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心- 第1部分

　


十年心　序一

十年心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纳兰容若*《虞美人》


开篇＊序：
前尘往事　回首而泣
我们依旧敌不过的
何止是命运？


第一回　选秀

秋　风凉爽　
失去了夏的燥热　反而让人舒朗了不少
这会是个繁忙的季节　
楚熙然眺望远方　观察著帝安门外排成一长列的马车　若有所思的微笑著
＇　又来了一批　果然不负这多事之秋的美名　＇　
＇　主子　今儿个来参选的名单已经有了　您可要过目？＇　
楚熙然蹙眉　挥手道　＇　罢了　看或不看　有差麽？且看有哪些能选的上牌再定夺不迟　＇
最後深望一眼门外那些安静的车马　才缓缓道　＇　累了　回宫吧　是时候准备准备了　＇　

＇　皇後娘娘起驾回宫　＇　
太监尖厉的声音响彻前方　霎时　凤驾开道　一行人　浩浩荡荡的　走远了


这是天承十二年来的第四次选秀　
每三年一次　总有人飞上枝头也有人美梦破碎
而本朝的皇後　正是第一次选秀中脱颖而出　从此三千宠爱於一身的楚家之子　楚熙然
他也是开国以来的第一位男皇後
虽说因为祖宗先例　一直以来都有男子参与选秀　且也有获得荣宠而获封妃嫔头衔的　可真正由男子掌权後宫　这也是头一遭
当年不知多少开国元老极力阻扰　上奏劝皇帝三思而後行　不可坏了女子才是男子最终良伴的自然规律　而所谓母仪天下　更不该由男子担当
年轻皇帝为此在朝廷上大发雷霆　以退位相逼　终成就了楚家之子以男儿身位居後宫之首　获封皇後　掌管後宫三千
自然　这又成了一段佳话　世人每每以此赞叹当今皇帝和皇後的恩爱　更有不少男子因此而得以理直气壮地明媒正娶自己所锺爱的人过门　不问性别　不论男女


＇　皇上　时辰差不多了　该去体元殿阅选秀女了　＇　楚熙然走进御书房　看著前方明皇色一身的男人　
＇　皇後　你看看我这副字　写的可好？＇　贺兰若明似乎没有听到楚熙然之前的话　而是兴致勃勃地举起手中的宣纸　
纸上　赫赫然的四个大字　：绝代风化
＇　不如把这副字送给今日最美的秀女　可好？＇　贺兰若明瞅著楚熙然　见他不动声色的只是略微迟疑　道　＇　皇上说好自然好　＇　
＇　皇後倒是大方　＇　贺兰冷哼一声　在看到对方忽然黯澹下的眼神　才叹了口气　说　＇　走吧　去看看那些美人儿　可真有风华绝代之容　＇　
习惯性的走下桉　经过他身边　牵著他的手　朝外跨步而去　
手心里攒著的那人的手　是冰凉的　微微些许的发抖　渗出的汗腻腻的　让人不仅心疼　
贺兰回头看著因为忽然停下脚步而有些错乱的楚熙然　想开口　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松了手　余光瞄著他紧跟在自己身後　心里一片无奈
多想告诉他　还是喜欢当年　那个因为自己要选秀　而大发脾气　醋到敢用整个楚家军掌下的十万大军威胁他的　楚熙然

太监唤著名牌　每五人一排进殿　按次序行礼　皇帝有兴趣的会随口问两个问题　有时皇後也会随意说上几句
而选中的　就会留牌待复选　落选的　自然是撂牌　若年小的可待三年後再次选秀　大了的自然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嫁於他人
楚熙然看著莺肥雁瘦的丽人一一从眼前走过　恍然回到了自己入宫选秀的那年　也是这般　穿著白色锦缎料子的新衣裳　如傲然於天地的灵秀　带著一点点自负的笑　和些许傻傻的痴　从那人的面前走过

臣楚家之子　楚熙然　参加皇上太後　愿吾皇万岁如意　太後千岁吉祥　

那年　他让自己抬起头　一双几乎要把人刻进身体里的眼眸　紧紧盯著他　也不知多久　才听他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留牌
霎那为永恒　从那一秒　他知道　自己　将会是属於这个男人的




