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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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风-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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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的他的整个青春。没有人可以将自己生命中的一段时光毫无顾忌地抛弃,就算那段时光看起来
毫无作用犹如鸡肋,甚至是恶心到了极点,也不行,都不行。况且,单丹阳曾经带给他那么多美
好的回忆,他爱着单丹阳,不如说他爱着的曾经那个单丹阳。就好像母亲不会允许别人攻击自己
的孩子一样,他也不允许别人攻击单丹阳,在他心里隐隐看来,攻击单丹阳,就是在攻击曾经的
自己。
他不用接电话就已经知道单丹阳要跟他说什么,曾经那么美好的感情,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
样的境地呢?陈郁有些不懂,他不像自己大哥那样,无论面对什么都会迎上去,哪怕头破血流也
在所不惜。他不会,永远不会,他只会找一个比较迂回的方法,将这件事情解决了,甚至这过程
看上去并不那么舒服和赏心悦目。
趁着会议的空隙,陈郁按照那个电话号码拨了回去,本来以为一接电话就能听见单丹阳的声
音,哪知那边却是一个很陌生也很着急的男声,“你好。单小姐让我一定要打电话给你,陈先
生,你赶快过来吧,单小姐快不行了。”
这句话仿佛一个惊雷一样,炸得陈郁几乎魂飞魄散。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升起一种强烈的恐
惧,他甚至不能肯定这几个字背后所蕴藏的含义究竟是什么。他用一种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
声音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一边朝外走着,连身后薛冰呼唤他的声音都充耳不闻,他耳
畔只听得见那个男人着急的声音,“她现在在医院,你赶紧过来吧……”
陈郁问清楚地址后,挂上电话,立刻对后面小跑着跟上来的薛冰吩咐道,“会议暂停,准备
车子送我去机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薛冰追了几步,他的步子又大又快,根本追不
上,只得站在原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忙着去给他准备东西去了。
听那个男人说,他和单丹阳是一起去山西某县办事的。本来这件事情是用不着单丹阳去的,
原定人选也不是单丹阳,可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前几天突然跟老板说自己要去。既然有人自
告奋勇毛遂自荐,那么远的地方,条件那么艰苦,最开始定的那个人自然求之不得,换成了她
去。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也是他们公司在山西的代表,既然这边要来人,肯来山西那边也要有
人来接,山西这边派的就是这个男人。他去接了单丹阳,这个上面公司派下来的代表,他们作为
下属的自然要好好接待,单丹阳一来几天都是怏然不乐的样子,他们还以为自己怠慢了,自然更
加小心翼翼。本来一直没事的,他们把公事办完了,该尽到的礼节也都尽到了,可是一直不见单
丹阳展眉。后来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要到当地的一家寺庙去散散心,既然人是他接待的,当然
陪她去散心,也是那个男人,虽然他也不知道那家没什么去的价值的寺庙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人
家特派员想要看看,他也只能陪着去看看。起初的时候他还在暗自欣喜,只要把这个女人伺候好
了,那自己一直想要升职的愿望恐怕就要实现了,哪晓得,到了山上,不知道怎么的,单丹阳突
然掉了下去。
他没有跟着她一起,因为单丹阳说她想一个人走走,她这一走就走得不见影踪,最开始还不
是他发现的,而是他在一边,听见其他人说有人掉下山去了,他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聊,本想过去
看热闹,没想到看到的人却是单丹阳。单丹阳被人用担架抬上来的时候死死地抓着他的西装袖
子,跟他说,一定要让陈郁来,一定要让陈郁过来。他不知道陈郁是谁,但是能够在这样的情况
下还能让她惦记着的,恐怕也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单丹阳见他不答应,就一直抓着他的袖子,担
架根本就没办法走,他拗不过,终于点了头,答应了她,单丹阳这才放开了他的袖子。后来他
看,发现自己那套最昂贵的西服袖子上面,硬是被单丹阳扯出了几道口子。
单丹阳是在他手上出的事情,他也负担不起,而且单丹阳只让他通知陈郁,他就尽量办到,
没想到陈郁的电话一打打了几天都没人接,他也换了自己的电话试,还是不接。他哪里知道,陈
郁以为是单丹阳换了号码来打,根本不想接,于是就这样错过了。本来单丹阳下山的时候还不算
十分严重,但是因为那里交通不便,他们的车子都没能开上山来,下去的时候还是寺庙里的和尚
和几个热心的游客用人力担架把人抬下去的,送到县上的医院时已经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县
上的医院根本就不再收容她了,没办法,只能转去太原。后来太原说没办法了,又转去了西安。
陈郁到的时候,贝凡洮才刚刚到西安这边的医院。
这一切,都是陈郁到了西安之后,那个和单丹阳同行的男人告诉他的,他之前忙着坐飞机过
来,又是换乘火车的,根本没时间听他说这些。站在医院外面空荡荡的走廊里,他一边听着那个
男人低低地将这前因后果告诉他,一边透过眼前的玻璃朝里面看去进去。单丹阳如今正躺在病床
