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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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千金-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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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前又没当过爹,当然不知道!”张黑桃好笑的看一眼郑明业,让他帮着倒一杯水进来,一时只觉又累又倦,先行挨着来初躺下。
郑明业到了灶下,待要倒一杯温水,揭起大锅一看,见早上还有剩的稀饭,便舀了稀稀的一碗,端进去与张黑桃道:“那白开水淡而无味,你既是口渴了,先喝一碗稀饭罢!这既能抵得口渴,又不会喝了一肚子全是水。”
张黑桃坐了起来,接过郑明业递过来的稀饭,几口喝完,看着他把碗端了出去,一时却不忙躺下,只怔怔出神。
想这乡下穷些的人家,常有婆婆和媳妇为吃食吵架的,自己在娘家时,就常常听娘提起她年轻时的事,说道当初生下第一个女儿时,因要喂奶,没到吃饭时间肚子却饿了,一时待要自己去舀一碗稀饭吃,见婆婆平时严厉,又不敢去,遂央求爹爹代她舀一碗进房,谁知爹爹理也不理她,粗声道:“要吃自己舀去!”把她气的在房内垂泪。如今轮到自己生儿子坐月子,郑明业不待自己说,却体贴的舀了稀饭来给自己吃,可知没嫁错人。
想当初自己就是见村里的粗汉一言不合就打婆娘,才一心要挑一个斯文些的才肯嫁,见郑明业虽瘦削,一见女孩子却脸红,知道他不同于其它粗汉,后来打听得他哥哥欲待再考举人,若是考中了,郑家自然就是村里人想攀附的人家了,考虑再三,这才把自己的意思透给爹娘知道,爹娘跟哥哥商议了好几日,便托郑家婶婆来探口气,终是事成了。初初嫁来时,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着,只怕自己当初作错了决定,如今却真正舒了一口气。
我要看闲书
郑明发走后,巧娘每天算日子,说道今天应该走到那个地界了,明天又该到那个地界了。郑婆子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听得巧娘念叨,笑着说:“你又没到过省城,怎的这么熟悉这些地名?”
巧娘手里正拿一幅刺绣在飞针走线,闹言抬头道:“先时在娘家,我大哥出远门行商,好几次到省城去,大嫂在家日日念叨多少脚程该到那个地儿,多少脚程又该到了省城,听她念的多了,我便也知道了这些地名和路况。”
郑婆子点点头道:“你大哥如今只守在绸缎铺里,不再出远门,你大嫂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虽如此说,我大哥竟像是坐不住的一个人,这阵子已是在计算着要上京里会我二哥呢!他给二哥介绍几个行商捎了皮货出海卖,听闻人家不愿跟二哥四六分账,最后说到五五分账,二哥写了信回来说这件事,大哥冷哼一声说若是自己在京里,那起人必不敢提五五分账这些话,如今第一趟且让他们多赚些。因此自己要上京里看一下情形,再顺便看看二哥发展的如何。”巧娘说着,用嘴咬断了手里的线,把残绒吐在屋角,见郑婆子听住了,便接着道:“若是诚信好的行商,说好五五分账,他不存私心,二哥也尽有赚的。只是怕他还要从中取利,明着是卖的十两银子,他假说只卖了九两,自己先悄悄暗了一两在内。回时只把卖的九两的利润分五成与二哥,二哥便吃亏了。大哥于这些上面,最是晓得弹算,如今还不是怕二哥吃暗亏,就欲待上京里去为他谋划一二,再亲自为二哥搭上诚信可靠的一两个行商方罢呢!”
郑婆子也知晓方达能干,又长袖善舞会结交人,笑道:“凭你大哥的性子,不会上了京里,就不舍得回来,转头把家搬到京里罢?”
