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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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月-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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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泽道长何出此言?”李辰做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单乌自己也弄不清传国玉玺真正的效用,故而命李天师接触意图谋算传国玉玺之人,好将那玉玺对修真之人的效用打探清楚。

“看起来你也是不知传国玉玺真正的来历,这才放纵那凡人将传国玉玺带回了龙脉重地。”承泽道人摇头微叹,却同样开始讲起了故事。

在承泽道人的讲述之中,这片陆地上在很久之前曾经出现过一个无比厉害的皇帝,那位皇帝不但第一次将这片陆地上能让凡人居住的地方都纳为了自己的疆域,更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各处洞天福地之中的修真宗门——因为这位皇帝想要长生不老,长长久久地将他的这个皇帝当下去。

原本那些修真宗门并不在乎此事,毕竟凡人若无天赋机缘,不管怎么蹦跶,都不可能触摸到修道成仙的边,更不可能会是那种种道法仙术的对手,然而,就在这些宗门麻痹大意的时候,这位皇帝请出来了一样极为可怕的事物——一方封印了龙魂的玉玺。

这玉玺可能咋看之下不过是一方普通的印玺,圣旨诏书之上盖上一盖,便算有其存在的价值了。

没想到的是,龙魂出世,天地齐喑。

那方玉玺之中封印的龙魂,可以说是几乎所有的道法仙术的克星,只要有灵力波动产生,那龙魂便会自主出现,将一切并非天然的灵力悉数化为弥散于高天厚土山川河流甚至花鸟虫鱼之中的那点点灵性。

除此之外,那龙魂甚至与这片陆地之上的龙脉遥相呼应,双方互为加持,竟是永远也不用担心这龙魂有朝一日会魂力耗尽魂飞魄散。

据说,没有一个修士能够在这传国玉玺之前,依然拿捏住自己身为神仙的高傲与自得。

所以当时的那些个宗门,接二连三地便倒在了这凡人皇帝的百万大军之下,所有的洞天福地都被搜刮一空,甚至门人子弟也流落四散,直到百年过去,这皇帝化为了一抔黄土之后,才零星又有一些幸存之人重开山门,传到如今,便是中桓山黄天岭紫霞山,以及其他的一些更加短命的宗门。

“所以又有说法,这传国玉玺,正是天顶上的那位,为了保障‘修真之人不得以超凡之力介入凡人世界’这条规矩,而特意赐下的法宝。”承泽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换句话说,是不是只要封镇起了这传国玉玺,那条规矩,便可算是心照不宣地被破除了?”木宛听出了承泽道人的言下之意,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三十六回 禅位(上)

“心照不宣这词用得可着实微妙,不过事实正是如此。”承泽对着木宛微微一笑,点头道,“太过嚣张放肆光明正大容易引起那些执法人的注意,但是只要表面上做得好做得足够太平,从这凡人世界中取些东西,又有谁能有底气出来说话呢?毕竟,定下规矩的那个人是如此高高在上,甚至都没有人敢于说出他的名字,虽然无人敢于挑衅,但是他也管不了如此细节的方方面面。”

木宛的心头有些不安,她想到了中桓山一直以来谋取龙脉之气的意图以及前前后后的作为。

很显然,虽然传国玉玺始终没有出现,但是那些上师们一直顾忌着那条禁令,想来正是害怕事情万一发展到失控的境地,中桓山便会再度面临灭顶之灾。

如此一来,倒不如小心谨慎些,只派些可有可无的低等弟子,一旦出事,便可直接抛弃。

木宛有些同情地看了李辰一眼,觉得自己已然明了了李天师这十多年中所承受的苦楚,甚至觉得李天师哪怕真的背叛中桓山,那也是情有可原。

那么,黄天岭紫霞山的这些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既然这传国玉玺如此重要,为何你们不直接过去抢了便走呢?”厉霄仍有些难以理解这些人的谨慎,毕竟除了单乌之外,他在这凡人世界中,还没有遇到能让自己吃亏的。

“没有灵力,使不了仙术,你觉得你能从容出入万军之中,龙脉之地,将那传国玉玺安然带出么?”观天终于开了口,“是了,你眼中只有那柄剑,想来的确是不清楚此事可能的影响。”

“传国玉玺与天下龙脉隐隐相合,而永安作为都城,更是龙脉汇聚之地,如果贸然前去,很有可能引发异变,得不偿失——毕竟我们希望的是彼此宗门的绵延长久,而不是一夕覆灭。”指地拦下了观天的话语,颇为客气地对着厉霄解释道。

“这话里意思,莫不是没了灵气仙术,你等就连凡人也不如了?”厉霄轻笑了一声,视线转向了胡烈段刀两人。

这两个一身横肉的汉子,可不像是连凡人都打不过的。

“此事的确需要万无一失,否则对天下修真宗门又是一场浩劫,黄天岭的两位力士想来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才没有擅自行动。”承泽出头,又说了一句,而胡烈与段刀纷纷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李天师突然开了口,视线扫过了场中众人,“这传国玉玺,如果弄到了手,怎么看管,封镇于何处,又是如何封镇?”

