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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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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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称大漠为瀚海,不身临其境是无法真正理解其意蕴的,大漠的浩瀚无垠、粗犷豪迈、雄浑壮阔的神韵惟有浩瀚的大洋稍稍可以比拟。

置身大漠,犹如进入原始荒野,满目苍凉,毫无生气。茫茫戈壁滩上布满粗砂、砾石,踏在上面,沙沙作响。一条条干沟毫无生气地横卧在上面,除了一些麻黄、沙拐枣等耐旱植物点缀其间,很少有植物生长,动物也远走高飞了。

大漠时而极静,静得让人窒息,偶尔一股旋风卷起一柱黄沙悠悠升空,更有一股莫名的静寂气氛;时而又狂风大作,飞砂走石,那气势似要把整个天地都消灭在它的淫威之下,令人畏惧而又无奈。

进入大漠不久,人人心头都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求,对水的渴求。尽管带着充足的水囊,嘴唇还是因强光照射和空气过度干燥而干裂出血。在大漠,一刻缺水都会感到焦躁不安,头脑发涨,眼前灰蒙蒙的。

“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

穷荒绝漠,鸟都不去,万石千山,梦里都不愿见到。置身大漠深处,陈海平算是真正理解了这句诗的意境。

第八十二章突击

傍晚,下雨了。

吉坚占布图告诉陈海平,大漠难得下雨,但下雨就是暴雨,而且必定会爆发狂暴的山洪。山洪非常可怕,所以要是下雨,就得扎营,而且得扎在高坡上。

暴雨如注,惊雷密如爆豆,一道道巨大的闪电撕裂了沉沉的夜空。

暴雨来的又急又猛,但去的也快,似乎一瞬间,原本眼看就要沉没的大地眨眼间就又变得月朗星稀,空阔晴朗到了极点。

忽然,夜空刚刚放晴不久,随着一股股可怕的雷鸣般的巨响传来,紧接着,星空下,但见浊浪排空,洪峰到了。

洪峰如怪蟒,裹挟着无数巨石滚滚而来,人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为这天地之威所震慑。

清晨,天地还飘着一丝水气,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商队想要出去,必须先开路。

吃过早饭,商队又上路了。

大漠里最让人头疼的就是风,这风来的极突然,没有丝毫预兆,说来就来,而且又猛又烈。

大漠里的风让普通的过客感到的只是难受,但对陈海平而言,这风却隐含着极大的危险,如果大批马队顺着狂风冲击他们,那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飞沙走石的声音会混淆马蹄声,顺风逆风,对骑兵之战的影响有时候是决定性的。

为了防止意外,陈海平命令,行进途中,所以战士必须全副武装。这可想而知,在如此干燥炽热的气候下,这有何等艰难。

没人有丝毫怨言,就是新加入的蒙古士兵也都能坚持下来,这再一次让三个大喇嘛动容,再一次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一支有严明纪律的军队。

好在大漠只有八百里宽,只要忍耐十天就可以了。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陈海平知道,越接近成功就越危险,如果真有人在前面等着他们,那就绝不会放过乘狂风突击之利。

第九天,申时刚过不久,骤然间就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这次风是从西边吹过来的。

风一起,驼队便停下,并开始变换队形。最后,驼队变成一个大三角,尖端直指西方。

大三角冲着西方的两边由五层驼队组成,每峰骆驼之间都有铁链串在一起,既便受惊,也无法跑开,从而影响到队形。

这是一个骆驼大阵。

“少爷,有大批骑兵正向我们奔来!”忽然,一个伏在地上听音的士兵跳起身来,向陈海平禀道。

转头面向陈启立,陈海平笑道:“叔,都交给你了。”

陈启立点了点头,命令道:“吹号。”

激越嘹亮的号声刺破了滚滚的风沙。

而后,陈启立对陈海平道:“少爷,我去了。”

陈海平道:“放心去吧,我在这里给你做总预备队。”

傲然一笑,陈启立道:“希望不用。”

眼神一暗,陈海平低声道:“狠狠地杀!”

“是,少爷。”说完,陈启立一转马头,飞驰而去。

在这样的大风天,即便顺风射箭也是没用的,但弩不同。

弩是一种威力极其巨大的武器,在真正现代意义的枪械出现之前,火枪的威力是远不如弩的。在射程、准确性、使用难易程度,弩都是占有很大优势的。单兵强弩的射程超过六百米,准确性也奇高,新兵稍加训练就可使用。

