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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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雪-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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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一出,殿上立刻安静了。连子凝怀里啸歌的宝贝儿子都不闹腾了。子璇和啸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也许在她们看来,只要子凝不愿意,一切都还有商量。
  
  “就随了母后的意思吧。七月我就嫁过去。”
  
  皇帝要开始办公了,子凝陪着这一家三口步出大殿。子璇把儿子交给啸歌抱着,转过身去拉住子凝,“六姐。。。你真够狠心。”“你是说我对她吗?我对她的心早就死了。既然她现在也已经背叛,我还要,”“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对你自己。”子璇有些忧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六姐,你嫁过去和现在也没什么分别,都是行尸走肉。你又何苦这样残酷的对待自己。”
  
  子凝不回答,把手抽出来。还想问问刚才心里的怀疑,又有些欲言又止。“孩子很可爱。。。子璇,既然我得不到这样好的生活,你得到了,你们俩就要替我。。。和她,好好过下去。”子璇点点头,似乎有点点泪光。“啸歌,”“嗯?”抱着儿子在一边装聋的啸歌转过头来,“要是。。。有她的什么消息,请千万告诉我。”
  
  啸歌还来不及应一声“好”,子凝便翩然远走。
  
  百里之外,云游从无欢的营帐里走出来,慢慢回到自己的营帐。一进门,子清便给她递上煎好的药。“你也该补补了。无欢的伤怎么样?”云游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出一口气,方道,“我把她的经脉基本整的差不多。但是也只能到此了,要是再受重伤,最多也就只能靠在心脉上做的保护来吊命。”“也就是说,”子清在一边坐下,“她要是三天后真的去和杜确决战,最后剩下的内力,只够吊命?”“嗯,而且她要是想把那点功力传给什么人的话,就必须以利剑刺穿那人的躯体和她自己的心脏。”“哦,这不是你们嫁衣神功的一门手法,叫什么,那个。。。”
  
  两个人正说着,刚刚调息结束端坐在床上的无欢,拿起杜确早上送到的书信,感觉世事苍凉,却又轮回无尽。多少年后,还是会彼此照应。
  
  杜确的信中说,而今真个西羌都巴不得我赶快死,多谢师妹你的探子们。满朝文武都希望取我项上人头来取悦你。但我亲自率领的剩下的军队却死活不愿意,他们宁愿抵死抗争腹背受敌,也要和你同归于尽。甚至有人说,不惜代价的要进京去挟持皇帝,让全国再一次动员起来抗击你。前日小皇帝却秘密前来找我,表示愿意支持我抗争到底,知道我是一心希望西羌强盛的忠臣,表示如果我想,他可以不惜代价的支持我。但是我心中清楚,长野一败,我已经没有余力抵抗你。即使勉强继续,也只能造成生灵涂炭。而今居雍城中军士饥馑已久,再包围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感念于陛下的厚德,无欢,我的今生宿敌,我希望三日之后可以与你在你的大营和居雍城之间距离一半处的那片草原上最后决战。尽你我毕生所学,生死各安天命。此战之后,若我死,请放过陛下和我的旧部。若你死,我答应你永远不再进犯南齐尺寸土地。
  
  无欢仰起头,十一年前扬州的比武似乎还是昨天。那个时候自己十八岁,毫厘之差打败二十八岁的杜确。十一年过去了,自己二十九岁,杜确三十九岁。十一年间他们各怀心事各为其主,再也没有堂堂正正的斗过一场—不带有私情,不怀有阴谋,也不留手。
  
  这一次,一样许胜不许败。无欢心里很清楚,十一年过去,他们依旧是势均力敌的敌人,不分伯仲的师兄妹。取胜对方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只有拼命。而这份拼上自己性命的觉悟,竟然都是来自,想要化解杀戮刀柄的善良。
  
  两个残忍狠毒惯了的人,却在同一刻,决定用武者的方式,背负和化解所有恩怨。
  
        
一百零一
  无欢准时出现在草原上。白衣飘飘,并不着盔甲。杜确早已持刀傲立在那里,带着笑意打量着一里开外护送无欢的队伍。“那个是无琰吗?”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他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个伯伯在打量自己的小侄子。
  
  “对。我把毅恒的剑给他了。看着眼熟?”“嗯。无琰不是云游的徒弟吗?为何给他宋毅恒的剑?虽说是宋家家传的无双剑,你只怕也要经过风师叔的允许吧?”无欢走过去,像杜确一样把飞仙插在泥土里,双手扶剑首站立,两人相隔越有五丈之遥。“师傅多年不过问这些事了,成天和乌师伯下棋玩。还说什么徒弟不如以前好,不想好好教。”
  
  “啊,师傅。自打离开扬州我就再也没联系过师傅了。”杜确长叹,“无欢,我们斗了这么多年,真是走了一段很远的路啊。”“是啊,师兄你一直都想置我于死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杜确仰天长笑,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沧桑。“我杀你那么多次都杀不死你,我很失败!”“师兄练成乌师伯宁死不让你练的大漠孤刀,那一刀坐困愁城真的很厉害。继承大漠绝学,师兄哪里失败。”
  
  “呵。。。”杜确摸摸后脑勺的头发,棕色的两条小辫几乎长到背上。“你肯定是找了卜苍万,否则没人看得了。我听说,云游和那个。。。子清,搞了什么新门派;那个子清还是公主来着,说是医药毒蛊特别在行,是她给你制药吃了?”无欢点头,“哦,世上竟有这等奇药,可以让你恢复到而今这个样子,啧啧!”
  
