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飞雪- 第21部分

潇雪理所当然地张开手，方便他将自己身上的碎末清除得更彻底些，一边说道：“问你话呢，你去江宁做什么？”

韩霄好笑地看着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架势，心说他何时成了她的奶娘了？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扯开一抹邪肆的笑容，似真似假地说道：“你这么迷糊，我怕你一个人到不了江宁，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好心送你一趟。等到了江宁，我再仔细跟你算保护费。”

潇雪噌地一下跳起来，一脸夸张地控诉道：“什么？保护费？我有求你送我吗？凭什么跟我收保护费？”

韩霄懒懒地在她刚才的位置躺下，慢吞吞地说道：“我没算你马车的租费，还有这些上等丝被的租用费，已经算不错了。要不然你现在就下车，自己想办法回江宁去。哎呀，我看你身上也没几个钱，肯定买不起一匹马。要不这样，我好人做到底，就借你些银两，让你去买头驴，相信用不了半个月，你就可以回到江宁了。”

想起来扬州时坐驴车的痛苦经验，潇雪顿时失了底气，聪明地选择保持沉默，反正她死皮赖脸地不给钱，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不再和他辩驳，她转头不去看他继续吃她的糕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一般。韩霄有趣地看着她，她倒是不笨，很沉得住气，以不变应万变。

一路上两人时不时地拌拌嘴，你来我往，倒也不寂寞。经过几天来的相处，潇雪越来越觉得韩霄其人深不可测，他懂的东西似乎特别多，行事也很诡秘，经常有陌生人前来拜会他，对他恭敬得不得了。

她可不认为他真的是闲着没事干才跟着她去江宁，在清舞书院时他突然出现救了自己，她之前并没有多想，可事后想起来就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他似乎认识师娘，还清楚师父和师娘之间的事，那么他此次跟自己回江宁必是想通过她见到师父。虽然已猜到他的用心，但她感觉他并没有恶意，心底里对他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所以也就假装无知地一直跟着他走。

五日后，两人终于到了药庄，见到久别重逢的师兄和师父，潇雪心中难免有些感慨。这趟出门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她经历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尤其是江寒的离去和师娘的死，让她感触颇深。

陆子轩见她回来高兴不已，拉着她嘘寒问暖，尽诉思念之情。潇雪倒是没忘了临行前答应给他带礼物的约定，到了江宁后匆忙在街市上买了块成色还算不错的玉佩送给他，当然结账付钱的是韩霄，美其名曰先把账记在保护费上，等见到师父后再一起跟他结算。陆子轩很珍惜这块玉佩，这是他第一次从她那里收到的礼物，心情雀跃不已。

韩霄见到尹剑飞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出示了手中的一块玉坠，尹剑飞自此神情大变，将他们师兄妹俩赶了出来，只留下韩霄和他两人关在房间里密谈。潇雪十分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悄悄拉着陆子轩躲到墙角根偷听。

“她、她真的不在了吗？”

“师父是心郁成疾，又不愿医治，所以才过世的。师父临死前交代我一定要我找到尹师兄，将这块玉坠交还给你，并且要我告诉你珍惜眼前人，不要再心怀执念。”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师父一直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是她耽误了你的终身，所以……”

“不是的，她没有亏欠我，是我执迷不悟，让她困惑了。”

“如今清舞姑娘也已仙逝，死者已矣，还望师兄放宽心，节哀顺变。”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的眼光果然不错，收了个出色的好徒弟。”

“师父也常在我面前念叨师兄，说你是个勤奋的好弟子。”

潇雪在外头听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那韩霄称她师父为师兄，而韩霄的师父又和师父关系复杂，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一时想得出了神，身体重心全倚在门上，砰地一声，她随着门的推开摔了下去。

“哎哟！”

尹剑飞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歪倒在地上呀呀直叫的潇雪，就猜到她不会乖乖地听话离开，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两个都进来吧。”

“师父。”潇雪尴尬地爬起身，摸摸头冲他傻笑，偷听被逮了个正着，还真是丢脸得很。

韩霄有趣地看着她，她刚一过来偷听，他就已经察觉了，没想到她那么不小心，自己倒先暴露了。潇雪见他笑得别有用意，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暗道这家伙长得还真妖孽，跟个狐狸精一般，谁见了他都会被迷住。

尹剑飞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开口道：“快来拜见你们的小师叔。”

潇雪有些受惊地指着韩霄，不敢置信地问道：“小师叔？他？”

见尹剑飞点头肯定，陆子轩率先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陆子轩拜见小师叔。”

