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满袖·缘+云满袖·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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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满袖·缘+云满袖·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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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

轿子旁边穆仙凤示意,轿子被抬到麒麟前面。被点穴的众人,动弹不得,想要探看如此大排场的人之模样,怎料轿子的位置停得正好,挡住了龙宿与麒麟的身影。连剑子也被挡住了。他走前几步想走到龙宿身边,不料,让轿夫拦着,死死挡着。穆仙凤转头过来,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啊啊,被记恨了。

龙宿直视着麒麟,四目相对。

“吾乃儒门天下龙首——疏楼龙宿。今日来,请汝一滴血。”龙宿右手按胸,停顿了下,“仙兽是否愿意?”

麒麟圆圆的眼睛直盯着龙宿,缓缓晃了晃脑袋。

“呵呵。” 龙宿不怒反笑,“无妨。今日扰汝之人不会再出现了。”说毕,钻身入轿。

“龙宿!!!”想见偏又见不得的苦闷,萦绕在心,剑子大声喊他。

“吾不见汝。”龙宿的声音很轻,“吾已经不想见汝了。”招手将默言歆招到身边吩咐了几句,让众人抬轿而去。剑子将阻挡的人扫开,追了几步,又让默言歆拦了下来。这个沉默的男子拦着他,不说话,只是拦着。剑子心里着急,想依法炮制,将他扫到一边去。不料,默言歆仿佛腿脚生根,纹丝不动。一句话成功挡住了剑子。

“主人不想见你。”

默言歆扭头看向仍被定住身体的众人,对着身边的人点头。那些人从怀里取出药瓶,飘散出紫色的气体来。众人脸色发苦,看着他们,只觉得味道刺鼻,无奈动弹不得,避无可避。

 “你们做什么?”剑子开口喊道。

“主人不准他们再来骚扰麒麟。”默言歆说了这句,不再说话。

剑子心头怒气蒸腾:“我知道!我问的是你们弄了什么?”

“……自然是毒药。”鱼游水冷笑,“只有死人不会扰人清凈。”应了他的话,其它的人很快毒发,口吐白沫,抽搐不止。剑子飞身过去,想要解救,无奈人数太多,一一运功解毒根本不可能。那边杜一苇也被龙宿的残忍惊得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将随身带的解毒丹分给其它人吃了。

……没有效果。一个,一个,轻易死去。

“剑子先生,”默言歆递出一个瓶子给剑子,“解药,请你和你的朋友服用。”剑子浮尘将药瓶扫落在地,铁青着脸。

“不需要。”

鱼游水神色默然地指挥着残余部属将人都抬出去丢了。麒麟忽然仰天长鸣,竟然是为了这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而悲泣。剑子的眼睛通红,握紧的手发出关节响声。

“剑子?”

“老杜,帮我把东西带去给令狐。”

“你呢?”

“我要去见龙宿。”

 

弦知音每次到天无尽都觉得很悲凉。靠着儒门天下的祖先坟墓的地方,再华丽也是一片仓皇之色。龙宿住在这里,自清明时节从疏楼西风离开,到了这里,便留下来了。连儒门天下的事务也搬到这里处理。

他走进去的时候,龙宿正在饮茶。动作优雅。

“看看谁来了。”龙宿轻笑着,依然是半躺着,动都不愿意动。

弦知音迎到他的身边,靠着他坐下来,握住他的手。

“听说你最近不舒服?”

“小病。”

“是之前的症状?”

“是。”龙宿懒懒地说。

弦知音摇头:“你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句话吾该问汝。假麒麟钥汝毁了?”

“是。”

“那一块象牙印吾是无所谓,但是接下来事情只会往更糟的方向去。汝何尝不懂?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龙宿咳嗽了两声,身体软软的。

弦知音眺望远处,道:“吾不懂得。”

“汝每次对吾用儒音都不说实话。”

“我不过是,不确定。”

“罢了。反正吾一点都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龙宿翻了个身,背对着弦知音。

弦知音低声说:“倘若一天,我不在你身边。”

“吾不要听假设的事情。汝要去佛教便去。吾又没拦着汝,要做和尚快去。”

“你啊……”

“吾去见过麒麟了。这神兽生性慈悲,即使众人围攻,仍不肯应战。麒麟怕是守不住那个墓穴。”

“龙宿我希望你介入,开启墓穴。”

“不。”龙宿靠着软软白白的兔毛毡上,“唯独这个不行。江湖这个地方,三人成虎。一个信,两个信,众人就都会信。他们会传的,传汝并没有毁去麒麟钥,传汝想独吞宝藏和秘籍。到时,汝就是众矢之的。但墓一旦开启,纷争只会扩大,不会平息。汝何不将事情终止在自己的手里,江湖是个健忘之地……”

“龙宿,今日的你,特别伤感?”

