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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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骨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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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抬眼就看见桑宁愕然的目光带着一些令人不解的情绪落在他身上,他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很难理解吗?你就当做是人造假肢或是捐赠移植之类的,是不是容易明白一点?”
可是桑宁的目光依然有些骇人般的盯着他,“——就活生生的,把一块骨头给了我?”
“……”
华玉盏微默,他以为一语带过只要不多说什么就行了,可是就算失去记忆也改变不了桑宁就是月见这个事实。她竟然一下子就抓住了话里的要害。
被桑宁那愕然,惊讶却不依不饶的目光紧紧盯着,华玉盏竟然有一些无处可逃的感觉。
但他可是个千年老妖怪,那脸皮要是剥下来都能直接拿去当轮胎的。
他故意轻巧的一笑,略一挥手,“一块骨头而已,不用太感激我。”
他摆明了不打算继续说这个问题,桑宁只能把头低下看着地板,掩盖住眼里的目光——她不知道,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一个人活生生的交出自己的骨头,来塑造她的骨骼。
——是妖怪,就不会痛了吗?
她知道不是的,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听得出华助教刚才的话从“只是后来——”那微妙的停顿时候就被隐去了很多。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知道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她只觉得,心里难受。
即使桑宁低下头,华玉盏也还是微微别扭的别开了脸。
他总觉得“爱”这个字太沉重,一点也不适合他。但无可否认,将自己的骨头给月见时的他是义无反顾的爱着月见的,没有什么比她重要,没有人能取代她。
他舍弃的不只是一根尾椎骨,还有作为“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偷玉盏”的自己。可在那时他不在乎——只要一根骨头就能救了月见,他为什么不救。
那根骨头是在他如此在乎着那个小水鬼时嵌入了她被重塑的身体,“它”的时间也就此停住,停留在爱得最深的时候。
现在,那块骨头成了精,有了思维有了形体,却跑来跟他争?
桑宁可不是月见,她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鬼,连这一点都弄不懂,也想要跟他争?
华玉龙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气氛。他从一千年前就在看这两个小盆友,看到现在,显然对眼前的状态是最不满意的。
他举手,“我还有问题——”
华玉盏看都不看他,“驳回,桑宁该上楼休息了,明天你不是系里有课吗,还是想继续请假?”
“我,我要去上课!那我上楼了!”
桑宁腾地站起来,蹬蹬蹬就跑上楼,看都不敢多看华助教一眼。
华玉龙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嵌进沙发,笑看着华玉盏,“这下你可什么都露馅喽~~小桑宁平时挺迟钝的,这种时候倒是敏锐,怎么说也是她亲自经历过的事,就算忘了,心里也是感觉得到的吧……”
华玉盏也起身,斜睨他一眼,就往楼上走去——“你闲事管得太多了,老鸟。”
“嘁,你才是越长越不可爱……”华玉龙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一句,却还记得当年这对年轻人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样子——
失了一根尾骨的蛟妖带着龙宫造的鱼骨傀儡,来跟他这个早已经活到无聊的老龙骨妖,要他体内的那根龙骨。
那一日他如年复一年的每一日般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闭目休息,在困妖的桑园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活着也就只是活着,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然后他感觉到有陌生人的走近,似乎从他进了这桑园里,十几二十年里还没有见过生人。
睁开眼时就看到了那两个人——
男子青白衣衫妖娆玉骨,那女孩子乌溜圆眼小嘴俏鼻,明明天生一副讨喜的面容,却神情茫然,无措地站在男子身旁,紧紧拉着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七章

桑宁一直在做恶梦,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几时睡着,只知道自己一直在一个恶梦里,绵长的恶梦,明知是梦,却醒不过来。
梦里她是一只水鬼,浑浑噩噩地仰面躺在水底,看着上方摇曳的蓝色水光,就像经常出现在梦里的那吸走人魂魄一般深邃的蓝。一点点的,感觉到窒息。
明知道自己不会窒息的,因为她是个水鬼,可是窒息的感觉却又那么真切。
直到一阵骚乱吵醒了她,她不满地卷起袖子去找那扰人清梦的根源算账,却听到龙宫的方向传来一阵阵失窃的喊声——突然间一道青白色的影子自龙宫流窜而来,却转眼便随着水流消失不见。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去便依然只有一片深邃的蓝色,不见任何动静。
一晃眼她又来到岸上,怀里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她觉得自己知道它是谁,只是想不起来。
她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有些兴奋有些无措,似乎隐约记得自己该是来找什么人的,却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直到怀里嫩生生的声音叫嚷起来,“——死水鬼你呆站着干嘛!?还不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青天白日的站太阳底下你想魂飞魄散啊!?”
魂飞魄散?
