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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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 第3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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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实是复兴会的老人了,更一直在研究国粹,虽不明白复兴会到底有没有私制龙袍,藏匿太子,但是从革命理论上看完全知道这是件什么事情,他只道:“小徐之所想,并不是争权夺利,无非是从民的角度考虑,还是从国的角度考虑罢了。从民之角度,虽然弱君并不能强国,但保国足矣,以后便如西式共和之制,民选之君更替,百姓不受其苦,但也未必得其所福;而从国之角度,必要有强君方能振我华夏,不仅保国,更要拓土,然国虽能得利,但民亦为其所损,专制遗毒更祸害百年,怕是到最后又是一个后清。”

“后清?”章太炎站起打开白折扇犹自扇了扇,“便是后清也要比满清好。”

“枚叔兄,是战总会有输赢,若是拓土不成反失地哪又如何?”这么冷的天,邓实看见章太炎扇扇子,只好往后退了几步。他其实对君宪民宪并无看法,只是单纯的和章太炎辩论。

“以竟成之眼光决断,便是拓土不成,那也不会失地吧?”邓实说到了点子上,章太炎闻言扇子也停了下来反问道。

“以一人而兴国,那国必衰;以一党而治国,则国不久。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枚叔兄,这可是早有定论啊。”邓实再道,不但让章太炎停了扇子,更是让他坐下了。

邓实见此再道:“取君宪,则中国将为共和之国,复兴会只是朝廷里的一党,即便是把持朝政,一旦败亡,也将逐出朝堂;而取民宪,看似共和实则专制,不说是不是能开疆拓土,便是开疆拓土之后,那民亦深受其苦。是看日本,与俄国一战,于民何益?”

“那日本只是分配不均罢了。”章太炎的扇子又扇了起来,他是去过东京的,感觉那日本国都里的百姓比江浙一带还穷,税收的比中国还重,不说日俄之战,早前甲午之役,民众真正所得好处也是不多。但即便如此,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也愿意做日本那样强国的子民,而不想是中国这样弱国的子民。

“日本分配不均,那中国又如何能分配均?”邓实笑道。

“竟成说过,立国之后,工矿路土,都或将收归国有,或是国管,既是国有国管,那如何分配不均?”章太炎道。

“可当时日本也是如此啊。”邓实道,他听着章太炎的说辞,还是笑,“可最后那些工矿路和满清办的那些路矿局所一样,人浮于事,耗费钱银,最终被糟蹋了个精光。不是被卖了个精光,就是被承包了个精光,更有言‘公司一包就灵’,负担一卖就轻’,那些接手的财阀则是把原先的工人裁撤大半。如此做法,焉能分配得均?”

“可这也是管理问题,若是那公司管的好,能挣到钱,怎么可能会被卖?”章太炎道。

邓实大笑,:“那些公司有几个是真正亏钱的,都是官商不分,鱼肉其中罢了。国有公司,说是公司,不如说是衙门,竟成也曾说过,这衙门般的公司是办不好的,便是能办好,官商勾结之下也要办不好,如此才能低价变卖。枚叔兄,经济我也不懂,还是不说了吧。只是这君宪民宪,各有利弊,此事现在看是小,但实则关系大,我中国几百年之国运,就在次一选了。”

章太炎和邓实刚刚谈完,外面的章太炎的秘书就说杨锐到了,他不待再和邓实多说,出去便看见杨锐把一份电报甩了过来,只道:“枚叔兄,看看小徐都说了些什么?他若是不相信我这个会长,他来当好了,还说什么制衡,真是莫名其妙!”

章太炎闻言一惊,接过电报只见上面的内容和王季同发给自己的是一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竟成,我这也有这样的一份电文。虽然不知道小徐是怎么想的,但言语虽然刺耳,可绝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啊。”

杨锐当然知道王季同不是为了争权夺利,他笃信佛学,处事少有无功利之心,也正是如此,杨锐觉得他在沪上管内务不合适,这样的性格还是管研发的好。却不知道他虽走远,现在又在朱宽肅之事上弄出这么个制衡来。他这样的光明正大、坦陈其心,反而让杨锐不好应对了。这正是阴谋是可怕,但比阴谋更可怕是阳谋,现在王季同明摆着要以朱宽肅来制衡自己,杨锐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好反对的。

“我看,我还是辞职的好!这样他便彻底放心了。”杨锐看到电报时一肚子憋着火的,现在被章太炎一劝,他火气反倒是更大了。

“竟成你可不要说气话。即便是你辞职,对这事情也是无补的。我看这事情还是征询各个常务委员的意见吧,若是不行,我们再扩大范围也行,二十一个委员都就此事说说自己的想法。如此决议之后,便是小徐有什么想法,那也只能放在心里面。”章太炎见杨锐气恼,想劝但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只好把事情推向委员会。