“是了,是汝的错觉。”龙宿闷闷地回了一声。

弦知音笑出了声音,伸出了双手将半躺着的龙宿拥抱在怀里。

“啊……”

穆仙凤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弦知音与龙宿的动作几乎是同时的,飞奔出去。

剑子快步往里面走。穆仙凤紧跟在其后。

“不能进去。”

“我要见龙宿。”

一声轻叹。

“吾在这。何苦为难小儿?”龙宿将穆仙凤抱在怀里,“凤儿,无恙否?”

“主子,他擅闯天无尽……”

“无妨,汝先下去吧。”龙宿将她往后面轻轻一推。

穆仙凤虽有迟疑,还是告退离开。弦知音皱着眉头。

十里宫灯,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光。

“剑子大仙来得好快。有何贵干?”

“龙宿,那些人不过一时妄念,何以下如此毒手?”

“他们擅闯吾儒门禁地,如何以一句妄念可以解释,今日墓穴若开,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什么?”剑子瞪大双眼,事隔三百年,眼前的龙宿,出落得比少年更俊逸清朗,却带着一股无法解释的肃杀之气,“为什么?”

“为什么?”龙宿莞尔,“无需跟汝说明吧。这是吾儒门的事情。”

“龙宿,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

“残忍?”龙宿的团扇遮脸,“吾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吾杀的何止这些,还有更多的汝还未见到……剑子仙迹,难道汝是第一天认识吾的吗?”

 “龙宿你!!!”

怒气上涌。推拒之间,剑子狠狠将龙宿摔在地上。弦知音来不及阻止,慌忙将龙宿揽住。对上弦知音担忧的目光,龙宿摇头一笑。

“吾无事。”

弦知音叹道:“龙宿,汝不该……”

“吾要做的事情,无须别人来评断,汝也一样,弦知音。”

龙宿转头重新面对剑子。显然出乎自己意料,剑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再看龙宿,本来怒气腾腾的心,片刻便凉了。

龙宿忍不住笑出声音来,在空旷的地方回响着,竟是暗含内力,让人振聋发聩。

 “别笑了。”剑子痛苦不堪的神色。

“吾怎么能不笑?”龙宿止住笑声,“离别三百年,汝未曾来见过吾一回。一见面就来与吾争吵。”

“刚才是我冲动了。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轻贱人命?”

“吾只知道,他们必须死。”冷冰冰的声音,仿佛落到地上都会有清脆的回响。

“就因为这样,就因为这样?”剑子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龙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吾一直都是这样。”龙宿侧头看见庭院里被雨水打落的白玉兰花,“剑子。吾们,散了吧。”

剑子身体一震,扑上前去抓住龙宿的双臂,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吾们散了吧。”说第二次是流利了,但是微微的颤音还是让弦知音听出来了。他不能干预不能介入,只能微微叹气。

剑子收回手的动作很慢很慢,低头退后了几步。龙宿心有百般滋味,只能用团扇遮住脸。

“龙宿。”

龙宿掀眸看他,表明自己有在听。

“龙宿……”

剑子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浑身颤抖着。

龙宿猛然察觉到什么,一惊,伸出手去要抓住剑子,却让衣边划过手指,错落而过。剑子飘然而去,身姿不再潇洒,急如流星。龙宿怔怔地看着剑子消失的方向,半晌,才从僵硬的挽留姿势回过身来,趔趄两步,靠在朱色廊柱上。弦知音慌忙去扶起他。从不在人前示弱的龙宿,圆睁着的琥珀眼睛,似笑非笑。

“你这是何苦?”弦知音无奈摇头。龙宿将他推开,独自站起来,皱着眉头。

默言歆跟上前来,低声道:“主子。”

龙宿挺直身体,握扇挥手:“无事。吾无事。”

弦知音忽然抓住转身要离开的龙宿,沉声道:“我该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坚定而清澈的眼神。龙宿仰望落雨的天空,神色隐没在暮色里。

“吾走的是修罗道,不想累他。”

 

走出天无尽。弦知音意外地看见站在面前的人影。

“太史侯……”

“再过两日,就是教统公选大典。照礼法来说,汝应该与儒门龙首避嫌。”

“是了。”弦知音一笑,“是吾的不是。多谢太史侯汝的提醒。吾这就回学海无涯。”

太史侯甩袖背手在后,哼了一声,走在前面。弦知音跟在其后,回头,看了一眼天无尽。华丽无双的行宫在夜色里更像一只吞噬人命的怪兽,悄无声息将目标拆吃入腹。

“太史……”弦知音唤住了太史侯。

太史侯不耐烦地皱眉:“还有什么事情?”

“不,没事。”弦知音勾起唇角,带着一些无措。

太史侯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若没事,就早些走吧。”

“好。”弦知音快了两步,跟上他,“不知道东方好友泡了茶没有?”

