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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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妖孽-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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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命管家苏柏送他出二门。

“小姐,吃药了。”

飞屏摇晃着苏浅若。这一会工夫便能睡着不成?

苏浅若缓缓睁眼,外间的声音便不去听了。

只要她肯听,方圆十五里内的动静,她便能听到。

在去秋猎之前,在猎场被一头吊额白虎吓晕前,她并没有心疾,也没有这份耳力。

挑流年去照阡陌,那年芙渠深处,好似途经花开,却只见花落,唯独你给的痛还在独舞…

这不是采莲人该唱的悲歌。

采莲人唱的是情歌,该是芙蓉江上荷花香,轻舟荡漾采莲来。碧叶丛中水波深,采得花王赠妹妹,妹妹哎…

这悲歌一唱,她的心疾便骤然被引发了。

这天夜里,太傅府的人都歇下后,苏浅若悄悄下榻趿了鞋,挑着花荫掩映的阴暗处行,一柱香之后,她拐入了苏太傅的院落之中。

角落的杂物房之中亮着微弱的烛火。

忠伯挑着爆了芯的火信儿,房中有片刻的寂静。

苏浅若屏住呼吸缩在墙角下。

本该睡在主屋之中的祖父的呼吸声却在杂物房之中。

他掩嘴剧烈地呛咳着,不断噗噗往外吐着什么。苏浅若捏紧手中的绢帕,心如刀割。

“这样总不是个办法,瞒不住小姐的。”

“还有多少日子?”

“三个月。”

一个瘦弱的身影投射在纸窗上,随着烛火,那影子也一晃一晃的,似风中被卷裹着落下来的叶,透出几分枯败的气息。

“通知张家,让他们准备婚娶。”

“老爷,还有希望。如果孙小姐见见谢家公子…”

那个清瘦的身影一挥袖扫落桌上照明的烛台,房间立时陷入黑暗,一声厉喝破耳:“休要再提!我不会用浅若的幸福换我的命。就算谢家真有太虚大换丹,我也不会为了苟活将浅若平安喜乐卷进不必要的是非之中。平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正文 第三章 丹鼎之家

苏浅若自此便闭门不出,整日窝在榻上看书。

飞屏日日往府外跑,流连在京中各大书局和市井的书摊以及各色当铺之中。

太傅府角门外的小巷子里路过的人也多起来。

寝居之中散乱地堆着残破的书籍,苏浅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拈起书页在看一本被牙虫蛀坏了的孤本。

未及片刻便已匆匆翻到书末,眸间闪过一抹失望。

没有。

“小姐,这是今儿个的收获。”飞屏抱着一摞古旧残破的书风尘仆仆地踏进门,被烈日晒得酱红的脸庞上汗涔涔的,“长安城中的名媛千金贵女儿们都喜欢调香投壶弹琴作画吟诗,就没见着哪家小姐成天钻研丹道。小姐,你这是想要学炼丹么?”

苏浅若心不在焉地翻着手边的另一本书页,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飞屏见习惯了她这副模样,便将书放低转身出门去外院打了盆水,掬了把凉水轻拍着被晒得火辣辣的脸颊。

祖父的院落之中又开始传来咳嗽的声音。

忠伯正不紧不慢地念着最近置办的物品名称。

“沉香木镶玉如意一对、岫玉如意一对,八宝挂镜一对、瓒金挂屏一对,同喜、竹梅双喜、荣华富贵与玉树临风龙凤帐及铺笼罩被十二副…”

“咳…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酸枝三屏风罗汉床、酸枝美人榻这三样改改,闵行曾从滇云运过一整株沉香木回来,若儿打小易惊,三病五灾缠身,他说过等若儿出嫁的时候得用沉香木亲手打造她的婚床美人榻。只是,他去得早,这件事便一直掩下来了。你传信让江南请个把式好的匠人将旧居之中的沉香木凿了,将这三样赶制出来,然后送入长安。”

苏浅若听见忠伯压抑的哽咽声,然后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下出门将祖父的吩咐交待下去。

她陡然站了起来,书中没有答案,她便直接去剥茧。

“飞屏,立刻去二门,见着忠伯就说我在角门的偏厅等着他。”

飞屏如一道流云般闪身出房。

苏浅若稍坐了片刻,眼看着天边流光溢彩的晚霞沉入暮霭,角门处值守的婆子正在掌灯,偏厅之中自她醒来便被圈为静室,没有她的吩咐,其他下人都不敢靠近。

忠伯刚转身便被飞屏堵住,径直带了往这处走。

“飞屏,小姐最近可有异常举动?”忠伯一边走一边问飞屏。

飞屏顿了一下,回道:“小姐自醒来的当天用簪扎过自己的腿后,这些日子一直很安静。除了出门去芙蓉江赏荷外,一直都呆在榻上看书。”

忠伯也沉默了半晌,急走了几步跟上飞屏,压低声道:“那她…可还曾提起梦里的人不曾?”

