书房。

太子紧随其后,几步到了他跟前,然后将宫人都挥退了下去。

屋里瞬间安静得像无人存在,只余墙角的香炉里缭缭地点着香。

“你想把昱儿怎么样?”太子紧盯着他,再也不似平日的恭谨顺从。

皇帝抬起眼,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这是你该说的话么?”

太子脸上寒意如冰,咬牙凝望着他:“你根本不是受季振元逼迫。是你自己想把他关起来,是不是?”

皇帝目光渐沉,面对这样的质问,却不说话。

太子双拳砸在桌上:“他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孙子!他文治武功样样比我强,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皇帝!你却一次次把他逼上绝路,非逼着我来坐这个位子!你难道不知道我随时会死,这个大胤王朝随时都会面临重新立储的境地!”

“可他身体里有霍家的血脉,而你没有!”

皇帝也厉声急斥着站起来,父子俩在相隔三尺远的地方对视着,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因为激动,他的胡须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如从远古传来一般透着沧桑:“也许他是比你还强,朕也愿意看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他的背后有头猛虎,这头猛虎随时会把他钳制成傀儡!而朕却不能把这头虎给杀死,因为大胤还需要他守门,我们殷家还需要他看家!朕既不能除他。就只能除殷昱!”

“可是殷昱是我的儿子!”

太子也激动起来,声音急促而激烈:“他是我的嫡长子!是我的亲骨肉!当初殷昊死了你要杀他,你逼得我不得不忍,可为什么你到如今还是不肯放他一条生路?从小连只兔子受了伤都要给他医伤的昱了儿怎么会是个暴虐成性的杀人犯?你不是成心让他死,你是成心让我死!”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落在太子脸上。

太子不堪这力道,身子一歪靠住了身后的香炉。

皇帝牙关不住的鼓动。浑浊的双眼里忽然有水光闪烁。

“大胤的太孙,绝不能由霍家女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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