“枚叔兄,你可不要忘记了,当初我们可是约定只能民宪不可君宪的。即便是君宪,也只是对外宣称而已,唬唬百姓而已。”见章太炎如此办法,杨锐只怕事情滑向另外一边,不得不重申之前的决议。

“竟成,现在我们还是力主民宪啊。没有人要君宪,即便是小徐,也只是想着现在就开始为朱宽肅造势,好让他的声望能不低于你,这便是他想的制衡。”看见杨锐有些着急,章太炎苦笑道。

“小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要干什么?”杨锐捏着王季同的电报,只仰头看向天花板。

“不是小徐要干什么,竟成,你是要问问自己,你要干什么?小徐不是认为你做会长不合格,他是看你太合格了,才会有此忧虑啊。他现在要抬高朱宽肅,是想要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不想让你不叫帝王,胜似帝王啊。”章太炎见杨锐沉思,他倒是欢快的笑了起来,更是道:“我们复兴会真是什么人都有啊。有你这个全力拉车的,有孑民这个乱来的,还有我这个坐享其成的,更有小徐这个刹车的。竟成,你就不要生气了,小徐之议,和我们之前谈论并无太多差别,只是以前我们看重皇权号召百姓的能力,现在他又发现皇权是可以用来制衡复兴会的,更把你也放在了制衡之列,这王和尚啊王和尚,也亏他真想的出来。”

章太炎一句“你想干什么”只让杨锐根本没有听他后面的话,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还是要想自己要什么。可自己要干什么呢?那就是复兴华夏,再造神州,更想的是塑造新的民族性格。而朱宽肅这个前明宗室所包含的意思一直在变,最先是认为其可以号召会党和百姓支援革命,到时候打着反清复明的招牌,可以一呼百应;而后又认为其真正的作用是在立国之后可以稳定民心,团结民众,更可以重建昔日的朝贡体系,把整个亚洲,甚至是非洲东部,用这个古老体系联系起来,为中国的扩张势力奠定借口。

复兴会的本意是党权控制皇权,借皇权之力控制中国,乡下的百姓什么叫做革命不知,什么叫做政府不知,但要是亮出皇权的招牌,那就要诚惶诚恐的跪倒了。可这么一个设计现在王季同却是要将其颠覆了,不想党权控制皇权,而是要党权借用皇权。如此设计,不但可以约束自己,一旦复兴会这批人故去,那很有可能复兴会都会在政坛上出局。毕竟,皇权是最大的,复兴会再怎么有功,也只是一党而已,若是后面的党员贪赃枉法、腐败专制,最终还是会被民众借皇权予以驱除。

王季同想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想到自己要被皇权制约,杨锐心中是一阵阵的不爽。他现在不再像之前那般无所求的革命了,虽不想建立什么杨家王朝,但也不想着一个只会吃干饭的小孩子高自己一个头。在复兴会的宣传中,个人和国家利益永远是国家高于一切,可在当权者心中,国家利益有能值几文钱一斤?便是折价卖了,也无关痛痒。

“朱宽肅之事还是先征询各位委员的意见吧。不过我的意思是革命军的血不能白流,是复兴会找到了朱宽肅,而不是朱宽肅资助了复兴会。”杨锐说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很是一本正经,“再说便是宣传,也不能现在,只等是在临近举义的时候才能宣传。”

见杨锐终于开口,章太炎合着扇子,不断的敲着自己的左手,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会一封电报给小徐吧,告诫他又服从大局,一切以革命为重。”

见章太炎明显是站在自己这边,那委员会里就只有王季同和虞自勋并不和自己同心了。杨锐心中稍微满意起来,他这边正想告辞回去的时候,章太炎便道:“你从外面回来的最后十多天,发生了两件事情,还是跟你细说的。”章太炎说罢笑着把屋子里的灯打开,然后道,“你一直念叨的白炽灯做出来了。”

白日里电灯的灯光只是昏黄,杨锐看着那灯泡道:“那灯丝可是钨丝做的?”

