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穿越不当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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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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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七岁。
但是爸爸后来说我根本用不着哭,因为如果所有输给卫叔叔的人,都要像我这样哭一哭的话,卫叔叔家里的客厅早就成游泳池了。“这是非常公平的事情。他的天才可不是坐在当地凭空而降的,你无法知道卫彬的大脑神经突触究竟做了多少苦工。”我爸说,“那恐怕是我们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惊人量。”
不过只要不和卫叔叔比赛,那他就是个很好的人,他喜欢和我们这些孩子一块儿玩,虽然我们全都不喜欢和他玩——谁愿意和一个注定要输给他的人玩牌呢?
这让卫叔叔十分郁闷。我常常怀疑他有神眼,能够透过我们的牌背看见我们手里的牌,但是他说他没有什么神眼,他完全是通过计算得出的结论。
鉴于小时候数学考过零分,我就不再探究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至少,他不会像梁所长那样,得意洋洋找出作弊证据,把我们弄得难堪无比,然后集体商定:往后不管他拿出多少零食贿赂我们,也决不和他玩牌。
如果我们几个打牌作弊,卫叔叔只会一笑了之。
妈妈说,卫叔叔至少比梁所长成熟一点点。
本来我一直觉得,卫叔叔是个很快活的人,他有很好的家庭和喜欢的工作,又有解决一切难题的强悍能力。除了怎么都修不好家用电器以外,他应该没有什么烦恼和忧愁。
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这个认知。
我八岁那年暑假,两家一块儿出去旅游,我们去的是云南边境,一共四个大人,三个孩子。那儿的景色十分秀美,爸爸沿途拍了很多很多照片。
最后两天我们去了丽江,有一个旅游项目叫“重走茶马古道”,也就是骑着马,沿着唐宋时期就有的茶马古道走到拉市海边为止。
那是我第一次骑马,当时到了马场,我们几个小孩子全都叫起来,都嚷着要骑马。于是大人们商量了一下,就一人给租了一匹马,包括五岁的霍姗也得到了一匹栗色的小公马。
我们一共租了五匹马,两个大人三个孩子,每匹马都有一个骑师引领着,因为都还是孩子,所以骑师们不敢放松警惕。
但是奇怪得很,那两个爸爸却不肯骑马。
姗姗在马上朝着她父亲招手,但是卫叔叔却只摇摇头。
林姨说他们俩不想骑马,那就我们这群小孩子和妈妈一起玩好了。
我是被爸爸抱上马去的,妈妈问我怕不怕,我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摇头说不怕。爸爸就笑起来了。他说那是当然,鞑子的女儿怎么会害怕骑马,于是妈妈也笑起来了。
……鞑子?
那时候我还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只觉得爸爸的笑容里藏着几分骄傲。
于是我们就出发了。
其实骑马的感觉和电视上看见的根本不一样,我完全没想到竟会那么颠,虽然那匹马十分温顺,一旦它奔跑起来,我还是被颠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像班上顽皮的男生抓着生物室的骷髅架子使劲摇晃,我觉得我身上的骨头就成了那样子。这让我觉得古代人真辛苦呀,骑马打仗的人。光是这种上下颠簸就够受的了。
不过骑师们还是很照顾我们这群小孩子,不敢让马匹放开了跑,走其是姗姗才刚五岁,太小了,大人们害怕她出意外,一个劲要求她抓紧缰绳。
“爸爸为什么不骑马?”姗姗在马背上问她妈妈。
林姨没有回答,她前面的骑师却笑起来。
“小妹妹,你爸爸骑不惯马,他那样的城里人,是要被马给颠下来的。”
霍姗听出了骑师话里的轻视。她有些不高兴,嘟起嘴:“才不是!我爸爸可厉害了!”
“他那是厉害在办公室里,赚钱厉害吧!”那个纳西族的小伙子说。“你爸爸穿得那么笔挺,还戴着眼镜,而且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他和我们这些生在马背上的人,可不一样哦!”
那时候卫叔叔已经有点点近视了。所以他戴着一副眼镜。
霍姗还没说话,我妈妈却开口了:“小伙子,千万别小看人,不然你会后悔的。”
妈妈的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她也是笑着说的这些话,但是那骑师听出了里面的不悦,他也就没再吭声了。
但是没多久,我就听见林姨很低的声音:“苏虹,他们俩……没事吧?”
妈妈回头看了看林姨,她笑道:“会有啥事儿?放心,我家的鞑子陪着他呢。”
鞑子大概说的是我爸爸。
骑马一共花了两个小时,等我们一群人返回到马场时,我看见爸爸和卫叔叔站在那儿等着我们。
“怎么样?”爸爸把我抱下来,笑嘻嘻地问我。
“好玩!”我很兴奋,“虽然很颠。但是马好乖啊!我喜欢骑马!”
