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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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斑-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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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给力,换香槟。”我说。
“So good! ”他拥抱我。
瞧,这世界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丢失初吻的亲爱的姑娘,今夜,就让咱们不醉不归。

第12章

清晨挣扎着醒来,头痛欲裂。
昨夜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沙发上那些高高低低的酒瓶真的全都是我俩的杰怍。
刘翰文像一只四肢伸展的乌龟一样占据了沙发的那—头,
因为沙发不够宽,所以他有一只脚和一半的身子垂在地上。保持着这般高难度的姿势,真难为他还能睡得如此之香。我走过去踢他一脚说:“我要先回去了。”
他含糊地唔了一声。
“给我钱打车。”我说。
他伸出一只手,在裤袋里掏出钱包,直接扔到地上。我捡起来,看到里面有一大叠百元大钞,我顺势抽了一叠,也没数,塞到口袋里就走出了KTV。
秋天早上的凉风,刮在脸上还蛮冷的。我把卫衣的帽子拉起来,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阙薇。”
是我妈。
我转头看到她,她穿得很厚,脸上的黑眼圈显得特别的重。不过我刚刚走出来的时候肯定没见着她,不知道她是躲在哪里,更不知道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
我心里头刚刚涌起的内疚很快就被她酸溜溜的言语所打破。她说:“你真的在这里。”
什么叫原来?
我没理她,继续往前走去。
她跟上来拉住我,语气严厉而低沉地说:“跟我回家,我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我问她,“你的婚纱,你的婚戒,你的继女,你的新老公,还是你想和他去环游的世界?可是,这些跟我有毛关系!”
她不理会我的粗鲁和无礼,只是死死地拽住我不放。此时,此地,此场景,在所有的外人看来,她都是那一个盼着 “问题少女”回归正途的苦逼慈母。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从她的眼底,我看到的不是爱,只是容忍, 我最讨厌和最不能忍受的那种容忍。
既然都已经忍够,又何必苦苦强求?
我甩开她,飞奔到路边打了一辆车,车门很快关上,在她追上来的时候,我只来得及对她轻吐出一句话:“祝你新婚愉快! ”
她跟着跑了两小步以后,僵立在路边。我透过慢慢慢摇上的车窗看着她前所未有的潦倒状,心里头涌起的竞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我早就该这样做了,不是吗?
“去哪里?”司机问我。
“不知道。”我说。
他一个急刹车:“开什么玩笑,不知道你上车干啥,下去下去!”
我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他说:“大清早的,脾气别那么大,表跳到两百块的时候再叫醒我。”
说完,我拉紧外套,靠上椅背闭上了眼睛。
车子很快就重新启动了,我唇边浮起一丝微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金钱确实是最好的东西,它不会背叛你,永远诚实地为你服务,给你限时的安稳,定额的幸福。
我爱它。
我在车上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男主角是刘翰文,他带着我在一条迷宫样的长巷里奔跑,周围是很大浓雾,跑着跑着,他忽然松开我的手消失不见,只余下我一个人。只是顷刻间,浓雾散尽,而我仅穿着内衣,可耻地站在大街中央。
耳边喇叭响,我惊醒过来,额头上全是汗珠。往窗外看,猛然发现出租车就停在我家不远处,司机也不见踪影。
难道是我妈找到我了?
我正在思量,司机拉开门坐进驾驶室,嘻嘻笑着对我说:“你醒了?不好意思,刚刚我看热闹去了,前面一家服装店,一夜之间被人搬了个精光,连个衣架都没留下,听说店招牌也给人家摘了,真是邪门,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
我大惊:“哪家?”
“就那家叫什么‘雀斑’的……”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拉幵车门,一路狂奔到我家店门口,那里还围着三三两两的人在议论纷纷。店门大幵,里面果然空无一物,更不见她的踪影。
我连忙拉住其中一个眼熟的问:“我妈呢? ”
“不知道。”她说,“刚刚还在。”
我转身飞奔回家,爬上楼,还没打开房门,就听见她在里 面和维维安爸爸说话。她说:“我都说过了,不用报瞀。衣服没了就没了,也不值几个钱。”
“爱玲。”维维安爸爸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我妈只是沉默。
“我们都快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烦恼,不能让我替你分担的?也不是我夸海口,在这个小地方,还没有我维大同搞不定的事。谁要是敢欺负到你头上来,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你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我妈求他。
“好吧。”维维安爸爸无可奈何地叹息说,“我约了人,要迟到了。你休息一下,我下午再来。”
他走出门,正好看见我。但是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就拿着他的包急匆匆地下楼了。
我推门进去,看到我妈坐在饭桌旁发愣,见到我,她故作镇静地说:“你回来了? ”
“是谁干的,为什么不报警? ”
“我不想惹麻烦。”她说。
“是不是花枝家?”
