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记by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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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沦记by蔡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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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思宇的脸一下子白了。他把琴收好,生硬地甩了句“多谢前辈指教,”气哼哼地走了。于洋也有点儿尴尬:“我真觉着他不错,带了他快三年了。哪儿有问题?” 
纪峰看着牟思宇摔门而去的背影说,拉得没什么问题。就是人太心高气傲了,沉淀不下来。 
“那没招了。您老人家再物色物色别的人选吧。” 
“我也没说不用他啊?”纪峰笑着说:“我挺喜欢他的。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于洋咧嘴,说你才把人家损成那副德行,人家乐意才怪。 
纪峰说:“和世界级的演奏家同台演奏,可不是谁都能有这个机会。他要是连这都拎不清,这么多年的琴也算白学。”他站起来,丢过一张写着自己电话的名片:“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就拽吧你!”于洋笑着接过名片。不过纪峰也确实有拽的资本。当年念书的时候,只有纪峰敢明目张胆地逃掉乐理基础课去练琴,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只要纪峰在琴房里练琴,那别人都得自动自觉地转身默默走开。耽误了纪大天才得奖,这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纪峰回到饭店,就看着宋厉雷在大堂等着他,“回来啦峰哥,昨晚儿睡得好不?” 
纪峰想到他老子深夜偷袭,心里一麻。嘴上说,喝了点儿酒,睡得挺香。就是坐飞机坐得浑身骨头疼。 
“走,到洗浴那边儿,做个按摩,松乏松乏。”宋厉雷一把抓住纪峰,不由分说地把他扯走。两人洗了个澡,宋厉雷蒸了会儿桑拿,纪峰坐在外面喝汽水。宋厉雷蒸完出来,把纪峰领到一个包间。两人哈葡子并排躺着,两位师傅拿着浴巾进来,盖上他俩的后背,开始按摩。纪峰闭目养神,宋厉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峰哥,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 
纪峰哼了一声:“走。下个月的音乐会完事儿就走,我还有张唱片得回去录了。” 
“哦。那边有伴儿吗?” 
纪峰一愣:“问这干什么?” 
“哈哈,你这么神这么牛掰的人,小洋妞儿不得上赶着往你身上呼啊。” 
纪峰说:“洋妞儿我可消受不起,太热情奔放了。我还是喜欢含蓄矜持一点儿的。”我曾经喜欢过你老子那个流氓,这是血淋淋的经验教训。 
“六年了,一个伴儿也没有?得道成仙了你?”宋厉雷问。 
纪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胡乱几句玩笑话给遮了过去,反问宋厉雷:“你怎么接了宋世哲的买卖?” 
宋厉雷说:“他老了。这么大家业,总得有人接。” 
纪峰沉默了一下,问:“你不恨他了?” 
“切,”宋厉雷蠕动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什么恨不恨的。爷老子有钱有势,谁还怕钱咬手。” 
纪峰情知他说谎,可宋厉雷摆明了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纪峰识趣地不再问。反正这些事跟他也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纪峰电话突然响了。按摩师从柜子里取出来,恭恭敬敬递给他。纪峰接了电话:“喂,爸。嗯,嗯,知道了。我和峰哥在一块儿呢!嗯,好,我叫上他。”他按了电话,对纪峰说:“我爸今儿晚上有一饭局,叫我过去。还特意让我叫上你,一块儿过去吧。” 
纪峰犹豫了一下,说雷子我正要跟你说,今晚我不住这儿了。我和朋友说好,去他那儿住。饭局我也不方便过去,你自己去吧,多谢你这两天盛情款待。 
宋厉雷笑着说,还真就没啥不方便,今儿这饭局你不去还不行呢。你知道是谁请的我爸? 
纪峰问:“谁啊?” 
宋厉雷说:“是H市音乐学院的院长,曹明光。” 
纪峰躺直了,身上的浴巾掉下来,露出宽厚的背和纤细的腰:曹院长?他怎么跟宋世哲联系上了? 
“你不知道吗?”宋厉雷说:“你这次音乐会,江豪集团是独家赞助商。” 
纪峰说:“一场独奏音乐会而已,还是在学校礼堂举行的,要什么赞助商?” 