“那倒不会!”巧娘拈线穿过针眼,把线两头扯平了,揉着打了一个结,插了进绣布上,用手指去掠几丝垂到耳边的发丝,笑道:“大哥最是念旧,又挂着要在家乡奠拜祖宗,轻易不会搬离家乡的。三哥跟了人去挖参,这么些年没见回来,也没个音信,大哥也怕自己搬了地儿,有那送信来的人找不着,因此上虽新买了地皮,却没心思去建造,只把旧宅子翻新,一家人依然住着,还不是怕三哥在外托了人捎信捎消息,却找不着人。”
巧娘未过门时,郑婆子也是见过她这个三哥方遥的,是三兄弟中最潇洒的一个人。当时新婚不过一年,娶的是打小就一起长大的表妹,却没想到表妹身子弱,生产时血崩,母子皆救不回。方遥伤痛得不行,只说表妹当时残留着一口气时,自己手上若有那成了形的百年老参,定能吊回表妹一条命,因此上消沉了一年,后来就跟挖参的人一起走了。
贵姐儿听郑婆子和巧娘闲话了一回,揭帘去看张黑桃,见她和小来初睡的香甜,便没有进去,一时有些闷闷的。爹爹出了门,小叔又去打鸟了,哥哥们上学堂了,奶奶和老娘忙着干家务做针线,算来算去,只得自己一个闲人,呼,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见郑婆子和巧娘没有留意她,贵姐儿偷偷的进了郑明发用来读书的小厢房,拖动椅子,费力的爬到书桌上,盘腿坐在书桌上到处翻看,没有出意外的,全是竖排版繁体字的经书,连猜带蒙的当然也能看下来,只是这些古文对她来说,总是诲涩难懂,看得几页就没了耐性。把书归位后,贵姐儿站在书桌上眺望了一下另一边书架上的书,估计书架上应该放有几本能看的闲书,遂爬下桌子,把椅子拖到书架前,踮起脚尖去抽了几本书下来。
郑婆子在外面不见了贵姐儿的踪影,喊了几句没人应,经过小厢房见门开着,探头进去看时,不由“喔喔”的笑了。
巧娘闻声过来,也探了头进去,只见贵姐儿盘腿坐在楠木大靠椅上,左手里捧了一本书,书的右边卷成筒状,她小小右手横放在书上,手指拈着左边的书页,低头凑近书,努力分辨着字体,作一副边看边要把书页揭过去的样子。一时忍不住也笑了,进去抱起贵姐儿,合上她手里的书说:“小乖乖,你作的好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认得字了,哈哈!”
贵姐儿好不容易找到一本闲谈的书,虽然口气是一个老头子在讲些类似聊斋的故事,但是这么久没接触文化类的东西,还是很稀罕了,看的正入神,没提防郑婆子和巧娘找了进来,见手里的书被拿开了,不由“哇哇”大叫,伸手去抢了回来。
巧娘好笑的亲了亲她说:“小乖乖,等你长大认得字再看罢!这里面又没什么好玩的,小心弄破了,你爹爹回来说呢!”说着又拿开贵姐儿手里的书,小心的放回书架上了。
贵姐儿沮丧极了,一点点的文化娱乐也没有了,看来得长大些跟着哥哥们认些字,才能要求进来看书了。
郑婆子见贵姐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笑道:“那些书不是用来玩的,得认了字的才能看,贵姐儿乖,来,咱们吃蕃薯去。”
贵姐儿也闻到蕃薯煨熟的香味了,退而求其次,没得看书,有得吃的也行吧!
郑婆子牵着贵姐儿的手到了灶下,让她坐在小木凳上,揭开锅盖正要拿蕃薯,却听见大门外有人在喊“阿嫂”,出去一看,却是郑尾生一个极蔬的远房表妹,住在邻镇的。只得打招呼笑道:“你怎么得空来了?快些进来,可吃了?没吃的话晌午就跟着我们娘儿几个随便吃一餐罢!”
