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外婆家，莫千里会牵着小妹妹和外婆一起去置办年货，看着挂得通红一片、人流满满的超市，莫千里感觉的这样的倦累其实也是幸福的。
妹妹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说要吃果冻，“哥哥，我想吃那个！”
莫千里从货架上拿了下来，“这个吗？”
看着小孩子抱着一大包果冻满足的笑容，莫千里突然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想法——林轶每次看着他吃饱饭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这种想法——冲上去抱起来狠狠摸两把。（莫大叔，你看你的想法被拆穿了吧？）
外婆走过来说，“千里，明天早上我给你做米酒煮糍粑好不好？”
那是莫千里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现在还有糍粑卖吗？”
“怎么没有？”外婆笑着敲敲他的脑袋，“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喝米酒。你外公说小孩子喝多了酒会变‘宝气’*的！（宝气：湖南方言，笨的意思。）”
莫千里被说得有点脸红。小时候好吃的东西也不多，每次回外婆家吃米酒煮糍粑是最大的享受。那个时候的米酒是自己家酿的，酒味很浓；糍粑里面和的都是真的桂花，非常清香，再打上一个鸡蛋放在里面，基本上就和吃满汉全席一样满足。只是现在的米酒都掺水，糍粑里面加桂花香精，完全不是记忆里面的味道。
大体现在人都不是吃东西，吃的是那份记忆。有个形式总好过没有。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所有的亲戚都过来了。按着莫千里外婆这边的习俗，大年三十所有人都要聚在一起吃一顿饭。然后从初一到初七每家包办一天大伙儿的吃食，顺面也走了亲戚。因为人很多，而且其实莫千里也不是每个人都熟悉，有些辈分都不太清楚，所以到底还有点局促。大家坐在一起吃饭，亲戚们相互敬酒，孩子们玩闹，中国人过年就是图个气氛。
莫千里还在念书的阶段，所以老人长辈还给压岁钱。莫千里自己也掏腰包包几个小的送给年幼的孩子，大家图个好意头，都开心。拿着艳艳的红包，吃了饭，莫千里和一家人一起看春晚。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春晚一年不如一年，王菲的歌虽然超级好听，但是才上那么几分钟；赵本山的小品越来越没品；那些老歌一遍遍唱让老人都觉得不耐烦……但是就算这样，大家还是准时每年守在电视机旁边看这场晚会。
老人在旁边打麻将，搓麻的声音在莫千里听来特别亲切。桌子上摆着各式瓜果和小吃。莫千里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橘子味儿的水果糖。看着果盘里面各种各样的糖果，他好奇地拿了一颗来吃。糖纸都还是小时候的样式，那个时候五块钱一斤，在米粉铺子旁边的小店里有得卖。莫千里记得，以前过年的时候，大年三十大早上他和外婆在院子旁边的粉店吃一碗地道的湖南米粉，然后在小店里面抓一斤水果糖。只是不知道现在这糖还是不是这么卖的了。
糖的味道酸酸涩涩的，还是记忆里面的味道。莫千里想着，要不要带一点回去给林轶吃，让他也尝尝自己小时候喜欢的味道。这么想着就觉得太腻味儿了，但是细雨润物一般的幸福已经扩散开来，从舌尖一直融进心窝子里面，甜得让人无法抗拒。
抬头，快到倒数的时间了。莫千里突然非常想听林轶的声音。然后似乎心有灵犀，他的电话就响了。来点显示——林轶。
把电话接起来，林轶温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宝贝，新年快乐。”
莫千里含着糖的声音也是甜甜的，“还没到初一呢。”
“呵呵……”林轶似乎对他撒娇的声音特别受用，“我一向是走在普通大众的前面的。”
莫千里揣着兜里面一沓红包，有点得意的意思，“我今天收到红包了！”
“哎呦，收钱了啊，我的小财神，收了多少啊？”莫千里都可以想象林轶在电话那边是怎么样一副乐呵的表情。
“收了一千块！”
林轶在电话那边实在没忍住，笑出来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宝贝……你打算拿这一千块干什么？”
“这个嘛……”莫千里倒是没想着，“我还没想这件事呢。”
话说跟林轶呆在一起之后，莫千里也觉得自己腻味儿了很多。其实只要注意一下他和林轶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了，这没在一起之前是个怯生生的小正太口气，现在已经有一点点傲娇的太座风范了。
一千块真不是什么大数目。莫千里毕竟是学商科的，“你说我放到股市里面好不好？”
“行啊。”林轶说，“看看你能赚多少。”
“赚了我请你吃饭！”莫千里说得豪气冲天，“咱们去那个什么西餐厅，就你上次带我去一杯牛奶两百块的那个。”
