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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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风月-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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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君如此,即使让臣此刻即死,已是足矣!

知师莫若徒,皇帝明显看出了张居正的想法,索性继续锦上添花,于是坚持己见,嘴里又强调了一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尊师重道,乃立国之本,先生的教诲,朕永不敢忘!”

话音刚落,没等张居正伸手来拦,他已经抓起酒盏,连干四下,把大家都看得呆了。

“皇上!”张居正感动得跪倒在地,“老臣此生能够在早些时候作太子太傅,尽平生之力为圣上所学添砖加瓦,是臣的福分!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圣上所学所知,已经远远超过老臣,老臣即使不久之后永绝于人世,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说完一后,长跪不起,眼里“扑簌簌”掉下泪来。

皇帝急忙让人将他扶起:“先生!今天是得胜的日子,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张一弛两相宜

张居正这才破涕为笑:“对对对!今天是得胜大喜的日子,老臣糊涂了,应该高兴,高兴,哈哈哈!”

他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刚才他自己也是一下喝进去四大盏,虽然他酒量大得无边,但毕竟有些过猛,急忙狠吃几口菜,把泛上来的酒劲压了压。

这时候,见他落了座,冯保也站起身来,来到皇帝面前,准备敬皇帝的酒。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大伴儿似乎有些喝多了,竟然没有吸取张居正的教训,不是先空手施一礼后让太监倒酒,而是也象张居正最早那样,双手各端一盏酒,向皇帝躬身施礼。

在场的众人有些吃惊。不过,在他施完礼之后,大家都呼出了“哇”的一声惊呼。

原来,冯保躬身施完礼后,两只手里的酒盏竟然纹丝不动,里面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

张居正不由得笑了,知道冯保是特意如此,故意卖弄他的绝世武功。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能够练就这样的本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

这位兼管内卫和西厂的司礼监,看到皇帝和皇太后都张大了嘴巴,微微笑了笑,仰脖将两盏酒统统喝到了肚里,仍是一滴也没洒落出来,然后朝皇帝又施一礼,笑着说道:“皇上,老臣已经先干为敬!”

“好!”连张居正都不由得叫起好来。

冯保略显谦虚地笑了笑,心里却是得意万分,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皇帝,发现他手放在桌上没动,不禁心里起了嘀咕。

皇上这又是找出什么理由不喝么?

却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皇帝已经开口说话了:“大伴儿!朕有话问你!”

冯保心头一凛,急忙将酒盏递给旁边的太监,拱手说道:“皇上尽管问!”

皇帝笑笑:“朕问你!文武之道后面一句是什么?”

冯保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后面一句是一张一弛。”

皇帝又笑:“好!那朕再问你,文与武,谁更重要?”

冯保愣了,不知道皇帝为何在此提出这样的命题,当下张口结舌起来:“文与武,都重要……不过,我朝太祖皇帝以义兵起事,倡尚武精神,所以……”

皇帝坏笑着问:“所以武比文重要是么?”

冯保一看皇帝坏笑,知道要坏事,急忙摆手否认:“不不不!武重要,文也重要。以文治国,以武强国,二者不可偏废,此义也正合一张一弛之道。”

皇帝哈哈大笑,望向了他身后的张居正:“嗯!看来朕的大伴儿深喑文武之道,还知道二者不可偏废?”

张居正笑着接过了话头:“皇上!冯保可是文武全才,武是极致,文的修养也是极高。”

“嗯!大伴儿确实是文武兼修!不过,大伴儿,我问你!你和张居正如果站在一块儿,人们还是习惯性地把他称作‘文’,把你称作‘武’,是吧?”

冯保机械地点了点头,知道皇帝这种发问是即将发难的前奏,吓得不敢接话了。

皇帝果然收起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有人这么问朕,你们俩‘文’、‘武’之争,谁更强一些?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回答?”

冯保有些慌神,与皇上的朝夕相处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皇上此番的连珠发问将有如连发火枪,句句戳向自己的两胁。

唉,他隐约意识到,刚才自己露的这一手滴酒不洒,看上去漫不经心、滴水不露,实际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是在有意显露。

张居正虽然闹了笑话,却让人感觉实诚与可爱,自己本想表现一下,却反而显得故意卖弄,偷奸耍滑。

原想讨个头彩,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人感觉耍小聪明,着着实实地落了下风。

在这位看似年轻、实则心机甚深的少帝面前,还是不可有丝毫贪念啊。

尴尬的司礼监顿了一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皇上,微臣不敢和首辅大人相比!首辅大人是顾命大臣、太子太傅、当今帝师,是万民景仰的士子楷模。微臣只是圣上身边一名宦官,陪伴圣上长大的大伴儿而已。首辅大人可称当今之‘文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而且首辅大人也喜好武术,以武强身。微臣可远不能代表当今之‘武’,功夫之道,天外有天,微臣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如果非要将臣与首辅相比,臣差远了去,根本不在同一级数!”

