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过来，他便笑了笑，把报纸放下了，去给她端了杯牛奶。夏小满便自己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顺手拿起大哥刚刚在看的报纸。
刚一拿起来，便怔在那里。
她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照片。
一左一右两大张。
一张光线稍有点暗，但人物却还是很清晰，是夏小满和顾白露在车里，小满正扑在顾白露身上，而顾白露伸手揽着她，满脸温柔的微笑。
另一张是在灯光明亮的酒会大厅，夏小满关切地扶着眼镜被打掉嘴角渗血的陆若宁，右边角落里还有被人拖住的陆家豪。
新闻的标题是两行很大的黑字。
“不伦之恋？顾氏兄妹相亲相爱。
醋海生波？陆家兄弟大打出手。”
夏小满整个人僵在那里，甚至都没心思仔细去看内文。
顾白露把牛奶摆在夏小满面前，顺手把报纸从她手里抽出去，坐回自己的位置，把报纸折到另一版，一边喝咖啡一边看起来。
“大哥。”夏小满叫了声。
顾白露把报纸放下来一点，露出眼睛来看着她，“嗯？”
“你……”夏小满迟疑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最后还是直接问，“大哥你不介意么？”
顾白露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轻轻笑了笑，道：“媒体捕风捉影的乱写八卦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
夏小满抿了一下唇，轻轻道：“抱歉。”
“你这又是道什么歉。”顾白露放了报纸，拿过一片面包抹上花生酱，递给小满，温和笑道，“快点把早餐吃了。牛奶趁热喝。”
夏小满应了声，接下面包小口小口吃着，但心里还是颇为不安。
虽然大哥说不用介意，她也明白流言止于智者，她可以不管，但是大哥不一样。顾白露身为顾氏的接班人，上上下下无数眼睛盯着，容不得一点行差踏错，更何况“不伦之恋”这种流言……怎么说也是品行有失，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结果也不知会发展成怎样。
事实上，兄妹打闹的画面，被配上那种标题，单纯是媒体在制造噱头，还是已经被人恶意操作也未为可知。
总之这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像大哥说得那么轻松。
但是……夏小满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再道歉也只是显得见外生疏。
算起来这种误会的确是因自己而起，从小到大，自己都太过于依赖大哥了，甚至昨夜……想起昨夜拖着大哥不让走，和今天早上的事……夏小满不由有些脸红，心跳也一时间乱起来。
顾白露本来在抹另一片面包，抬眼瞥见小满的脸，动作不由一滞。
小满平时总有些苍白的脸染上一层绯红，显得粉嫩润泽，娇艳欲滴。
他在那瞬间记起她唇舌的触感，那样销魂蚀骨的缠绕与吸吮。
一时间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若说他还有什么东西想吃的话，就只有身边的小满。
是的，他们兄妹开玩笑，一直都说小满是吸血鬼，小满是吃人的恶魔，但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是他想把小满一点一点，从头到脚地吃拆入腹。
他才是一头欲望得不到餍足的兽。
顾白露吃完早餐就上班去了，临走交待小满不用想太多，像平常一样就好。其它的事情，他会处理。
夏小满乖乖点点头，送了大哥出门。
顾白露平常出门都很早，小满多半根本没起来，所以这样送到门口倒是第一次。
顾白露有些不太习惯，心头有些喜悦，有些暖意，忍不住在门口停下来，回过头，目光在小满身上不舍地流连。
这感觉……就像是……新婚夫妻。
事实上，不单是他，连夏小满都在那瞬间有了这样的念头。不由得又微微红了一下脸，轻咳了声，道：“大哥路上小心。”
她把“大哥”两个字咬得很重。
顾白露心底那一点喜悦就彻底沉到了万丈深渊，只能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夏小满靠在门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到底在想什么啊？自己和大哥不是一直都这样亲密么？不过是因为一篇胡扯的八卦报道，又或者不过是早上那点尴尬，怎么就反而扭捏矫情起来？
大哥明明还是那个大哥，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满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去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然后才拿起那张报纸，细细看了那篇八卦文章。
作者显然十分精于此道，各种噱头和关键词运用得炉火纯青。
洁身自好十几年的商界贵公子与三年前被逐出家门的亲妹妹相恋，而这妹妹又和贵公子的好友，一名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这位妹妹的前男友，则是花花公子的堂弟，新欢旧爱集聚一堂，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个故事讲得真是又精彩又曲折，扣人心弦。而其间牵涉的种种“秘史”，无一不关系到本城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而这文章最后，还隐隐暗指，三年前夏小满被逐出家门，以及跟陆家豪吵架分手，都与她跟顾白露兄妹的不伦恋情有关。而夏小满一回来，就迅速勾上了陆若宁，到底是夏小满美人好色，看上了这有名的花花公子，还是陆若宁君子爱财，看上了夏小满手里的怡林基金，就不得而知了。