“那是当然的。”爸爸哼了一声。“咱家的人,都是天生就会骑马。”
唔,爸爸这话我听着不大懂。
然而,就在下马去喝水休息的时候,我偶然发现爸爸和卫叔叔刚才站着的地方,扔着一截烟头。
烟头上还有青烟,看来是刚刚有人抽过的。
我的心,砰地一跳!
从小我就知道,爸爸虽然不怎么抽烟,但是当他心情坏极时,会忍不住来一根。所以每次看见爸爸抽烟。我都会很紧张,觉得大概是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我盯着那烟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跑去爸爸身边,抓着他的手闻了闻。
奇怪,没有烟味儿。
“干吗?”爸爸好奇地看看我。
我抬头问他:“爸爸,刚才卫叔叔抽烟了?”
爸爸一愣神:“啊?……哦,唔。”
他回答得语焉不详,似乎并不想和我谈此事。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问为妙。
卫叔叔应该是不抽烟的,真少我从未见过他抽烟。
然后我看见卫叔叔走到骑师身边。似乎在和他谈些什么。我没听清卫叔叔说的是什么,但是看见那骑师一个劲摇头。
“不行不行!那不可能!”他说,“先生,这不是闹着玩的,我们不能答应。”
“干吗啊?”我问爸爸。
“哦,想租马。”爸爸笑道,“看能不能谈成。”
租马?刚刚怎么不租呢?和我们一块儿骑马不就行了?
“……那太危险了,先生。”那骑师又说,“一两个小时可以,而且必须在我们的带领下。你说你想租一天并且不让我们跟着,那怎么行。”
我跑过去,跟在卫叔叔身边。仰脸看着他们。
“我们给多点钱,可以么?”卫叔叔继续说,“两个人,两匹马,给我们一天,喏,现在也算不得一天了,都中午了,给我们半天时间,下午七点回来,那时候天都没黑……”
“可是你们半路出事怎么办?要是你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那骑师仍然不答应,“一旦游客出事,我们这些马匹主人也要担负法律责任的!我赚一个月的还赔偿不了你一件衬衣!”
“唉,我不可能从马上摔下来……”
“那怎么说得准?你们这些城里人又不是骑马长大的!”
然后,我就看见卫叔叔苦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骑马长大的?”
那骑师满怀疑惑地盯着他瞧:“你是骑马长大的?别骗人啦!先生你都还戴着眼镜呢!”
卫叔叔听到这儿,叹了口气,他望望天空,然后一伸手,摘下眼镜塞进上衣口袋:“现在我不戴眼镜了,可以了么?”
我在旁边哈的笑出了声!
“总之绝对不行!我们可不想出事担责任!”
骑师还在嘟囔,爸爸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先让他骑上去看看,好么?等你看过之后,做出理智判断了,我们再来谈租马的细节。”
我爸这人说服起别人来,很有一套本事,而且他说话态度是那么诚恳。对方也不好再坚持己见了。
于是卫叔叔就走到那些马匹中间。左看看右瞧瞧,最终牵出了一匹高大的黑色马。
谁知那骑师一看这匹马,马上就摇头!
“这匹?不行不行!这匹性子太烈。上次还把我们的骑师给摔下去过!连骑师都管不住它,换了先生你肯定……”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卫叔叔飞身上马,已经稳稳坐在马鞍之上了。
那匹马一觉得有人上来,两个前蹄高高蹦了起来!它不断嘶鸣,恢恢地叫,好像要发火似的把身体摇晃得像只船!
我有点害怕,赶紧躲在爸爸身后。
“没事的。”爸爸笑起来,“这匹马可不是你卫叔叔的对手。”
他的话没有说错,尽管那匹马用尽力气折腾,卫叔叔始终都没有掉下来,他那样子,活像整个身体长在了马鞍之上!
然后,等那匹马折腾够了,咻咻喘息时,只见他用缰绳轻轻抽了一下那匹马的脖颈,它居然迈开蹄子。大步朝着前方奔跑过去……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那匹黑色的骏马驮着卫叔叔,绕着马场跑了一圈。等它再次回到骑师们的跟前,竟然变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一动不动了!
“可以么?”爸爸看了那骑师一眼,对方的嘴微微张开,他瞪着眼睛。好像看见了什么惊异的场景!