上,就算没有走近看,他也能看见她那张苍白的脸,没有血色,死神仿佛就在她头顶盘旋着,黑
色的阴影就笼罩在她的头顶。她是这样没有生命力,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开,陈郁看着她的样子,
心里只觉得世事无常。单丹阳究竟是怎样掉下去的,是因为他和贝凡洮那天晚上的话还是这只是
一场意外,他无从得知。如果单丹阳从此醒不过来,那他和贝凡洮这一生都要背负上一条性命,
良心这一生都要受到谴责。
虽然他不愿意去想,但是他也知道,单丹阳这一摔,多半就是为了那天晚上跟他说的让他
“不要后悔”这句话,单丹阳在某种程度上是和陈蜜一样的人,一旦激怒了,就都十分激烈。只
是她和陈蜜到底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陈蜜激烈,是因为她天生的骄傲,而单丹阳,不过是她的
一种手段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郁觉得单丹阳这一摔是为了威胁他,他总觉得看着病床上的单丹阳,再
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悸动。
说他变心也好,最开始他担心,其实如今静下心来细细想想,也不过是人本能的害怕而已。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单丹阳掉下山崖,为的是什么。他还没有强大冷漠到可以无视一条鲜活
的生命,况且那个人还曾经和他有过那么深的纠缠。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他生命中的人就这
样无声无息地离开,原因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他在西安等了三天,他过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不仅换洗的衣服没带,洗漱用品都是现
买的,就连手机电池也早已经消磨殆尽了。看起来不过是三天时间,若是放在往常,不过只是转
眼一瞬,和平日里的三天没有任何的区别,可是有的时候,三天时间,也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贝凡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一片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也看不见任何生机,她一直
不明白,为什么医院要将所有一切都弄成白色,还是那种死白死白的颜色,让人一看就没有生的
欲望。在她看来,医院应该弄成那种生机勃勃的绿色,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此生无限美好,恨不
得多多留恋这世间,再也不忍离去。可是,如今她才知道,一旦心死了,外面什么都是空谈,不
要说一个颜色,哪怕是五颜六色,甚至是将世界上所有颜色都弄来,她也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了。说起来还真是狗血啊,她的孩子掉了,孩子的父亲却在另外一个女人病床前面,她甚至还能
够想象得出,陈郁在单丹阳面前那种无微不至的细致关怀,那是她和陈郁结婚这么久,从来都不
曾拥有过的。
想到这里,她眼角又溢出几滴泪水来,但是很快地,就被她自己强自按压下去了。她举起被
角,将眼角流出来的泪水轻轻擦掉,不肯让它出现在别人面前。
察觉到她的动静,坐在旁边的何文昔立刻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看到她已经醒了,立刻问
道,“饿不饿,想吃什么?”贝凡洮摇了摇头,她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心疼的神情,劝慰道,“不
吃怎么行?赶紧起来喝点儿粥吧,暖暖胃。”贝凡洮还是摇了摇头,张了张口,说道,“我不想
吃,吃不下。”刚刚一出口,她就被自己吓到了,久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已经干哑到了这样的
程度,像是一匹破布一样,嘶哑犹如乌鸦,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何文昔倒是不在意,一直要说
服她吃东西,“吃点儿吧,多少吃点儿,要不然……”贝凡洮摇着头打断她的话,问
道,“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吗?”何文昔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贝凡洮已经看懂了她眼睛里面传达
出来的意思,轻轻叹了一声,说道,“也好,他们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何文昔没有听明白她这
句话的意思,只觉得并不是字面上表达出来这样简单,还要再问,却又想起之前陈幕对她说的
话,立刻说道,“伯父伯母刚刚才走,陈幕送他们出去了,你现在醒了,我等下给他们打个电
话,让他们不要再担心。”她顿了顿,又说道,“爸妈也是刚才才走的,妈妈身体不好,爸爸陪
她回去了,说是等下再过来看你。”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补充道,“了了和那位和浦先生
下去给我买早饭去了,你要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带。”这么多人,亲戚朋友这些都来了,独独没有
那个最应该此刻守在她病床前的人。如果说之前贝凡洮只是心凉,可是此刻都应该说她心已经冷
透了。爱陈郁太痛苦,她再也不要爱了。
她听出来何文昔是想替陈郁遮掩,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就她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她自嘲地
笑了笑,却还是要拆穿何文昔的隐瞒,就像是要故意打破她自己的梦一样,“陈郁呢?他还是没
有回来吗?还是在出差吗?”
