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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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夏蝉鸣-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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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品然惊慌地扫了一眼表盘,仿佛被刺激到了般,她又将视线投入到前方的黑暗中,脚下那双做工精致的海棠红高跟鞋一次次穿透夜的深沉,踩烂夜的静谧。
她在锃亮的木地板上跌跌撞撞的,直到后背碰上那面晶亮的玻璃隔断墙,脊骨被镶嵌在玻璃表层的木制纹饰硌得生痛,她才惊觉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微微抬起头,平视前方,面前是一团薄薄的淡黑,她的瞳孔却明亮异常,仿佛点燃的两簇火苗。
那团淡黑之后,之后,再之后,那堵墙上,挂着两幅画。两幅色彩浓艳的抽象画。
淡黑色的夜似乎化作雾气,在大厅内幽幽流转。
“不要……”眼睛里的两团火苗闪了一下,剧烈晃动。她瑟缩着,恨不得把自己嵌入玻璃墙中。
厅内被幽幽的夜色笼罩,那夜色仿佛一个散步的人,在异常的安静中从容转身。
目光愈发慌乱,她拼命摇着头,本能而虚弱的对着那团黑色的夜,轻吟着,“求求……不要……不要啊!”
她无助地拉过身边的一张圆桌,拼命挡在自己身前,仿佛这样就可以竖起一面墙,将自己和那边的危险隔绝开。她双手紧紧扒住纹饰精美的桌沿,目光盯紧了前方那一团淡淡的黑暗——静店后的闻雨轩,也是如此美丽,就算是在黑暗中,它也黑得幽深、暗得雅致。现在,那一片片轻薄的黑暗就仿佛一个含蓄骄矜的女子,让你看不到真实的面孔。
她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战栗着全身,不知过了多久,那张小小的圆桌上的水晶花瓶再也保持不住重心,翻身滚到地上,霎时碎成数片,绯红的玫瑰躺在水渍中,娇嫩的花瓣无声地脱落,薄薄一层水面晃着它们的倒影,宛若一朵朵血花绽放。
这清脆的一声仿佛穿透沉静暗夜的一声枪响。安品然浑身一震,宛若中了枪般,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种不可思议的
神情流遍了她姣好的面容。
等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软软地坐到地上,海棠红的鞋子半挂在玲珑的脚上,胸脯一起一伏,她在暗夜里拼命呼吸着,紧紧靠着身后的玻璃墙,感到背心一片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大概是疲劳和惊吓过度,她侧过脸,紧贴着玻璃墙——
然后她怔住了。
不知何时开始,和她紧紧依偎着的玻璃墙竟不再是晶亮透明,一道鬼祟的阴影仿佛杂质般掺了进去,还在里面轻盈地飘动着。
安品然的眼睛越瞪越大,玻璃反射着月色,那亮光点明了安品然的一对瞳子,她紧紧盯着那黑雾般在玻璃中滚动的杂质,在它破开玻璃欲出的刹那——
“啊——————!!!”
兹——兹——兹——
凄凉的警局停尸间内,梅展的遗体再度被盖上白单,工作人员沉默着将她送回到冰凉的柜子里,兹兹的声音吞吞吐吐着,让此间冷色调的沉静支离破碎。
湛明婵刚刚已经在梅展的遗体旁侧垂首站立许久,心中默诵安魂咒,这时看到冰柜被推回去,她才静静地退出去,让这里重归安静。
门外,几个警察等候多时。为首的那位温和道:“湛小姐,我们和令尊谈过了,他同意我们单独问你一些问题,如果湛小姐没有别的要求的话——”他目光落在湛明婵的前额,口气不容回绝,“就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湛明婵点点头,“走吧。”
他们来到办公室,一一落座。湛明婵接过警察送来的凉茶,没看到父亲,这让她微微不安的时候又有一点窃喜,父亲不在这里,她就可以趁机打听一点事情了。
警方的问询,湛明婵最不陌生,玄黄界与警界的关系素来深厚,如何在办案子的时候处理好警方那边的问题,也是玄黄子弟的必修功课。湛明婵很沉稳地讲述了她和梅展的关系以及梅展的近况,并且表示由于自己的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故而没能及时接闻梅展的电话,但是她也提到了梦里河的事情,只是隐藏了有关简画蝶、贺希希以及翅膀等神秘因素。北渝水警方知道多少,她就讲了多少。
可是人家也不傻,一个警察直接问道:“你认识贺希希吗?”
湛明婵怔了刹那,“从未谋面,但我知道这个人。她失踪了。”
“这么说你并不了解贺希希和梅展?”
“对。”
“你和梅展在北渝水寻找贺希希的时候,有没有……”警察沉吟着,“有没有感到梅展与贺希希之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湛明婵的心,轻轻一震。
“没有。”她平静道,“据我所知,她们是非常好的朋友。”
“你不是刚认识的梅展?而且从未见过贺希希吗?你能保证她们的关系很好吗?”又一个警察质疑。
湛明婵沉稳道:“我能知道您几位发现什么了吗?”