潇雪可没他那么好糊弄，这家伙怎么看顶多也只比她大个十岁，凭什么一下子就高她一辈？若是换作别人，她还勉强可以接受，可是他嘛，她若是承认了，那以后不得被他一直压制着翻不了身，她嘟着嘴不满地叫嚣道：“他才多大啊？凭什么让我叫他小师叔？”

尹剑飞正色道：“我们玄月派最重师门辈分，就算他只比你大一天，你也得叫师叔。”

潇雪委屈地撅嘴，嘟囔道：“那我不亏死了，平白无故就比他矮了一辈，早知道我就不拜师父为师了，我拜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为师，这样他就得反过来叫我小师叔了。”

尹剑飞对她孩子气的话哭笑不得，故意摆出一副正经相，严厉地训斥道：“越说越不像话，还不快叫人？”

“小师叔。”慑于师父的淫威，潇雪缩了缩脖子，无可奈何地只能叫人，声音小得跟蚊子嗡叫一般。

“小师侄今天没吃饭吗？你叫什么我都听不到。”韩霄故意想逗逗她，朝她欺近脸，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笑得十分邪魅。

潇雪还是冷不丁地被他迷到，恍了恍神，心底里不满地嘀咕：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整一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对，就是狐狸精，她在心底暗暗给他取了个绰号。

见师父又往她这边瞧，她只好咬牙切齿地冲着他耳朵吼道：“小－师－叔！”你个死狐狸精，等着瞧，早晚收拾你。

韩霄见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丝毫不介意，反而笑得更加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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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飞雪　第三十八章　初闻音讯

　　　

药庄的瀑布前，一身浅蓝纱衣的妙龄少女，支着身子坐在水边的一块大石上，如白瓷般滑腻的玲珑玉足轻轻地踩着水，踏起几层水花。

少女微仰着头，轻阖双眼，享受地呼吸着随风飘来的醉人花香。两抹柳叶眉，不画而弯，淡若远山，浓密的修长睫毛微微扑扇着，轻扬的樱唇鲜润诱人，尖细如凝脂般的下巴衬得她精致的瓜子脸完美无瑕，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柴。

微风扬起她如墨的发丝，轻柔拂过她皎洁的素颜，飘渺若影的浅蓝色身影如梦幻一般，融化在三月的春风中。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名青衣少年正痴痴地凝望着她，仿佛定住了身一般，一动不动。少年面目清秀，明眸皓齿，红润的薄唇微抿着，喉结伴着他不自觉咽口水的动作，在喉间上下移动。

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多年，看着她一天天出落得美丽动人，他的心跳动得一天比一天激跃。为搏红颜一笑，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他暗暗发誓要永远守护她，不惜一切，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抢走她。

感觉到身后有人，潇雪不用猜也知道来人是谁，睁开眼，转过头来冲着他微微一笑。灵动的美目莹光流转，顾盼生辉，仿佛充满魔力一般吸纳万物，令人久久无法回神。

“子轩哥哥，我们今天是不是要去集市？”

听到她婉转动听的声音，陆子轩这才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微红，回道：“对啊，今天是初十，跟药铺老板约好的，要送药过去。”

“那我们早点出发，可以在街上多逛一会儿。”潇雪心情极好地从石头上跳下来，赤着脚就往竹屋方向跑去。

陆子轩一看急了，连忙跑过去，从大石旁拎起她脱下的靴子，追着她喊道：“雪儿，快把鞋子穿上，小心着凉了。”潇雪调皮地回头一笑，冲他扮了个鬼脸，自顾自地跑进竹屋里。

这六年来，潇雪一直都待在药庄里，和师父、师兄三人作伴，没有再离开过。自从师娘死后，师父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她大部分时间都跟陆子轩待在一起。

今日集市上的行人和商铺比以往多了不少，整条街却安静得有些反常，仔细观察过往的行人，可以发现大部分人的脸上神情凝重，带着警惕，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潇雪和陆子轩两人到了集市后，两人有说有笑，心情极好，在各个商铺前东瞧瞧西望望，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

“子轩哥哥，我们难得出来一次，一定要玩个痛快再回去。”潇雪边啃着一串臭豆腐，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陆子轩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油渍，满脸宠溺，乐呵呵地说道：“好啊，只要你喜欢，我乐意奉陪。”

两人闲逛间来到一家字画铺前，潇雪随手拿起一幅字画，边观赏边随口说道：“怎么今天街上这么安静？感觉怪怪的。”

陆子轩回头看了看，没察觉出什么不妥，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啊。”

潇雪也懒得理那么多，在字画堆中看了好几幅，都觉得一般，抬头突然看到一幅悬挂起来的山水画很有意境，指着那幅画问老板道：“老板，那幅画上的山水，画的是哪里的景色？”

