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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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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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献给主公做侍妾。”众校尉皆是绝倒。陈德见这伙粗鲁汉子越发没了尊卑上下,不免笑骂道:“你等若有那般本事,我倒是却之不恭了。”脸色一沉,又道:“且先说正事,归义军曹氏那边,可有消息?”

自从回鹘军龟缩退守肃州以后,辛古便率骠骑、射雁、拔山营与沙州玉门关守军前来与岚州西征军会合,他出力助守玉门关,是故玉门关以西的军情都先经过他这里,听陈德问话,便秉道:“甘州回鹘被大人击败的消息已经传遍沙州全境,汉人军民无不欢欣鼓舞,与回鹘结好的曹氏则惶惶不可终日,近日来,已经有多批曹氏使者前往高昌、凉州吐蕃求援,另有使者突破了我军侦骑封锁,往东而去。”

“曹氏乃是大宋藩属,定是向汴梁哭诉去了。”张仲曜冷冷接道,他对汴梁官家心灰意冷之后,帮助陈德组建承影营,来往于各地节镇之间,眼见中原朝廷弃用元勋宿将,薄待边镇健儿,汉人军力日益衰弱,对汴梁官家的恶感也越来越深,全心全力想要辅佐陈德取而代之,“不过中原朝廷禁军猬集于汴梁,要发大军讨伐我等,必然耗费时日,而且官家一心想要北取燕云,恐怕没有闲心来管这曹氏的死活。高昌国主李圣天虽然是曹氏的姻亲,但高昌国距离遥远,本身还在和更西方的黑衣大食相互攻战,难有余力援应沙州。所虑者,唯有吐蕃,自从被驱逐出河西后,一直想要卷土重来,此次得了曹氏请援的机会,难免不火中取栗。凉州吐蕃亦不下数十万人,自唐代以来便与中原攻占,生性残忍,彪悍难制。乃是我军的大敌。”

“汴梁官家虽然以契丹为劲敌,但西北四战之地,备边之军不少,通远军使兼领灵州巡检董遵诲在环州有一万精兵,如果党项李氏定难军愿意发兵,若是再征发厢军,对我们也是不小的压力。”李斯见张仲曜过于轻视中原,岚州军草创的情报系统由他掌管,便将西北宋军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下。

“岂止是压力,简直是泰山压顶了。”陈德笑道,“不过再大的压力,等到朝廷旨意往返,也是许多时日之后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得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先解决近在咫尺的凉州吐蕃吧,大家说说,众营可曾疲劳,需要休整多少时日方可出征?”

于伏仁轨当即道:“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白羽营军士立刻上马出发,绝无拖延。”众校尉也纷纷表决心,简直好像岚州军各营都是铁打的机械战士一般,陈德不禁笑道:“若是军士们当真如各位所言这般强悍,我倒想现在就征伐凉州,这样吧,各位先回去,清点军士伤亡人数,需要补充的军器辎重粮草,解决凉州吐蕃之前,先把去沙州补充一下。”此时沙州尚且在归义军曹氏的控制之下,但是归义军内部不和久矣,据张仲曜所言,二州八镇之中,到有四个对曹氏不满,与张氏都暗有联络。是以沙州对陈德而言,已经是熟透了的桃子,只要撼动树干,就会掉下来。击败甘州回鹘,正是对沙州归义军各部心存观望的将领的一个震撼。

接着,陈德又将甘州回鹘使臣翟符招了上来,此人黄发蓝眼,却一口纯熟的汉语,所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外说中国话,说得就是这种一开口,汉语能把你吓一个跟头的番邦人士。他穿着一身回鹘人常用的白色长袍,头戴尖顶毡帽,足踏皮靴,腰围革带,一见陈德便笑道:“大将军可是想好了吗?艾丽黛公主乃是我们回鹘部族中最美丽的一朵花儿,和将军这等英雄人物正相匹配。”

陈德微微一笑,沉声道:“谢谢好意,不过我的将士们说,先将男人之间的事情解决了,再谈女人,你回去告诉景琼可汗,他要在明天太阳正中之前无条件向我军投降,我会保护他的女儿。”

翟符脸色一滞,陈德的意思他完全明白,还想争论两句,陈德又道:“午时三刻,在肃州城内的回鹘军兵一律徒手徒步走出城外,在我军引导和监视下进入专门为俘虏修筑的营垒,为了避免投降的回鹘军兵心怀疑惧,我和我手下高贵的校尉们都将亲自受降,只要每一个回鹘的营头在我面前放倒他们的军旗,就算是我接受了投降,至于以后的审判你也听说过,各人心中没鬼的自然不惧。手上没有罪孽的,我不介意让他们继续在河西安居乐业。若是景琼可汗不答允投降,那午时三刻之后,我军就开始攻城。你去吧。”说完挥手让翟符推下去,战败者是没有资格讲条件的。

