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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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雨-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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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莲花香就带到了人前。
  我合目想象着,这般得意舒心的时候就应当是两人棹舟游湖,累了就躺倒在扁舟上,任这些泽芝美人拂过衣襟,把馥郁芳香送到心间。
  我从清晨坐到了暮晚,饿了便再回去扒两口剩饭剩菜吃,干等阿布打发时光,也不觉得百无聊赖,大概是心里有个挂念吧。
  日落西山,山林里传来几句樵歌,唱的什么词句是听不出来了,可听得出来这樵夫当是畅快写意的。没错,就是天塌下来也无所畏惧的阿布嚎的一手好嗓音。
  可能是早年樵采的时候便哼的曲调,他唱起来也不甚生疏。
  “年轻力壮也有年轻力壮的好处,瞧这聒噪声传的远的。”我一个打挺起身,拍拍屁股后头。夕阳正巧将光打在我身上,把我身后的影子拉得无限延长。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后怕地想到我万一日后便是这般茕茕独立该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答案来,我竟落得仓皇而逃。
  
  总之,阿布收拾好一对柴木抱到后院里,再着装着装回来的时候,我又是抱着一本一页未读的圣贤书装模作样起来。
  “去哪儿了?”我故意冷声问他。
  阿布缩了缩身子,他一头的稠汗都来不及擦去,“去看看有什么活计做做,没想到就在街上闲晃了一日了。”
  我甩了块湿布到他肩头,略嫌恶地道:“把你一身臭汗擦擦,饭菜我热了下,将就吃吧。”
  他讷讷地应了声,胡乱拭干额头的汗就抓起桌上的碗筷狠狠往嘴里吞咽,一日不停不歇的作业,他再如何力大如牛也吃不消了。
  晚饭过后,我假装困意袭来直倒在床上。这正合了阿布心意,他猜我睡得安稳,就又躲躲藏藏地出去。那傻子定是绕去了后院,要将他费尽气力弄来的柴火再烘成一堆炭火,至于那呛人的烟味都熏到我鼻子跟前,就是睡着了也能再被熏醒的。
  我用被角捂住口鼻,无声地笑开。
  “傻子,这天还有什么人家烘炭块的,烘了也要烘出痱子来的。”
  
  日子如温水般过着,我像例行公事一般跟着阿布去山前,在听到他樵歌之后又先行回屋。渐渐的,隔壁吴大叔也随着阿布一起来樵采了,然后便是十几米之远的张大叔,三人砍柴行。一个人独自悠悠然的歌声,也变为三人浑厚的声音。
  而我依旧是坐在池前,几日十几日的坐下来,也造作地捏了句俗诗出来,“山如泼墨色,花似纤腰人”,我沉沉地吟着,不禁自夸起来。
  
  夏日再长再长也熬过去了,与我作伴的并蒂莲也凋的凋谢的谢。
  这个秋日里,早起之后我并未急着跟着阿布三人去山头,因为前夜里我答应了另一户的张大娘要帮她做些粗活,早不是说什么手不能动的千金少爷了,我欣欣然就应了下来。
  可谁知,唯独这么一日没有跟着阿布他们就出了岔子。
  吴大娘带着哭腔跑到张大娘屋里,揪着我的衣领子不肯撒手,她哭哭啼啼说不清楚。我像半梦半醒地听她说着,一时间难以接受。
  她说,“阿布可能九死一生了。”
  




☆、第四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文啦~只是手痒想写了,再没个几章就要完结啦,周末还有的还有的~有一周没更,就补一下~大家听个悲伤点的歌看吧,因为我想要赚大家的眼泪啊【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有没有虐到点上,我尽力了。。。
                    
  
  吴大娘哭得厉害,原不是什么晦涩难言的话反被她的眼泪不知阻断了多少次。倒是她揪着我袖摆的手不曾松过,似是怕她一撒手了,我整个人就能直直地倒下去,眼前是一片漆黑。
  怎会有她遐想得不堪一击,我早就考量过类似的问题了。若是哪天连阿布都不在了,我就随他一起去了,横竖待我好的人通通都去了阴曹地府。
  “吴婶子,你慢些说。”我出奇地镇定,可事实上手心里早就是盛着止不住的冷汗。
  她说,今天吴叔是一个人下山回来的,回来的模样是狼狈极了,裤脚拉开了一大道口子,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擦伤,看上去是被山里旁生的枝条给刮伤的。吴叔才下山的时候也是惊魂甫定,一见到吴婶子就说“凶多吉少”、“凶多吉少”。乡间人家最忌讳的就是口头上触霉头了,吴婶子朝他啐了口唾沫,只当吴叔是满口胡言。待她跑来隔壁敲我们家门户的时候才发觉,阿布都不曾回来过。
  回去再问了一遍吴叔才知道,阿布和老张是大有可能回不来了。
  身后一声巨响,真正眼前一黑的不是我,是张大娘。
  我讷立于原地,干涩地道:“张叔一不小心脚里一崴就摔下山去了,于是阿布为了救他反被一齐带了下去,滚得人也找不到了。吴叔想拦住他们来着,可已经来不及了。”我平铺直叙着,“是这么个事儿吧?”
  吴婶子一面顾着栽倒在地的张大娘,一面又要看着我,着实是忙不过来了,“余相公,你别急,阿布他、他吉人自有天相。”
  一对肉条小眼,还外加扁平的大鼻子,这算得哪门子的吉人自有天相。
  “您不用担心。”我冲她洒脱地摆摆手,“我做好打算了,这真没什么的。”我爹我娘死的时候我不也没觉得什么,饭照吃不误,觉也照睡不误。
  我只是有些难过,有些遗憾,很可能他最后一面我都见不着了。我还有太多话没和他提过,我还没和他说我替他构思了许久的名字——余生。
  余生。
  用我的余晖伴他的余生。
  我低低地笑开,低矮的屋子里充斥得尽是我听来些微哀怆的声音,“余晖余生,几何般配。余晖余生,几何般配……”
  我仰面望了望躲在云间的明日,甩开长袖走向山前。
  
