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寄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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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寄微-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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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淡淡地道:「你最快活的事情,未必是我最快活的事情,我元英最快活的事情永远是明天玩的那件事情,最爱的……永远是眼前的人。」
    我知道紫式微有一点不太适应,他像根木柱子似地站在那里,这是自然,谁会曾想一个爱了他十年,对他喜爱谁从来不闻不问,一如既往,原来有朝一日会这么绝,这么狠。
    我一拂袖径直而去,听到身后元宝追了上来,一回头,道:「你跟来做什么,还不把他撵出去!」
    元宝迟疑地道:「王爷,我看他的样子好像你刚才说的话他似乎剐心似的疼,让他缓一会儿吧!」
    我冷笑了一声,道:「你倒是会念旧情,我元英做事爱计较,他叫我疼了十年,我便不能叫他疼一时,去,撵他出去。」
    元宝见我正在气头上,哪里还敢迟疑,立即招呼着护卫去撵人。
    我则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看着老马头为那株稀奇的苗子搭了一个棚子,把我精心收集的白琉璃都拿来用了,我暗斥了一声,没想到我王府里最奢侈的东西居然是老马头。我弯腰一瞧,大冬天里,棚子下那株怪苗还真结出了果子,红通通的,透着一种玉似的红润,好奇心大起,上去摘了一个,略略擦了擦,大咬了一口,起口只觉得一股酸意直逼脑门,酸过之后又似有微甜,但仔细琢磨,到底酸大于甜,可是却又说不出来的可口,似乎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也许是为了那股子久久散之不去的清新,又或者是可以等候的那一缕回甜。

    第十四章

    大理寺总是光线不足的样子,李可穿了一身官服,神情淡淡的,有一种出尘之感,倒像是阎王殿里坐了一尊菩萨,我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描绘了那幅图画,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李可抬头,那双眉毛下的眼睛看上去略略带了一点慎怪,道:「晋王无事,下官可以给你挑两本书瞧瞧。」
    我一听书,立刻摆手道:「要不得,要不得,我昨个儿瞧书瞧得眼都疼,今日要歇歇。」
    李可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
    我仔细想想,李可真是有不少长处,可其中最大的一点就是他从不勉强别人,这一点长处跟本王倒是有那么一分两分相似之处。我想到此处,哈哈一笑,道:「亦然,本王找着知已了。」
    李可举手研墨,淡淡地道:「是失而复得的那位吗?」
    我一愣,方才转过神来,先是一滞,但随即一喜,道:「亦然,你是在吃醋么?」
    李可抬头,脸色沈了下来,好端端的一张白玉的脸突然布满了刹气,我一时有一点懵了,只听他冷冷地道:「晋王,李某虽然不过是一小小的探花,但却也不是一个可以由得别人调笑的人。」
    我连声道:「亦然,我决无调笑你的意思。」
    李可脸这么一沈,随即似乎想到与我这浑人较劲多没意思,自嘲笑了一下,便不再理会我,我见他气消,立即接过墨块,讨好的替他研起墨来。
    我边磨边道:「亦然,你信不信,我现在心里最想的就是这一刻能这么长长久久下去就好了,我宁可一直在磨墨,而你一直在写字。」
    李可的笔一顿,虽然随即又提笔写了起来,我看着那朵凝在字面的墨花,心里微微一笑。
    夜里元宝给我加了一床被子,又添了一个火炉,我皱眉道:「你嫌你王爷火气不够大么,要弄得这么热燥。」
    元宝道:「王爷,今晚大寒,可能降雪,明儿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路人,今晚你多盖一点,防着晚上骤然大寒,病了就不好了。」
    我拥着厚实的被子,看着窗外,心里忽然想起了住在西郊的皇奶奶,不知道她现在的下人知不知道今晚要大寒降雪。这么一想,心里就像是放了一只猫一般,挠得我五脏都难受。
    也许是念着便会来什么,半夜时分庄仲庭再次不期而来。
    「皇太后病了。」
    我大吃一惊,道:「皇奶奶怎么会病,她不是有人伺候的么?」