飞屏摇头,“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提起过。”

忠伯舒了口气,脚步轻快地穿过庑廊走进抱厦,隔着屏风站定。

“飞屏,给忠伯看茶。我记和忠伯最喜欢西湖龙井,你去兰芷院中取些上好的龙井过来。”苏浅若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细瓷盏。

飞屏哎了一声便自去拿茶叶。

忠伯面色一紧,暗暗将手背到了身后,佝偻的腰身也挺直了些。

“忠伯跟了祖父四十七年零十个月,祖父身边的大小事务全是你在处理。有些祖父不想让我们这些后人知道的事,也是你在管着。”苏浅若呷了一口茶,将杯子入回酸梨枝雕梅的方桌上,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我打小底子薄经常生病,听说是我娘在怀我的时候吃错了东西,必须要用江南的灵泉水做引,我爹和我娘便回了江南旧居。听说我出生的时候出过一件怪事,然后旧居中上至管事婆子下到牵马的小厮都全部更换过一轮。”

忠伯缓缓抬起头,这才明白过来,小姐故意支走飞屏,竟然是要谈旧事。

旧事既然已旧,也没啥好挖。小姐不过是一时好奇,也许只是有嘴碎的婆子多了嘴,倒没啥大事。

忠伯换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有人说,我生下来便是个死婴。”

“有人说,那些被换掉的奴仆全都死了。”

“有人说,这些事情都是忠伯你打理的。”

有人说…忠伯眼中隐晦的光彩渐渐黯淡,也将忠伯逼到了死角。

苏浅若选择在他换气的时候说,语音平稳,语气笃定。

没有迟疑,没有问询,只有肯定和叙述。

这表明她有实证在手。

暗中又有人搅动风雨,旧事不能让它重演。

忠伯心头一颤,强撑着反驳,“有人是谁?人云亦云,小姐怕是被人骗了。”

苏浅若缓缓起身,转过屏风,走近忠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我杀了那些人!五男六女共计十一人!”

苏浅若密切关注着忠伯脸上的表情,那一瞬间激烈动摇的表情,令她的心跌入谷底。

“是反噬,他们死的时候全身焦黑,像被滚雷击中般。”苏浅若步步紧逼。

忠伯退开一步,眼中光采重现,竟至耀眼。他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丝惊喜,能把这件事说得这么详尽,竟似亲眼得见,这只有一种可能性。

忠伯屈膝跪倒在地,向着苏浅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少主觉醒了?”

他仰着头,惊喜而期盼地望着苏浅若,苍老混浊的眼睛里缓缓流下两行泪。

觉醒…

苏浅若伸手抠着自己的手掌心,一方沾着泥腥儿气的带血的绢帕滑下来,落在忠伯的面前。

忠伯瞳也一收缩,瞬间明白了苏浅若今天这反常的原因。

那块绢子是他埋的。

苏浅若呼了一口气,强自镇定,道:“谢家是哪个谢家?我要太虚大换丹!”

忠伯眼皮抖了一下,瞬间便被扑天盖地的强烈酸涩揪住了心,神情却益发肃穆恭敬。

苏浅若一抬手,虚托着忠伯缓缓起身,然后指着堂中的木椅让他坐下。

忠伯伸出枯瘦的手抹了一把泪,眼圈红红地道:“旧时王谢堂前燕,谢家是千年传承的丹药世家,祖上是东辽贵族,醉心丹道,东辽灭国后,谢家便消失了两百余年。”

“然后再出世的时候,正遇上本朝成祖兵败歧山下,四十万兵马伏尸荒野,成祖被千金巨石砸烂了半边身子等死的时候,谢家人出现了,赠他一枚太虚大换丹,成祖三日便痊愈,谢家出动三千越甲助成祖攻入吴地,血洗了吴地。谢家不争世俗王权,谢绝了成祖的封赏,只要了歧山方圆一万里的山野建族。”

“过后成祖曾多次派人前去,却再也没有找到谢家人踪迹,那座山中根本没有人,也没有建筑。但是曾有人在多年后的夜间闻到山中有异香,寻香而去时,远远的见着一座撑破天地的大鼎正往外喷丹。

正文 第四章 拆掉这桩婚

“那些丹药皆有形,一出鼎便四处逃逸,却被那丹师一掌罩回,抓回了鼎中。看到这景象的人惊呼了一声,那鼎与人以及那连绵成片的建筑全都突然消失了。成祖听说之后,派了两万兵马进山找寻,什么也没有寻到。”

“是结界…”苏浅若喃喃道,“歧山被结界屏蔽着。”被结界屏了的地,普通人找上一万年也找不着。

忠伯从来没有离开过长安,也没有去过歧山。谢家定有出世之人隐匿于朝野,为本家传递消息。这长安之中,也定有。

“我要见见谢家的人,忠伯你去安排一下。不要让祖父知道!”