十年心　序二

第二回　小主

从体元殿的初选到御花园的复选　最终得到留牌正式入主储秀宫的有五个小主
四女一男　个个都是朝中重臣的子女　貌不说　自然是人中龙凤之容　而那才德　更是上上之选
只不过　背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勾心斗角　那又不得人知了　
＇似乎又能闻到血腥味儿了呢＇　楚熙然握著手上那五个小主的名牌　掂量著道
＇主子　那咱们是。。。＇　贴身太监看著那几个在楚熙然手中反复来去的牌子问著
＇等　等他们先斗个你死我活的　再说吧　＇　楚熙然放下名牌　揉了揉发疼得太阳穴　口气略带不讥道　＇大概是老了　这心里都懒得去烦了　何时又能是个头呢？罢了　替我通知各小主　好生学著　月後就可挂牌待皇上翻牌侍寝了　让他们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守好本分　要是哪个小浪蹄子敢给我生事　别怨了本宫到时按老祖宗规矩办事！＇
推了推面前一堆的牌子　楚熙然抿了口茶　悠然道　＇　这日子　怎麽就那麽快呢　＇　

是啊　怎麽那麽快呢　
想当年　自己也不过是个新入宫的小主　
还记得当圣旨传到楚家　点名要送一人进宫选秀
按常理　该进这宫的是姐姐才对
可姐姐心里早已有了人　怎还能生生送她进得了那红墙　从此绝情绝爱？
而皇上　咬死了必要楚家送一人进後宫　只为楚家掌握十万大军的令符　而那入宫的一人　正是牵扯住整个楚家的一个人质　以防功高盖主　
那时　楚熙然考虑很久很久後　毅然决定自己进宫　
楚老将军自是不肯的　膝下就这一儿子　还指望著可以继承楚家　可当楚熙然跪在父亲面前　述说姐姐的情　分析当今皇上的意图　说到只有自己这楚家唯一的儿子入了後宫　才能真正打消皇帝对楚家的猜忌和怀疑时　老将军也不得不含泪点头
不仅仅是为了姐姐　更是为了楚家上上下下百口人的项上脑袋呀
即使他再不愿以男儿身入了那後宫　又能如何呢？不入宫　那就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迟早要拔除的
而命运　往往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他别无选择


楚熙然可以清晰的记得　那年同入宫参加选秀而被留牌的小主　要比今日多一个
四女两男　而其中　格外引人注目的　自然是慕容家的次女昭华　司马家长女如意　以及楚家的公子熙然
号称当朝三大家族的子女　
而这样的组合　赫然把朝廷上的明争暗斗也带进了深宫内苑里　从此　步步为营　走错一步　就将是牵动一族人的灭顶之祸

　

“　三年复三年　原来过去那麽久了　”　御书房里　贺兰看著眼前新选秀女的仕女图　揉了揉太阳穴　复又举起那里唯一的一张少年的图　
画纸上的人儿　清秀淡然　精致的五官　让人莫辨雌雄　只有那双闪著少年特有的犀利与聪颖的眼眸　显示著他男儿的真身不容人置疑　
像透了当年那人的神采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　那人多了份隐忍　而眼前画纸上的人　却太过张扬　
“他是？”贺兰瞟了眼身边的贴身太监问道　
“回皇上　此小主名唤上官燕　乃尚书大人之子　在家排行最小　是偏房所生　”那太监名唤小林子　从贺兰还是太子时就伺候左右　机灵如他　怎会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　“皇上可是要见上一见？”　
“人可是在储秀宫？”
“新选入宫的各位小主历来是住在储秀宫的　都是要先教上些时日的规矩才可侍奉皇上～～更何况　若是男子　那要调教得就更加繁琐细致”
“得～～问一句　你就罗里罗唆给朕说上一堆　老毛病又犯了不是？朕又不是立马就招他侍寝　你急什麽？不晓得的　还以为你是皇後派来的呢！”
“奴才不敢”小林子吓得赶紧跪地磕头　心理却因为皇上的一句话而真的为皇後心疼了起来
这俩个如今都高高在上的人儿　风风雨雨的过程他都感同身受的一路陪著熬著　也不懂过也迷茫过也不知所措过　就算到了今时今日　他都不知道　在那两人心中到底会是怎样一番的情亦或者恨
他只知道　他们分不开　注定纠缠一生一世　就算是孽缘吧
可终究　也是缘不是？那就够了！

