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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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月- 第5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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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外海之人?”徐鹤略略从茫然之中回了神,满脸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位陈老六,他能看出陈老六身上有修道之人的气息,但是这陈老六分明仍是一个凡人,身体里头没有一丝半点的灵力。 ''

“虽然我本人并不是,但是我对外海之地,可是从许久之前开始就已经心向往之了。”陈老六一边说着,一边在前方引着徐鹤就坐,然后开始对着那徐鹤长篇大论,将这凡人世界对于修道之人的不友好以及欺压都陈述了一遍——这些话他也曾经对陈安说过。

而陈老六这么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语,以及边上赵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真诚讲述的祖上被打压以致功法失传的血泪史,成功地软化了这徐鹤道人心中的防备之意,于是徐鹤也开始跟着那两人一起唉声叹气了起来,甚至发表了一番言论:“修道之人不如狗,这世道果然是颠倒得厉害了。”

“确实如此。”陈老六附和着说道,然后理所当然地斥责了一番如今这当权者对于那些修道之人的打压,并顺势就向徐鹤提出了请求:“你有没有想过,正一正这个世道?”

“我该如何做?”徐鹤眨了眨眼睛,显然已经轻易地被陈老六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陈老六对向赵全挥了挥手,赵全立即会意,低头告退,并在离开房间之前替两人关上了房门,留下两人在那屋中密谈。

……

“你知道这个国家的当权者是怎么样产生的吗?”陈老六压低了声音,似乎即将出口的事情会是某件大秘密。

徐鹤理所当然地摇头,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千辛万苦逃到这凡人世界之中,本以为凭着自己修道人的身份可以像在外海那些岛屿上那样继续作威作福,却没想到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振聋发聩之声,他的身后便已有一张无形大网张来开来,然后他就被压制了一身的修为,关进了某处大牢,直到眼下终于被人从那牢中带出并解开枷锁——这整个过程之中,徐鹤甚至连制服自己的那个人都没看到,他又如何能够知晓这凡人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神奇构造?

——其实除了当初赵全教过的那些事情之外,陈安对这凡人世界其他方面的了解也极为有限,不过因为他本身的修为足够高深,对陈老六这种人来说有别的特殊意义,所以才被区别对待了。

而陈老六就这样对那徐鹤讲解了一番这片大陆上的统治势力是怎样结合在一起,并在各种的和而不同中求同存异,互相争执并艰难制衡的种种,徐鹤满头雾水地听了半晌,终于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些人说的话足以影响你们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但是这些人之间的意见其实并不统一,有一部分人其实还是愿意接受修道之人,并且想要与我们进行合作的?”

“正是。”陈老六点了点头,“坦白说,我也是这和平派的一员……而另外一方的主战派,他们现在所打的主意,可是盯上了那外海修真界呢。”

“外海修真界那么多高人,哪里还有凡人置喙之地?”徐鹤撇了撇嘴,却并没有提及眼下外海修真界那一锅粥一样的,或许不需要别人来打就会自己搞死自己的局面。

“我也是这么认为——那些野心勃勃的主战派,是会将我们这些凡人们全部带上死路的。”陈老六看起来颇为忧心忡忡,“所以,就算不说这天道正统,就算只是为了自保,我也该想办法阻止他们。”

“怎么阻止?”徐鹤有些被陈老六那一脸愁容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就想要站到他一边,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了。

“少不得……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了,比如说……”陈老六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动作。

徐鹤会意:“将那些不听话的杀了便是?”

“那些人的身边,是重重保护,轻易无法突破。”陈老六脸色没啥改变,心里却已经开始仰天长笑——徐鹤这种天真蠢顿的小修士,哄骗起来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

“呵,我相信还不会有什么手段会难得住我,只要……”徐鹤正想撂下海口,结果想到了自己那啥都没看到就被关进牢里的经历,一句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其实,徐鹤道长会失手,也是因为对那些人的手段一无所知,加上过于疏忽大意,这才着了道儿。”陈老六替徐鹤圆着场。

“的确,如果不是我初来乍到……我也没想到你们对修道之人居然如此。”徐鹤反省着自己的经历,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等一会我会让赵全带着你,他会跟你讲解一下那些常见的应对诸位道长的手段,我想道长听过之后,相同的事情,便再也不会发生了。”陈老六颔首微笑,“同时,他还会为道长你伪造一个凡人的身份,到那个时候,道长你就算光天化日走在大街上,都不会再有人对你不利了。”

