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左手臂有些微刺痛，不像刚刚那般麻木到好像不是自己的手。
他不敢相信，苍雪竟然有人会解！
当初将军还曾为此求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母家公仪族亲中有天月宗的直系弟子，“苍雪”在天月宗只有现任掌门能解，但天月宗掌门拒绝了他们。
天月宗是久负盛名的岐黄宗门，掌门医术无双，或许只有明月山庄的那位高踞神坛的神医能媲美，他们几次前往明月山庄，明月神医只给当时前往山庄的中毒士兵一人两份解药。
明月山庄的规矩，不插手国与国之间的纷争，他们也毫无办法，拿到解药后，他们交给大夫研究方子，怎奈其中两味药无法确定来源，更别说方子剂量。
此刻让他遇到能解苍雪的人，怎么可能不激动？
卫平还是扛得住的沉稳性格都激动的不行，就担心自己嗓门太大吓着眼前的小个子。
“&apos；苍雪&apos；是扶支的独门剧毒，我只在典籍中见过，有五种解法，但是没亲眼见识苍雪的毒性与症状。”姜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占满卫平毒血的半截袖子。
“五种解法？”卫平脑子有点晕。
“你的伤好了，就当这半截袖子是诊费吧。”姜离挥挥手把他仅剩的两支飞镖还给他，研究袖子去了。
苍雪，是由南地雪山独产的一种叫苍雪的小白花提炼，这种花在扶支境内的圣山上大量出产，当地人用苍雪的草叶和花朵当做食材调料增香，只要不刻意提炼精纯苍花汁液的毒，这种花草无毒。
山庄里有一座地下三层的藏书楼，藏书以万计数，囊括天文地理各项技能，因医术是师父所擅，藏书楼以医书种类最多，很多都是孤本。
她三岁的时候师父就教她识字，藏书楼原本只有师父能进，她记得很小的时候进不去，每次下去藏书楼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地上。后来，有一年，她又能进去，之后师父不在庄子的时候，她除了练功，其余时间大都呆在藏书楼中。
山庄日子太难过，师父一年之中也只有一两月呆在她身边，她不找点事做，十来年也不知该怎么过来。
“小兄弟！”卫平拽住她的衣袖，终于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将军！”
第四十四章 卫陵大将军
“你们将军？”姜离挑了挑秀气柳眉，侧身靠在墙壁上，凤目打量手里的赤铜铭牌。“我虽然会医术，也不过领会皮毛，定然不比明月神医，你们将军也算个大官，直接进宫求神医不是更好？”
“明月神医？”卫平摇头。“明月山庄的规矩向来古怪，宁神医并不轻易出庄，也不曾进宫。”
师父没有进宫？姜离有不好的预感。“听闻王后旧疾复发请明月神医出庄，神医答应了。”
卫平一楞，还待开口询问，一道低沉稳重的声音在屋内阴影中响起。“小兄弟如何得知此事？”
若王后当真请得神医，以她谨慎的性格绝不可能炫耀的天下皆知。
卫平一惊，条件反射的摆起防卫架势，待看清来人，心中一松，一个箭步欲上前。“将军！”
他人还没跑过去，后裤腰带被姜离拉住，他扭头，忙解释：“小兄弟，这就是我们……”
“卫陵卫将军，在下久仰大名。”姜离目光透亮，却没有一丝惊异的举动，仿佛他出现在这里稀松平常，她手中动作没变，稳稳拽住卫平。
卫平不敢挣扎，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她扯下裤子。“小兄弟你……”
“你给我坐回去！”姜离一脸狞恶，态度极其恶劣。“你在大夫面前不惜命，是在挑战我的权威吗？”
在凌云镇没有患者敢在她面前有妨碍伤病痊愈的举动，现在又遇到一个，姜离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她可没有师父的好脾气，好声好气的劝导。
卫平一个大男人，面色涨红，呆了呆，张口结舌，被一个只到自己胸口下方的小矮个指着鼻子骂，这真是……怪异。
“小兄弟……”
“什么小兄弟！现在我是大夫，你死了干净，让人质疑我的医术，那是万万不成！”
卫平是不敢乱动，实际上，他被裹成粽子，动作幅度也实在大不到哪里去。“将……将军。”
卫陵安静的站在阴影中，存在感很低，窗户映射下的光影中，他半边轮廓棱角分明，唇型厚薄适中，因受伤没有一丝血色。
屋内浓郁的血腥气说明他的确身负重伤，卫平作为他的副将，第一次是将军站着，他坐着，这让他浑身都不舒服的想站起来，怎奈肩头一只细细纤纤的小手就这么随意往他肩头一放，简直像一座巍峨大山压在肩上。
他的目光即便是平常看人也带着战场杀伐的凌厉刀锋，眼前这位行为跳脱古怪的少年让他直觉诡异，她行事作风不受常理约束，与扶支的白衣大祭司圣音有几分相似，这让他心头一凛，目光如利刃刀锋，寒霜凛冽。
何况……
“将军，多亏这位小兄弟救了属下，她能解苍……”
