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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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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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筠难过地低下了头。

阿森安慰她:“要是他想易子而食早就换了,不会等到离西安府只有两天的路程时才打这主意。”

走在他们旁边的是陌毅的一个手下,陌毅介绍说叫“小五”,是商行里的一个小伙计。

他听到阿森的话欲言又止。

阿森看着冷冷一笑,挑衅道:“莫非我说得不对?”

昨天晚上,不,应该说是今天早上寅时左右,阿森在回程的路上远远就闻到了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想到昏迷不醒的赵九爷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傅庭筠,心里惴惴不安起来,拔腿就往城隍庙里赶。结果离城隍庙越近,血腥味就越浓,待进了大殿,只看见满殿的尸体,他当时就吓傻了……要不是傅庭筠及时喊住了他,他就要扑到那堆尸体里去扒人了。

知道陌毅是赵九爷的救命恩人之一,他跪下去就给陌毅磕了九个响头,抱着赵九爷的腿就哭了起来:“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回来就好了!”

赵九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早点回来干什么?给人当靶子使啊!”语气很温和。

他越发的内疚,低了头,喃喃地道:“我一出城隍庙就感觉好像有人跟着我似的,我就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把人给甩了,回城的时候,那人好像又跟上来了似的。我气愤不过,就在镇外的柳树林里设了个圈套,逗他玩了半天……”阿森说着,抬头眼巴巴地望了赵九爷,很认真地检讨,“九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来就好!”赵九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副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然后对陌毅道,“那就麻烦陌管事了,我们现在就往临春去吧!”

陌毅长相凶悍,那时的表情显得有些生硬,但大家都没有往心里去,收拾好东西,陌毅扶着赵九爷上了小推车,大家出了城隍庙,傅庭筠等人这才发现陌毅身边还有两个“小伙计”。两个小伙计都相貌平常,属于走在人群里就找不着了的类型。一个二十出头,叫陈六,一个十五、六岁,叫小五。两个都穿着短褐,只是陈六身上干干净净,小五身上灰扑扑的,身上还带着股子大粪臭,很不好闻。阿森一看见小五两眼就直了,正要说什么,赵六爷已吩咐阿森:“天快亮了,要是碰到了官衙的人,我们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还是快点到临春镇为好!”

陌毅也是这个意思。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路。

路上,阿森小声地对傅庭筠道:“跟踪我的那个人,就被我骗着掉进了我挖的土坑里——我在土坑里拉了堆屎。”

傅庭筠不由目瞪口呆:“你,你……”

阿森却有些得意:“谁让他跟着我。我请他吃顿好的!”

傅庭筠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但心里也有些怀疑起来。

但她最相信赵九爷。

这么明显的事,既然赵九爷都不问,自然有不问的道理。

“我们等会再说。”傅庭筠小声嘱咐阿森,“有陌毅他们在场呢!”

阿森点头,却对小五总有那么一点看着不爽,从城隍庙到临春镇,他不是挑小五点这,就是挑小五点那。小五表情的很大度,一副不和阿森一般见识的样子,惹得阿森更是恼火。

这次又鸡蛋里挑骨头,为难小五。

这次小五却没有从前几次那样一笑了之,但也没有和阿森逞口舌之强,而是正色地对傅庭筠道:“大家都以为到了西安府就好了,实际上,西安府还不如这临春镇呢!临春镇好歹还有个睡觉的地方,西安府半个月前就封了城门,只许出不许进,官府每日派人巡逻,城墙五十丈之类不许有人歇息,违者一律乱棒打死。饿死打死的不计其数,城南的九里沟都快成乱坟岗了。”

阿森和阿五斗嘴:“西安府是陕西首府,难道就没有人出来设粥棚?”半信半疑。

阿五冷哼:“官府不出面,谁敢私自设粥棚?”

傅庭筠皱着眉头:“董大人难道就不管管?”

“董大人?”阿五颇不以为然,“他如今只想着怎样巴结上司礼监秉笔太监洪度,怎么安置好在西安府避难的简王爷,皇上责怪起来好有人帮着说话,能推诿责任,哪里还有心思管陕西百姓是死是活!”