几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沉默一会儿后,为首的摇摇头,“我们和令尊已经交流过了。”
这句话的含义很多。譬如已经交流了,现在就没必要再跟你通气了;譬如你是掌门又如何?跟你老子交流过就算是对湛家有交待了,至于湛明婵知道不知道那算个P啊。
湛明婵垂下睫毛,“诸位,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他毕竟不是当事人,他只是我的亲人、长辈而已。何况父亲年纪大了,事务繁忙,从这个案子的角度来说,他不一定能提供太多的帮助。耽误了办案,若照着以往的例子,无非是尘封了案卷。可怜那个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的姑娘,大家都是有亲人的,不知若是换位思考,心里又该作何想法呢?而我到底年轻,记性也好,对梅展以及贺希希总要比他知道的多一点。或许我看到现场,能想起一些什么,可以给诸位提供很大的帮助,为死者沉冤昭雪。”
一番话说下来,不知为何,她自己手心都透了汗。
几个警察又互相对视半天,最后都看为首的警察。那人盯着湛明婵半晌,“死者与之前死在北渝水的人一样,死前都经历过一种奇特的假性溺水,但真正的死因是重物撞击头部要害,具体凶器我们还在调查中,不过……”他略微停了停,叫过负责笔录的一个小警察,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小警察立刻出去,不多时又回来,戴着薄胶手套的手里拎着一个透明证物袋。
湛明婵也套上薄胶手套,接过这只袋子,那里面放着一张照片。
一张浸血的照片。
“据法医鉴定,梅展的致死伤其实并不是一击就致命的,凶手也没有补击,似乎得手后立刻离开了。当然,现场的痕迹太少,几乎只有梅展本人留下的,这让我们几乎没找到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不过根据现场情况推测,我们可以肯定在凶手离开后,梅展尚有一丝气息,并为我们留下了这个唯一的证据。”为首的头子说。
湛明婵翻着证物袋,看着那张泛黄的、边角皱起的照片——背面印着一个鲜红的拇指血印,正面更是淌了不少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血痕,其中有一个地方似乎已经被警方进行了一番处理,刮出了下面的那张人面——被浸在薄薄的一层血红中。
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约莫十
一二岁,笑容的灿烂宛若身后茫茫大海上腾起的万丈金光。
这个难道就是梅展所说的当年她们班在海边的合影?她找到了这张照片?!湛明婵的内心顿时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抽动,遗憾、惋惜、激动……
“死者梅展是面朝下倒在卧室的地板上,她的手指一直紧紧捏着这张照片。我们把照片翻过来,发现这是一张合影,而且据了解是她小学班上同学的合影。经研究,我们一致认为这里——”警察头子指了指被处理过的那个地方,“这里是死者的食指死死按着的地方,我们推测,食指血印下的这个人,可能是死者给我们留下的证据。”
“这个小女孩……?”
“就是贺希希。”警察说。
接受完问询后,为首的警察——他自称姓季,亲自送湛明婵去队长办公室找湛修慈。只是这一段路有点长,湛明婵记得自己一开始是跟随湛修慈到的队长办公室,然后才去停尸房。她还记得那个办公室的位置——可不是这条路啊。
湛明婵的疑惑可能被季警官看到了,他轻声道:“湛小姐,其实我有点私事想请你帮忙。这样做是不符合规定的,但是事情紧急,非你不可。”
湛明婵一愣,又是一喜,“请讲。”
“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女的,”他咳了一下,“是我以前的邻居,关系很不错。她是开店的,就是女生很喜欢的那种很小资的店,卖各种饮料和点心。但是最近她在店里遇到一些怪事,都是深更半夜出现的,我帮着查过几次,没查出来,所以估摸着该是由你们负责的。”
湛明婵不语,嗯,你继续开条件。
“我……”季警官说,“我知道这样提出来很冒昧,很无礼,但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我知道这事应该去知会令尊,但是也清楚如果通过令尊来解决,收费恐怕相当可观,而且令尊还不一定看得上这种案子。我朋友虽然还算富裕,但钱嘛,能省则省,到底还是起步阶段。湛小姐,你说是吧?哈哈哈!”
他干笑,湛明婵继续不语。
“那个……”季警官说,“如果可以,我愿意给湛小姐提供一些查案的方便,绕开令尊的方便。”
“我免费帮助你的朋友?”
“一定的费用是可以的,就是能不能打个折扣。”季警官爽快着,“而且希望彻底解决问题。售后服务再好,人们也希望少用几次。”
湛明婵想,这个警官会不会是我老子派来试探我的忠诚度的呢?可是我老子有这么无聊吗?他可以按照规矩让警局对一些涉及玄黄界的事情不予以追查,但是没那个资
格去指挥人家刑警队的大好青年当间谍吧?就算有又怎么样?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湛明婵想了想,“您的朋友是不是已经来了?”