皇帝笑了,知道大伴儿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这才停止了继续发问,端起酒盏在手中仔细把玩,好象在欣赏一件千年的古董一样,眼见冯保磕头不止,轻声说了一句,既象是在和他聊天,又象是自言自语。

“对于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朕来说说朕所学到的,这里的文武本不是指文武,而是指周文王和周武王,文王宽容,武王严谨,二者不可偏废,需张弛有度,宽严相济。这是本义。到了后来,文武被人们引申为真正的‘文’、‘武’,意指文武需兼备,需相互结合。朕说得对么?”

冯保颇有感触地叩首:“皇上大才!只用三言两语,就将此语的本义和引申义说得清清楚楚!微臣佩服!”

张居正听闻皇帝说出这番话来,也是不停地颔首。

甚至在一旁坐着的李太后也不住地侧目,一直以为儿子的军事天份出众而文采欠缺,没想到就这短短数月间竟然有如此迅猛地提升,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们哪里知道,皇帝说出的这番文武之道,其实都是晴天这个“影子高参”在信里和他提到的。

不过,也得说朱翊钧记忆力还不错,把晴天告诉他的这些典故都一一记了下来,而且接下来他还说出了自己的独特理解。

“朕的理解,这句话除了引申义外,还有更深的含义!对于个人来说,文武之道意味着文武兼修,兼而有之,但还应该上升到更高的层面!一是在理念之间,文武之争毫无意义,古人早有定论,二者不分高下,缺一不可。”

“二是而在人之间,除了个人,更应该有团队。文臣武将,亦没有高下,一旦文武失和,如廉颇之小肚鸡肠,长此以往则国将不国矣。必须将相和睦,文武相济,如廉颇之悔悟后负荆请罪,与蔺相如携手并肩,致赵国大治。只有如此,才能国家兴盛,敌奈我何!”

此番话说完,全场肃静,连张居正都主动起身,来到冯保面前跪下,高呼万岁:“我主圣明!圣上高屋建瓴,臣等当谨遵皇上教诲,文武兼修,将相和睦,为我主分忧,为国家分忧!为大明振兴而励精图治,匡复我华夏雄风!”

一旁的李太后闻得此言,也高兴地站起身来,伸手在儿子的背上拍了拍,表示大加赞赏。

冯保着实受了很大触动,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显摆动作引发了皇上如此多的感叹,连叩九次首后,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皇上!为臣知错了!臣不该有攀比之想,臣愿意向首辅大人学习!请皇上饶恕臣因练武出身而粗鄙浅薄,臣愿学知错就改的老将廉颇,向蔺相如负荆请罪,以致将相和睦,天下大治!”

说完以后,他转身向张居正拜了一拜:“太傅,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在下!”

张居正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冯总管!您这是……皇上这番话也不是专门说给你听的,而是说得咱二人听的,咱们还是一起拜谢万岁吧……”

“哈哈哈!”听到这儿,皇帝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于是起身将二人搀扶起来,让张居正先回到座位,独独留下了冯保。

冯保知道皇上这是还想对自己再说几句,教育一番,正准备下跪,却被皇帝扶住了,抬起头来看见的是皇上灿烂的笑脸,不由得愣住了。

“大伴儿!”皇帝亲切地挽着他的手,问了一句:“我来问你!既然你说准备向先生学习,那应该怎么学啊?”

冯保有些发愣,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这时只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顿时会意,这说明皇上是表面上教育自己,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急忙顺着皇上的眼神望去,只见他望见了桌上的酒盏,顿时恍然大悟。

“皇上!微臣知道了,微臣也当效仿首辅大人,这两盏不算,微臣再喝两个满盏向皇上贺喜,并感谢皇上的教诲之恩!”

话音刚落,他就急忙从旁边太监端着的盘子里拿着两盏酒来,一下喝了个底朝天,然后说道:“皇上!不知微臣现在的诚意如何?”

“哈哈哈!”皇帝又是几声大笑,走到座位上慢慢坐了下来,夹起一块醋爆猪肚扔进了嘴里。

冯保何等机灵之人,瞬间明白了皇帝这是需要喘口气,吃点儿东西垫底。要不然,肚里无食,刚才已经连干下去四盏,这会儿如果再干几盏,就算是酒仙李白也得挂了。

“皇上!您先吃口菜,吃口菜!不着急!臣等敬您的酒,您只要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第二百九十八章 福神升天持袖舞

皇帝点头,毫不客气地大块朵颐起来,心里却悄悄嘀咕了一句。

这个大伴儿,真是鬼滑头,叫我随意就好,说得好听!刚才和张居正连干了四盏,如果和你只干两盏或者一盏,那你肯定不干!表面上不说,内心还不得闹翻了天,回头该说我处事不公,导致文武失和了!