夏小满看完了这满满一版的八卦，反而不由得笑了声。
她原本以为这事可能只是会对顾白露有不好的影响，但是仔细想来，其实和之前某篇报道一样，是冲着她夏小满来的。
这人，或者这些人，显然不单要搞臭夏小满的名声，而且依然在试图挑拨她和她身边的人的关系。
先是顾白露，再是陆若宁。
有人不想她回来，不想她继承怡林基金，更不想有任何人对她好。
夏小满把报纸折起来扔在一边。
大哥说得没错，的确不用太介意。
只敢玩这种花样的人，只怕本身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那么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继续吃好喝好玩好过得更好。
你回家去住？
晚上再上游戏的时候，夏小满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若是雪诺再提离婚的事，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本来只是一个游戏，如果雪诺不愿意，这夫妻名份本来也没什么意思，但真要她一口答应……心头却总是有些不舍。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久相处下来，又没有发生什么必须决裂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做到那样洒脱？
但雪诺并没有在线上。
夏小满松了口气，但心头不由又空落落的，总像缺了点什么。就连天生小红手在旁边说笑逗乐，她也总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也就是淡淡应着，一起做做任务打打怪。
没过多久就下了线跑去补眠。
下午顾白露还是按时回家做饭，关于那条新闻的事支字末提。
夏小满也就没问，还是和平常一样乖乖吃饭，间或说几句游戏的事。
对于她的沉迷游戏，顾白露不由皱了一下眉，苦笑道：“游戏在你心里的比重是不是太大了一点？你总不能一直把那种虚拟世界当生活吧。”
夏小满垂下眼，轻轻道：“其实那也不错吧？”
至少游戏里……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平等的，之后的发展全看自己。不像现实中这样天差地另悬殊复杂。会让人因为你的一个身份接近你把你当成跳板，或者因为同样的身份疏远你，觉得所谓的大小姐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怪兽。
但想到雪诺之前那些话，夏小满轻轻叹了口气，又补充：“说回来，其实也差不多。”
顾白露笑起来，“到底怎么样？”
夏小满也笑了笑，道：“大哥若是想知道，不如自己也来玩啊？”
“我哪有那个时间？”
顾白露无奈地一笑，又往小满碗里挟了一筷子菜。
倒不是推脱。事实上他回来做饭的时间也是挤出来的，陪小满吃完饭，就算不出去，也会在书房加班。平常和人周旋以及对着电脑的时候太多，真正休息的时候，他倒是宁愿出海去，不带电脑不接电话，只静静享受大自然的风光和宁静。
夏小满点了点头，道：“大哥是太忙了。”
她顿了一下，又重新提起之前讨论过的话题来，轻轻道：“其实……大哥要是忙的话，不用每天回来给我做饭，我自己会安排的。”
……比如和别人出去吃么？
这句话已到了嘴边，又被顾白露生生压了下来，他轻轻笑了笑，道：“我不放心。”
“什么嘛。”夏小满嘟起嘴来，嗔道，“大哥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也许，正因为已经不是小孩子……才不放心吧。
顾白露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要不然……你回家去住？”
夏小满怔了一下。
昨天顾白露提起这事，她会直接拒绝，但换到今天，她却只能抿了抿唇，闭口不言。
虽然顾白露要她跟平常一样就好，她自己也决定不介意早上那篇报道的挑拨。但她并不傻。
今天的报纸肯定不止他们两个人看到，媒体既然已经制造了这样的话题自然也不可能只满足于这一篇报道。
夏小满可以整天不出门，反正这高级公寓的保安都很尽职，狗仔队什么的也进不来，所以可以像往常一样平静，但顾白露总要出去，就算他能避开记者，也总有避不开的人，肯定已经受了不少责问与非难。
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这种时候，避避嫌也是应该的。
夏小满低头不语，顾白露倒也能猜到她的心思，连忙道：“小满你不要多想。我并没有要赶你回去借机辟谣避嫌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大哥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不会离开。只是最近的确太忙，我怕会顾不上你。又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顾家有张妈赵姨在，都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也熟悉你的口味。你也不会一个人寂寞。而且，老宅那么大，你不想见的人，不见就是，总……”
顾白露这样解释，夏小满也只是垂着眼不说话。结果顾白露自己就停下来。
其实他自己明白得很，说这么多，无非都是借口。和顾子安要小满回去住没关系，和今天早上的报纸也没关系。
他只是在怕。