季警官眼中划过一丝喜悦,推开一扇办公室的门,“请进。”又抬头招呼道,“品然,湛小姐来了。”


、第一章 拜访闻雨轩

下午一点整,阳光火热。
从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走下来,穿过花园,走过小街,就到了目的地。按着规矩,湛明婵戴上阴阳镜,在建筑的外围看了看,随后才走入闻雨轩。她一手摘下阴阳镜,一手摘下草帽,舒适的冷气很快就镇定了她火辣辣的肌肤,眼前更有绿植成片,娇嫩的大叶上焕着水珠晶莹,空气凉凉的湿润清新,光亮的木地板擦洗到几乎能映出绰绰人影,还有一个个淡淡的光环——那是阳光通过一组组玻璃墙的反射结果。
身在此地,刚刚摆脱公交车烦恼的湛明婵心中顿时一片清凉,再看这里面的陈设摆件,无不高雅精巧;每一细节,无比精心打造。她不由暗赞,好个整洁又幽雅有致的环境,那位美丽的店主,人如其名。
“湛小姐。”安品然微笑着走过来,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湛明婵还以她一笑的同时,目光微微下滑——安品然脚上的那海棠红高跟鞋依旧娇艳惹眼,再加上那双套着高筒黑丝袜、笔直的长腿,容貌美丽的安品然展现出无限的女性魅力。怪不得她这里的生意那么好——湛明婵看了看圆桌旁那许多带着电脑、单独而来的年轻男客。
“多谢你愿意来这一趟,外面可热吧?”安品然微微躬身,语气中满含歉意,“可惜那天在警局里毕竟不方便说话。”
湛明婵微微一笑表示无妨——那日虽然在季警官的引荐下,她见到了前来求助的安品然,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她的遭遇,但是考虑到湛修慈就在同一座建筑物内的某个办公室里等她,湛明婵无法和安品然深入细谈,只好商定了另约个时间。
本来湛明婵还在禁足期,但是她找准了湛修慈外出办事的日子,大咧咧出来了。湛修慈那些看门傀儡,以湛明婵的功力而言是完全可以对付的,不过不可能不惊动湛修慈本人,被发现也是一定的。至于回去后会如何,湛明婵就暂时不想考虑。后果能有多糟糕?小孩子干坏事充其量就是怕挨打,但是,她想,她老子虽然凶残无匹,但总不会打得亲闺女在一周后无法去学校报到吧?何况比起哥哥们,她老子倒是很少修理她。正在发愁哥哥们是不会再给自己提供线索,季警官这么一条大鱼就巴巴地甩着尾巴上了饵,她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请这边。”她在这里胡思乱想,安品然是一点都不知道,依然在前方为她带路。湛明婵收回思绪,不动声色地打量安品然——这女子很年轻,恐怕连25岁都不到,居然是一家占了三层楼、有两家连锁店的大店老板,看生意也十分不错,真是难得。
更难得的是这样聪明年轻又有能力的姑
娘,还是个气质绝佳的大美女,就算是同为女子的湛明婵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都感到眼前一亮,而在湛明婵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初中的同班女生拥有压倒安品然的绝代风华。
“湛小姐喜欢这个位置吗?”走了一小段路后,安品然站定在角落里的一张圆桌旁,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嘴角却有点抽紧。
这张摆放了水晶花瓶玫瑰花的圆桌配了三把精致的铁艺高背椅,旁边不远处放了一方水族箱,湛明婵落座的时候只扫了一眼,感到水族箱里的那一片红宫廷长得可真是好,红艳艳地紧凑着,连绵在水中招摇,仿佛一簇簇烧开的火焰,或者说是一团团晕开的鲜血。
湛明婵不由又低下头——安品然的海棠红高跟鞋消失在缀了流苏的长桌布后。
“湛小姐需要喝点什么吗?前两页都是我们店的招牌饮品。”安品然优雅地将水单推过来,湛明婵摇摇头说:“你是店主,随意给我来点吧。我的时间并不多。”
她说完,又看了一眼水族箱里的红宫廷,感到那一箱子的水过于红艳,似乎不仅是红宫廷造成的。目光顺势向上,心中陡然一紧,仿佛一双手抓住心脏上下,拧毛巾一般拧旋——
绘了雅致的蔓蔓藤萝的墙壁上,挂着两幅奇怪的油画。
奇怪。是湛明婵对这两幅画的第一感觉。它们的色彩都很浓艳,动用了大量的鲜艳色块,仿佛浓妆女子般。而且,这两幅画的内容十分抽象。
左边那幅,她依稀能在浓郁的色彩中分辨出一个基本看不清五官与身形的人,湛明婵直觉这是一个男人。环绕着他的是一片不同的红色系和黄色系,背景还有一些如藤萝一般星星点带你的紫色,一片歪歪斜斜的蓝色。总体而言,这幅画,乍一看十分刺眼。
右边那幅的内容似乎好辨认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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