“苍雪乃扶支密音宗独门剧毒，你是何人？为何会解此毒？”卫陵低沉的声音极具压迫感，即使重伤，依旧是头悍勇雄狮。
卫平愣住，目光也不由望向闲靠在一旁的小少年。她五官黝黑，平庸无常，一双眼睛却异常黑亮清澈，干净的一尘不染。卫平这才发觉自己遗漏了很多疑点，不知不觉的相信她，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双少见的黑眸。
“卫将军都站半天了，我敢打赌，不出一炷香时间，任将军你是铜墙铁壁，也得……砰！”她咧嘴一笑。“倒下。”
卫陵目色不变，从阴影中走出，他站着的地方有一滩鲜红的血液。卫平惊住，将军在这里站了很久？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娘娘请明月神医到宫中？你到底是何人？”
姜离挑眉，摊手，对他不断释放的压力没有一点感觉，凉凉道：“卫将军，你再继续释放内劲，只会加剧心脏压力，血流速度加快。”
“你……”卫陵刚走出一步，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他捂住胸前伤口，扶住一旁木椅才勉强站稳，卫平看得心惊肉跳，抓了抓姜离的衣袖。“小兄弟，我们将军脾气平时很好，只是……”
“只是我似乎是个大坏蛋，搞不好背后会有更大的阴谋？”姜离瞪大眼，一脸夸张，她双手一摊，仰头望天，感叹：“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卫平努力控制面部不要露出扭曲的表情。
姜离见卫陵神色活像追影生气时要吞了她，连忙退到卫平身后，食指敲了敲他的肩膀。“你们将军是不是严重缺爱？”
“哈？”卫平傻懵，话题扯太快。
“他看全世界反常的事都觉得是潜伏危机，这说明，他人品不好，身边的人全是坏蛋，他才会养成这种扭曲性格。”姜离摸了摸下巴。
“这个……”卫平努力扯回正途。“小兄弟，你能不能先帮我们将军治伤？”
“我在帮啊。”姜离一瞬不瞬的盯着卫陵。
卫平一头雾水，她好心解释：“我在等他倒地不起，我再上下其手，扒光他。”
“……”
他决定还是闭嘴比较好。
卫陵紧盯姜离，不知是否自己疑心病太重，他上上下下扫视眼前的少年，发觉她周身很多装饰与穿着皆与扶支类似。
她衣着繁复，窄袖长裤小皮靴，看似杂乱如乞儿，但实际上街头哪个乞儿有她穿着讲究细节？繁杂的短褂有着一种独特的异域美感，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头上的帽子、身上背的布袋都在告诉他，眼前的少年很可能不是姜国人，若说她现在最像哪国人？
他第一个闪现的就是——扶支！
“砰！”
卫陵在卫平惊骇的目光下倒地。
姜离上前，把自己的银针从卫陵的穴位抽出来，对着光线看了看，没有中毒，好迹象。“不亏是战无不胜的卫将军，不得不刺一针才能让他倒下。”
第四十五章 千钧一发
“小兄弟，我们将军没事吧？”卫平原本以为将军倒地就会昏迷，转头就看见大将军一双厉眸盯着姜离，竟然清醒着？
姜离把卫陵翻过身，看到一张英伟不凡的俊脸，浓眉利眼，双唇紧抿，看上去三十五六岁。
她记得这位将军今年应该是三十九岁，不久就是四十大寿，在凌云镇时就听不少人谈及他四十寿辰之事。
姜离解开他上衣查看伤势，看到他身上的伤时，饶是她见过不少伤者，也不由动容。这位沙场老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刀枪箭矢、火烫鞭烙各种伤疤纵横全身，新的伤口就在旧伤之上叠加。
他腹部破开一个血洞，即使点住穴道，还在潺潺流血。左胸下方，一只被折断的箭矢扎在肌理，他竟然没有一丝感觉。
姜离抿唇，神色凝重下来。“箭矢刺入了心膜。”
“怎么会这样？”卫平一听，脸就白了。“刺……刺进了心脏？”
“心脏是人体除了脑子外最复杂的地方，腑脏之间有隔膜隔开，你们将军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坏，箭矢深度刚好刺进隔膜中。”差一分就能避开，也差一分就直接刺入心脏，若是心脏被刺穿，就是师父也救不了他。
“什……什么意思？”卫平不懂这些。
“说了你也不知道。”姜离目光如炬，几乎趴在卫陵心脏上查看伤势，对于这种高难度的拔箭与修复，她不敢有一丝错漏与闪失。
“把你们将军挪到榻上，不要牵动他伤口，他胸口上的箭矢和心脏挨着，你脚下一绊，他就被你捅穿心脏了。”
卫平发紫，被她吓得搬动卫陵像对待一根羽毛，小心翼翼的抬到姜离的榻上。
姜离的榻太小，卫陵的腿大部分都在床头下面吊着，他脸色有些古怪，因为被姜离扎中穴道，虽然意识清醒，但是无法开口，只能干瞪着卫平和姜离两个。
“还需要我帮什么？”卫平放平卫陵，暗自抹了一把汗。