郑尾生这个远房表妹吕婆子年岁跟郑婆子差不多,看着却比郑婆子还老相,因为嫁的不好,家里甚是贫穷,郑尾生在时,常常上门,郑婆子也时时接济她。后来郑尾生去世了,吕婆子看看郑家败落下来,却不大好意思上门了。这阵听得郑明发去考举人,寻思了老半天,就从菜地里摘了一把菜来走亲戚了。
这水有味儿
待得吕婆子走后,巧娘拿了她送来的那把菜去洗,却发现那菜全是菜虫,蚀的不成样子了,一把丢在盆边,跟郑婆子说:“吕老姑眼花了罢,看看这菜被菜虫吃的这个样儿,也好意思送来给我们?下回让她别送了。”
郑婆子一笑道:“她又不是专门送菜来给我们吃的,不过一个手势,想上门来攀攀话,又不好意思空手来,一时找不到东西,随手就摘了一把菜来罢了!”
巧娘点点头,上回也有一个穷亲戚来,提了半篮子蕃薯,她一看那蕃薯似是放的久了,发出一股味来,见那亲戚却还当一回事似的递给她,正要说不用了,你拿回去自家吃罢!还没说,郑婆子却从旁接了那个亲戚的篮子,笑着说:“来便来罢,何必提东西呢!”巧娘见那亲戚似是松一口气,一脸释然的样子,极是不解。待得那亲戚走后,郑婆子却说:“若没那半篮子蕃薯给她作面皮,她却不好意思在咱家又吃又拿的。咱家虽是难点,却又比她强的太多,我待要接济她一些,她若空手而来,又怎么好意思拿咱家的东西,有了这半篮子蕃薯,她就想着这是礼尚往来,拿的也理直气壮些。下回再来,也觉着还是走亲戚,而不会觉着是来打抽风的。心里也好受些。”
郑婆子虽没有茹斋,却极其信佛,又信轮回,对待比她困难些的亲戚们都极好,接济人时也不使人难堪,极通晓乡下的人情世故。郑尾生初丧时,那时郑明发还在埋头读书,郑明业又还小,她不欲郑明发舍了读书那条道,只得自己咬牙撑着,后来想给郑明发借些银子拜在一个师子门下,以备考举人时有个依持,在亲友间奔走了无数次,也有白眼相加的,也有好言相慰的,只是究竟没有借到银子。郑明发一时气愤,干脆舍了读书那条路,寻了方大户家,进去当了账房,帮着郑婆子支撑起生活来。这么些年过去了,郑婆子于自己当初求告无门的事还记得,倒也不记恨,却想着自己当时那股难堪的心情,现下有比她更难的亲戚们上门,她便设着法子不使人难堪。
巧娘虽父母早亡,几个兄长却能干,先时跟着方达,过的好日子,对于这些乡下人弯绕绕的心思却不大理会,后来跟着郑婆子接待的亲戚多了,慢慢的倒也体谅得穷苦人的一些小心思,这些人虽厚着面皮求人,却还是希望人家给她留点面子的。
郑婆子符度吕婆子久没登门,这会来了,说了不多的话,话里话外不过是她早就看出郑明发是文曲星下凡,以后必是官老爷之类的话,想来是留个伏笔,异日必会再来的。遂对巧娘说:“吕姑姑先时恃着明兴婆娘是她一手撮合成的,在明兴婆娘面前作出一副尊贵长辈的样子来,后来老头子去世了,明兴婆娘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了,她跟我们走的也淡了许多。如今又走动起来,自是想着明发极可能有出息,想跟我们亲近些。我也不记恨她,再怎么说,人总有三灾六难的,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她这会儿还难着,指不定将来有些儿孙却抖起来也未定,却不必让她难堪的。”
巧娘知道郑明兴的婆娘吕氏本是吕婆子的本家侄女,她家也曾得意过一阵子的,因此那时郑明兴要说亲,吕婆子来一说,两家才会一拍即合。那吕氏有些势利眼的,你若是得意时,她做低伏小的服侍你,你若是不得意时,她拿眼瞧也不瞧你的。吕婆子虽撮合了她和郑明兴,又是她的本家婶子,她却不甚放在心上,怠慢得吕婆子几回,吕婆子自然不上她的门了。
贵姐儿吃完蕃薯,踱过去看巧娘扔在一边的那把菜,一看也吓一跳,菜叶被蚀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梗边还结了白白的虫蛹,看着寒碜的很。正要走开,只觉脚背痒痒的,低头一看,有一条白白胖胖的小菜虫正在她脚背上蠕动呢,不由魂飞魄散,尖叫起来。
巧娘听得她的叫声,慌忙过来,一看不过一条小菜虫,用手拎开了,一边笑道:“贵姐儿真是长人不长胆,一条小虫也吓成这样。”
郑婆子也说道:“别的还罢了,她就最怕这些小虫的。”一面说一面把一碗饭端进房里让张黑桃吃,出来见来荣他们也下学了,忙收拾饭桌让巧娘把饭端出来给孩子们吃。巧娘看看日头说:“小叔今儿怎么还没回来?等他回了再一起吃罢!”