……

陈安跟着那游老头子来到了一处库房之前,游老头子在那库房的门上操作了一番之后,那门上的一个小小探头冲着陈安张望了一下,陈安随即感受到了自己脖子上贴着的那金属片的颤动,说明陈安的身份已经被这处库房所认可了——陈安在这座高楼里呆着的时候,虽然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修真之人的身份,他的那枚金属片也依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身份象征,能够让他自如进出于某些地方,所以久而久之,陈安便也对那枚金属片的存在习以为常了,也并没有去多想当初赵全将这金属片给自己的时候,除了示好之外是不是还安了什么别的心。

而眼下,陈安在得到了进入这间库房的许可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好像我眼下这身份并不能随意来往于这座大楼之中?甚至不能自由出入?”

“我也不能。”游老头子头也没回地顺口回答,无比理所当然的模样,“事实上,这大楼里头,大家都有很多被禁止进入的地方,想离开也需层层报备。”

“为什么?”陈安忍不住想要多探听一些缘由。

“不为什么。”游老头子回过头来,“你知道的,这是一座研究所,很多事情在有明确结果之前是必须要向外面的人保密的,所以,你看,我在接手你这个大课题之后,我和我那堆学生们都再也没能离开过这座大楼——为了你的安全,我们都必须对外封口,而在不能确定他们的嘴巴是否牢靠的前提下,将他们也一并留在这大楼之中,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了。”

游老头的话让陈安连连点头,甚至因此而忽略了一些偷换概念的细节。

——游老头解释的是他的那群学生们被禁止自由出入的缘由,却并不是陈安无法自由出入的缘由。

第九百五十八回合作抑或与虎谋皮下

游老头先解释了一下陈安无法自由出入的问题之后,又以一番解释补充了那一块块的禁止通行的区域的存在意义:“此外,这儿每个人都在努力想要尝试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出来,而在这些尝试的过程之中,任何一丝干扰都有可能导致失败,所以,为了保证结果,不管在哪里,闲人免进都很重要。 ”

游老头子顿了一顿,突然就按照陈安所习惯的方式打了个比喻:“就好像你们修道之人,在闭关修道,或者说炼丹炼器之时,多半也是不愿意冒着会被其他人打扰甚至打断的风险的吧,你们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地落下一堆保护屏障,立一个闲人免进的牌子的吧?”

“确实如此。”陈安点了点头,他已经彻底地被游老头说服,心中的那点疑虑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喂!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全盘相信了啊!”单乌在陈安的识海之中喊着,“稍微有点警觉性啊大哥!不要觉得这老头子手无缚鸡之力就掉以轻心啊!蚂蚁也是能吃掉大象的啊!”

“特别是你这种愚蠢的大象!”单乌觉得自己几乎都快喊出回音了,然而这种行为显然并没有什么用,陈安依然毫无防备。

与此同时,随着陈安和游老头进入的这间库房之中的壁灯亮起,整个房间都变得灯火通明之后,这房间正中央的空地上亮起了一圈光晕,几根线条窜起,交织,似乎是组成了那副先前陈安见过的单乌画像,不过这副图案明显变得更加简化抽象了——颜色被悉数抹去,余下那寥寥几根线条拼凑出个颇为奔放的人形,眉眼也都直接省略,只有动作意态依稀仿佛,如果不是因为陈安之前在游老头那里见过一次画像的原版,他根本就看不出那些线条凑合起来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人影浮现在那光晕正中摆了摆手,好像是这库房主人正在对着陈安打招呼一般。

少顷,单乌的画像淡去,那光影中的影像变成了一个颇为可人的小姑娘,用一种略微轻快的语调向陈安和游老头问好。

“这间库房里放的是天以及一些关于天的解读文章的实体版……呃,就是实实在在的本——我带前辈来此,是因为我觉得前辈你或许更适宜于这种一页页翻过的缓慢的阅读节奏。”游老头指了指周围的架,有指定了那个光影中亮起的小姑娘,向陈安介绍道,“她是这一处库房的小管家,如果你想要具体查询哪本哪一句话,都可以直接向她询问的。

“原来如此。”陈安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所以,最开始闪现的那副单乌画像,只是为了向我说明,此地的藏内容,与他有关?”