弩之所以被淘汰,被火枪取代,固然是火枪使用更方便,但真正的原因是造价,一张好弩要比一杆火枪贵得多。

清朝太不争气,不仅不发展火器,连弩都彻底放弃了。陈海平对弩情有独钟,他和工匠一起研制了三种弩。

第一种是单兵强弩。为了减小体积和重量,操作更简单些,射程定在了三百米。

第二种是轻弩。这种弩更轻便,射程定在一百米,即可用作骑弩,也可用作步弩。

第三种是腕弩。这种弩非常小,射程只有十米,是专门给骑兵用的,它固定在不持武器的手臂上,装有触发式扳机,手臂抬起,手腕猛地下弯就可触发扳机。

因为不怕花银子,不管什么材料都用最好最合适的,这样一来,在保证射程的前提下,就使得弩的体积、重量都最大限度的减小,操作最大限度地简便容易。

单兵强弩是试验性质的,造了三百张,轻弩和腕弩则人人都有。这一次,骑兵留下了一千张轻弩,配给那些接受基本训练的驼夫和招募的蒙古勇士,那三百张单兵强弩则由留守的骑兵发射。

万马奔腾,啼声如雷,终于敲击在了人们的心头。

乘着狂风而来的马匪就如传说中裹着黑云的妖兵妖将,张牙舞爪而来,很是吓人。

驼队摆成了燕行的阵势,陈海平立马最前端,在他两侧是三百男骑士和所有的女骑士,再外侧是那些持轻弩的五百多驼夫和四百多蒙古勇士,最外侧是五层驼队。

骆驼阵的核心区围绕着一个高坡,高坡四周都是非战斗人员,他们被战士们护在中央。

训练营的战士受到的训练可能不是最严酷的,但综合各方面的因素,他们受到的训练一定是最科学的,所以效果一定是最好的。

从本质上来说,军队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不管训练有多好,没有经过战场生与死、血与火的洗练,那就算不得真正有强大战斗力的军队。但这只军队稍有不同,这一方面是因为训练效果,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一颗誓死维护陈海平的心。

这颗心足以弥补一切,战胜一切。

陈海平如定海神针,他静,就没有人乱。

一开始,前面的五百驼夫兵都很慌张,但慢慢地,他们也静了下来,不再慌张,他们感到身后咫尺的那些人向山岳一般沉稳。

“重弩。”陈海平的声音平静,平淡,没有丝毫紧张,也没有丝毫兴奋。

陈海平令下,身旁的号手立刻吹响了军号,一长两短。紧跟着号声,骑在马上的三百骑士把手中的重弩平端起来。

“射。”

短促的号声响起,又戛然而止。

“自由射。”

号声响起,两个长音。

三百支利箭射出,骑士立刻把重弩丢在身后,然后把轻弩拿在手中。轻弩不比重弩,换箭很是迅即,三五息之间就可以换好。

激战开始,弩箭疯狂地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

----------…

注:弩的威力比那时的火枪大,士兵操作的难易程度也比火枪优越,但为什么被火枪取代,我没能查到资料,所以就推测一下,觉得弩的造价可能是原因。

对不对不知道,请了解的朋友指正,谢谢。

第八十三章立威

这等规模的商队的骆驼阵是亘古未有之事,虽然看似简单,但在没看到之前却是任谁也想不到的。

顶着索命的铁箭,当马匪的铁骑呼啸而至,到了近前却傻了,骆驼阵挡住了他们势若奔雷的攻势。

不要说长时间阻挡,就是攻势短暂受挫都是了不得的事,何况这又岂止是攻势短暂受挫?

这个时候,骆驼阵后的人几乎不用瞄准,抬手就是索命。

慌乱了一阵,有些机灵的翻身下马,想从缝隙间钻进来,但这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因为没有指挥,缺乏协调性,大都死在了利箭之下。

就是钻进来的,也要面对明晃晃的马刀,而在步下的战士,即使面对没有冲锋的骑兵也只有一个结果。

虽然死伤无数,但马匪的人数太多,一层又一层像大浪冲向礁石一样,尽管被撞碎,但会向两旁漫去。

不知何时,风停了,天地一片清朗,但却飘散着浓浓的血腥气。

一切都明朗了,渐渐地,攻入阵内的马匪越来越多,战斗越来越激烈,死伤也越来越多。

就在最危急的关头,忽然,刺耳嘹亮的军号声响彻了大漠。

从四个方向,像扇面一样,四支黑色的铁骑如旋风般卷入了马匪的大队之中。每一队铁骑都在四百人左右,都像箭头一般笔直地向骆驼阵的尖端射去。

毫无悬念,这就是屠杀。

这时,陈海平和三个大喇嘛已经立马在高坡上,俯视着下面惨绝人寰的杀戮之场。

“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木夏楚克格看着不忍,他出声劝道。

“大师,对不住了,绵羊的善不是真的善,老虎的善才是真的善。”说完,陈海平对一旁急得抓耳挠腮的石头道:“全部出击。”

“是!”石头兴奋地大喝一声,然后大呼道:“都跟我来!”