啊,对了,她是水鬼啊!如果没有附身的身体,会被太阳晒得魂飞魄散的!
她听到自己开口,“娃娃,我们哪里能弄到个身体,到坟里去挖吗?”
“我听爷爷说过,这岸上各处都有作妖怪们买卖的地盘,那里会有铺子能买个身体来用。”
她点点头,心想着从老蚌精那里拐了娃娃出来果然是正确的——好奇怪,这究竟是谁的想法,谁的记忆?
视线再一转,她已经身置一条老旧,暗沉的巷子。巷子两边开着各色铺子,却静得一片死寂。
她站在一家铺子前,抬头时模模糊糊的视线里看到门匾上写着“锦绣斋”三个字,抬脚走了进去。
店中正前方有一个高高的柜台子,一位嫩黄细绢纱衣的女掌柜坐在里面,看到她进来便抬头一笑,“这位妹妹需要点什么?”
她又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她的,又好像不是——“我想借一个身体。”
掌柜一脸精明的笑容,“妹妹是水鬼吧?要借身体看来是准备在地上长留了?这身体自是不成问题,只看妹妹想要什么样的,只是……水鬼不好长久离水,在地上毕竟不比水里,我这儿还有个石雕坠子,是用深湖底的石头并一个泥鳅精的元丹所炼,带在身上能供水气,可延长水鬼的离水时间,妹妹觉得可好?”
一番天花乱坠巧舌如簧说得她晕晕乎乎正昏头胀脑,突然身后一个悠扬妩媚的男音,像是上古的琴音般响幽幽起来,“苏锦儿你这奸商,又在这儿坑骗人家初上岸的小妹妹呢。”
她听见那嗓音,回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华助教……
不对,这个人不是华助教。
一身青白的丝娟古装长衫,纤细身段柔韧如蛇,漆黑长发绵绵柔亮,一张脸明珠自生晕美玉有莹光,一双微挑的细长凤眼如秋水泓波,不见深浅,流转着风情无限。
她顿时脑袋里只剩下四个字:天生媚骨。
媚,从骨头缝里往外媚,掩都掩不住,挡都挡不得。
一个名字就卡在嗓子眼儿里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她喊不出来,越是心急越是动不了,整个身体像是被束缚住,眼前的画面场景都在渐渐扭曲远离,桑宁想要抓住什么,却整个人都被魇住了,抓不住,也醒不来,冷汗不断从头上冒出来——
一只漆黑毛绒的小爪子正踩在她额头正中,小黑猫蹲坐在枕头上方,碧绿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绿藻般深邃的瞳孔里出现重瞳,像是另一双眼睛嵌在其中,正盯住桑宁审视着——
几乎是突然间的,在第二重瞳孔张开的同时,桑宁也突然睁开眼。
两双眼睛定定对上,桑宁愕然地看着踩着自己脑门的小黑猫,小黑也在怔然片刻之后,第二重眼瞳倏地消失,像寻常一样喵呜叫了叫,踩在她额头上的那只爪子掩盖似的拨了拨她,才拿了下去。
桑宁腾地坐起来,闪到床脚,看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盯着小黑——
“小黑你刚刚——在干嘛?”
小黑猫瞪着双无辜的绿眼睛喵了一声,不解地歪着脑袋。
它只是只猫啊,他怎么听得懂呢?怎么听得懂呢?怎么听得懂呢——啊啊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为什么那么毛骨悚然!?
桑宁虽然知道了妖怪的存在,但华助教和华玉龙不是都觉得小黑没问题吗?
所以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可是整个人被靥住动不了的时候,她是突然感觉到那道视线,才瞬间警觉紧绷起来,一下子挣脱的。
那道视线的感觉太强烈,几乎要引起了某种共鸣。
难道就只是睡糊涂了的错觉?
桑宁跟小黑猫对视了半天,久到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傻,终于舒了口气。
看看时间,原来也不过才十一点,她甚至连灯都忘记关,就这么做了个短短的梦。
她看一眼小黑,还是忍不住心里有点毛毛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到华助教房间门缝里透出的灯光。
华助教也还没有睡吧?
刚刚那短暂的片段的梦,只是因为听到华助教那些话的胡思乱想,还是残留的前生记忆?
在今天之前,她对于什么前生,古墓,白骨,就算是近在眼前发生的事也毫无真实感,可是刚刚那一场短暂的梦,却让她分不清自己是谁。
她只是满脑子都是梦里那个人,很想见华助教,很想很想——
她向前迈出步子,手已经搭在了华助教的门把手上——等等,她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停不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桑宁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已经在轻轻转动,她就像刚刚在梦里看着另一个自己时似的,对身体丧失了主权,却对周围的事情变得格外敏感。
——她身后有什么在,是小黑吗?