傅庭筠和阿森想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均沉默不语。

有两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大爷,大姐!我们都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了,求求您们行行好,赏口粮食吃吧!”一双眼睛十分的灵活。

推着小推车的陈六有些犹豫地看了走在旁边的陌毅一眼,陌毅轻轻地摇了摇头。

“哄”地一声,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了七、八个孩子,都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七嘴八舌地嚷着“大爷、大姐,行行好”把他们围在了中间伸手向他们讨要,有的索性把手伸进了小推车。

“都给我滚!”陌毅如响雷般地大喝一声,抓起其中一个孩子就甩到了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

一时间整条街都安静下来,大家望着陌毅,眼神都有些畏惧。

“还不给老子滚走!”陌毅又是一声大喝,孩子们像被震醒般,七手八脚地抬着被甩到地上的孩子跑了。

因为有了这件事,他们很顺利地占了间无主的铺子。

赵九爷在陌毅和陈六的帮助下歇在了楼上的内室,傅庭筠住在隔壁的耳房。

“还烦请陌管事和陈六、阿五歇在楼下。”赵九爷不无歉意地道,“我这边有女眷……”

陌毅倒很干脆:“那你有什么事就叫我吧!”

“多谢了!”赵九爷朝着陌毅抱拳行礼,吩咐傅庭筠打扫房间,叫阿森送陌毅等人下楼。

待陌毅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赵九爷对正满屋找抹布的傅庭筠道:“你歇会,这些事等阿森回来了做!”

不是让她打扫房子吗?

怎么又说等阿森回来了做?

傅庭筠颇有些不解。

赵九爷脸色苍白地躺在没有幔帐的床上,朝着她笑了笑:“我有话跟你说。”

难得的温和。

人是不是病了就会变得特别的软弱!

傅庭筠想着,端了个板凳坐到了床头:“你是不是不放心陌毅他们?所以让他们到楼下去住。”

楼上还有四、五个房间,楼下是做生意的地方,只有铺面和一个堆货的小耳房。

赵九爷轻轻点了一下头,阿森折了回来,见傅庭筠坐在床头,立刻道:“爷,我去找桶水来!”

“这件事等会做!”赵九爷道:“你守在门口,有人来了就知会一声。”又对傅庭筠道,“你把那个十六爷的名帖找出来。”

阿森应声守在门前,傅庭筠找了帖子递给他,因为屋里没有被褥,把包着衣服的包袱垫在了他的背后,想让他看得更清楚点,又推开窗户。

窗外面是片枯死的树林,远远地可以看见蓝田县的驿道,有热风穿窗而入。

就这都让傅庭筠十分感慨:“有好多天都没有吹到风了。”又道,“这要是风调雨顺的年份,不知道景致有多好呢!”

赵九爷笑笑没有做声,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名帖。

傅庭筠看着赵九爷。

他的额头宽宽的,鼻梁挺直,看上去很聪慧的样子。嘴唇有点薄,紧抿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笑时嘴角微翘,眉宇间就透出股磊落豪爽的洒脱来……还是笑的时候好看。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或者是看清楚了手里的名帖,赵九爷突然抬头,与傅庭筠盯着他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赵九爷微微一愣:“怎么了?”

这样看他……倒是一点也不忌讳……他们好像还没这样的交情吧……骤然想到她说的“我没办法,只好说我们是未婚夫妻”的话……就有些不自在起来,轻轻地咳了一声。

傅庭筠耳根发烫。

真是鬼使神差,看一眼就是了,怎么盯着他看起来。盯着他看也就罢了,还让他碰个正着……他要是误会自己行事随意可怎么好……又想到她当着十六爷等人说他们是未婚的夫妻……当时事情紧急,大家不好多说什么,现在能单独说话了,还得找个机会解释一番才好。

第三十八章名帖

“哦!”傅庭筠有些慌张,压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原来九爷叫赵凌啊!”

说完又觉得后悔,说什么不好,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好像盯着他就是为了质问他之前为什么要隐瞒她似的。

赵凌就更不自在了。

原以为送到她到渭南两人就分道扬镳再无瓜葛,萍水相逢而已,何必要报了姓名?现在到好,反显得他扭扭捏捏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原也没准备瞒着的……”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傅庭筠看出他的窘然,心中有些不忍,

他不过是救她于危难之中,又不是对亲事,凭什么要把祖圌宗八代都交待清楚……干脆为他解围:“我当着十六爷说你是陇西县人,没有让你为难吧?”

赵凌松了口气,忙道:“我曾在凉州住过了几年,陇西县也常去,倒也不太陌生。”

傅庭筠放下心来,道:“我也是听阿森说的,说九爷是在凉州捡到的他,下意识就把你说成了陇西县人。”心里隐隐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把人家的祖籍都拿来胡说一通,又解释道,“当时我想,反正我们以后和十六爷也不会见面了,给他个交待就行了……”说到这里,她“哎呀”一声。

赵凌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她不会是要向他解释那个“未婚夫妻”的事吧?

