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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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夏蝉鸣-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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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维琦和那男子走后不到五分钟,湛家派来接她的车也到了。只不过这次来的是湛明儒。湛明婵表示有点倒胃口。她一直都觉得和自己大哥的相处,比和自己那个不讲理的老爹相处还难。明明算是同代人,却偏偏找不出什么可以聊的。湛明儒又从不会在开车的时候收听任何车载广播或者音乐,一路上车里头安安静静,犹如一尾黑鱼静静滑过深黑的海底。
湛明婵小睡了
片刻,再醒来,刚好碰上红灯。她顺着车内后视镜看到湛明儒一张黑铁一样的脸映在里头,一对眼睛正也落在她身上。从上车到这会儿,兄妹俩竟只是在镜子里打了个对眼。湛明婵心中有些尴尬,湛明儒大概也是,于是他终于开口了,“父亲这几日忙着别的事,对你这头放纵了些。你放了假,不好好在家呆着修身养性,却偏偏东跑西串,见些不三不四的人。这也就罢了。只要别把事做大了,父亲总还有能耐替你遮住。但是也该有个底线,记得哪些事该做,哪些不该做——”
“那大哥说说看,哪些个事是我不该做的?自家兄妹,要数落就直接数落,何必拐着弯子摆谱。”湛明婵本来就被薛维琦的隐瞒弄出一肚子气,这会儿索性发了出来。
湛明儒腰杆一挺,脸上一抹怒意一闪即隐,“至少这个家里,还真没谁能替父亲赔罪去!”
“咱家的情报网好厉害。比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湛明婵知道她对齐惠风说的话已经传到湛修慈耳朵里,那又如何?凡事只要占个理,湛修慈又能把她怎么样?打一顿关起来?若是平常或许她就软了,现在可不一样。明摆着,薛维琦今儿个就是告诉她湛明婵:事情到了最后阶段了,终极目标就是你照片上那个男人。
湛明儒森冷道:“你该知足。父亲若不是疼惜着你,那么他将有一千种法子让你碰不得这个案子!”
“他只不过是因为大哥的婚事迟迟没个着落,心里不痛快,稍微给齐家一点小刀子看看。论起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无人能出父亲之右。”湛明婵冷哼,又换个笑脸。
湛明儒怒道:“你别太过分!我到底是你兄长!”
湛明婵笑嘻嘻说:“说的也对。那妹妹我跟兄长讨教一个字好不好?一个人,就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和一个‘需’,就是‘需要狐假虎威’的‘需’若是放到一起,也就是‘人需’这两个字,该念做什么?大哥听好,人需——”
湛明儒的目光恨不得在湛明婵脸上捅个洞。
“前阵子我病在床上,二哥疼我,日日给我送药,让我喝了就睡得跟头猪一样。不过有几次我嫌弃那药太苦,二哥送的糖果一股子酸味,没父亲送的甜,我便趁着二哥不注意,把药汁都倒给了傀儡。没吃药果然失眠。又不忍拂了二哥的好意,就假寐起来。正如大哥说的那样,二哥和父亲都疼惜我,趁着我睡了才开始商讨家族大事。譬如父亲会问问二哥,我刚刚都上了什么论坛,有什么人给我发过什么消息,二哥素来以大哥为榜样,万分孝顺,事无巨细,都一一说给了父亲听。
一个ID名都没记错过,一个网址都没疏漏过,一条消息都没遗忘过。大哥,绿灯了。”
湛明儒似乎被猛地惊醒过来,他急忙回头启动了车子,又走了一段后,冷不丁道:“这就是你的回报么?”
湛明婵淡淡道:“我不过是说点趣闻而已。一家人在一处呆着,却总是冷场,太过寒心了。”
夜深人静,钱莘屏息夜行。
今晚父母都在。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们都睡了。所有的房门下都黑着灯。
今夜的目标,钱莘握拳,是父亲的书房。
她轻巧地溜了进去,慢慢阖上门。取出精致的手电筒照出父亲的书桌。钱莘猫着腰溜过去,先拉开那些没带锁的抽屉,接着电筒的光,认认真真地翻起来。
各种票据,过期的文件,名片,这些都不是钱莘要找的。但她却谨慎地查看着父亲抽屉里的每一样事物。试图找出线索。
常若俪那天说的话,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她说,那个女子生的那个女儿,是十八岁,现在该二十三了。那么那女儿比自己大了约有两岁。
她说,父亲和那女子北上不到一年就分手,南下来了外公的公司。
之后的事自己都知道。第二年,父亲和母亲结婚。第三年,自己出生。
屈指一算,这时间就有点诡异了。
按照那个女儿的年龄计算,在父亲离开那初恋情人的时候,那女儿有一定的可能,当时就在妈妈的肚子里了啊。
如果真是这样……
钱莘打了个寒颤。
难道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这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钱莘的确很想有个哥哥或者姐姐,但她,作为一个活在新时代的富家千金,简直无法接受父亲在外面还有个女儿!即便从未见面,即便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但只要想起来,就犹如吃撑了一样不住得犯恶心。更何况,如果是真的,那父亲离开那初恋情人的时候,他到底知道不知道那女子已经怀孕?如果知道,父亲却还跟母亲……
父亲在欺骗母亲,欺骗外公和外婆吗?