她仿佛已经能够感觉到那道目光——藏在小黑瞳孔里的另一道目光。
她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即使是再恐怖的,也没有这种视线给她的冷意来得让人心慌。
那种凉凉麻麻的感觉像是一条湿濡冰凉的虫子沿着脊梁慢慢往上爬,所到之处冰凉的感觉直接渗入骨缝,止不住地想要打颤。
门把手已经被轻轻拧开,她的动作很慢,所以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打开门就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桑宁顿时有点凌乱——不要在洗澡的时候进别人房间啊!被华助教看到了会怎么想!
她现在心情好复杂,又希望华助教赶紧发现她来拯救一下她,又害怕被华助教发现她偷溜进他房间。谁会相信这真的不是她做的?
桑宁连鞋子也没有穿,踩在地毯上完全没有声音。她直走进卧室,看到自己开始快速而轻巧的拉开床头抽屉在翻找什么。
抽屉,柜子,身后的视线感依然清晰,她突然就好像知道他/她/它要找什么了——是那个雕木盒子。
她从古墓里带出来,被华助教拿走的雕木盒子。
没有原因,她就是很确定。
她不能让那个盒子被拿走,就算她一直不知道那盒子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那是那个叫颜青的古墓主人给她的——虽然记忆还没有很清晰,她却记得那个人给她的感觉。温柔的久远的怀念的,他给她的东西,让她本能的觉得应该好好保存。
被华助教拿走也就算了,她心里毕竟还是信任华助教的,可怎么能再被别人拿走?
但她丝毫阻止不了自己,那双手轻巧无声,快速却又平稳的查找过抽屉,被褥,然后是其他的柜子——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水声还没有停,像是发现卧室里有人而突袭查看的。
因为太突然,“她”只来得及关上柜子转身站好,想要不被发现的逃出去却是已经不可能了。
桑宁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这口气又提上来了——她看到了什么!传说中的一条浴巾!!
拜托至少让她闭上眼睛啊!!她不要长针眼啊!!
——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是谁说水珠从肌肤上滑过是最性感的画面。那都还是人,而她眼前的是妖——优美,紧绷,细致,光影交叠之下映着灯光的水珠……
桑宁承认自己没出息,华美人当前她脑袋里早就一盆浆糊了。
但是拜托那个控制她的人别那么有出息啊!转身就跑什么的真的不丢人,你留在这里是想给人当女流氓吗??
华玉盏看到桑宁,似乎有些意外怎么会是她,但又大约没那么意外——这别墅里横竖就那么几个人,外人是没有办法轻易潜进来的。
“你找我?”
华玉盏顺手拿起一旁的浴衣,还没有来得及回浴室去关掉花洒,桑宁就突然扑过来,双手抱住他的腰一头扎进他怀里。
华玉盏愣了,桑宁惊了——不要啊啊啊啊啊!!
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桑宁?”
华玉盏一手拿着浴衣,一手放在桑宁肩上,迟疑着用不用把她推开。
桑宁的脸贴在他微凉湿润的胸膛上,身体的主权虽不是自己的,感觉却半点也不打折,这种细腻的肌肤相触的微凉,让她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滚烫。像个烙铁,随时都能在华玉盏胸前烙下自己的印记似的。
华玉盏的声音有点低沉有点温软,“桑宁?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听到自己软软黏黏的声音开口说:“我做了恶梦……”
我勒个去!!这是她的声音吗??
糯软的拖着弱弱的鼻音,自己听了都想起鸡皮疙瘩好吗!!她明显感觉华助教顿了顿,啊啊这回华助教得怎么看她啊!!
而她却连一个可以钻的地缝都没有,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体紧密贴合着,抬起头一双眼睛水雾雾地望着他……
桑宁的脑袋里一下子冒出——色、诱!这两个字,顿时又惊悚了!
这是空前绝后前所未有的惊悚!
华玉盏只是微默,低头对着“桑宁”楚楚可怜的目光,微微一笑,细细弯弯的眼中便如桃花绽放。
“吓到了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也难怪。别怕。”
这样的华助教好温柔好少见!真的不愧是妖怪出身,桑宁都觉得自己要被他迷住了!
可是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自己踮起了脚尖——慢着这是要干嘛!??
她从未如此感激爹妈给的这个小身高,即使踮起脚尖身高差也只能让她仰望等候。如果这个身体她还能够控制分毫,那桑宁觉得自己一定会连呼吸都停住了。心跳在加快,胸腔里的那点空气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华助教会怎么做?他会亲下来吗?还是不屑一顾?
华玉盏看着她微微笑着,眼梢嘴角都是妖娆妩媚得恰到好处的弧度,完美得让人心醉,却又有点不真实。
他低下头的一瞬间,桑宁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的唇几乎贴上了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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