    庄仲庭冷笑了一声,道:「寄微,你说这话好对不起你父王给你留下的字,皇朝里的人情冷暖,你不知道么,听说皇太后是生生冻病的。天气这么冷,她住着那么大的屋子,居然连一个火盘也没有!倘若不是她的贴身宫女秋娘拼死夜逃出来送信,我们这些人恐怕连太后早薨了都不知道!」
    太后病了,我缓缓地在窗前坐下,看着热融融的屋子,想到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太太在一个寒冰的大屋子里瑟瑟发抖,我心里便是一阵抽紧。我抬手头道:「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庄仲庭怒道:「寄微,你还要想?!等你想好了,只怕太后也要不成了!」
    我无力地道:「你要救太后,无疑是要在紫寻口里拔牙,无论如何要想好,否则只怕要中圈套。」
    庄仲庭冷笑了一声,道:「寄微,你拿这个借口还想搪塞我多久,我可以告诉你,根据宫中密报,紫寻最近根本无心政务,已经有密旨要求组一个可以临时摄政的内阁,而且差人几次下江南,看上去他的游心可比其它的要大多了。」
    紫寻要下江南,我心中一喜,二哥到底还是出手帮了我一个忙,这个时候除了他,谁又能把这头笑面虎诓到江南去呢?我腾地站了起来,道:「好,我们就找个恰当的时候动手。」
    庄仲庭见我终于松口,大喜,他微有一些哽咽地道:「元氏兴亡都拜托你了,寄微。」
    我听了,长叹了一口气,道:「表哥,你还把我当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王爷吧,我要去救的仅仅是我的奶奶,不是用来振兴元氏的大人物。」
    庄仲庭也微微叹息了一下,道:「寄微,你总是想要置身事外,又总是被牵涉其中,总要去做言不由衷的事情,也许整个西夏皇朝里,最不自由的就是看似最自由的你。报歉,寄微。」
    我抬头与他相看一笑,道:「这世上,谁又能真得能独善其身呢?!」两人这么一对视,似乎都回到了童年,池塘柳树下山盟海誓的那一瞬,满心的相知与相信。
    我转过了头,道:「我这府里也复杂的很,表哥以后倘若不是必要,就不要来了,有事我会留下信号给你会面。」
    庄仲庭良久不言,我转回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屋里唯有碳火点点红光,哪里还有他的踪迹,我微微一笑,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世上有一些人,错过了一次,便终身错过了,有一些人错过很多次,却终是能在起点相遇,大概这就是缘份。
    我跟庄仲庭,从来不是一对有缘的人。

    我虽然没有实权,但到底挂着三骑营兵的将军名衔,隔日让元宝去得月楼买了一点上好的竹叶青,令人推着就这么去营地慰问三军去了。营地将士见了我,都是一脸震惊,想想我做了他们将军五年,才露过一次面,发表了关于酒杯与酒壶之间的关系便再也没露过面,如今突然从天而降,换我也是惊吓大于惊喜的。
    我不在的时候,一直是副将于丰代管,如今似乎又来了一个新副将,要说起这位副将,那可是紫寻面前响当当的红人,这人便是与紫寻相交于微,一直追随他直到造反的顾冬青。
    我看他一脸的愣相,也难怪会随着赤手空拳的紫寻谋逆,可偏偏愣头青,十个有九个运极好,还真让他当上了开国大臣。顾冬青识字有限,也没什么军功,紫寻要想把他提到一个什么位置,只怕他也坐不稳。于是紫寻便让他来了我这三不管的军营里,一是可以挟制掉元氏最后一支在明的军队,二可以让他来这里学点东西,三可以杜绝一些老臣子腹诽他任人唯亲,可谓一举多得。
    顾冬青与我并不陌生,见了我倒也热情,大声道:「十九殿下,你终于来了,我一直都等着你请我吃酒席呢!」
    我哈哈一笑,指着身后的马车道:「这不是来了。」
    顾冬青跑过去挑了一坛,拍开上面的封泥,不过嗅了一下,便面露喜色地道:「殿下,这可是上好的竹叶青了!」
    「你这小子的嘴巴倒是识货。」我笑骂了一句,他这么一嚷嚷,刚才还有一些拘谨的将士们哪里还按捺地住,纷纷跑过去挑了一坛,一时之间我的大营便成了酒会。
    坦率地说,我喜爱这些军人远胜于朝堂上那些之乎者也的酸儒,他们喜欢就喜欢了,恨就恨了,来来去去都不牵扯,洒热血抛头颅,从不计较身后之名。我微微叹息了一声,顾冬青拿着一碗好酒过来,道:「殿下,来来,冬青与你干一杯。」
    我举过一碗酒与他对饮而尽,只听顾冬青笑道:「殿下,说实在的,这么多皇子当中,我最喜欢你。」
    我略略愣了一下,笑道:「何故冬青如此抬爱我?」
    顾冬青道:「十九殿下,你的好处有很多,但我最喜欢你一是一,二是二,不虚,实在。」
    我听了,抬碗又饮了一碗酒,道:「十九殿下我满饮这碗酒,就当谢过你冬青的赞赏。」
    「干!」顾冬青自然豪迈的又痛饮了一杯。
    二车的竹叶青都喝完了,我似乎兴致来了,笑道:「来人,给我再快马送二车酒过来。」
    我话音一落里,大帐里立时便是一阵欢呼,我举着酒碗道:「饭可以吃不饱,但这酒却能喝不足!」
    众将士连连点头,均笑道:「没想到王爷酒中豪杰。」