“毕竟,这传国玉玺的功效,看起来不但可以让凡人们来克制我等修真宗门,同样也可以用于你我宗门之间的争执。”

……

魏央与蓝公子之间仍在对峙。

单乌在服下一颗大还丹后,药力还未化开,便是反手一刀往背后削去,刀锋贴着小太子的耳朵扫过,惊得小太子一个踉跄竟跌进了蓝公子的怀里,而待到所有人回过神来,一只断手擦着那小太子的肩膀落下,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而那只手的主人跌跌撞撞地后退,断臂维持不了身体的平衡,甚至连脸上的面具都被晃得松落了。

面具之下是一张惊骇难言的面孔,颇有了一些岁数,但是依然面白须净,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嘶声尖锐仿佛女子,竟是一名太监。

“你……你怎么发现我的?”那老太监尖着嗓子,用完好的那只手指着单乌问道。

“你身上一股太监的骚味。”单乌轻轻一笑,欺身靠近,短刀出手,直接就将那老太监给捅了个背心敞亮,而那老太监的垂死一击,也将单乌给整个儿打趴在了地上。

魏央的神色微变,复又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了几句,他身边的一团影子便渐渐淡了下去,继而单乌察觉到了自己身旁越来越重的杀意,却连身都懒得翻一下。

而蓝公子搂着小太子,做出了一副安抚的姿态,附在那小太子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那小太子脸色微变,不由自主地就抬起头来看向四周,似乎想要寻求一个依靠,却只能远远地看到自己的父皇躲在侍卫的身后,甚至还在不断地后退,似乎就想要逃离此间一般。

“死心吧,大难当头,父皇也顾不了你了,唯一一条生路,就是顺从你这位兄长的话。”小太子的心里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话。

声音很是陌生,微微带了点童稚,但是仔细回忆一番,却又觉得似乎是自己的语气。

“父皇顾不了我了……”小太子茫然抬头,已然将那句话当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区区皇位算什么,没有小命,我便什么都不是了。”那个童稚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推动着小太子的心思往前更进了一步。

这样的心思反应在了小太子的动作之上,于是他上前了一步,而蓝公子也轻轻松开了搭着他肩膀的手。

蓝公子挥手示意了一下,拦在小太子前方的鬼面黑衣人自动分开了一条路,将小太子暴露在了魏央的眼前。

看起来小太子只要愿意,甚至可以自己走出这包围圈。

魏央连忙下令,让自己身前那些侍卫手中端举的十字梅花弩放了下来,连那个已经逼近单乌脖颈的阴影也因此停滞。

小太子上前两步,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父皇,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位皇兄。

“一直以来我抢走皇兄那么多东西,也是时候归还了。”小太子依稀觉得自己心里面出现了一个短手短脚的小娃娃,穿着明黄色的棉袄,在雪地里慌乱地跑来跑去,最后终于扑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抬了头,却正是蓝公子。

曾经温暖的回忆使得小太子用力抿了抿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几步走出那鬼面黑衣人的包围圈,抱着那传国玉玺,对着魏央便跪下了。

“儿臣恳请父皇禅让皇位于……七皇兄。”

魏央正暗地里做着手势,想让已经潜入大殿的高人出手,将小太子给捞出来,却没想到捞人的时机未能等到,便被小太子自己的举动给打断了。

“你说什么?”魏央难掩震惊之色,死死盯着被人隐隐包围着跪在下方的小太子,半晌之后才缓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皇儿莫怕,他伤不了你。”

“父皇,为我大魏国的前程,还是顺应这天意吧。”小太子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传国玉玺,“这枚玉玺对我来说不过死物,我并非真龙择中之人,反而是七皇兄,先是双虹映日之兆,继而在铜山关上引动了金龙现世,方才更是在这大殿之上令这传国玉玺认了主人……每一样征兆都在展露天意,父皇又何必非要违逆?”