宋厉雷说:“这你就得问问我爸和曹院长了。” 




纪峰不得已,跟着宋厉雷出门。曹院长席设在城西一家五星级饭店,离江豪比较远。他们到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好巧不巧,进门的时候正看见宋世哲那辆显眼的加长车也刚停下,门童跑去开门撑伞,先踏出来的是一只穿着驼绒色翻毛长靴的脚。宋世哲跟着钻出来,挽起驼绒靴的胳膊,一抬头就看见纪峰和宋厉雷站在门口。宋厉雷看看纪峰,硬着头皮打招呼:“爸,晓君。” 
宋世哲嗯了一声,晓君也点点头。宋厉雷对纪峰介绍:“这位是葛晓君小姐,我爸的女朋友。”纪峰说:“你好,葛小姐。”葛晓君说:“我肯定比你小。你跟雷哥一样,叫我晓君就行了。”纪峰说:“我还是叫你葛小姐吧。”宋厉雷打哈哈:“就是个称呼而已,峰哥你随便叫。外面冷,都进屋吧。” 
四个人进了旋转大门。宋世哲一直挽着葛晓君,纪峰和宋厉雷跟在后面。宋厉雷低声说:“葛晓君今年才二十一,是F大的高材生。他那个德性,你也知道。原来那个练滑冰的小子才飞了几天啊,又勾搭上个女大学生。只见新人笑,哪儿闻旧人哭。”宋厉雷顿了顿:“还好你早跟他掰了。” 
纪峰笑。是,他那个德性,纪峰怎么会不知道。宋世哲从来不是个吃素的,这六年他能洁身自好清心寡欲做和尚,鬼都不信。宋世哲在他面前从来没摆出过痴情专一的姿态,因为在他的字典里压根儿就找不着痴情专一这个词儿。他滥情得令人发指,从他混迹风月场开始,二十多年了从未改变过分毫。 
只是,当年他遇到宋世哲的时候也只有二十一岁。纠缠了三年,那是纪峰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曹院长看到纪峰有些惊讶:“纪峰你怎么过来了?”纪峰笑着说:“我跟宋老板的儿子是朋友。听说曹院长今天设宴招待宋老板父子,我就不请自来了。” 
“哪儿的话。要不我也打算哪天您有空,专程招待你呢。这简直是意外惊喜。”曹院长搓搓手:“各位请入座。没什么好菜,不成敬意啊。”他看宋世哲挽着个年轻漂亮小姑娘,心知肚明,装没看见。大家入了座,曹院长说,能引来宋老板这样的金凤凰,是我们音乐学院的荣幸。今天设宴招待宋老板,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万分地感谢宋老板对音乐事业的关怀和贡献。 
纪峰问:“曹院长,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次音乐会是一场非盈利性质的演出,不挂任何广告,不收门票。您没忘了吧?” 
曹院长有些尴尬,说这个当然没有。不过,媒体对这次音乐会还是很关注的,市电视台那天还要全程录制您的演出。毕竟您名声在外,大家关注你也是人之常情嘛。 
纪峰说:“媒体是媒体,和招商引资有什么关系?” 
曹院长刚要说话,宋世哲开了口:“江豪集团出钱,对音乐学院的礼堂进行修葺和翻新。工期一个月,正好赶在纪峰先生的音乐会之前完工。” 
曹院长点点头,说我们学校的礼堂已经有八十多年历史了,实在是太破旧,没办法展现出本校崭新的精神面貌和形象啊。宋老板还答应,礼堂修完后,学校其他楼体的维修工作都由他负责,再扩建两个琴房。 
纪峰“哦”了一声。他一时吃不准宋世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利可图的事儿他肯定不会干,要说热爱,那纯粹是扯淡。纪峰还记得他听到宋世哲对小提琴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的评语:“什么洋鬼子的狗屁玩意儿,吱吱嘎嘎的,难听死了。” 
葛晓君突然说话了:“其实我从小就喜欢音乐,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报考音乐学院,一直觉得挺遗憾的。所以哲叔这次义务投资,我也觉得特别开心。” 
纪峰眼见宋厉雷打鼻孔里呲了一声,扭头吃菜。宋世哲笑了:“你喜欢就行。” 
纪峰恍然。千金为博美人笑,这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宋世哲对他的情人,出手向来都是相当大方的。 
“我听说,纪先生是世界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还得过柴可夫斯基奖,是吗?”葛晓君把目标转移到纪峰身上。纪峰笑着说:“葛小姐不愧是音乐爱好者,还知道柴可夫斯基大奖赛。” 
葛晓君不以为然:“偶尔也会关注一下。不知道纪先生什么名次?” 