听见她这样问,何文昔立刻就明白过来,那天他们在商量事情的时候,贝凡洮肯定都听见
了。那天贝凡洮被人满身是血地送进医院里,又有医务人员通知了陈家,他们是在第一时间赶到
的,可是本来应该守在贝凡洮病床前的那个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处找陈郁找不到,她公公陈
洌气得不行,苏柳也急得没办法,甚至恨不得把陈郁拖过来就地正法。最后还是陈幕想起来,找
来了薛冰,没想到薛冰却告诉他,开会开到一半,他突然丢下所有人走了。让她给安排了车子,
把他送到了飞机上,至于究竟是去了哪里,连她也不知道。
她不是不知道,能够让陈郁做出这样反应的,她用脚趾头猜也知道只有那一位,况且陈郁接
电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陈郁说的话她也猜得到几分。可是她却不能这样跟陈洌讲,她要是敢这
样讲了,说她明明知道对面那人是单丹阳,恐怕她也不用做了。至于陈郁上飞机的事情,那么多
人看着,当时陈郁丢下那么多人说走就走,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她不敢跟陈洌讲,但是这么大
的事情她一个小助理也担当不起,只能找了个空当跟陈幕悄悄地说了。陈幕虽然也不喜欢陈郁去
找单丹阳,但是总不至于像陈洌那么生气,她也勉强可以安全些了。
她虽然没有说她的猜想,只是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但是陈幕也不是笨人,又怎
么会猜不到。只是让她不要声张,全力下去找陈郁,父母和贝凡洮父母朋友还有贝凡洮面前一律
都说陈郁出国出差去了,连公司上下都要统一口径,不能露了半点儿风声。薛冰立刻如临大敌地
去办了,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要是办不好的话,她也就不用在陈氏呆了。
这件事情陈幕本来是想瞒着全部人的,没想到当时贝凡洮已经醒了,她本来想起来上厕所,
陈幕他们当时就在门外面,薛冰正小声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她走到门口,本来没打算听的,可
是他们的声音止不住地往自己耳朵里钻。她不想听,很不想听,可是那些字就是要钻进她耳朵
里,让她不得安宁。她站在厕所的门口,想要走,可是脚像是被人钉在了地上一样,一毫米都挪
动不开,她只能站在那里,听他们把话说完。然后自己的心,像是被融掉了一样,一点儿渣子都
拣不起来。
何文昔叹了一声,替她把被角碾好,本来是想替陈郁说说话的,可是只说了一个
“他……”字,就再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贝凡洮偏了偏头,背过身,对何文昔说
道,“大嫂你先走吧,我想再睡会儿。”
她这是想一个人竟已经,何文昔如何不懂?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出了病房。病房里空
荡荡的,立刻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贝凡洮闭上眼睛,就算不想承认,但是眼里的泪水还是止不
住地往下掉。她本来是和同事去郊外的一个古迹的,却没想到他们吃饭的那个餐馆突然着了火,
他们坐在最里面的一个包厢里,等到发现的时候时间都比较晚了,大家忙着逃命,她也跟着一起
逃,本来火是没有多大的,可是她的高跟鞋又卡在了缝隙当中,弄不出来。她本来打算把鞋子脱
掉的,但又不知道后来是谁拉了她一把,她没有站稳,摔了下去,刚好又是摔在了凹凸不平的硬
地方。那个时候,死神仿佛就在她头顶狰狞地看着她,她甚至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样一场不算大
的火灾当中了。掉下去的那一刻,她自己都能够感觉到她下腹剧痛,一股温热的血液正从她的小
腹往下缓缓地流淌着。那个时候,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她甚至
想不出来这样的血液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也就是在那个连她都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突然有一双大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将她从
满目疮痍的火灾现场中抱了出来。她本来想转过头去看一看,究竟是谁把她救出来的,刚刚转了
一下脸,就有一个清朗的男声低喝道,“不要乱动。”说完之后便带着她朝外面小跑出去了。出
去的时候她人还是清醒的,那个男子本来想把她放下来的,可是不知道是谁眼尖,看见了她裤子
上的血,立刻尖叫了起来。她听见那叫声,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不堪重负,只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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