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后显然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疑惑地瞟了雍正一眼。
雍正淡淡地解释道：“没错，璟珂是朱姑娘和废太子的女儿。朕劝皇额娘最好别妄想把璟珂的身世说出去，因为那样子就会牵扯出一些不光彩的事情，皇额娘一辈子的贤德名声可就要毁了。皇额娘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该想想十四弟。”
诡谲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着。太后顿感无助。如果说雍正是腹黑皇帝，那么璟珂就是魔女公主！这两人虽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是却彼此相像得可怕。
璟珂见太后动摇了，又上前补充了一句：“孙女劝皇祖母一句，快些把身子养好。如果皇祖母出了什么事情，皇阿玛大受打击，到时候做出什么疯狂举动的话……”
话留一半，让太后自己琢磨，璟珂这一狠招是找雍正学的。
雍正看着跟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的璟珂已经有自己的模样，倒也觉得不是坏事。几个子女当中，唯有璟珂最像他。
“胤禛！”太后悲恸，直喊着雍正的名讳，是懊悔，是恨意，是愧疚，复杂交加。
离开了永和宫，雍正吩咐苏培盛派人把太后的东西全部搬到慈宁宫去，并且要在天黑之前将太后请入慈宁宫。
璟珂跟在雍正身后，默不作声，静静走着。雍正也久久不说话，心里头始终无法平静刚才与太后摊牌时候的激动。
“璟珂，你变了。”许久，雍正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璟珂笑了笑，答道：“人都会改变的。皇阿玛不也变了？”
“过不久就过年了，科尔沁的人也要趁这机会下聘礼了，你是时候准备了。”雍正说罢，便率先离开回了乾清宫处理国事。
而璟珂，则心事重重地往寝宫回去。科尔沁的人要下聘礼了，意味着她要嫁去蒙古了？那到时候天天都要与费扬古四目相对，两人该如何自处？
可是，当初为了保住胤礽，璟珂亲口答应嫁去蒙古，如今雍正并未食言，她也应该履行自己的诺言。
想了想，去了趟景仁宫给皇后请安，这会子齐妃和熹妃正巧带着各自抚养的公主过来，两个未满十岁的公主与璟珂并不亲近。璟珂从她们天真无邪的面容上，仿佛看到了她们跟自己一样的未来，不能自主，哀戚到苦。
“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咱们的璟珂公主现在可真是个标准的美人儿！”齐妃一边抱着三公主雨娉，一边笑着同皇后说道。
熹妃也随即附和，笑道：“可不是？放眼满蒙所有待嫁的格格，二公主可是一等一的美人。”
“你们甭夸她了，当心把她夸傲了。”皇后笑着拉过璟珂在身边，客套地回应着她们。
跟着前来的裕嫔终于有了说话的份，便问道：“臣妾听说，科尔沁要派人下聘礼来了，可是真的？”
“是呀，据说还是由大贝勒和他福晋亲自来呢。”熹妃笑着点点头。
有没搞错！居然让费扬古来给她送聘礼！这有多可笑？等等，福晋？费扬古娶福晋了？他居然没有等到最后一步，先娶了福晋？
不肯相信，不愿相信，却不能自欺欺人。
皇后唤了璟珂好几声，璟珂都在出神，直到大家都喊了她，她才回过神来。
“璟珂，你也别介怀了。先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承受不住，现在木已成舟，也该告诉你了。”皇后慢慢解释道，“当年先帝将你赐婚，科尔沁那边是说好的，在赐婚当天，也就是费扬古娶福晋的日子。”
璟珂苦笑着，不回答。现在告诉她又有何用？他都已经娶了福晋，她也即将成为他弟弟的福晋。世事弄人，非要这么捉弄他们。
“娶的福晋是谁？”璟珂只问了这一句。
皇后回答道：“是科尔沁的格格，桑雅珠。老台吉夫人的远房表侄女。”
她应该是一个很值得人爱的女子，既活泼，又美丽。璟珂在心里勾勒着费扬古身边站着一个草原女子的形象。心痛得像是刀割般，不停滴血。
“公主过年就十六了，可得好好办个生辰呢。”熹妃见气氛有些尴尬，忙转移了话题笑道。
齐妃会意，忙附议道：“对，对！公主的生辰可不能马虎。”
“是该好好办办。”皇后点点头，笑道。她知道璟珂现在心里正难过着，也不忍再多说她什么。
璟珂想了想，向皇后提出请求道：“求皇额娘应允，女儿想见清漪格格一面。”
皇后愣了片刻，只说过后会同皇上商量，请求皇上能开金口，把清漪从遵化景陵接过来一段时间。
璟珂知道以皇后的厉害，接清漪进宫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眼下太后跟皇上在僵持闹别扭着，清漪是十四爷的女儿，这时候进宫陪伴太后，太后有了精神寄托，也能够缓和与雍正之间的关系。
基于此，皇后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璟珂感觉胜券在握，又坐了一会儿，才回自己寝宫去。