“而且,我已经知道方才的龙吟之声是怎么一回事了。”小太子神色黯然,从袖子里摸出了不知是谁塞给他的一样奇形怪状的哨子,凑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下。

龙吟之声果然响了起来,大殿之中一时哗然,就算是那些被看管起来的朝臣,脸上也现出了阴晴不定的神色来。

“更何况,父皇可还记得,册封我为太子之后不久,那妖星现世晦月灾年的天象?甚至还没过去多久的,地龙翻身?”小太子低着头,声音甚至有些哽咽,“我的命格,或许本就承担不起这大魏国的千秋万代,父皇并不需要为孩儿强扭天机。”

小太子情真意切的迭声请求,到底让魏央觉得无措了。

魏央的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终于无可奈何地惨笑了起来。

有一句话他其实很想大声说出来,只可惜如果眼下当真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口,那便等于他这前半生,全然成就于谎言之上了。

……

“其实我从来没有信过天意。”魏央很想这么说,“可为我所用者才是天意!”

不管是李天师所谓的运筹帷幄能掐会算,还是黎凰神女指点的那龙脉之变,甚至是当年蓝公子生母那迷蝶幻象之术——他都会借势,会利用,会作为自己做出决定的参考,但是在他的本心之中,他从未相信过这世上真有天意的存在。

——无非就是所有人的心中所思所想,交汇冲撞,最终汇成尘世中一条涛涛长河,自然而然,一切事物便有了自己的发展方向。

所以他可以亲手杀死那个为他背下黑锅的女子,所以他给了李天师超然物外的地位,却很少让他真正了解这大魏国的方方面面,所以他能够坦然地将神女收为后宫,而没有觉得必须得建一座什么祠堂神庙才能供得起神女大驾。

所以在确定小太子引动不了这传国玉玺的异象之后,他果断就安排了这宴会上的一切,完全没在乎人造出来的龙吟,是不是会让这玉玺之中的真龙感到不悦。

却没想到,胜阳王魏蓝英的手段似乎更高一筹,除了龙吟,竟能再次弄出这金龙现世的景观。

——魏蓝英也不是相信天意的那种人,对于这一点,魏央知道得清清楚楚。

——某种程度上而言,魏央与魏蓝英,更像是一脉相承的父与子。

“为何翔儿就没有学到一分半点?”魏央摇着头苦笑,却忘记了,若魏翔真的有那么一丝半点与他自己相似,只怕自己一样会将魏翔看做是生死大仇,牢牢地防备起来。

……

“请父皇禅让皇位。”小太子跪在地上,神态居然越发坚定了起来。

而在小太子的率先影响之下,那些被推挤到一边的朝臣,渐渐也拿起了自己的主意——此时不站队,更待何时?

更何况,蓝公子本来就一直有所经营。

于是转眼之间,这大殿之中,唰啦啦跪倒了一片。

“微臣请陛下禅让皇位于胜阳王。”

第一百三十七回 禅位(下)

魏央摇头苦笑。

事实上他仍可直接打压掉魏蓝英这个不孝子,甚至可以下令将大殿之中那些上赶着站队的朝臣个杀个干净,一片血流成河之后,又有谁敢于多嘴?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后宫之中的那位神女娘娘:“她那么神通广大的女人,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只怕也是有别样心思了。”

联系起了黎凰离场的时机,魏央的心头瞬间一片敞亮,不过转念之间,他甚至都已经想出了怎样让那个道姑同样吃不了兜着走的应对方法。

可是,让魏央做下这一切冒险之事有价值的前提,就是自己疼爱的小儿子魏翔,能有一个可以扶得上墙的性格。

魏央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当真下了杀无赦的命令,只怕在自己这小儿子的眼中,自己也成了一个为了皇位权势冷血冷心甚至虎毒食子之人,以魏翔的性格,在面对自己时不说惶惶终日,只怕也会想方设法地敬而远之。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魏央后退了几步,居然脚下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当日里魏央被黎凰以天下山水龙脉的图景激起了的雄心壮志,却在儿孙后辈的事情面前,瞬间变成了一个笑话。

“父皇!”小太子看到魏央跌倒,心中一惊,甚至连手中的传国玉玺也拿不稳,直接抖手落在了一边,被一直趴在地上的单乌眼疾手快地接住,并奉到了蓝公子的面前。

蓝公子微微点头,颇有些心满意足地接过了那传国玉玺。

而那小太子则已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向着跌坐在地的魏央跑了过去,蓝公子手下的鬼面黑衣人没有阻拦,那些站在魏央前方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之后,也默契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小太子一路奔到了魏央的身边,掺住了魏央的胳膊,就要将魏央扶起。

魏央看着小太子,身子动也不动,摇头苦笑,同时将手在小太子的手背上按了按,一叠声地:“罢了,罢了……”

“蓝英。”魏央安抚了小太子的激动之后,抬起头来,视线穿过那些侍卫分出的缝隙,直直地看向人群中捧着传国玉玺站得挺直的蓝公子。

魏央的眼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年,原本总是气势逼人的双眸之中,骤然生出的昏黄晦暗,竟显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来。

蓝公子没有想到魏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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