郑婆子摆摆手说:“看饿着来荣他们,让他们先吃罢!”
来华和来福不等大人说,早已自己去拿了碗装了饭就吃。来荣大些,却知道要等小叔回来一起吃,只拿了一个蕃薯坐在门槛上说:“我先吃个蕃薯,等小叔回来再一起吃饭。”
张黑桃在房内听得郑明业还没回来,扒完碗里的饭,放下碗抱起小来初说:“你爹爹还没回来呢,莫不成今儿逮着大鸟了?”说着想起也该帮小来初把尿了,撩开他的开档裤,却见他的小鸟早已支了起来,“嘶”的一声,尿柱打了一个半月的弧度,正正好尿进她刚刚放在床边的碗里。张黑桃一时怕扰了小来初尿尿,会让他尿一半就停下来,便一动不动,见小如初尿了一碗,不由笑了,帮他整好裤子说:“你个调皮的,怎么就这么巧尿进碗里了?”正说着,却见郑明业揭帘进来了,一头汗,笑嘻嘻说:“今儿大丰收,逮着了好几只大鸟。”
“我就说呢,回来的这么晚必是有收获!”张黑桃看一眼郑明业,嗔道:“看你,还不去洗脸吃饭,看饿坏了。”
郑明业先上去看看小来初,一壁说:“倒不甚饿,就是带去的水早早喝完了,可渴坏了!”说着见床边放了一碗水,二话不说,端了起来一饮而尽,嘴里还咕噜道:“这水有点味儿,放了什么了?”
张黑桃一个转身,见郑明业端了他儿子刚撒的那碗尿就喝,来不及阻止,哭笑不得的说:“那是来初刚刚撒的尿,你怎么喝下去了?”
“啊!”郑明业目瞪口呆,忙冲了出去漱口。
郑婆子和巧娘听得他喝了来初的尿,全乐了。就是来荣和贵姐儿等,也笑的东倒西歪。
牵呀牵小手
就在巧娘计算着郑明发该已到省城时,方达托人来告知她一个好消息,方遥回来了,让她快去见面。巧娘又惊又喜。三哥走了这么多年没个音信,大家心里都暗暗想过或许不在了,只是不敢说出口,还抱着一个希望而已,没想到他真回来了。由于父母早亡,巧娘与三个兄长相依为命,感情极深,跟三哥方遥年纪相近些,比其它两个兄长更见亲密,这下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喜极而泣了。
因来荣等人上了学堂,巧娘也来不及等他们下学,只收拾了一下,抱了贵姐儿跟郑婆子说:“我三哥回来了,一家子相聚,只怕有许多话要说,我今晚却不一定会回来的。”
郑婆子听见方遥回来了,也代巧娘高兴,点点头说:“来荣他们有我呢,你只管去罢!把我们新晒的菜干拿些去,这个虽普通,熬起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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