依旧经营如水的玉短笛，没有丝毫改变。而如今已经江山易主，时过境迁，她不再是当年的璟珂格格，他也不再是当年拥有阳光笑容的费扬古。
他们，仿佛是一组交叉线上的两只蚂蚁，有过一次交集之后，渐行渐远，一不小心就会从线上掉下来。
如今他带着他的福晋一同来为她的婚礼下聘，她只能微笑地接受他们的祝福，并且反过来祝福他们夫妻俩百年好合。
想想都觉得受折磨。
璟珂只求雍正能快点下旨，接清漪的人马可以快一些到达遵化。只有清漪入宫来，璟珂才能够找寻到方向与慰藉。如今雍正登基，璟珂更不可能跑去咸安宫找柔福晋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跟废太子胤礽一家保持距离，甚至是以陌生的姿态去应对他们，这样子才不至让雍正猜疑。
☆、第六十七章 失意
雍正二年初，因为平定西北战事有功，年羹尧晋升为一等公。此外，再赏给一子爵，由其子年斌承袭；其父年遐龄则被封为一等公，外加太傅衔。年氏一族的辉煌达到顶峰。不过华贵妃年氏的身体却一落千丈。
科尔沁盛大的求亲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来到京城。费扬古领头，福晋桑雅珠陪同。
觐见时候，璟珂躲在大殿后面，偷偷看着前朝那个日思夜想多年未见的心上人。费扬古变了，更加成熟稳重，没有了当年那么乐观的状态，取而代之的是忧郁的笑容。而他的福晋桑雅珠，身着蒙古盛装，跟在费扬古身边，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望着桑雅珠俏丽的脸庞，璟珂感到似曾相识。乍一想，那不是跟自己长得几分相像吗？费扬古娶不到她本人，却娶了个影子，说明心里头还是没忘记自己。璟珂真不知道是该感到欣慰还是感到无奈。
费扬古念完好长一溜聘礼名单，才合上折子，道：“启奏皇上，科尔沁族人为迎接美丽高贵的璟珂公主，专门为公主修建了府邸，务必让公主住的安心。”
“有劳科尔沁贵客千里迢迢为公主下聘，请诸位前往驿馆歇息，晚上御花园朕亲自设宴款待。”雍正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让人领费扬古他们出去。
璟珂抓住了珠帘，努力往前踮脚看去，费扬古没有发现她，转身带着福晋离去了。
失落的璟珂不舍地松开了珠帘，离开了大殿回到后宫。费扬古心里不痛吗？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为什么要他亲自替观音保求娶自己？这是要故意折磨他们两个人吗？
田醒茹生下一女，再次当上阿玛的弘时并没有太大的开心，反而是郁郁寡欢，终日不得笑容。璟珂正好心中想着费扬古也不得释怀，便过去找弘时说话。
“皇妹，是你啊。”弘时苦笑着给璟珂搬了把椅子。璟珂发觉，他的寝宫真是冷清得很，除了几个伺候的宫人，几乎没人来过的样子。反观弘历，那是叫门庭若市。
在康熙帝周年忌日的时候，雍正竟然舍弃弘时，派年仅十三岁的弘历代其前往。这样的举措，不正意味着雍正心里已经有了储位人选？弘时对此敏感也是在所难免的，沮丧、疑虑、不解，交杂着嫉妒与无奈。
璟珂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早知道结局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三哥，小格格刚出生，你也该开心啊。”
“皇妹，我到底该怎么做？无论我怎么做，皇阿玛都不会给我一句给我一句肯定。”弘时颓废地摇着头，痛苦地把脸埋进膝盖里，“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弘历即将被立为太子，我没机会了，呵呵……”
“三哥，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璟珂只能如此劝慰着，弘时和四爷之间的关系已经开始有隔阂了，璟珂真的很担心弘时。
弘时抬起头，微微笑道：“皇妹，难得你还会来看我。你该去找弘历，指不定以后他会记挂着你。”
“三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璟珂握住弘时的手，耐心地劝道，“我们是兄妹。无论如何，我始终不会忘记当年三哥是怎样照顾我的。”
弘时心中感动，眼眶竟也湿润了，许久，才问道：“这几日科尔沁下聘，苦了你了。”
“那又能怎样呢？”璟珂苦笑着看着弘时。是她自己答应条件交换的，如今智能接受事实。
弘时想了想，小心问道：“璟珂，要不你逃吧，我可以帮你。你去找费扬古，你们一起走？”
璟珂立马摇头否决了弘时的想法，义正言辞道：“三哥，你别糊涂了，这么做是欺君大罪！何况，费扬古会答应吗？就算他答应了，你让科尔沁怎么办？让我那可怜的阿玛怎么办呢？”
“可是我不忍心看你这样煎熬。”弘时于心不忍，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就把璟珂当自己的亲生妹妹了。从初次见面桀骜不驯到如今体贴关怀，弘时转变了自己不可一世的态度，他是真心把璟珂当自己的家人，想照顾她，帮助她。