“哈哈哈哈……”林轶又笑了，“好啊。”
可能是喝了点黄酒的关系，莫千里嘟嘟喃喃了半天，“我给你带了糖，我小时候吃的，橘子味儿的……还有还带了桂花糍粑，很好吃的……还有米酒，我们自己家酿的，煮来吃的……”他就这么颠三倒四上句不接下句地不停地说话。
林轶沉默了一会儿，打断他，“千里，明年过年我们一起过吧。”
莫千里这边开始放烟火了。窗外璀璨的火花在天空簇放，噼里啪啦地，模拟着时间穿梭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带领人们迎来了新的一年。莫千里的耳边传来人们兴奋倒数的声音：“五、四、三、二、一、零！”
林轶似乎也听到了背景音，他低沉的声音在零时一秒不差地在新年来的那一秒落入莫千里的耳朵，“千里，我爱你。”
莫千里在林轶看不到的电话的另一端笑得比烟火还灿烂，“我也是。”
新的一年，让属于他们的幸福尽情绽放吧，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莫千里在外婆家呆到了初七就和父母一起回了G城，然后又在家里面呆了一个星期就急着想回Z城。莫爸爸对他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的行为非常不理解，倒是莫妈妈笑得一脸神秘的说，“哎呀，你这个老头子懂什么，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吧。”
这下说得莫千里都有点心惊胆战，“妈妈你……”
“哎呦，妈妈懂的。”莫妈妈一脸了然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不就是谈了朋友嘛。你妈妈又不是没谈过，小两口要甜甜蜜蜜是吧？”
莫千里吓了一跳，“妈妈！”
莫妈妈全当他是傲娇，“傻孩子，还害臊呢。你都这么大了爸爸妈妈还会干扰你这种事儿？”她笑笑，“我看你在你外婆家的时候一到晚上睡觉就打电话，手机也从来都不离开的。一边发短信一边傻笑儿，我还不明白？你妈妈我还是知道现在年轻人的喜好的，嘿嘿，怎么样，那女孩子漂不漂亮？有没有照片给爸爸妈妈看看？”
“额……妈你别瞎猜，我没有……”莫千里表情很尴尬。他的表现这么明显吗？还傻笑呢，他没有傻笑好不好！
“千里，你要是真交朋友了带回来看看也没关系啊。”莫爸爸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这么大了，同龄的结婚了的都有，交个女朋友也是正常的嘛。”
“不是，爸，你别听妈说，我真的没有……”这让他从何说起啊。
莫千里这个时候心里有点紧张，深怕父母瞧出点什么端倪出来。他和林轶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到这么远呢。他父母是很正统的人，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
“那你这么急着赶回学校干什么？”莫妈妈问。
“我……我回去是要工作的……而且，教授那边我也可以多帮帮忙，我这不是在准备考硕博连读嘛……”
莫妈妈这个时候叹了一口气，“千里，妈妈知道你很懂事，但是你也有时候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如果真是有喜欢的人不要耽误了，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所以要是真的有了女朋友，找个空儿带回来给我和你妈妈看看。现在在学校，大家还单纯一点，出了社会更难找知不知道？我儿子那么优秀，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这个莫千里还真是没注意，“这个……我不知道……”
“别听你爸说！男孩子搞那么花心不好！喜欢人家就要专一！”
……
后面的话当然是越说越离谱。反正莫千里听着是不太好受。爸爸妈妈估计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更别提他们后面说的抱孙子的事情。
和父母的这么一席谈话让莫千里感觉到了压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林轶已经发展到什么阶段了。再这么发展下去可能真的就是要面临家庭的考验了。那么，假设一下，如果他的父母不接受自己和林轶在一起怎么办？
莫千里不敢再往后面想了。当天晚上他和林大叔的对话也是闷闷的，林大叔非常敏锐地就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再使了点小手段就套出了话。莫千里有点怕怕的，林大叔极力安慰他说如果这件事真的要捅出去他会和莫千里一起去承担。不论怎么样让他先回Z城再说。反正这次没有捅出去那就先拖着。等两个人做足准备之后再打这一仗。
就这样怀揣着各种心思，莫千里又回了Z城。
第十四章
莫千里回Z城之后林轶和他过了一段时间平静的小日子。但是没有想到莫千里刚开学两个月就又有了新的事件发生。