飞屏提着珐琅壶脸色酡红地奔进抱厦,苏浅若扫了忠伯一眼,他刚踏出两步便生硬地转回身来,接过飞屏手中的茶盏,就着滚烫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转身便走。

飞屏指着他讷了讷,稍顷便又用手去贴珐琅壶的壶面,烫得她尖叫着将壶直接扔到了地上。

“忠伯喜欢滚茶。”苏浅若讷了讷,才这般对飞屏道。

苏太傅忙着将她嫁出去,忙着躲着养伤。

苏浅若忙着毁掉那些重金购来的书籍。

盛夏暑气难耐,苏浅若左侧摆着冰盆,右侧烧着炭火,书一页一页的被撕开投入火中。最后只剩下一本女诫,苏浅若抚着封皮想了半晌,才咬着牙将书中夹着的一页手抄纸卷抖落出来,丢到炭火之中。

别开眼,不忍看它就此化为灰烬。

母亲的字迹。

火苗一点一点的舔着那些已经印在苏浅若脑海中的字。

太虚大换丹的资料没找到,却找到了出生的秘密。

反噬,以命换命,觉醒…

今日能逼出忠伯一番话已经是大斩获,再进一步,则就容易露出破绽了。

这些日子,她已经尽量不去想商墨允。已经结束了的梦,梦里的人,再也回不到现实之中。可午夜梦回的时候,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却出卖了她。

她喜欢上了一个梦里的男子。

祖父在秋猎围场上扑向她,被凶残的白虎伤了内腑,太医们束手无策,他日夜咳血,一直撑着一口气等她醒过来,时至今日,终于已近油尽灯枯之象。

她一定要得到太虚大换丹,为祖父续命。

爹娘已经没了,她只有一个亲人了。

张家,她不会嫁过去。梦里那些迫害历历在目,虽然是梦,却伤痛透骨,无法忘怀。梦即是警示,也是预兆。

府里开始日渐热闹起来,婆子丫头们往来于各院之中,张灯结彩,披红挂绿。

苏太傅打算在仲秋节后一个月将她嫁出去。

这是他能陪她的最后一个仲秋节,所以格外的铺张。

连十数万两银子的沉香木都能拖来给她打床,他还有什么舍不得拿出来给苏浅若嚼用的么?

忠伯那边一直没有消息,飞屏成日守在二门,每次回来都摇头。

兰芷院门禁森严,除了飞屏和花雨以及值门的苏婆子外,平素里无人靠近。

忠伯虽然是祖父亲近的人,却也是外男,未出闺的小姐院落,自然是不方便常来常往。要传递消息,只能通过飞屏。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心里也开始焦躁起来,张梳行来过两次,听说张母不日也会到长安商议婚娶的具体事宜。

一旦真把日子定下来,过完了六礼,谢家那边就不用再想了。

苏浅若围着苏太傅的院了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没敢踏进去告诉他,她不愿意跟张梳行共一床到白首。苏太傅一定会问原由,难不成她真能说在梦里张母将她下了药交给人牙子发卖掉,然后又请杀手将她杀了弃尸海眼之中?

苏太傅宠她爱她,却有自己的考量,张父因苏家受的伤,未过两年便没了。苏太傅一直觉得欠了张家。张梳行入了苏门,学问看长,为人谦逊,极合苏太傅眼缘。

苏太傅也是一个认定了便不容易被别人说动的人。单凭一个站不住脚的梦中幻象,他如何肯听,只会认为苏浅若被他宠坏了,过于娇纵。

要在仓促之间改变他对张家的看好,很难办到。

苏家人都执拗。

她的爹苏闵行生得俊美无俦,器宇轩昂,是多少千金贵女们的深闺梦中人,可他对所有女子都不假辞色,也从不沾风月,一直到二十岁的时候出门捡了个女子,便非那个女子不娶。苏太傅关了他三个月,他也没服软。

虽然后来勉强成了亲,苏太傅对这女子却没什么好脸色。直到她怀上了苏浅若,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才有所转变。

可苏太傅还是觉得是这女子的原因导致他和苏闵行父子情受到了冲击,在江南旧居的七年之中,苏太傅休沐的时候只回过两次江南。及至他听到苏闵行夫妇突然病逝之时,他一夜白了发,失去了理智,将苏浅若当成了他的眼珠子一般来宠。

他要给她他认为最好的一切。

如果没有那场梦,苏浅若会跟普通的女子一般,唯命是从,欢天喜地的嫁给张梳行。

七月十六,张母到达长安。

张家在剑南坊内也购置了一处不小的宅院,她们一行人当晚便歇在长安的张府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张家便遣了个嬷嬷过来递了贴子,说是三日后正式登门拜访,商议过礼之事。那嬷嬷还借故来兰芷院外晃悠了一圈,就隔着数丈的距离打眼瞧了苏浅若一下,就将她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好女子。

苏浅若闭眼站在一棵香樟树下,听着那嬷嬷舌灿莲花的对着苏太傅夸她贞娴静好,优雅端方,宜嗔宜喜,仙姿玉色,旷古绝今…

瞧瞧,隔着那么老远的距离,她甚至可能连苏浅若长着几只眼睛都看不清楚,竟然就夸成了旷世绝今世间仅有的光景。

苏太傅还含笑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张母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这个马屁能手,拍得苏太傅都几乎找不着北了。

想要拆掉这桩婚事,还只有短短三天时间,单只想想,便觉得头又疼得厉害。

正在这当口,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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