  两个人这么拉家常,无欢只当自己是在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好奇心。对方都很清楚,这一次见面之后,再见面就是下辈子了。既然可能马上就是,该说的话都说完吧。“你啊你,我真是。。。太低估你。逼我逼的这么狠。。。无欢,”杜确苍鹰一样锐利的眼神直射过来,“你为了那个雨蓉公主子凝,就真的愿意这么不要命?”
  
  “师兄为了心里的愿望和国仇家恨,连心爱的人也可以亲手斩杀,又为何不能体会我的执着?”杜确又是一阵仰天长笑,忽然一声暴喝,
  
  “阿什库啊!你要是活着,看见我今天这副样子,又不知要如何取笑我啊!”
  
  杜确仰面朝天,冬日难得的暖阳照在他的脸上,无欢似乎看到有眼泪流下来。“本以为师兄已经是没有了心的人,没想到还是会为了王子流泪。”良久,杜确才慢慢埋下头来,喃喃的说,
  
  “我杜家是西羌贵族,历代都是战将,和你们家一样。后来内乱,先帝上台,主张休兵,我父亲不同意。后来先帝派他出征到瓜州被你爷爷率军打败,死于阵中。我是被叔叔救了才活下来的。那个时候我才八岁。八岁啊,叔叔迫不得已,把我送进宫去给太子当保镖,那个时候阿什库七岁半。我特别恨,因为进宫的第三天我就在先帝的寝宫门口听到这个□误国的昏君和他的嫔妃们说,如何如何把情报出卖出去,害死我父亲,割地给南齐,保全他的富贵享乐。我一直忍啊,忍啊,直到先帝相信我是最忠诚的因为。。。因为有一天,十二岁那年,有人刺杀阿什库,我救了他,自己受了伤。。。终于我离开西羌,去了扬州。。。在扬州的日子里,我知道了中原和江南有多好,我迫不及待的想占据这地方。。。一想到祖国的朝臣们还沉迷享乐不思进取,真是很焦急。。。”
  
  杜确闭上眼,回忆太痛苦,如果看着面前白衣的无欢,也许会让他想起那年回到西羌时千里迢迢来迎接他的阿什库,犹如立在眼前,对自己微笑,“我回到西羌的时候,叔叔死了。我亲手葬了叔叔,跪在叔叔坟前,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复仇,强国,称霸天下。。。可是。。。阿什库不明白,他不愿意。。。他什么都好,只是和我想的,都不一样。。。”
  
  傻小子,我埋葬叔叔的时候,埋葬的也是我的心。我把我的一生都交给了这个国家,不能多匀一份给你。
  
  “师兄最后竟然能亲手杀了他,无欢实在佩服。”如果换成我,我只能选择自杀。
  
  “我知道,如果是你,”杜确睁开眼睛,带着自嘲的笑意说,“根本下不了手。会选择自刎。无欢,”杜确缓缓拔出刀,“今日我若是死了,我的人头随便你要不要,把我的刀送给方啸歌,除了她我不想给任何人。把我的尸身,烧成灰,撒在他的陵前。”赤焰宝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霸气逼人。“当年只有你和云游得到最高秘籍,让我来看看,十成功力的天外飞仙有多厉害。嗯,你没有什么遗言?还是已经交待好了?”
  
  “我没有遗言。”无欢拔出飞仙,“因为我不能失败。”
  
  杜确笑笑,你还有心,是吗?
  
  高手过招,往往只是一瞬之间一招的事。两个人同时快步往前冲,杜确只看见无欢跃到半空,自己周身立刻真气流动,温度升高,一瞬间自己就置身于沙漠之中。
  
  这是幻象,他知道,是天外飞仙为了击杀敌人而营造的海市蜃楼。为了破你的幻象,我早已研究了数年。杜确旋即挥舞赤焰刀,使出他从大漠孤刀二十四式中自行演化的一招,“无相无常!”
  