这段时间周科他们院系正在搬办公室，新建的办公楼又现代又大气。但是整理工作就非常费力。莫千里这一天搬着一大摞的资料气喘吁吁地回到林轶和他的窝，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人！
小莫同学当场就愣在那里了。他那天帮着周科整理资料整理地整个人都很累，又运了那么一摞东西回来，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头发有点乱，身上的兜帽衫有点脏，嘴巴在喘气，手都用来抱资料了，就眨巴着两只卖萌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坐在客厅里面的，正在摘豆角的老太太和看着报纸的老爷爷。
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门就开了，然后看着一个孩子抱着东西连气儿都抽不上来的样子站在门口。两方人都没有傻到把对方当作歹徒。但是这个见面实在是有点尴尬。
其实是这样的。林轶的父母这两天刚好从外地旅游回来，想着过来看看儿子。但是没有和儿子说。老太太还特地买了点菜，闲着没事儿就摘摘豆角。其实这两人也不是做家务活的，老爷子那是中央的高层，平时这些家务都保姆做，也就是到了儿子这里才干点活。
莫千里觉得自己这样一直站着好像不太好，于是把资料匆匆放在鞋柜上，怯生生打了个招呼，“阿姨叔叔好。”
老太太对他这乖巧的模样已经有点五迷三道了，语气也是很慈祥的，而且这做过高层夫人的就是比较上道，“好好好，小同志怎么称呼啊？”
“我叫莫千里。”莫千里给老太太和蔼的笑容弄得打了两个冷颤。
“哦，小莫啊……”老太太点点头，站起来，“是给阿轶送东西的吧？来来来，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吧，辛苦了辛苦了。”老太太一副上级慰问下属的样子，还给倒了杯水，“来，喝口水。”
莫千里接过水才明白过来，感情老太太是以为他是林轶公司的职员，这一趟是给他送资料的！你说这让他怎么说？
“阿轶什么时候下班啊？”老太太又坐回去摘她的豆角。
“他……大概六点钟左右的样子。”
莫千里给老太太这么一弄，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只能问一句答一句。老太太看他喝完水了，就说，“杯子就放桌子上就行了，没关系的。你也早点去吃饭吧，这么晚了别饿着了。”说完还要再笑上一笑。
于是莫千里就这么被顺利地“赶”出门了。
还好林轶没有出差。平时的时候莫千里都不会随便打电话给他，要是不回来吃饭林轶自己会提前告诉他一下的。现在是没办法，幸好还带着手机，于是莫千里委委屈屈地打了个电话给林轶。
“宝贝？”林轶接了电话。
莫千里支支吾吾了半天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他最后只能扔了枚炸弹，“阿姨叔叔现在在家，我回不去了。”
林轶那一头电话出现了沉默，然后是一连串的背景音：关电脑、关门、电梯……这个时候林轶才说话，“宝贝你不要紧张啊，我现在就回来了。乖，先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进去。”
等林轶回来就看见莫千里坐在他们房子的门口，抱着腿缩着，就差放个牌子写着“带我回家”了。莫千里看见他就扑到他怀里使劲儿挠，“阿姨当我是给你送资料的职员！”
“噗。”林轶刚想笑，给太座大人瞪了一眼又憋回去了，赶紧顺毛，“不难过啊，她是当惯了被伺候的，在家里都是保姆警卫员小跟班二十四小时候着。她能不把你当下属看吗？”
“那现在怎么办？她连豆角都摘了！”莫千里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家相公。
林轶把他搂紧了趁机香了个，然后拍拍他，“不怕，这不有我在嘛，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不怕啊。”然后他笑笑就掏了钥匙开门。
这会儿老太太看着是儿子回来了，连站都没站起来。（感情林大叔你这地位还没莫同学高啊= =）不过到底是当妈的，“阿轶，回来了？”
林轶把莫千里揽过来，“妈，我给您带媳妇儿回来了。”
“啊？什么媳妇儿啊？”老太太还特地翻出了个老花镜儿，“我看看。”
莫千里恨不得缩起来滚到林轶的口袋里面。但是没办法，他就那么大个人，愣杵在那儿，又老老实实说了一句，“阿姨叔叔好。”
老太太老爷子都愣了一下。偌大的客厅好一会儿没个声儿。最后还是做高层的老爷子反应快，他似乎叹了一口气，“都坐下吧，站在那儿做展览呢？”老爷子六十多岁了，余威犹存，一开口中气十足，还是那股当官的味道。
林轶倒是显得很放松拉着莫千里坐下来。老太太又看了这孩子一眼，说，“你们先聊，我去厨房。”然后就站起来向厨房走去了。
林轶这个时候回头看了莫千里一眼，孩子很机灵，连忙跟上去说，“阿姨，我来帮您吧。”
老太太没拒绝。
看着孩子过去了，林轶才当着他爸的面子说，“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