他今天的确有些不在状态，倒不是因为各方面的询问责难，而是因为早上小满那个“吻”，如果那也算吻的话。
只要精神稍不集中，便自然而然地想起小满来。她柔软的唇瓣，灵巧的香舌，那样心驰神荡的缠绕与吸吮……他想要她。
她是父亲的女儿也好，她是自己疼爱了二十年的妹妹也好，他统统都不想管，他只是……想要她。
再这样下去，他只怕会有一天控制不了自己，遵从自己心底最强烈最原始的欲望……要了她。
所以，也许，把小满送回顾家大宅，分开一点对彼此都好，也许会让自己更明确小满是自己嫡亲的妹妹的事实，给理智那边再加一点砝码。
顾白露静了半晌，夏小满才轻轻叹了口气，道：“让我考虑一下。”
“没关系。”顾白露温和地笑了笑，“本来也不用急在一时，你决定了再告诉我。”
夏小满点点头，默默把剩下的饭吃完，然后就回了房间。
晚上雪诺依然没有上线。羽月露了个脸，就有人叫她去打副本。他们现在在打了是八十几级的副本，小满他们自然去不了，只好留下来继续做任务升级。
夏小满心情还是不太好。除了任务必要的交谈，问问路线，问问任务怪有没有打够，东西有没有捡齐之外，就很少说话。
天生小红手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其实平常雪诺在的时候，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他一不在，气氛就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雪诺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整天都没上来呢。”
话一说出口，他就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自己显然说错话了，大小姐心情不好，雪诺又没上线，八成是因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吧，这时再提雪诺，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但夏小满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依然没什么精神，像是连生气都提不起劲，招呼天生小红手回去交任务。
“大小姐。”天生小红手跟在她身边，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夏小满半晌没出声，天生小红手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轻飘飘说了句：“其实……我要是不回来……说不定对大家来说，反而更好吧？”
天生小红手怔了一下。
他不知道说这句话的夏小满真正的表情怎么样，但面前的半精灵法师微微垂着眼，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笑意，分明满心满眼都是寂寥。
饶是他平常口齿伶俐妙语如珠这时却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半晌才轻轻又叫了一声“大小姐……”
夏小满挥了挥手，笑了笑，“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走了。”
天生小红手也就闭了嘴，默默跟上去。
结果刚回斯卡蒂城没多久，迎面就碰上了苍穹神剑。
苍穹神剑一身新版装备，从头到脚闪闪发亮威风凛凛，带着几个光明之剑的人，正有说有笑走着，在看到夏小满他们的时候，突然就停下来。
那天城战的时候，夏小满不在，天生小红手死得太早，这时圆桌又解散了，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公会徽章，记得他们的人并不太多，所以苍穹神剑这一停下，旁边的人倒是有些不解。
然后就看到苍穹神剑让到路边，恭恭敬敬低了头叫了声：“大小姐。”
他这声大小姐叫出来，旁边的人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太起眼的半精灵法师是谁。
跟着苍穹神剑那几个人虽然还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但公会频道却已经像炸开的锅。
“原来那就是顾大小姐。”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嘛。”
“废话，进游戏就只能依照系统设定来调外貌，半精灵的脸型也不超过十种，能有什么特殊。”
“就是啊，听说她几年不玩了，装备大概也不行吧。看上去是挺普通的。”
“我是说气势啦。当年诸神第一公会的会长……看起来根本就不威风嘛。连咱们老大一半也比不上。”
“嘘，别胡说，没看老大对她很尊重么？”
“什么什么？你们看到顾大小姐了？在哪里？”
“斯卡蒂。”
“说起来她的ID到底是什么？我也过来。”
“叫桑切斯，半精灵法师。看起来，倒像是个挺柔弱的小姑娘。”
“诶？柔弱？”
“你们见过顾大小姐真人的照片吗？那才是真正温婉如水的大美人哩。”
“嗯嗯，极漂亮。”
“但性格……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苍穹神剑当然也看到公会频道里几乎赶上刷频速度的讨论，但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他现在只在意夏小满是否还在意当年的事情。
但是夏小满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被旁边的小盗贼拖了一下，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