    我听了哈哈大笑,起初众人还不觉得什么,但却觉得我笑了许久还不停歇,不由都诧异地向我看来,我眼含热泪地道:「说什么豪杰,那是各位将士抬爱了。有谁不知道我晋王不过是个空壳子,图有虚名,如今元氏气数已尽,这个晋王爷何止虚名,简直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于非连忙起身搀住我,道:「王爷,你醉了。」
    我推开他又饮了一碗酒,手一指老天,道:「老天,若你不的把我生成皇家,我必当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元宝在旁边含着热泪,道:「王爷,别人给你气受,你做什么还要作践自己!」
    顾冬青将酒碗往旁边一砸,道:「这是哪个浑货给殿下气受了。」
    元宝半咬着牙道:「督军还请小声说话,人家是紫氏的徽王,名正言顺的红人王爷,可得罪不得。」
    顾冬青一听,张嘴便是吐了一口唾沫,道:「我呸,原来是那个老货,我早知道他不是个东西。」
    元宝道:「他欺负王爷如今有名无实,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硬是把王爷订下的酒席给抢走了,让我家王爷在朋友面前颜面尽失。顾大人是我家王爷的旧识,你当知道我家王爷是一个多么重义之人!」
    顾冬青酒性上来,气得直跳脚,道:「这是自然,哥说过元氏有品性的人唯有十九殿下!」
    我倒不想紫寻在背后如此抬爱我,见这愣头青面红耳赤,显然便要发酒疯。
    元宝道:「我家王爷不过是想给皇太后奶奶送点过冬的衣物,谁知道他居然差使自己的下人羞侮我家王爷!」
    顾冬青似乎听到皇太后这三个字有一点发沐,尴尬了一会儿才道:「王爷,这皇太后的事情帮不了你。但是徽王如此欺负你,又把我们三营骑兵放置于何处?!这不也是不给我们脸面吗?」
    众将士本来酒就喝多了,听着纷纷梗着脖子称是,于非上下安抚,但这些将士的血气上来了,又怎么是轻易按捺地下去的。
    我咬牙切齿地道:「顾冬青说得好,我元英恶名在外,任人羞侮也罢了,只是本王岂能连累忠心耽耽追随我的人一起受此折侮?!我们就给徽王一点眼色瞧瞧!」
    众将齐齐将酒碗摔掉,道:「但凭王爷吩咐!」
    于非脸色铁青,却一脸莫可奈何,顾冬青哈哈大笑道:「我知道徽王每初一十五要巡视西郊猎场,我们隔着三里地,打他一个闷棍!」
    我瞧见顾冬青上跳下窜,比我还起劲,似乎混然不知道自己干得是有可能要掉脑袋的事情,单凭义气行事,心里微叹息,难怪城府如此之深的紫寻也会真心喜爱这个小子。
    我似乎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如此甚好,也不会牵连各位将士,我们也出了这口气。」
    于非在一旁急忙插嘴道:「务必要黑衣蒙面!」
    我一听,道:「好主意。」于非张嘴结舌,似乎深悔自己刚才插了这么一句嘴,他看样子不想牵连进这是非,如今却搞得跟个主谋似的,我肚子里暗暗好笑,却拍了拍他的肩,道:「三日之后,我们西郊外见。」
    我的酒委实喝得有一点多,走起路来也不稳,亏得元宝早就备下车子,顾冬青与众将士将我一直送出门外。
    马车驶出多远,我年他们还依然在林下立着,我不仅仅叹息了一声,道:「元宝,我这算不算把过去积下的一口气都化了出去。」
    元宝道:「王爷,你也不过是暂时利用他们一下,仅仅只这么一次,这要换作了其它的王爷,都不知道用过几回了……」
    我苦笑了一下,这里还容易解决一点,可是李可那边又做何安排?
    他能否认为我只不过用了他一次,便轻易原谅我。

    正是因为我心虚,因此怎么也向李可开不了口,但是即然万事具备,唯欠他的东风,我再难启齿也只能开这个口。我看着李可那挺拔俊俏的眉毛,恍惚里想第一次见面,心里想他的气质虽然与紫式微完全不同,但这对眉毛真是长得一般无二的相似。只不过这对清俊的乌黑的眉毛长在李可白玉似的脸庞上自然是相得益彰,但长在紫式微那张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穷困潦倒的脸上,就颇有一点错嫁良人的感觉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开口道。
    「昨儿也不错。」李可淡然道,他就是有这点冷幽默,让人笑,自己却总能不动声色,不亏是做过说书先生。
    往常我早已经是笑得前仰后伏,但是今天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迟疑了很久,才道:「亦然,你觉得人伦五常,哪个为先,哪个为后?」
    李可微笑了一下,道:「仁、义、礼、智、信,自然仁为首,天地君亲师,自是天为先!」
    「好一个仁为首!」我接着道:「亦然,倘若你有一个近八旬的老奶奶受冻挨饿,你却是日日锦衣玉食,你觉得这叫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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