“应该不会,那事解决掉了。”
“难道是维大同的另一个情人?”我开始发挥我的想象力。
“没有的事丨”她烦躁地说。“也许就是有谁喜欢那些衣衣服嫌,拿去就拿去好了,不追究了? ”
“别骗我了,喜欢衣服就拿衣服。为什么电脑、饮水机、 衣架,甚至连半根拖把都没给你留下!”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眼睛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欠人钱,人家才抢你的货抵债? ”
她呵斥我说:“好了,停止瞎猜丨兴许是房东吧,她一直要求加房租,我没肯。”
呵,她就当我是傻子。
“先不想了,”她说,“我昨天一夜没睡,脑子乱极了,现在我必须得睡一会儿。中午你自己弄点吃的,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说完,她推开门进了她自己的房间,没再出来。
中午时分,维维安来了。她手里拎着两个很大的保温饭桶,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我爸让我给你们送点吃的过来,左边这个是饭菜,右边这个是鸡汤。他本人在见客户,走不开。”
—看她那表情,我就知道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所以,别说“谢谢” 了,我连个表情都懒得给她。她倒是不介意。见我不接,就自顾自地走进来,把饭桶往桌上一放,问我:“阿姨呢?”
阿姨?叫得还挺亲热的。她也真是够能装的。
“我以为你早改口叫她妈了。”我讥讽地说。
“我倒是想啊。”她说,“不过不是下周五才结靖吗?没到尘埃落定那一天,我也不好乱开口,你说那多没礼貌啊。”
话中有话吧。我才没我妈那么天真,相信什么“小安也没表示反对”之类的屁话。她要是愿意我妈分走她爸一半家产,愿意让我从此盘踞她家一个房间,愿意低眉顺眼跟我在一个屋檐下吃喝拉撒,我就把头砍下来给我妈当球踢。
她望着我妈紧闭的房门说:“鸡汤是我爸特意让饭店现熬的。阿姨是在睡觉吗?叫她起来吃点吧,不然该冷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过度的关心让我陡生疑问,凭着某种奇怪的直觉走近她,我低声问道:“是你干的吗? ”
“你说什么?”她天真无辜的样子让我更坚定心里的猜想,索性不再与她绕弯子,“你找人搬光了我妈的铺子,就是为了给她点颜色看看,达到阻止她跟你爸结婚的目的,是 不是?”
“怎么,你很想他们结婚吗?”她问我。
“我就算不想,也不会用你这么卑劣的手段。”
本以为我这么一说,她会恼羞成怒hold不住跳起来,谁知道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不急不慢地回答我:“承蒙抬举,你电影看多了是吧,我要真有那本事,还读什么书,还不如直接搬走一家金店,躺在家里吃吃喝喝也足够了,那该有多爽。”
“坏人终将被惩治。”我说,“不着急。”
“可是,”她反过来质问我,“你不觉得你妈不肯报警这件事很奇怪吗?我还真想知道,她要保护的人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家伲俊 
这一回我没打算饶她。口没遮拦的,简直欠教训。我—个转身,快速地伸出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又细又长,握在手里手感挺好。她这人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身上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也毫无力度,只会徒劳地伸出两只手在空中乱打,像一只被打了毒针的小鸡。只怕我再使上点劲,她真的会随时没命。
“警告你,别惹我。否则我哪天真的一把把你掐死了,也没人知道是我干的。”说完这句,我松开了手。她用力推我一下,然后蹲在地上,拼命暎浴?攘撕靡换岫卣酒鹕砝矗嘧潘牟弊友谱派ぷ佑镏匦某さ亟逃遥骸盎ㄖλ杷档妹淮恚愎皇怯斜┝η阆颉T缰滥愀牟涣耍揖筒挥Ω冒锬悖愠缘憬萄怠T偎盗耍愣酝馊四茄拙退懔耍患柑欤铱删褪悄忝妹昧恕D闼的阋桓鲎鼋憬愕模悦妹谜飧鎏瓤稍趺春茫俊
“滚。”我指着大门口。
她白了我一眼,终于慢慢地退到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解恨,飞快地拎起她带来的两个饭桶,啪地一下扔到她的身后,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里面的汤有没有毒都说不定。
她这回身手倒是快,转个身一把用脚挡住两个咕噜噜滚的饭桶,并淡定地把它们拾起来。对着我微笑了一下,礼貌地一弯腰:“姐姐,再见。”
我见过犯贱的,真没见过这么犯贱的。本来应该伸出拳头,对着她的小尖鼻子狠狠揍上一拳,揍得她脸蛋开花才是。
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明白自己刚才已经失态,不能再上她圈套。于是乎,我也迅速地在脸上堆出一个笑来回敬她,并从牙缝里温柔地挤出四个字:“慢走,不送。”
哼。跟我玩,她还嫩了点。