景琼可汗听完翟符复述的条件后,拍案道:“欺人太甚。”怒气冲冲的拔出弯刀,凭空挥舞几下,将商人出身的翟符吓出了一声冷汗。丞相董突却深知他的脾性,沉声问道:”依你所见,那岚州军攻城器械打造得如何了?”一边说,一边朝翟符使了个眼色,翟符会意,他在岚州军营一直被蒙着眼带着转来转去,并没有看到任何攻城器械,却期期艾艾地说道:“那岚州军中已经打造了近千台抛石机,磨盘大的石头堆积如山,那陈德更声言,若是我军不降,他先将肃州城墙轰成平地。”其时中原汉人军队多用床弩攻城,抛石机传自波斯,在回鹘军队中反而常见,后来传入党项而衍生出了能够跟着骑兵运动的旋风砲,翟符顺口将抛石器列举出来。

卷六春风不度玉门关第二十四章归义

回鹘丞相董突又问:“那岚州骑兵是否轻捷善走,赶得上我回鹘好汉么?”翟符愁眉苦脸道:“是啊,那岚州军不知如何,骑兵尽是好马,更有不少的草原部落勇士投身其中,轻骑来去如风,只怕比我河西回鹘更胜一筹。”董突又问:“依你所观,陈德此人可说话算话,我回鹘亲贵若是手上没有罪孽的尽数都放了,他就不怕养虎遗患?”翟符瞎话编得多了,胆气也壮了上来,沉声道:“丞相大人,那陈德手下尽是如狼似虎的猛将,瞪眼就能杀人的主,他又如何会害怕我们这些手下败将作乱。他倒是声言,若是明日午时三刻我军不归顺,将河西回鹘诸部全部斩杀,一口不留。”

“够了!”景琼可汗大声喝道,汗水涔涔顺颊而下,手背上青筋冒起,沉默半晌,颓然坐倒,低声道:“丞相,将城中各部军都督找来,众人商议一番。”这曾经雄心勃勃,彪悍不羁的回鹘可汗,此刻显得无比苍老。

“王上,”丞相董突跪倒在地,大声谏道,“战降之事何等重大,汉人的《易经》有句话叫做,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眼下岚州大军围城,城内各部惊疑不定,有的镇将先前纵容屠戮汉人,身负重重血债,必定不肯降服,说不得要拥兵作乱,还有的镇将悍卒打着挟制王上向岚州换取荣华富贵的主意,城中虽然只有三千兵马,却暗流处处。王上若是将这伙居心叵测之徒召集来商议大事,只怕到时候悔之晚矣!”这董突也真有几分本事,说着说着居然痛哭流涕起来,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表明他对景琼可汗的无比忠心似地。

景琼脸色苍白,他年迈体衰,甘州回鹘各部都摩拳擦掌想要夺取汗位,私底下争斗不断。他也抱着“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想法,乐得这些尖牙利爪的狼崽子互相牵制,可到了这大厦将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麾下的控制简直软弱的可怜。想起回鹘人为争夺王位而内部攻杀所使用的种种惨烈手段,景琼不觉悚然,心中暗道,也许艾丽黛交给那个强大的陈德,反而对她好吧。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以丞相所言,召集各镇都督到府议事,先将他们都扣起来,然后派亲信心腹安排各部找着岚州陈德的条件,解甲出城。”

丞相董突心中颇为得意,告退出来,拉住即将立刻出发往岚州大营的使者翟符。

翟符目睹了董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力促成和议大事,对董突多了几分戒惧,恭敬地欠身道:“丞相还有何吩咐?”

董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有些高深莫测,低声问道:“适才吾劝服王上以城降服岚州陈德大人的经过,你可曾看清楚了。”

翟符答道:“丞相为我回鹘各部安危存续,仗义执言,实在是挽救我甘州回鹘三十万众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大豪杰。”他以为董突怕他将促成议和的经过泄露出去,大送高帽,恨不得跪下来抱住董突的大腿高喊,丞相吾和你是一伙的啊。

董突嘿嘿冷笑,头微微靠近了翟符,叮嘱道:“若是陈德大人问起此间经过,你可要原原本本地详细告之,”他见翟符微微一呆,又道,“荣华富贵,就在你唇舌之间,你可知道?”翟符方才恍然大悟,这政客变节比妓女变身还要容易,董突却是要以说服回鹘可汗投降的首功,卖身与陈德了,他忙做感激涕零状低声道:“丞相提携之恩,下官感激不尽。愿效犬马之劳。”

董突大为得意,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转身离去,安排城中投降事宜。他估算,陈德手下皆是汉人,要统治这三十万甘州回鹘,景琼可汗不可用,手上大都有汉人血债的各部都督不能用,自己饱读诗书战策,学识之丰就是比汉人的谋士也不遑多让,手里又握着降投诚这项大功,说不定就被这未来的河西之主挑选成为统治回鹘各部的代理人,细细经营数十年,博取陈德信任,成为新的回鹘可汗亦未尝不可能。谁说弯刀才能做英雄,搏天下,这中原汉人的大官,不也个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吗?想到此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自幼不能习弓马而读书的回鹘丞相,董突,心中得意,豪情大起,仿佛一只雄鹰要破胸而出,飞上苍茫的夜空,呼啸着掠过茫茫河西之地,盘旋不止,直上九霄。