“……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顿了顿,“那你们就挑两匹马吧。”
“我就要这匹了。”卫叔叔在马上说着,他轻轻拍了拍马的脖子。“虽然不如我那匹,不过先凑合着吧。”
他的那匹?……
爸爸则挑了一匹白色的,两个人骑着马在马场里兜了一圈,很快就奔出了马场,消失无踪……
剩下的一群人,目瞪口呆望着扬尘里已经看不见的身影,有一阵子没谁讲话。
“大姐,你家先生真的是从小就骑马的,对吧?”那个纳西族骑师转头看着林姨,他多少有点尴尬,“我可从没见过头一次骑马的人,能够有这个水平。”
林姨仍旧苦笑,却没有说什么。
七点半的样子,爸爸和卫叔叔回到了客栈里。
他们进门的时候,我听见卫叔叔说:“……滇马个头太小,你们以前用的都是高头大马,逼着我们也四处寻觅,高度不够的话,平原打仗一开战就吃亏。”
“你们”是指谁?“我们”又是谁?中科院的还管养马的事儿啊……
他的话让我起了好奇心,我觉的卫叔叔懂得好多啊,不愧是科学家。
当然后来我才发觉,并不是所有的科学家都懂这些。
晚餐后,爸妈去逛丽江古城,我说我不去了,我要和蓦然玩跳棋。昨天他赢了我两次,今天我要赢回来。
那天晚上我和蓦然在下跳棋。一旁林姨在整理行李,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卫叔叔在旁边,一边和妻子悄声谈着什么,一面抱着姗姗哄她入睡。那时候姗姗虽然都五岁了,可是卫叔叔还总是像宝贝小娃娃那样宝贝她。
期间,林姨的一句话窜入我的耳朵:“……不然,咱们就买一匹吧?”
买一匹?什么?马么?
卫叔叔很喜欢马么?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我抬头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卫叔叔。他却在笑:“说什么呢,买一匹?咱养哪儿啊?物业公司会发疯的。”
林姨的表情,似乎有点难过,但她没再说什么了。
再然后,好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我就听见了卫叔叔的声音。
“……那些我早就放弃了,林兰。人不可能保留过去的一切。”
林姨没再吭声,但是我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加难过了。
那天我赢了,蓦然似乎没怎么认真下棋。
回去之后我把听来的说给爸爸听。我说,卫叔叔真的从小就是骑马的么?他在哪儿学的骑马?以前的小学里教骑马么?
爸爸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只说这些都太复杂了,等以后我长大了。才能慢慢讲给我听。
我想了想,又问爸爸,可是林姨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呢。
爸爸说,她想保留不可能保留的东西,接着爸爸还说,人的一生,就是为追寻那个最想要的,而不断放弃别的东西的过程。
爸爸说这话的样子,多少有点惆怅,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这惆怅,是因为卫叔叔,还是因为他自己。
……然而直到许多年之后,我才猛然意识到,卫叔叔究竟放弃了什么。
当明白了这一点时,我也不约而同感到了难过。
那是任何一个热爱历史的中国人,都会感到难过的一种放弃。
番外之慕容瑄 第四章
随着时间流逝,相处越久,我就越觉得卫叔叔这人很神秘,原来他远远不是我小时候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上高中时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他再次刮目相看。
不过,在说这件事之前,我必须还先交代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的爷爷。
爷爷并不是我爸的父亲,他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之所以我喊他“爷爷”,是因为他和我们家关系非常好,似乎我还没出生他就认识我爸妈了,然后据我妈说,我刚出生的那两年,爸爸工作很忙,常年不能见到我和妈妈,所以是爷爷在照顾我们母女俩。
爷爷的名字十分奇怪,他叫白起。
我知道你得诧异了,如果你了解一点中国的历史,就会听说过白起这个名字。
我曾经问爷爷,干什么要叫这么个名字,他想了好半天,才说,这件事得去问他爹妈,他无权干涉。我后来又问爷爷,叫这个名字,难道不会感到不方便么?爷爷说其实没那么严重,只要他不去文史研究所呆着,就没问题。
这一点我后来也感觉到了,高中的时候全班去参观博物馆,有从湖北省特意送来展出的越王勾践剑和吴王夫差矛的原件,当时同学们还开玩笑说,这两样东西放在一块儿,到夜里博物馆没人,它们俩说不定会跳出玻璃匣子,“砰砰”地打起来。
一想到这就是那两个有名的冤家亲手使用过的器具,我就觉得格外有兴趣,我围着那两样武器看了好半天,一个个地看那上面铭刻的我完全不认识的字,无端想象着它们的主人那多年的对峙,谁知这时候,旁边有个阿姨却突然问我,这俩什么……王,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博物馆还挺隆重地把这些东西从千里迢迢的武汉,运到这儿来展出?
尽管严重惊讶,我却没敢表现出来,毕竟人家四十多岁的阿姨在向我这个小丫头求教,我说西施您知道么?她说她就知道西施,但是不知道这俩,更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我和同学说“它俩要打起来”。于是,我就把历史课本上和一些传说中的故事,讲给了这个阿姨听。
回家之后我和爸爸说了这件事,我说这事儿真稀罕,怎么会有人光知道西施,不知道那俩君王呢?
然而爸爸说这没什么,西施在民间流传中已经成了一个符号,甚至成了菜肴的名字,百姓的接受度当然会更高,而且至少人家阿姨在虚心探索,还有更多的市民,连博物馆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呢。
……历史知识不是必备常识,爷爷恐怕会因此觉得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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