这不是叫我自己扇自己耳光么?

唉,没办法,皇帝也不好当啊!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喝死了也得往前冲了。就象是一个司令官派出各个军长出去打仗,再怎么不喝,这临近出发前的壮行酒总得一口干了吧。

这就是生存法则!

胡乱吃了一气,肚里有了些东西,他的豪气又上来了。

只见他用手一指面前刚刚喝空的四个酒盏,向身后的太监说道:“倒满了!再给朕倒四个满盏!朕也要和大伴儿来个一对一回敬!”

“皇上!”冯保大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万万不可啊圣上!您刚才已经和首辅喝了四个满盏了!一下又喝四个满盏,身体如何承受得了!皇上,微臣是听从了您文武之道的劝导,向首辅大人学习,至于和首辅大人相比,微臣真是万万不敢!皇上此番随意喝些就好!是个意思,表达一下今天的喜悦气氛就好……”

冯保还想再说,却发现皇上竖起了手掌,阻止他再说下去,只得闭嘴。

表面上显得无比焦急的冯保,其实此刻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皇上竟然是先抑后扬,说是批判自己,实际上给足了自己面子。这四盏酒皇上要是真能喝下去,那将是无比的荣耀,说明在皇上的心里,已经将自己与帝师张居正同等对待,这是何等的礼遇,简直是天下臣工梦寐以求的事情。

“皇上!”见皇帝如此,张居正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离席,拱手规劝道:“我主圣明!圣上之豪情令我等佩服不已,但您刚喝了四盏,一下又连干四盏,身体肯定受不了!这样吧,既然我和冯总管共称文武,那就由我来替皇上喝这四盏酒吧!”

李太后此时也站起身来,想从儿子手里接过酒盏来,却看到了他眼里自信的目光,而且颇含深义的冲她眨了两下眼睛。

她一下愣住了,手臂停在了原处。

此刻张居正也被皇帝一直竖起的右掌挡在原地,此时再看皇帝,已经不由分说地抓起一盏酒,仰脖就喝。

在场的人顿时大惊,可是谁也不敢再拦,眼见着皇上把这四盏酒“咕咚咕咚”全喝进了肚里。

冯保的脸上泛起了不易察觉的光,看上去急得直跺脚,其实心里真心希望皇上把这四盏酒全喝完。皇帝每一口酒咽下肚,都比亲口御赐加官进爵还要过瘾。

只有李太后甚是心疼,见儿子一口气喝完,爱惜地伸手抬头拍拍他的背,“傻孩子,慢一点儿啊!”

接下来,她把很多菜都夹到了他面前的碟子里,让他赶紧把酒劲压压。

八盏酒下肚,朱翊钧的眼睛有些发红,他感激地冲母后笑笑,然后招手示意张居正过来。

张居正来到皇帝面前跪倒:“皇上!”

“嗯!先生平身!”皇帝打了一个嗝,抬手示意他起来。

“谢皇上!”张居正站起身来,不知道这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弟子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只见皇帝用手指着他和冯保,咧嘴一笑:“朕刚才都已经喝了八盏了!你们两个却只喝了四盏!这不对吧,你们一文一武,一将一相,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是是是!”二人相视一下,急忙答应:“我主圣明!是臣等浅薄了,浅薄了,还让皇上为臣等考虑……”

二人迫不及待地从旁边太监那儿抓过酒盏来,略碰一下,互相客气一番:“借皇上之酒,咱们哥俩干两个满盏!也请皇上放心!我等一定精诚团结,为列位臣工作一个表率,齐心协力辅佐皇上,保我大明之万年江山!”

眼见两人交好,朱翊钧笑了,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好了!今天本来就是庆贺大捷和佳节的,气氛弄的有些沉重哈,你们两位也请坐回去吧,咱们继续咱们的欢快晚宴!”

“是!”二人坐了回去,也都赶紧吃了一些东西。

过了一会儿,二人又打算起身,准备去敬皇太后。

李太后好象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轻轻伸手:“免了!今天虽是庆功,但你们二位也喝了不少了。老身也不善多饮,要不就以茶代酒吧。”

二人皆笑:“太后,您可以以茶代酒,我等作为臣工,这酒还是必须喝的。”

李太后摆了摆手:“如此说来,那你们二人也不要一盏一盏地往死了喝了。而且,既然你们现在是敬老身,就由老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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