  只见他执刀快速的在周身挥舞,每挥一下便往外砍出一刀,因为其中灌以刚劲内力故而不断冲撞着无欢以内力营造的幻象,形成一股巨大的向外推的力量。这样的招数,不论无欢从哪里刺过来,都有可能被密度极高的刀气刺伤,绝无幸免可能。
  
  这已经完全是内力高下的竞争。藏在暗处的无欢眼见这样下去自己恐怕绝对耗不过杜确,将心一横,趁杜确稍加喘息把刀锋往后挪的瞬间,奋力使出十成功力,足下一点向前飞去,任由血肉之躯被无数刀锋砍破,一剑刺穿杜确的喉头。
  
  那一瞬间,杜确笑着看着她,只是说不出来:无欢,我看着你,就好像看见了他。看见了,他在对我微笑。
  
  一里之外的无琰先是看见幻象散去,杜确血溅三尺,倒下。继而无欢摇摇摆摆的倒下了。他带着人疯狂的骑过去,发现,无欢仰躺在草地上,浑身是血,脉搏微弱,昏迷了过去。
  
  肉身归于尘土,过去和回忆归于无。
  
        
一百零二
  子凝在春日里思念着无欢,不断回响着自己曾经对无欢说的“等我,等我带你回秋田”,她一直在思量:此生到底有没有机会再去到秋田,去看自己已经听说了这么多年却从未能有机会见到的,给予无欢整个家族樱花家徽的樱花海。
  
  就这么想着,偶尔回到空寂的府邸看无欢给自己种的那些花。一年四季,无欢曾经说,要一年四季都有花可看才好啊。要一直都有花香可以闻。如今花落人散两分别,子凝却愿意这样回去凭吊。也许夏天一过,就再也看不到了,再也不能唤醒自己的心了。只能最后任由它慢慢沉入死寂的湖底。
  
  也许现在也不差。想着想着,天色渐暗了。子凝便起身回去。刚回到宫里,就听到惊人的消息。在无欢手刃杜确之后,西羌已经全部投降。无欢也按承诺饶皇帝不死,逼迫他们对全天下发誓不再对外开战。
  
  这一切都是无琰对外主持的。现在传来的消息是,无琰带领北府所有人和属地向方啸歌投降,要求的很简单:放弃王位,转作商人,要求朝廷给予保护直到南齐如果有的灭亡的那一天;继续拥有王府和两座官邸;皇帝向天下发布告示,施行善政,不随意诛杀王侯将相,等等等等。
  
  哗,一下子就摊上这么大片国土,叛变啊谋反啊一下子就归零了。但是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都只关心一个问题:无欢去哪里了?
  
  对外的消息只有一个,现在正往子凝的耳朵里传来:杀死杜确之后无欢身受重伤,在云游的护送下消失的无影无踪。无琰上报的要求里现在补了一条:不要追究无欢的下落。
  
  而此刻子凝只想马上把无琰拉到自己身边,问他,无欢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然而无琰要求先接受条件,昭告天下,否则不会主动放弃军队。即使接受条件,也不会进京,只和方啸歌交接。
  
  子凝立刻叫宫女们拿来纸笔,写信给啸歌和子璇,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告诉我无欢在哪里,让我见她一面。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要等到她死了你们再告诉我!
  
  时间回到无欢打败杜确的那天。无琰心急火燎的把无欢送回大营,子清稍稍一看,眼泪就落了下来:正正二十七刀,刀刀都是深可见骨。金疮药撒了一瓶子下去,方才稍稍把血止住。云游着急的走进来看,子清安抚她,“没事,血止住了,不要紧。我来慢慢处理刀伤。。。你去准备药吧,准备最强力的。”
  
  老夫老妻的了,一个眼神都足以让对方明白心意。云游点点头出去,心里想着无欢的伤—这下好了,只怕昏迷个三天三夜都未必醒来。
  
  云游是对的,只不过也没料到会被杜确灌满内力的刀锋伤得那么严重。昏迷三天三夜,玄芳陪侍的时候只干了两件事:擦掉她吐出来的血,然后防止她把血呛到气管里。子清看了,只是摇摇头,安抚玄芳要她好好照顾。走出门对云游说,“。。。按着,按着卜苍万的说法,她也活不过半年了。。。她之前交待你带她走吗?带去哪里?”云游把啜泣的子清揽在怀里,抚摸着爱人的秀发,“我准备带她去逍遥峰。她不是说,想在一个靠近子凝的地方守着她死去,又不想被子凝知道,逍遥峰是最好的地方了。”
  
  无欢浑浑噩噩的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和被杜确第一次砍伤时一样的疼痛。从四肢到躯干,到处都是剧烈的疼痛;最要紧的是,因为妄动经脉,耗用了自己身上大部分因为服药而激烈催起来的没有基础的内力。现在仅存的一点内力,只怕只够自己保命了。浑身经脉脆弱的就像被蜘蛛遗弃在房顶多年的蛛丝,轻轻一碰似乎就会全部崩坏。
  
  她迷迷糊糊的想起,这个时候,秋田的樱花应该又开了。无痕那个鬼丫头估计还在等着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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