第13章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一个好人。但与此同时,我当然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人。再说了,好人与坏人又有什么明显的分界线呢,在那些光鲜的外表后面,未必就没藏着一个肮脏的灵魂。懂得在辨识别人的同时伪装自己,应该才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吧。
我庆幸自己还算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才有赢到最后的自信。
兴许是昨晚的酒精还在我体内起着作用,我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人不太舒服。于是跑到卫生间洗了个澡,等我洗完出来,我妈已经醒了,她对我说:“你维伯伯马上过来接我,我们要去趟省城。你要是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可以先去学校,到图书馆看看书也好。”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故意说。
“我周一才能回来,你不是要上课吗? ”
“去干吗?”我问她。
“买点东西啊。”她说,“你维伯伯坚持要换新的家具家电什么的,我陪他去挑挑。”
呵,看来这次她是来真格的了。什么时候开始结婚对她来说也是这么轻易就能决定的事了?亊已至此,我也就真的没什么好讲的了。
临走前,她留下几百块钱。附赠的照例还是那—句:“不要乱花。”她出门没多久,我从包里掏出电话来,发现刘翰文已经给我打了十个电话不止。因为电话调到无声,所以我没听见。同时还有他一则短信:“限你半小时内回电,不然出了人命你负责。”
我看看时间,离他最后一次打电话已经超过一小时。其实我很累,但累的同时也很空虚。我在心里来回掂量了一下这两者,最终把电话拨了回去。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他明明很高兴,却还是在电话那头怪声怪气地捉弄我。
我懒懒地说:“注意了,诈尸犯法。”
他哈哈大笑:“今天是我二姐生曰,她心情好,又把车子借我开,五点半钟我来接你去帝豪参加她的生曰party。”
“不去,讨厌人多。”
“喂,维维安也去的。”刘翰文说,“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证明我跟她之间是清白的吧。”
我脑子一转,问他:“那你会不会当她面对我好? ”
“那必须的。”刘翰文说,“奴颜媚骨,竭尽所能。”
“五点半。”我笑着说,“你那车太显眼了,别停小区门口,就在路口超市前面那个停车场等我,我自己走过去。”
“太ok 了。”他说。
帝豪酒店是我们这里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以前都是从外面经过?我还从来没有进去过。挂了电话,我首先考虑的是,我今晚得穿什么衣服,忽然就想起去年我妈曾经照着—本日本的时装杂志做过的一件裸色小礼服,维多利亚式的小束领,公主袖,裙子上衣部分布满了甜美的蕾丝勾花,腰间有手工缝貼的亮片,低调的裙摆又让其张扬的气质收敛得恰到好处。那应该是她最成功和得意的作品吧,成功到她一直舍不得卖而私存起来,笑说要留给我结婚的时候穿。
对,今晚就是它了。
我走进她的房间,这是我们曾共同住过三年的房间,家具很少,就是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和两个床头柜。我没有乱翻她东西的习惯,她也没有。从这一点来讲,我们一直很懂得彼此尊重。我的衣服搬走后,衣柜里的衣服很少了,两床冬天的棉被占了很大的地方。在柜子的最底层,我很容易 地找到了那条裙子,拿起裙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布袋子。我好奇地蹲下身子,打开布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相册。那是—个用布缝的相册,不用讲,肯定是她手工做的,我还敢肯定的是,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这样的东西。相册封面也是布的,上面绣着两个小小的字,跟她店的名字一样,叫“雀斑”。
相册里所有的照片,都是她和池振宸那一次在海南拍摄的。这恐怕是她一生中拍照最多的一次了吧。我认真地,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才发现那时的她真的是美,眼里眉间的幸福,这些年在她身上再也没见到过。这个特别的相册,差不多有五十页吧,仔细看,才发现每一页都绣上了不同的小花,还有三个小小的字母:CZC。
我合上相册,心里像滚过一股高压电,无法承受的种种重击。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逃跑也好,她闪婚也好,可是她压根就没有忘记过他。那些小小的字母,每绣一针,心里都会有剌痛滚过的吧。我把相册放回原处,感觉我的心尖也像被一裉细细的针给挑破了,流了点血。真不敢想象,深夜的她,是如何将今生再不能相遇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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