她的声音随着年岁增长，已脱了稚气，变得婉转动听、清脆柔美。她的出声立即引起了身侧男子的注意，他站立的位置恰好正对着她的侧脸，只是中间隔了一幅他正在观赏的画卷。

当他慢慢撂下画卷，美丽的倩影徐徐印入他眼中。他的面容顿时僵住，视线久久地凝望在她的脸上。她清新脱俗的气质，如凝脂般的面容，俏丽的睫毛，深深印入他的脑海里。

潇雪明显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微微转头看去，目光恰好与他相触。男子眼中霎时闪现出一道光芒，他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睛，清澈如水、柔似月光，智慧、充满灵性，又隐隐透着几分媚邪，似乎有种魔力让人的视线再也无法从上面移开。

他曾见过很多后宫的粉黛佳丽，也见过很多显贵的千金，但从没有一个女子能如此吸引他，让他的目光久久停滞。最特别的是她在无形之中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眼前这位衣着华丽的男子面容俊秀，身材高挑，眉宇间透着傲视天下的豪气，潇雪盯着他看了许久，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好看的睫毛如羽扇般上下扑扇，最后终于动容地扑到他身上，欢叫道：“唐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李世民像电击般浑身一颤，前一刻还在诧异美人的突然*，后一刻震惊于怀中人的亲昵称呼，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是雪儿？”

潇雪从他怀中仰起头，笑吟吟地说道：“可不就是我吗？”

六年的思念和回忆一时间全涌上心头，李世民激动莫名地回抱住她，开心地说道：“真的是你！六年前你突然离开书院，我没来得及送你，之后又打听不到你的下落。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你，让我好好看看。”

李世民松开她，仔细地端详，眼中藏不住的惊艳和赞叹。

“这是我师兄陆子轩，子轩哥哥，他是我跟你说过的唐哥哥。”

从潇雪扑入对方怀中的那刻起，陆子轩心里就烦躁得要抓狂，走前几步，闷闷地施礼道：“陆子轩见过秦王殿下。”

“不必多礼。”李世民没太在意他，注意力全放在潇雪身上，一双眼睛一直在她身上下游离，早就想到她长大后必是个美人，却没料到她竟美得如此动人心魄。

“唐哥哥，你老这么盯着人家看，人家会害羞的。”潇雪调皮地冲他挤挤眼，哪里有半点害羞的迹象。

李世民脸上浮起一层微红，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道：“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城外树林里的药庄，不过那个地方很隐蔽，一般人是找不到的。唐哥哥，你呢，你怎么来了江宁？”潇雪心想他身为秦王，日理万机，若没有要事决不会无端端地跑到这里来。

李世民这次来的确另有要事，如今他和太子之间的争斗日趋渐长，他需要唐镇远的支持来扼制太子在江南的势力，并且急需招揽些有用人才为己所用，不过这些事是不适合告诉她的，避重就轻地说道：“有些公务要处理，会在这里小住几日，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聊。”

潇雪嬉笑道：“好啊！那你可要请我吃好吃的哦。”

李世民轻笑着揉揉她的头，亲昵地说道：“小馋猫，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想着吃。”

李世民身后跟着两名随从，腰间都佩有宝剑，看两人步履稳健，目光锐利，一看便知是武功高强之人，此二人便是秦王座下的得力干将，秦琼和李靖。

几人一进入酒楼，集市上的人群就蠢蠢欲动，相互交换着眼神和手势，有部分人暗暗跟进了酒楼，显然这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杀手是冲着秦王而来。

随后，大街上又出现一队官兵，朝酒楼方向而来，为首的将领正是唐镇远将军。在官兵到来后，城西方向一个信号弹响起，四周的人群立即疏散，先前跟进酒楼的杀手也陆续退了出来，一场潜藏的危机在暗地里悄然化解。

点的菜刚上齐，唐镇远便到厢房前来迎驾，一身的铠甲还未卸身，不卑不亢地屈膝跪拜道：“末将唐镇远拜见秦王！”

李世民上前屈身扶起他，客气地说道：“唐将军快请起，本王此来多有打扰，让将军费心了。”

唐镇远受宠若惊，忙说道：“秦王大驾光临是末将的荣幸，何来打扰之说？”

“将军一起入座吧。”李世民请他入座，并为其介绍道，“这是本王的义妹，潇雪，还有她的师兄，陆子轩。雪儿，这位是唐镇远唐将军。”

“见过唐将军。”潇雪和陆子轩一起回了礼。

“潇姑娘、陆公子。”唐镇远仔细地打量了潇雪几眼，能被秦王认作义妹，想来身份一定不简单。

相互见了礼入座之后，唐镇远开口说道：“殿下，你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