“正是钨丝。”章太炎道,“想不到宪鬯那边没有想到办法,还是我们这边想到了办法。真是没想到啊。”

白炽灯用钨丝是后世人人所知的概念,可是这白炽灯的钨丝是怎么炼出来的,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种熔点在三千多度的金属,用普通的办法是没有办法冶炼的,所以杨锐虽知道它是什么做的,但却不知道它是怎么做的。从冶金实验室将其立项以来,几年下来都没有进展,却不想现在出了成果。

“这是怎么做的?谁做出来的?”杨锐看着那熟悉灯光,很是感叹的问道。

“是同济大学堂一个叫周仁的学生做出来的,他学的还是机械专业。”章太炎说的很是骄傲,他知道这灯丝可是比洋人的竹炭灯丝要好的多,“听说他是先把什么氧化钨用氢弄成了钨粉,但却不是放到炉子里冶炼,而是像烧瓷器一般,先挤压成胚,然后在氯碱工厂里用电烧结,最终这钨条就变做铁条那般,可以随意拉展锻打,完全可以大规模制灯了。”

章太炎看来是真的很看重这个东西,把过程也打听的那么仔细,他虽然说的简单,但这种办法放在后世其实应该叫做粉末冶金,很多硬质钢不是入炉冶炼,而是烧陶瓷般的烧结出来。能烧出钨丝,那么用同样的办法就能烧结出碳化钨还有其他合金,这样做出来的工具钢,比美国人弄出来的高速钢强百倍不止,除了工具钢,需要受力、受压、受磨的结构钢,也是可以用这种办法炼制。

杨锐不明白粉末冶金的意义,但却知道白炽灯所用的钨丝是全世界都在研发,虽然已经有人在实验室制造出了钨丝,但是如何大规模低成本实现工业制造却没有实现。他于是道:“这事情有多少人知道?保密严格吗?”

“加上我,还有实验室、氯碱工厂里的人,不会超过十个,除了这个周仁不是会员,其他的都是会员。不过他也是青年团团员。”章太炎说完,用扇子指着那个灯泡道,“竟成,这东西是不是也要保密起来,不能让别人看见?”

“不要!美国人也做出了钨丝灯,只是大规模生产有问题,我们现在有爱迪生白炽灯的专利授权,应该马上大规模生产这种灯泡,越快越好。”杨锐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便让陈广寿把事情安排下去了。之后他又是问道:“那个周仁怎么说,按照规定他可以在三万两白银和百分之五的专利所得里面选一种作为回报。”

“这人还年轻,钱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求能建一个冶金实验室,专门用来烧东西。”商业上的事情章太炎不懂,只把事情例行通报而已。

“那也是个好志气的人啊。”杨锐说道,“若哪天不忙,我倒要去见见他。”

听杨锐要去见周仁,章太炎忙道:“你就先别见周仁了,还有个人一直想见你,住在龙门客栈一直不想走。”

听闻还有这样的人,杨锐奇道:“谁啊?怎么不赶走?”

“杨度!”章太炎说道:“这人怎么赶也不走。”

丁卷第八十一章京城

龙门客栈算是复兴会的专用字号,在杭州起义之后,这些被关闭的客栈又重新在各大租界开门营业。只是此时不在像杭州起义前那般堂而皇之的吸收会员,甚至连情报站也不设在其内,它现在只是一个单纯的客栈,可因为之前的名声,还是有各色人等住进客栈来求见复兴会各人,只是绝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得不到回应。不过这次,顶着国会三杰名头的杨度,却不得不让客栈经理上报消息。章太炎初听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这个杨度居然就住在客栈里过年,让他不得不留了心。

“他想干什么?”杨度的名字杨锐是耳熟能详的,只是这个帝王学传人找自己何事?

“我也不知。只是此人名望极大,又是一心求见,我看还是见见得好。毕竟他是孤身一人化名住店,再则他是国会议员,应该敢把见面之事外泄,想来还是安全的。”章太炎见过杨度的文章,觉得此人和复兴会还是对味的,其宣扬的金铁主义虽有谬误,但和其他人比,还是高一等不止。

杨锐则摇头,此人以前倒想见的,包括梁启超也是想见的,毕竟后世带来的印象里,这些都是能人,可现在当这些人真实的展现在面前时,也就是那个样子,被后世赞誉的未必有那么出色,被后世贬低的也未必有那么糟蹋,一切都还是从实际来。“还是不见吧。他也算是士绅一类,和我们立场不和。”杨锐道。

“我看还是见一见的好。”章太炎坚持道,“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朱宽肅出来的时候来求见,我看是有投诚之意的。即便不是投诚,此来也一定是和此事有关。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看看他说什么也好。”

杨锐已经对朱宽肅这档事情厌烦之极,不过想到那杨度号称是帝王学传人,也确实可以听听他的高见,于是说道:“那我见一见吧。看看他能说些什么。”

三日之后的沪上租界某处,去除眼罩的杨度在微微模糊的光晕中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作为早前力推君主立宪的他,在经历一年多的国会蓝白党之争后,倒也明白君主立宪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完美。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先有国会再有宪法,则国会权力大,如英法;国会宪法同时产生,则国会权力中,如德国;先有宪法后有国会,则国会权力小,如日本。现在清庭完全是先有宪法,再开国会,其权力可想而知。国会除权力小之外,代表性也不强,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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