让小孩子刷牙,讲道理的用处不大,最好的法子是给他们看牙龈发炎、龋齿等恶心的图片,越恶心效果就越好。同样,想要立威,没什么比流血的效果更好,血流的越多效果就越好,不论是对那一方。

陈海平始终注视战场上的状况,许久,他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至始至终,每支部队都像一开始一样,始终是一个箭头,从没有散开过。

这就是纪律,这样的纪律才是最终胜利的根本保障。有这样纪律的军队,即使遇到突发的意外也可以使损失减到最低。

加上石头率领的铁骑,五部铁骑如五把巨大的死神镰刀,一片一片地收割着生命。

屠杀进行了小半个时辰,嘹亮的军号声再度响彻大漠,收兵了。

激战的时候,这个高坡是骆驼阵的核心区,所有的非战斗人员都聚集在高坡四周。这会儿,很多人都坐在地上,脸色发白,身旁是一堆又一堆的秽物。

“快起来,都他妈起来!打扫战场去!”收兵之后,有不少胆大的掌柜开始驱逐驼夫起来,去打扫战场。

这些驼夫都是这些掌柜雇来的。

听到掌柜的呼喝声,陈海平这才回过神来,他转头向身后的孙茜、紫桃和绿柳看去。三个丫头的脸都煞白煞白的,尽管没吐,但看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就是不行,陈海平道:“你们怎么还在马上坐着?快下马!”说着他翻身下马,然后搀扶着三个丫头从马上下来。

其他的事都有人去做,用不着他,但有一件,不行。

打仗要死人的,道理谁都懂,但不悲不痛那是不可能的。这一战,死七十九人,伤一百二十三人。其中以驼夫兵死伤最多,死四十三人,伤六十九人。另外,蒙古战士死二十七人,伤三十六人;训练营战士死九人,伤十八人。

是人就有个亲疏远近之分,陈海平也不例外,其他人的死还没什么,但训练营死的九个人却伤他的心肺。训练营的每个人他都非常熟悉,他们几乎都是他的孩子,是他一手养大成*人的孩子。

战场在打扫,伤员在救治,战死的七十九个人并排躺在雪白的棉布上。

七十九个刚刚还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去了,陈海平心在滴血,但并没有愤怒,他只是悲伤:王孝武、王景海、陈旺财、陈惜才、陈润、陈晓蕾、李三柱、照海、刘大通,今后还将有多少?

人们都在远处肃立,默默地望着那个伫立在死难者中央的人。

陈海平凝固成了悲伤的雕像。

什么也不用说,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陈海平心中难言的悲伤。

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但依旧没一个人出一点动静。

许久,三个大喇嘛缓步走上前去,木夏楚克格低声道:“施主,不要太难过了。”

轻轻叹了口气,陈海平道:“大师,我希望和平,希望所有人都能友好相处,但我不是圣人,为了保护我的人,杀多少人我都在所不惜。在您看来,今天很多人是不必死的,但他们必须死。只有他们死了,像今天这种无谓的杀戮才会最大限度地减少。”

三个大喇嘛都是无语。

“三位大师,我有一个梦想。”遥望着天际,陈海平缓缓说道:“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北地可以根绝战火,让汉蒙藏都真正地成为一家人。为此,我会倾尽全力帮助贵教拓展北方的版图,但有句话我现在就要讲清楚,政教合一只在西藏可以,其他地方想都不要想。”

三个大喇嘛对陈海平的做事风格已经很了解,他们知道陈海平话说的如此直白丝毫也没有轻视他们的意思,而是向他们清楚地表明心意。

现在就把话讲清楚,将来的不愉快就会尽可能地减少。

三个大喇嘛一齐躬身合十,木夏楚克格道:“施主放心,西藏的政教合一是历史形成的,真正的佛者只为弘扬佛法,于世俗无欲。”

陈海平也躬身合十:“希望三位大师不要忘记我们今日的谈话。”

第八十四章超度

无论多大的风,血腥气都是吹不掉的,但陈海平却命令就地扎营。

幼狮只有见了血才会成长为真正的雄狮,人很多时候也一样。闻着无所不在的血腥气,很多人依旧脚步虚浮,脸色发白,即便是刚刚把利箭射入敌人的身体,把整个人劈成两半的士兵也是这般模样。

尽管不适,但该干的活,人人都仍在尽力去做。

“少爷,此役我们毙敌六千余众,俘虏三百余人。”陈启立向陈海平报告道。

听到人数,陈海平的心随之颤了颤,他问道:“俘虏有多少受伤的?”

陈启立道:“都受伤了。”

沉吟了一下,陈海平道:“传令下去,立刻救治,记住,态度可以冷,但疗伤要一视同仁。”

令传下去后,陈海平又问道:“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吗?”

陈启立道:“还没有,子岳还在查实。”

陈海平道:“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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