姜离从布袋中拿出蓝布包裹的一卷银针，另外掏出不少制成丸子的伤药碾碎待用。“卫将军的伤势太严重，我动手需要起码一两个时辰才能有把握不碰到心脏取出，中间若是有人进来，我稍微一个小错手，他就得见阎王，所以，你守在门边……”
“我明白了。”卫平点头，他虽然受伤，但是对付这个院子里的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
姜离抬头看他一眼。“这个院子是人牙子聚集窝，不出意外，稍后会有两个人可能进来，一位是个中年妇人，一个是与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子。”
姜离准备好所有要用的物品，点了火折子，将一柄小刀来回烤了一遍。“若是女子进来，你在她未反应过来前击晕她即可，若是一位中年妇人进来……”
她看了一眼卫陵，没有任何的止痛措施，锋利的刀锋触及生寒，她其实唯一担心的是卫陵的承受力，但是在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时，就知道她的担心是多余。
卫陵心中一震，不知为何，从这个小少年眼中仿佛看出她在说什么，他张口欲说什么，最后还是抿唇，目光镇定。
姜离垂眉，知道他的意思，刀刃已熟练割开箭矢刺中的左胸，卫陵额头开始冒冷汗。
“若是中年妇人进来我该怎么……”卫平扭头就看到姜离在剖将军的胸口，他手一个哆嗦，剑都差点没拿稳。
鲜红的血液丝丝流淌，屋内一股血腥，饶是他杀过不少人，也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够呛。
姜离神色凝重，手中动作快速又细致，如最精于刀功的庖丁，锋利薄细的刀片在她手中翻动，触目惊心的血肉翻飞情形，血液却没有想象中流的多。
卫陵被点住穴道因剧痛，身体依旧有轻微颤抖，他额头汗如雨下，嘴唇惨白如雪，一声不吭，目光紧盯眼前心无旁骛的姜离，她此刻毫无刚刚的调笑轻佻，神色冷凝，眼中只看得到病人的伤口，动作迅速熟稔，看都如此血腥的情形也没有半分胆怯。
卫陵瞳仁微缩，这个孩子应该不过才十来岁出头，为何有这样出神入化的医术？
盯久了姜离巴掌大的小脸，卫陵目光有些涣散，又似乎通过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眼神……同样桀骜不羁的少女……
少女？
对，那个人是女子，眼前的孩子似乎和她有些相似？
是错觉罢？都这么多年了，曾经天真浪漫的少女早已成为深宫最毒的罂粟花。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喧哗，有妇人高嚷着直接推门进来。
“田妈，阿离也许累了，您要不明日再来看阿离？”
守在门后的卫平心中一缩，是中年妇人和年轻女孩的声音……
他不清楚这个替将军治伤的少年为何能准备算出是这两个人，但是此刻两人同时进来，他打晕少女，那另外一个中年妇人？
“砰！”房门被妇人直接推开，连门都没敲一下。
玉玲跟在田妈身后，有心阻止却没有办法，那个孩子毕竟和阿离有着深厚的感情，突然被抱走了，阿离怎么可能一点也不难过？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跟在田妈身后，稍后她安慰安慰阿离，那个孩子有个好归宿，阿离也许就不那么难过。
田妈推开房门，房内光线有些昏暗，只有榻上正对着窗户不远，光线明亮，她一眼看到榻上躺着一个血人，阿离正埋首在解剖那个人的心脏，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刀片，扎向那个血人……
田妈瞳孔剧烈凝缩，鼻端是浓郁的血腥气味，她眼睛一瞪，一秒的呆怔后，猛然张嘴，指着阿离，正待尖叫……
卫平一掌击昏玉玲，点住田妈的穴道，她张大嘴，眼睛大睁，一脸惊骇欲绝，手还保持着向前指的方向。
“砰！”
被击昏的玉玲倒在她脚边，她开不了口，眼睛瞪大如铜铃，吓得脸色惨白如鬼，看到身穿黑色刺客装束，一身血气的卫平，吓得白眼一翻，就要昏过去。
卫平关上房门，拉住她们两人的腿拖进来，田妈的后脑勺磕到门槛，痛的她眼眶通红，没能昏过去。
卫平不敢在关键时候打扰姜离，姜离抿唇，额角也有薄汗渗出，屏息进行最后的分离。
第四十六章 小露身手
此时容不得一丝失误，她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头也没抬。
手中薄刃飞快，肌肉分离，箭矢顶端露出。姜离小心拉出血肉中的箭矢不触及心脏，她甚至已经透过血肉看到跳动的血红色心脏。
“当。”箭头被丢出。
姜离埋首缝合伤口，因靠近心脏，血液流速加快，她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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