纪峰笑着说:“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一共参加过两次,两次都是金奖。” 
葛晓君张嘴想说什么,卡在那儿。纪峰笑着摸摸脸,说看来我的脸不怎么好记啊,亏我还是唯一得过两次金奖的华人。葛小姐即使是偶尔关注一下,怎么会对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葛晓君的脸色很差,宋世哲还是那副表情,只有宋厉雷在那儿捡笑。曹明光察觉到气氛有点冷,忙打圆场:“都吃菜,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家饭店的燕鲍翅是最有名的。宋老板尝尝这道佛跳墙,二十多种材料,味道很正宗的。”宋厉雷笑着接话:“佛跳墙的味道太一般了。我看这个麻辣水煮鱼倒不错,够呛够味儿。”葛晓君哼了一声:“来这么高档的饭店点什么水煮鱼啊,雷哥的品味就是不同凡响。” 
“晓君,少说两句。”宋世哲低声斥责葛晓君。葛晓君没了声儿,低头喝苏打水。 
宋世哲将目光转向纪峰。纪峰的背无论什么时候都挺得倍儿直,直得不卑不亢。他这是拉琴拉出来的职业病,却显得他身姿更挺拔修长。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纪峰的电话铃响了,他打个招呼,起身出门接电话。宋世哲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背影。曹明光感叹道:“纪峰确实了不起。八岁开始学琴,小学中学就一路拿奖。他是全系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我们学校的。大二那年,才二十一岁,出国比赛,就捧了个国际银奖回来。其实那一次他本来是稳拿金奖的,不知怎么着,没发挥好。可能是年轻,心态不稳,紧张了。六年前他出了国,就更了不起了,每年都在拿奖。现在还是法国国家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宋世哲在他久远的回忆里搜寻着二十一岁的纪峰,那个浑身上下透着傲气,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天之骄子。他觉得这孩子有点儿意思,倔得很。那天晚上他狠狠操了纪峰一夜,第二天纪峰啥也没说,白着脸,挣命似地上了飞机。宋世哲看了那场比赛的录像,纪峰腿都微微打颤儿,可身板儿依旧挺得笔直。 
“哲叔,看什么呢?”葛晓君问宋世哲。宋世哲将追着纪峰的目光收回来,说没什么。待会儿让刘叔送你回去。 
葛晓君有些意外,说你不送我?你明明答应今天送我回家的嘛。 
“我今晚有事。”宋世哲加上一句:“听话。” 
葛晓君吐吐舌头,再也不敢吭声儿 。她知道平时偶尔撒撒娇什么的无所谓,这男人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惹。 




电话是牟思宇打来的。他说:“纪前辈,听于老师说,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纪峰笑了:“是啊。那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呢?” 
“你明明看不上我的……” 
“我可没这么说。”纪峰从衣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叼了根点上:“不过要想达到跟我合奏的水平,你还差一大截儿。能不能撵上,就在这一个月的时间。看你行不行。” 
牟思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肯定能行。” 
纪峰抽了一口烟,说:“明天我到学校去找你,给你看看乐谱。” 
挂了电话,纪峰想起于洋说的,这孩子挺有你当年的范儿。纪峰想于洋的眼光确实还挺准的,连个性都有点儿像当年的自己。孤傲,逞强,不服输。 
他把烟掐了,在脚底下碾了碾。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屋:“实在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儿得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吃。” 
宋厉雷笑着调侃,说什么事儿这么急,不会是另外约了佳人在哪儿等着呢吧?哎哟我可伤心死了。 
纪峰笑笑,也不解释,披上外套就要走。宋世哲突然站起来:“我也正好有事,纪先生不如搭我的顺风车一起走。” 
纪峰看着他说,宋老板美意我心领了。不过咱俩好像不顺路吧? 
宋世哲说,你也没说去哪儿,怎么知道咱俩不顺路呢? 
纪峰看看葛晓君,笑着说,估计去哪儿都不顺路。你还是找顺路的搭车吧。 
他又对曹明光说:“曹院长,明天我去学校,我们商量一下音乐会的一些具体安排。”曹明光说:“一定恭候大驾。” 
宋厉雷站起来:“峰哥,你去哪儿,我送你。” 
纪峰说:“不麻烦了,我自己打车走。” 
“要不我借你一台得了,临时开着。” 
“免了吧,我没有国内驾照,别给交警同志添麻烦了。走了啊。” 
纪峰转身就走。 
够了,不想再伪装下去了。虚伪地客套,满不在乎地微笑,真他妈的累。 
纪峰有些疲惫地裹紧了大衣,夜里的风真凉。他招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司机问:“去哪儿啊?”纪峰想了想,说,你带我随便逛逛吧。司机乐了,哟,这H市这么大,您也得有个范围不是。要不然逛到天亮也逛不完。纪峰说,那你就顺着这条道一直走,碰见路口就左转。司机说,不好意思,前面的路口禁止左转。纪峰说:“那就向右转。” 
司机回过头,看着纪峰说:“小哥儿,这大马路上,往左还是往右,很简单,拐个弯儿就到。拐错了,调个头就回来了。这过日子要是碰上了路口,那可不是拐个弯儿那么简单了。选错了方向,可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纪峰笑了:“谢谢你。我没受刺激,不是去自杀的。” 
司机笑着摸摸后脖梗子:“干这行,见得多了。忍不住唠叨几句,您别介意。好好过日子最好,有啥想不开的呢。” 
纪峰把眼睛转向车窗外,看着酒店的门口。宋世哲出来了,老刘不在他身边,宋厉雷也不在。空旷的门廊,只有他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呢绒大衣,手插进口袋里,身材高大挺拔。 
宋世哲一直看着纪峰的方向。细雨下得朦朦胧胧,又隔着一层玻璃,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纪峰在车里却看得清楚。六年了,宋世哲没怎么见老。岁月算是很优待他,留给他的都是更加成熟稳重的魅力,连那些硬硬的鱼尾纹都变成了一种资本。谁能想象,这男人年轻时候混迹在黑道上的风云事迹,已经变成了那个时代的一个传奇,比电影小说还要精彩多少倍。 
再有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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