这就可怕了。钱莘想起自己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宅斗小说,不乏吃软饭的男人一朝得势就对结发妻子下脸子,试图找回因为被妻子一家提携而失去了的男人自尊。这样的男人会找小三,弄出几个私生子女,然后那小三会带着私生子女找正室夫人的麻烦,然后就是各种阴谋诡计,往往正室夫人和她的子女们都斗不过可恶的小三,下场可怜。
钱莘双眼模糊了,她害怕!为她自己害怕,
为自己的弟弟妹妹害怕,更为母亲害怕。
阿莘,坚强点。钱莘叮嘱自己,这不过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并没有落实。就算年龄上有问题,但是有可能……有可能是父亲上半年离开那女子,那女子下半年就跟别人好了嘛。甚至有可能是俩人早就不合,那女子红杏出墙,甚至有可能就是因为那女子偷汉子,父亲才离开了她。
钱莘心里好受了一点,她低下头继续翻东西。忽然手指一停。
书房有人!
她仓皇抬起头,不知何时,书房的门打开了,阴冷的光线下,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


、第四章 深夜唱曲

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钱莘在尖叫的前一秒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面容。她听到自己不可思议地说:“妈?怎么是您?”
常若俪站在门口,似乎动了动。
钱莘心虚地将手中的东西赶快塞回到钱憬的抽屉中,急忙站起来,“妈——您怎么换衣服了?”
她不解地皱起眉头。
身后的窗帘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面,钱莘回头看了一眼,只捕捉到一朵深沉的阴影在映着一点夜光的窗帘边擦过。
钱莘又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常若俪,她今天穿的竟是一件宽敞的白色睡裙。而钱莘清楚地记得,每到这个季节,母亲穿的都是上下两截的棉质睡衣睡裤才对。虽然屋子里有暖气和空调,但怕冷的常若俪还是经常在睡服内穿上保暖内@衣。总之,不会是一条睡裙,而且是一条纯白的睡裙,质地及其轻薄。
“妈?”钱莘发现常若俪没有开灯、没有走进来,没有质疑自己更没有呵斥,她更加发虚,“我……我到爸爸房间来是……是……找点东西……”
常若俪轻轻往前迈了一步,这一步走得格外讲究,不似走路,更似在舞台上舞蹈。走廊的灯光照得她红唇上一片淋漓的鲜艳,她朝惊惧不已的大女儿微微一笑,飘飘白袖一甩,腰肢一倾,整个人向前微微伏下,一条腿柔柔软软地屈曲提起,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钱莘脸上,朱唇已轻启——
“身骑白马——走三关——”
钱莘长大了嘴,常若俪竟然是在用正宗的闽南语吐出这一段在戏曲中的真正旋律。
“改换素衣——回中原——”白色两袖翻飞,腰肢若杨柳随风轻扭,常若俪边唱边演,笑靥如花,红唇若血。
“放下西凉——无人管——第一可怜——王宝钏——”常若俪的身段宛若一名体操选手,婀娜回旋,轻柔婉转,又似一位花滑选手,在场上尽情而流畅的演绎着。那手腕轻折,手指纤纤,眼波流转,唇含醉人微笑,面上浮现一层淡粉,若桃花妖娆。此刻的她又犹似一位功底深厚的舞蹈演员或戏曲大师,在舞台上释放到淋漓尽致。她白袖白裙在空气中舞得飒飒有声,唱得哀婉戚戚。一段完了,意犹未尽,又向前几步再重唱起来,她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在房间中表演着,而钱莘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两腿发软!
她妈妈根本不会唱戏!根本不可能做出这些柔若无骨的动作!她和妈妈练瑜伽的时候,妈妈的动作总是不标准,看着就吃力生硬,就连老师都说妈妈筋骨僵硬啊!
“妈……妈你怎么了……你别玩了好不好?你别唱了好不好?!你别吓唬我啊
!”钱莘带着哭腔上前制止,常若俪的袖子一甩,正正地抽在钱莘的脸上,竟似刀子样凄厉,痛得钱莘捂着脸又向后退去,而常若俪唱得愈发绵长哀戚,一身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她不停的翻转、侧转,腰肢晃动,前后左右地倒下去又抬起来,宛若一朵徐徐绽放的花朵又在风雨中凄楚摇摆。
“妈——别做了,别做了,快停下!”常若俪又一次向后下腰,这一次,她整个上半身几乎贴住了下半身,整个人仿佛别折叠了般,那一头黑发哗啦就摊在地上!而钱莘清清楚楚地听到“喀嚓”一声!