  我仍是半蹲在菡萏池前,完成着我今日没能及时办到的事情。可惜,这个山头会唱樵歌的人也没了,日后要叫吴叔那把粗嗓子怎么好意思吼的出来。
  我轻轻哼着,阿布他从未教过我如何来唱,他也不知道我每日每时未曾歇过脚步随他来这个青丘,更别提知道为何连日来我都是早早地就上床歇息。
  口中的调子愈来愈熟悉,像极了阿布就在我耳边唱着。我肩胛猛地一抖,终是哭了出来,脚下的那块沙地也浸湿了一滩又一滩。只有这无人的时候,我才像是真切地活着一般,所有的心酸都瞬时间迸发出来。
  该如何来形容一次又一次痛失亲人的感受,谁又可以来教教我如何走出这如何也走不完的崎岖道路。
  我哭得越发凶狠,自始至终我都没敢再回头看一眼背后的青丘。我承认我的胆小怯懦,我生怕我回望一眼,脑中就像情景再现一样看到阿布无助地从上面凄惨地摔下去。他分明离我那么近,我却无能为力。
  到最后我连他的一把白骨都不能找到。
  我跪在沙地上,坚硬的碎石像是要磨开布料直抵我膝盖骨,尖锐的刺痛频繁地提醒着,这一切发生得是如何真实。
  我双手捧着脸,却不妨眼泪从指缝里落下。天地间除了秋风飒飒,也就只有我幽幽地呜咽。
  
  渐渐地,太阳也都落山了,阿布他从未晚归过,因为他知道他还有个少爷等着他,等着他做的白面馒头,等着他煮的青菜白肉汤。
  我侧卧在沙地上,眼泪也都止息了,发丝僵硬地吸附在眼前,“阿布你怎么还不回来,我都些饿了。我想吃你前天炒的那盘茄子了……”
  “阿晖,咱们回去等吧。这儿夜里天凉。”说话的是张大娘,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喜欢叫我“阿晖”,她有个儿子出了远门就再没回来过,她说她觉得我就是她的儿子,眉眼生得像,身形也像。
  张大娘拿了件张叔的大褂子盖在我身上,瞥见了衣服上熟悉的污渍,闷哼了一声,又抽噎起来了。
  我仍是呆呆地背着山头,无话可说。
  要我回去吗?可是我已经走不动了。
  张大娘不知为何,突地抽掌在我脸上猛掴了一记,“回不来了!回不来了!你还发什么疯!要让你爹娘要是看见会怎样!”
  “我早没爹娘了。他们,全死了。”我转了转眼睛,终是看向了张大娘。也不晓得我现在这样的蓬头垢面她还能不能觉得像她心里那个儿子。我吞了吞唾沫,道:“我知道阿布回不来了,我只是等等看。大娘你先回去,等张叔回来了,我爬也爬回去告诉您。”
  “阿晖,你犯什么傻啊!”张大娘干脆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掩着袖子大哭了起来,“我和我家老头子都过了几十年了,什么架没吵过,昨天还说让他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了,他还真就回不来了。他这几十年来从来都没有这么守信过……”
  我静静地听着,隔了许久才道:“大娘,你们俩老夫妻多好啊。阿布他已经几个月没和我好好说过话了。我想和他聊聊吧,他见了我就躲。他这么一没了,我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心里怪难受的。”
  “阿晖,你喜欢阿布吧。大娘我看得出来,你待他那么好,什么好的想不到他。我给你的糕点,你分大半给他,给你煮的白煮蛋,你也要留给他吃……”张大娘坐在我身旁,替我一件一件事数了起来。
  “你知道我那个没出息儿子为什么没回来吗?他看上了个青楼姑娘,我们老两口不同意,他就犟起来了,一犟就再没回来过了。”她揩了揩眼角,哭太久了她也哭不下去了,“其实他生的一点也不像你,哪有你生的俊俏,也不没你有分寸,他欠了赌坊里不少赌债,老头子这么拼死拼活就是为了去帮他还钱。”
  “然后,他人就没了。”
  张大娘就这么和我坐了一夜,和我天南地北地讲,没有目的,就像是为了打发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山上也没个人影下来,张大娘苦叹了一声,就走了,没再回来过。
  我戚戚地一笑,换了个姿势盘坐在原地。我也知道等待没有意义,可就是想坐着,一刻也不想离开。
  大概是习惯了吧。
  我也不想去改,不想再心痛了。
  