“啰嗦。”

不必问的答案。

弦知音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物来,低头看了看又收了回去。

“太史,汝说,大选那日是不是该换套衣服?”

“汝很烦。”

天无尽最高的迎风台,方圆百里的景色,一览无余。弦知音一身白衣格外得显眼。龙宿站在其上,俯瞰大地。

“主子?”穆仙凤不解地问,“为何让弦先生将真品拿走?”

“他向来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龙宿低头看着那两人,“若这是他的决定,吾只能成全他。”

“但是……”

“凤儿汝跟吾也不少时日了,有些事情不该问不该做,汝应该明白。”

穆仙凤称是,抬眼看着龙宿。那张精致的面容难得露出这么显露的悲伤,是因为想起了谁。

“主子。”默言歆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长月先生求见。”

“带他去玲珑阁。今夜的客人真多。”龙宿低头。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狼藉。

他皱眉。穆仙凤赶忙道:“主子先移尊龙云阁换件衣衫吧。仙凤做了些酒酿圆子,呆会可以与长月先生一起用。”

“圆子……”

【少主,今日冬至,江东习俗是吃圆子,才能团团圆圆。】

“主子?”

“无事。回去吧。”

【小年一定要吃圆子的。少主,这能保佑您新的一年遇事如意,爱亲之人可以团团圆圆。】

长月宸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神色有些疲惫,手里托着茶碗,丝毫没有喝下的动作。

“这茶入不了汝的口?”换了身清爽衣服,龙宿的心情平复许多。

长月宸见到他,起身行礼:“属下长月宸拜见龙首。”

“长月先生是龙宿的师长,怎么能行这般大礼?”龙宿接过穆仙凤递过来的茶碗,掀开盖子,对着里面吹了吹,缓缓饮下。

长月宸道:“此次来,吾是来请辞的。”

“三百年了,吾想汝也该来了。”龙宿放下茶碗,“辛苦汝了。”

“不是这么说。”长月宸迷茫地看着龙宿姣好的面容,当初青涩少年已经长成一派之首,付出的代价却比任何一任门主都来得巨大,“吾希望能在师尊的坟墓旁边建一处小屋。”

“汝打算守坟?汝应该知道,儒门不比其它地方,一旦决定了,这辈子汝都不能离开那里。”

“吾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若生不陪伴他,那死也要守在一处。师尊,汝与他相处时日不算长,不知道他是个很害怕寂寞的人。”

“一个一个,都是痴人。”龙宿胸口郁闷,长长吐了一口气。

长月宸反问:“汝何尝不是?”

“凤儿做了酒酿圆子,今日汝就歇在这里,过两日,吾派人过去交接江东儒林的事宜。无名,吾希望汝能再留一段时日。”

“还有可以效劳之处?”

“有点小麻烦,需要汝去处理。”

穆仙凤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酒酿圆子走进来,放在一边的八角桌子上面,朝着龙宿行礼后退下。

龙宿点头,继续说。

“这一段日子,吾会让人在浩瀚海里替汝修一处住所。”

“吾明白了。”

“我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慕少艾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剑子,“你和龙宿吵架,我又帮不了忙,你怎么跟楼上的一个德性,全部要赖在我身上。”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凭龙宿的根基和你的医术,到现在他身上的‘相思难解’还没清除?”

“哎呀呀。”慕少艾将烟管往怀里一收,道,“不是我解不了,你不要随便砸药师我的招牌,而是你的美人不肯让我解。”

“为什么?”

“为什么?呼呼。”慕少艾说到这个,忍不住要拿手里的烟管敲剑子的脑袋,“你前些日子和侠刀去偷摘美人的云华篸对不对?”

“你怎么知……”

“呼呼,我怎么知道?那云华篸一年一株,只有浩瀚海那样得天独厚的地方才能养得出来,性热,可以去掉‘相思难解’里的寒性,是龙宿要喝的药里最重要的药引子。‘相思难解’不是很刁难的毒,但是需要长期慢慢疏导才不会伤到他。这些年,我一直帮着他疏导,谁知道杀出你这么个呆子,这么轻易就将云华篸摘了喂好友。侠刀那位的病用云华篸是有奇效,也不是非用不可。但龙宿除了云华篸什么都不能用。我想了半天,才让他去取麒麟血来暂时压住……但我始终觉得这毒不该拖这么久……”

“麒麟血……”剑子脸色苍白。龙宿去取麒麟血。麒麟没有给他。龙宿没有强取,是为什么?

慕少艾瞥了他一眼:“看你的神色,他没有取到麒麟血。”

“嗯。”剑子迟疑了下,“麒麟不给他。他便走了。”

“那也难怪。龙宿大概心底并不想要麒麟血。”

“为什么?”

“麒麟血性最烈。用它确实能压制毒性,不过是以毒攻毒,非常伤身,并且可能因此损伤他的功体,最坏的情况他会武功尽失。”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剑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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