常若俪的面部一阵扭曲,五官颤抖着,几乎拧到一起。
钱莘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她忘记了呼吸。
“简……”常若俪紧紧盯着钱莘,艰难道,“简……画……蝶……她……她……”
一口鲜血喷出来,在钱莘的尖叫中,常若俪迅速弹回到原先的高度,又狠狠朝着前方弯下腰,她乱挥的双手堪堪摸到地板,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她又飞速向后弹去,这一次,她的后脑几乎贴到腿肚子。她整个人就犹如弹簧一样不断地向前向后反复着下腰的标准动作,但这对于一个骨骼筋络根本没展开过的成年人而言又要意味着什么呢?单从常若俪撕心裂肺地惨叫中就能想像。
“不要啊!不要啊!妈——妈——!!!救命啊——!”钱莘歇斯底里的哭喊彻底打破了夜的黑甜。
深夜医院
钱憬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阴沉着脸走入妻子常若俪的病房中。
常若俪还在昏睡,面上和唇上都没了血色。心电图还算稳定,瓶子中的点滴在不紧不慢地落着。三个孩子哭啼啼地围在床边,一屋子的惨淡。
这一幕让钱憬更加心烦,“别哭了!家里还没死人!”
“爸爸——”最小的女儿钱菀扑过去抱住钱憬,软弱道,“妈妈怎么了?”
钱荣虽是个男孩子,此刻却是哭得最厉害的。
独有钱莘,她小声抽泣,还算最镇定的一个。
钱憬深深吸了口气,小心措辞道:“医生说……你们妈妈全身有好几处骨折,似乎有几根筋抻得厉害,还有的已经断了——”
钱菀和钱荣一起尖叫,他们哭得更厉害了。钱莘双肩颤抖,一张脸都埋在手掌里。钱憬犹豫一下,不敢再说出“尤其是腰部那里的骨折,有可能导致瘫痪”这类的话。他的目光落在钱莘的发丝上,“阿莘,跟我出来一下。”
钱莘擦了擦眼泪,慢吞吞地随着父亲走出病房。
走廊内,父女相对而立。
“到底怎
么回事?”钱憬低声道。
钱莘将过程缓缓复述一遍,边说边擦着止不住的眼泪,“然后……然后妈妈就反反复复地把自己折来折去,我……我听见喀嚓的声音,是骨头……一定是骨头……我……”怎么也擦不干眼泪,“妈妈在惨叫……”
钱憬面若黑铁,“你妈妈真的说了那个名字?”
钱莘肩膀一顿,擦泪的双手慢慢拿下,“哪个名字?”
“简画蝶!”钱憬几乎从牙缝中迸出这几个字。
“对。”钱莘轻轻道,“她是谁?是害妈妈的凶手吗?”
钱憬的手落在钱莘的肩上,捏得有点紧。钱莘不太舒服地拧了下鼻子。
“阿莘,”钱憬沉沉道,“你妈妈是不是跟你说过了?”
钱莘点点头,“简画蝶是不是那个讹诈您和妈妈的女人?”
钱憬道:“你深夜去我的书房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吗?”
钱莘惭愧地低下头,“我……我……”
“既然你妈妈都说过了,你还有什么可私自调查的呢?尤其是进到我的书房!我从来不锁那里的门,就是因为信任自己的家人!信任你们不会那么不听话、不尊重爸爸!阿莘,你太让我失望了!”钱憬厉声斥责。
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钱莘满腹委屈,她几乎要脱口说出妈妈所讲的那个故事中的巨大破绽,她想索性亲口问问爸爸,到底他有没有别的子女,但是……
他们不会说实话的!这个念头仿佛一道闪电,照亮着钱莘的所有思维。
“我……我只是好奇……好奇那个女人,想知道她是谁,长得什么模样,想知道您和她以前都有过什么故事……”
钱憬狠狠捏住女儿的肩膀,呼吸粗重,“记得,这些是爸爸不喜欢别人打探的!没有人会喜欢!哪怕是被自己的父母打探都会觉得很愤怒!亏你们还天天跟我们父母要什么隐私权,自己就先偷翻尊长的东西!哪家孩子有这么大的胆子?!”
一连串的指责下,钱莘低下了头。待钱憬说得差不多了,钱莘幽幽道:“爸,简画蝶是不是妈妈说的那个人?那个讹诈您的女人?”
钱憬沉默片刻,“是。”
钱莘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父亲,“爸爸……那您……您……您……爱她吗?”
手心一层汗,钱莘紧张到声音都变调。
钱憬讶异地挑眉,“这是什么傻问题。无论爱不爱,我和她都分手十多年了。阿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谁没有过去的事呢?以后你大概也会经历,但是放心,爸爸会是你永远的后盾。”他轻柔地拍拍女儿的肩膀,“
别想这些了。和弟弟妹妹们看护好你们妈妈。爸爸会尽快安排好转院的事还有护工的。”钱憬转过身掏出手机,似乎准备走到转角处打电话。
“爸爸!”钱莘小声喊了下,她看到钱憬回过头,双手缩到身后,慢慢握拳,“您……您……”舌头几乎打了个花结,“您没有欺骗过我们吧?”
“什么?”
“您……没有欺骗过妈妈吧……”钱莘轻声说,“我们是一家人,不该隐瞒的。”
钱憬皱皱眉头,“阿莘,我们当然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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