☆、第四十八章

  
  “大哥哥,你这是在等人啊?”
  背后传来奶声奶气,我紧闭的双目缓缓撑开,无力地一笑,却没回应那小娃娃。
  小娃娃不死心,他握着手里折断的柳条气鼓鼓地就走到我面前来,“喂!你是在等人啊!”
  “是啊。”我复又笑了笑,深吐一口气道,“等那个叫我用情至深的人。”
  出口声音就成了喑哑,像是枯朽老人的绝世之音。我点点头,甚是满意自己的答复,又昂首扯嗓子再叙了一遍:“等那个、叫我用情至深的人!”
  上至高远白云,下至深河水底,都只回荡着我坚定的一句话。
  
  “晖少爷……”
  虚弱得像是喉间冒血。
  那声音太飘忽,我都不敢相信会是真的。我不求美梦成真,毕竟这般现实对我已经是暴戾至极。
  上天才不会眷顾一个让他嗤之以鼻的混账。
  “不会的不会的。”我痛苦地抱头,蓦地一笑,伴之眼前一糊,“阿布他、他才不会喊我‘晖少爷’。”
  “晖少爷——我是阿布——我、回来了——”
  声音离我愈发得近了。
  肩胛克制不住地抖得厉害,我死死咬住下唇,我能想象此刻的自己定是血色都退散了,唯有的一抹红可能就是齿间用力过猛,将下唇都不小心咬破了。
  奶娃娃突地将手上的柳条一丢了,两只眼睛巴巴地眨着,憋了良久才一股脑儿地嚎啕大哭起来。他揪着我的衣襟,直扑进我怀里,哭闹道:“大哥哥,你后面的人好可怕啊,脸上都是血,连身上的衣服都烂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么一瞬我呆愣住了,唯一的反应就是蓄在眼里久久不敢落下的泪终能夺眶而出,由温热变冰凉,再由冰凉变得温热起来。
  我挣开黏人的小娃娃,跌跌撞撞地撑地起来。脚盘坐太久,几次三番都不能站起来。我大口喘着气,狼狈地在沙地上滚了一周。好不容易撑着一旁的老榕树起来的时候,阿布他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近在眼前。
  我苦着脸笑着,战战兢兢地触了触他勾破的衣服,再摸了摸他花了的脸。
  “你回来了,还好没叫我白等。”
  不等他回答,我一把捞过站得颤颤巍巍的他。本还和阿布互相扶持的张叔当即就低下了头,顺手捂住了身旁已经傻了的奶娃娃。
  阿布浑身抖得厉害,他的脑袋搁在我肩头,低泣起来。我晓得他该有千言万语和我说,说他这一夜来是如何难熬,说他是怎么从阎王爷手上出来的,可是他现在抑制不住,除了拼尽全力抱住我,也只有不间断地喊着我:
  “晖少爷……”
  “晖少爷……”
  一声更比一声响,一声更比一声坚定。
  我安抚地捋着他后背,解脱地笑道:“你终于肯这么叫我了。”
  这句话触及阿布心中大恸之处,他毛躁的脑袋缩了一下,险些撞上我偏过去的下颚。他躲躲闪闪地,不敢大声言明:“晖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猛地一吸鼻子,已是哭到伤心欲绝之处。
  “我还当你回不来了。”我顿了顿,摸着他湿透了后脑,叹道:“你要回不来了,我该去叫谁余生呢。”
  “余生?我叫余生?”阿布从我怀里逃了出来,顶着一张红透的脸,怯生生却又难掩惊喜地问道。
  我这才看清了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刮花了一脸,你从山上摔下来,尽是脸朝地了?”
  阿布见我笑得起劲,自己也禁不住摸了摸脸,他冷不丁“嘶”了一声道:“晖少爷可真聪明,我还真都是脸着地。”
  我被他逗得愈发得劲,总算是破涕为笑。在他手臂上一打,道:“人张叔都等急了,还要快告诉张大娘你们还都没事呢。”
  
  其实,阿布带着张叔从青丘上下来的时候已是气力殆尽了,他强撑着意志和我来了一段重逢美景,被我扶回家的时候,就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隔壁吴大娘怕我一人忙不过来,也不会照顾人,撇下手上的农活,赶到了我们屋里。
  “余相公,你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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