虽说是事急从权,可到底是件令人尴尬的事,不如彼此不提,水过无痕好了。

正如她所说,反正以后也不会遇到十六爷了,他也没有准备去投靠十六爷。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虽说富贵险中求,可要是为了富贵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没这个必要。

就听见傅庭筠道:“九爷,那个名帖您可看出点什么来?”

终于不用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了,赵凌觉得自己像走错的路的人又找着了方向般自在起来。

他将手中的名帖递给了傅庭筠:“你看看!”

名帖那种随处可以买到的大红烫金,字体是天下读书人都要学的馆阁体。

“‘遣门下顿首,碧溪散人谨’,傅庭筠念着名帖上的字,“既然没有指明是给谁的帖子,也没有写明是何事遣了哪个门人去见,落款也只是个‘号’……这帖子就算我们给见多识广的长辈辩认,只怕也说不清楚是谁的名帖。”她又把那名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沉吟道,“如果遗失了,别人也猜不出这是谁的名帖。这样小心,可见十六爷肯定是个藩王了。”

赵凌微微颌,道:“你把你是怎样到城隍庙落脚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给我听。”之前有十六爷等人在场,她都只是一言片语。

傅庭筠知道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对赵凌的判断很重要,仔细地回忆,蛛丝马迹也说得很清楚。

赵凌半晌没有做声,思考了好一会,道:“照你这么说,你进去的时候,陌毅和十六爷是装做不认识的,后来我们和国字脸起了冲突,陌毅不见了,十六爷却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我杀了国字脸,十六爷的人才出手相助?”

傅庭筠点了点头,道:“我当是觉得很气愤。他们明明有这样好的身手,为何要等到我们山穷水尽的时候才出手?我也知道,让人感恩戴德最好的办法就是雪中送炭,可他这哪里是雪中送炭,简直就是秋天里送凉扇,非等你受了伤才出现。要是我,就应该在你和匪首对峙的时候出手……大喝一声‘兄台,我来帮你一臂之力’,然后让那个手下冲上去……那时候匪首还没死,首功自然是他们的,我们肯定对他感激不尽……又有面子又有里子……”

赵凌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像个抢不到糖吃到长辈面前告状的孩子,嘴角就不由地翘了起来,刚才的沉闷也烟消云散。

他对傅庭筠道:“你把阿森叫进来,我有几句话问他。”

傅庭筠叫了阿森进来。

“你肯定跟踪你的人钻进了你的圈套?”赵凌神色一正,眉宇间又平添了些许的肃然,刚才轻松的气氛不翼而飞。

“我肯定。”阿森发誓,“我原准备将他生擒的,又怕是冯三爷的探子——爷,您不是常常告诉我们,凡事留一线,以后好见面。我怕把人得罪了,他到冯三爷面前胡说,冯三爷发了狠,对我们穷追不舍。”像怕赵凌误会似的,又急急地道,“我们当然不是怕冯三爷了,我们现在急着往西安府赶,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傅庭筠侧过头去捂了嘴闷闷地笑。

赵凌看着她肩膀一耸了耸的,眼底也透着几分笑意来,轻声地喝斥阿森:“好了,好了,你就少到我面前油腔滑调了!”

阿森看了一眼笑个不停地傅庭筠,又看了一眼也跟着笑的赵凌,觉得气氛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可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又说不出来。

“我说的是真的。”他嘟呶道,“要不是闻着血腥味了,我还有好东西招待他……”

“还好没有招待他,”赵凌道,“不然还真不好见面了。”他笑着吩咐阿森:“去门外守着吧!”

阿森最听赵凌的话,应声而去。

傅庭筠问赵凌:“你发现什么了?”

眼睛亮亮的,好奇中带着几分俏皮,让赵凌语气一顿,片刻后才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我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又来了!

每次都这样,每到关键的时候就摆出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来淡化事情的重要性……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似的。

她对他隐瞒名字的事都没有追究了,他竟然还对她摆出这样一副面孔!

傅庭筠气得半死,腾地站了起来,甩手就走。

走了两步,又觉得这样不妥。

要是以后他们再遇到类似的事,她也这样甩手就走不成?

难道她这样赵凌就会主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待思绪慢慢平静下来,问赵凌:“九爷这样敷衍我,是觉得我太过愚钝,说给我听我也不明白?还是觉得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不必知道呢?”

赵凌正闷纳着!

两人说的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这脾气,像六月的天气似的,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变来变去还变得没什么道理。

他眉头微蹙,可身后软软的靠背,窗外传来的热风,亮敞的屋子,都在提醒着他,她是怎样细心地照顾着他……他要是对她不理不睬的,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赵凌心里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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