“呃……并不是。”游老头子尴尬地摇了摇头,“那只是开机画面而已……”

……

“我觉得自己被做成了开机画面似乎应该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单乌一边如此感叹着,一边隐隐觉得自己留在陈安识海之中的这个人形的外层已经又覆盖上了一层什么——好像有个裱糊匠正在将一张张宣纸刷上浆糊,然后一层层地往单乌的身上贴去,打算将他真正裱成一幅挂画,在某个地方高高地悬挂起来一样。

单乌于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手上的肤色已经变得不怎么明显了,反而是手的边缘依稀出现了一些墨迹一样晕开的黑色烟气,这股烟气很快蔓延到了单乌的全身,于是他好像真的就成为了一个由线条构成的平面的完全没有厚度的人,紧紧贴在这么一副画卷之中,虽然举手投足似乎都很正常,翻身打滚也没觉得受到限制,但是显然已经无法超出这么一层薄薄的限制,而自己意图远离和后退的举动,似乎都只是在这副画卷上徒劳无功地放大或者缩小而已。

单乌就这样真的被封进了一副画卷之中。

“咦?”单乌有些惊异,他想到了山水墨宝,但是却又觉得两者给自己带来的感触之间有一些不同——当单乌置身于那山水墨宝的时候,他的确是会化身为一种墨线勾勒的状态,但是他却不会有这种自己整个人都被拍平了的感受的。

当初在山水墨宝之中,单乌还能感受到空间,但是眼下,单乌却只能感受到一个平面。

“是因为此地空无一物的原因吗?”单乌心中暗道,而后开始试图让自己的身边也多出来一些什么,失败了之后又察觉到了另外一些迹象,“又或者是因为我现在依然在用画面之外的视角在观察自己?”

“好像是因为后者……”沉默许久,单乌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我的人被封进来了,但是我的视角却并没有。”

“之前进入山水墨宝,我的意识和人都仍是整体,但是,我现在这种四分五裂的状态带来的结果是——我是在旁观着这么一副画中的自己。”单乌分析着原因,越发感叹,“居然还可以这样吗?”

“并且,更为奇妙的是,之前我觉得画中世界与外界除了有限和无限之外并没有太大差别,无非就是小世界和大千世界的对比而已,但是现在,我却分明觉得这画中世界低级了一等,这是各种意义上的低级了一等……”单乌沉吟着,想要用一个更合适的语来形容一番,半晌,方才补充了一句,“这画中世界,是可以被外界之人轻易拿捏控制的——这是比上下尊卑还要无解的低人一等。”

“你的感觉呢?”单乌想不通,便向如意金问道。

“我没有感觉。”如意金回答,“不过,環星子曾经想过这么个问题——有关于中人的问题。”

“哦?愿闻其详。”单乌立即请教。

“你以笔墨创造了一个人物,给了他一段人生,甚至在发现不妥后随时倒回到可以补偿的时刻,并将那些错误的路途全数抹杀——在你的视角看来,这人经历了无数的坎坷,但是在那中人的视角看来,他这一段人生却是有如神助一般,一帆风顺。”如意金很顺畅地说道,很显然这个想法環星子曾经对他提起过无数次。

“我怎么觉得师尊这是在暗指我的存在?”单乌眨了眨眼睛,很快便将这种有如神助的无数次重来的机会联系上了自己这无限复活的怪异天赋,“这是师尊因我而做出的假设吗?”

“这是環星子在将你从混沌之中引导出来的过程之中所做的假设。”如意金回答道,“之前他不说,是因为担心让你知道后你又因此对自我存在生出怀疑,不过现在,倒是颇有些应景的样子。”

“的确。”单乌点头,同时抬手往前方击出了一拳,这一拳几乎将他的手都化成了虚影,但是在这画卷之上,展示出来的仍只是轻描淡写一道墨迹。

这意味着的是——单乌只要还被困在这画卷之中,那么他不管做什么,几乎都不可能对陈安的识海造成影响,而这,也算是陈安识海的一种自我保护之能。

“之前在那些小修士们的识海之中纵横来去,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单乌长叹了一口气,“而现在,我总算是知道被他人的识海压制,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

“陈安在方才与那游老头的谈话之中,已经确立了自己暂时想要追寻的目标,同时也因此解开了心结解开,所以现在,他的修为,心境修养,等等等等,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又强大了不少。”如意金附和着评价了一句,“所以你会觉得越来越吃力,并落到这种被完全镇压的地步。”

“确实,我能感觉得到。”单乌收回了挥拳的手臂,背在身后,抬眼远望,一声轻叹。

单乌的眼前所见,只有那画中一片空白的世界,而他那一部分旁观的视角,则能够明显地感知到这幅挂画之外的,越来越广阔越来越天高云淡的一派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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