如今，他们两个都是失意之人。璟珂在康熙驾崩前拿到遗诏，被千夫所指，还要拿自己的婚姻做交易。而他贵为长子，却输给了自己的弟弟，无缘储位。
“三哥，你千万不要和八叔他们有太多接触。”璟珂也是听说最近弘时经常同廉亲王允禩等人来往过密。弘时真以为通过八爷一党，可以重新夺回雍正的重视？他不明白雍正对他的苦心，不清楚雍正对八爷一党的忌讳。璟珂真害怕历史会按照原有轨道进行，弘时会被削除旗籍……
璟珂知道历史不能改变，始终不忍眼睁睁看着弘时断送自己的前程而袖手旁观。
弘时笑了笑，同璟珂说出心里话：“璟珂，难道连你都瞧不起八叔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璟珂摇摇头，“你知道皇阿玛对八叔一向忌讳，你为什么还要让皇阿玛失望呢？”
弘时摆摆手，叹气道：“璟珂，你不明白。八叔真的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如果八叔有个出身好的额娘，今日朝堂之上的，或许就不是皇阿玛了。”
璟珂怎么会不明白呢？八爷一向温文尔雅，口碑不错，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唯独不足的就是他的生母良妃是辛者库出身，阻碍了他。
“三哥，凡事都想开些，总会好的。”璟珂最后只能如此劝道。当皇帝并不是什么痛快事情，弘时如果能明白这点，也不会过得如此辛苦。
弘时笑着反问道：“那么你呢？你能想开吗？你真放得下费扬古？”
璟珂默然，自顾玩着衣服裙角，无言以对。她要是放得下，就不至于这样郁闷了。
“今晚宴会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制造机会让你们见一面。”弘时示意让璟珂安心等待他的安排。即便是冒着受罚的危险，他也要帮璟珂这个忙，让璟珂一了心愿。
璟珂无以言表，只能以茶代酒，敬弘时一杯，表示感谢。
曾经，她告诉自己不要跟弘时有太多接触，要跟弘历多套近乎。谁知道呢，弘历一直跟在康熙身边，而自己和弘时一起长大，反而亲近的是弘时。
于是，璟珂也不再特意费尽心思去想那些还未到来的事情。以前过得太辛苦了，想得多，以致于把自己的婚姻都给搭进去了。
在上辈子，她是骄傲的集团千金，看不起那些私生弟妹，她从未感受到被兄弟姐妹照顾呵护的好。弘时真心待她好，她自然也愿意真心把弘时当成亲哥哥。
“三阿哥，四阿哥过来了。”伺候弘时的太监进来禀报。
弘时和璟珂对视之后，便看见弘历举着一把长弓前来，兴致勃勃道：“三哥，我们去打猎吧！我约了科尔沁的费贝勒，天色尚早，我们去打一圈。”
弘时笑着用眼神询问璟珂，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问她要不要一同前去。
璟珂犹豫不决，弘历看了看她，又说道：“不如，二皇姐也一同去？”
“好，稍等我片刻。”最后，璟珂决定一起去，跟费扬古见一面。“我回去换件衣裳，你们待会过来找我。”
说着，璟珂便起身回了寝宫。
弘时见她走远，才意味深长地问弘历道：“你是故意这样做吧？”
“不然呢？”望着璟珂背影的弘历收回眼神，回头看弘时道，“三哥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二皇姐这样会憋出病的。”
“你同她并未经常亲近，为什么……难道不怕皇阿玛怪罪你？”弘时继续问道。
弘历摇摇头，胸有成竹，笑道：“我若是害怕，今儿个就不会过来。”
“再说，二皇姐的才华你我都知道，你不觉得她嫁去蒙古有些可惜吗？”弘历顿了顿，又补充道。
弘时倒是被弘历的言论给逗笑了，说道：“那如何才叫不可惜？她是大清公主，配得上她的只有蒙古。”
“那可不一定。”弘历若有所思，不再答话，眼神看向了远方。或许，在他的心里，谁都是配不上璟珂吧。他虽然只跟璟珂短短接触过，但是璟珂的言谈举止已经把他深深吸引过去了，他一直觉得而璟珂不属于皇宫，不应该被紫禁城给埋没。
换上了一套比较轻便的骑马装，璟珂把笨重的头饰都给卸了，只留下一对耳坠子。出了寝宫，弘时和弘历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出宫腰牌哪里弄的？”璟珂疑惑地问弘历道。而且，他们出宫，雍正知道吗？这样随便出宫好吗？
弘历笑着指了个“嘘”的手势，道：“这是秘密。”
“你就放心吧，四弟做事一向有分寸。”弘时笑着拍拍璟珂的肩膀，让她别想那么多。
或许是由于太久没有见过费扬古，璟珂心里忐忑慌张得很，只怕见了面无言以对，徒增尴尬伤感。
可是见了面，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草原儿女都善骑射，费扬古应该会带着福晋一起来吧？璟珂想着想着，愈发感到不安。他的福晋知道他们的事情吗？如果知道，三人面对不就更加尴尬？如果不知道，她心里会更加害怕，琪儿的阴影始终埋在她心里琢磨着她，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