正在肃州城内静悄悄地开始紧锣密鼓地为投降岚州大军进行最后的准备之时,沙州归义军治所敦煌城却乱作一团,镇将林宏府邸被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调派重兵团团围住,铁蹄打着火把,刀光晃眼,弓矢破空,人喧马嘶惊破深夜的寂静。

“林宏,你等暗通朝廷叛逆张氏,节度使大人已然全然知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莫要等归义军的兄弟们兵戎相见!”曹元寿乃是曹氏家将,在归义军中虽无职分,却统率着曹氏家兵。近日曹延禄得到密报,紫亭镇将陈庆宗、雍归镇将郑尚达、懸泉镇将安商、在寿昌镇将林宏府中密会,阴谋与玉门关张氏勾结叛乱,这四镇占了归义军一半兵马,平素里曹氏对他们亦不敢逼迫过分,怕他们引兵投了外藩,可如今陈德大军当前,却再也容不下这四将再有密谋。曹延禄狠下决心,命曹元寿领兵前来围了林宏府邸,至于捕捉四将之后,在外镇兵是否会立即作乱,或者一哄而散,就不是此刻能够顾忌得了的了

不管曹元寿如何呼喝,这林宏的府邸安静得如同一座鬼宅,就如一头猛兽静悄悄潜伏在夜色之中,反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凶险。在那一人半高的寨墙后面,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强弩刀盾,只等外间发动攻击,就要见现身夺命。沙州归义军地处群胡之间,哪怕在最为强盛之时,归义军节度使亦上书朝廷称“日日厉兵,月月有战”,上下都有一股狠辣彪悍之风,既然四镇已和节度使本部已经撕破脸皮,那就是你死我亡的一场内乱。

曹元寿在宅邸之外的喊话也不过是一过场罢了,见里面并不答话,脸色一沉,挥手下令道:“弓弩靠后,刀盾上前,撞门!”这四镇虽各有兵马,但敦煌城中却是曹氏独大,四镇将卫士家兵总和也不过两百之数。

随着他的军令,十二名力士用粗大的皮索从抬出来根巨大的撞木,砰的一声,就将林宏府邸大门撞得微微晃了起来,就在这时,矮墙上突然探出弓弩手的身影,朝外面放了一排冷箭,猝不及防,那簇拥在府邸大门之外的曹氏家兵顿时被射到数十人,惨叫之声划破夜空,正式宣布这一场归义军内部的手足相残拉开序幕。

“林宏叛乱,打开府邸,金银珠宝,子女玉帛,众将士自取之!”曹元寿鼓起中气,大声发令下去,曹氏以回鹘之助而得了归义军节度使大位,早已失去军中人心,所以皆以鼓励士气者,无非财帛女子而已。

林宏府邸之中,数百将士肃然而立,一名仆佣身首异处,血流满地,顶盔贯甲的寿昌镇将林宏将带血的横刀在军袍上随意擦了一下,对其他三将歉然道:“兄弟家宅不净,走漏了风声,到时连累了三位兄长。”“吾辈武人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乃是幸事也,何须作小儿女情态,叫外面那些鼠辈见笑!”懸泉镇将安商在四将当中资历最老,大声喝道。

“这曹氏视我等为眼中钉已非一日,下毒手是迟早之事,”紫亭镇将陈庆宗面色平静,沉声道,“所遗憾者,不能目睹汉家光复河西。”“是也,张仲曜好运气,得了个明主辅佐,吾等落后一步,却只能到黄泉地下看王师向西。”雍归镇将郑尚达拍拍腰间宝刀。

外面曹氏家将整顿兵马再次攻打宅邸,早有弓箭手将箭羽密密麻麻地射了进来,林宏家宅中院中立脚也难,更不用提以弓弩手探出身去射杀那撞门的军士了,不多时,并不结实的宅院大门轰然倒塌,外间军士一拥而入,院中灯火照得通明,四将领着数百军士都顶盔贯甲严正以待,两厢人马大声呼喝着杀做一团。

敦煌关城,镇将罗佑通遥望城内的冲天火柱,喊杀声四起,心中犹豫不决,终于狠狠跺脚,骂了声娘,对随从军士到:“将索元勋大人请来,我有事相询。”

不多时,索元勋匆匆披衣而来,一见罗佑通就堆笑道:“罗大人簧夜向招元勋,不知何事?”他和罗佑通虽然磕磕绊绊,到底是共事了多日的同僚,罗佑通这个人据之粗鲁不文,但大事上还是颇为规矩的,最重要的是,罗佑通是曹延恭从归义军一手提拔的军将,这也是曹氏安心让他把守关城的原因。

当是时,甘州回鹘回鹘可汗药罗葛氏犹疑未决,欲召各部都督共商归顺事,董侯以头抢地,泣血谏曰,战降大事,主公当独断之。城中人心换乱,诸将各怀二心,忍将自家性命交他人之手乎?药罗葛氏意动,遂完城以降。

——董突《夏国书》

卷六春风不度玉门关第二十五章恩义

罗佑通神色有些怪异,拍着腰间宝刀道:“今日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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