“安排下去　明日朕要去储秀宫见见这个上官燕　若有丁点和这画纸上的不像　就让画师仔细了他脑袋！”　
贺兰笑著命人收起了画纸　这才收起脸容　正经危坐的批阅起了各方呈上的奏折




十年心　序三

第三回　上官燕

“你就是上官燕？”贺兰若明微笑地打量著眼前的人　惊诧於他的美　更赞叹著他掩盖不住的光芒　
这样一个人儿进了宫　焉不知是这後宫的福还是祸
“回皇上　臣是”
“说了多少遍　进了这後宫　就要自称臣妾！”一旁负责调教的姑姑急得开了口训道
“无妨　想当年皇後也是这般　可是改了很久呢”贺兰像是想起了什麽　不仅笑得更温柔了“进了宫　可习惯？”
“没什麽习惯不习惯的　日子还不都一样”上官燕抬起头　毫无怯意得迎上贺兰的眼睛　
看来又是个烈脾气的　贺兰思量著　到觉得更有意思了　於是开口说“朕赐你入住锺粹宫可好？”
“谢皇上”上官燕眼都没眨一下就跪下谢了龙恩　算是应了搬入锺粹宫的旨意
“起来吧　整理整理东西　晚上就搬去吧”贺兰满意的望了眼上官燕　不再多说　转身走了


“皇上　这还没侍寝就赏赐小主宫殿的　还真是。。。真是头一遭呢”小林子瞅著前方贺兰的面色　吞吞吐吐地说著
“怎麽著？难不成朕作个皇帝还不能赏个屋给人住？再说这锺粹宫自从容妃死後就一直空著　住个人进去　也热闹点”
贺兰想起了曾经锺粹宫的主子慕容昭华　那个美丽妖娆的女子　太过的聪明　终是害了她自己　
当初他赐她一尺白绫　她只说了一句话　皇上　臣妾果真是罪深致死　还是　您必须以臣妾的死来挽回那个人的心？
慕容昭华终是去了　一代娇容霎那间烟消云散　而那人对他的心　可真有救回那麽一点点呢？
谁也不知道　就如同这萧条了的锺粹宫　寂寞著　无奈著


这东西六宫　本就是没有秘密可藏的住的
更何况是这上官燕未侍寝就获封的大消息　顿时成了一时的话题　惹人窃语
不多时　就传入了後宫之主的耳里　
“乱来！”楚熙然闭著眼横卧在贵妃椅上　听闻消息　立马起了身　“更衣　本宫不得不走一趟锺粹宫！”
锺粹宫！他恨！恨这个地方恨得想要一把火烧了它　而今　贺兰若明居然敢把一新进的小主往那里送！
楚熙然眯起猫一样的眼睛　缓和著起伏的胸口　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冷静　
“本宫到是要去瞧瞧　这上官燕是何等的绝色”
回首　看著镜子里自己的容颜　二十五个年华了　早已不复曾经的柔美　却多了份成年男子该有的刚劲　只有微笑起来的时候　还犹留著当年的神韵　
贺兰曾说过　熙然啊　你笑起来　怎麽就那麽好看呢？好看到让人想吃了你！
究竟是时间蹉跎了我们　还是我们带走了时间？
楚熙然别过头去　不再看向镜子　直到穿戴整齐了　才带著贴身太监和侍卫　走向了锺粹宫


“上官燕　果然人如其名　如燕般轻盈　不多时日　就要一飞冲天了吧　”楚熙然看著眼前的人　明眸浩齿　洁白嫩滑的肌肤　神采奕奕的双眸　让人嫉妒的青春而美丽“几岁了？”
“今年十七”上官燕不吭不卑的回答著　眼光里跳跃著挑衅的火花　
“十七　正是雌雄莫辨的年龄　难怪如此惹人怜爱　”楚熙然伸出手　戴著金累丝凤凰纹镶嵌蓝色玛瑙珠指套的小指划过上官燕娇嫩的肌肤　稍一使劲　就在脸侧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划痕　
“你看　本宫一不留神　就留下印子了”楚熙然笑著撤回手　明显感到上官燕微微打颤的身子　心下满意著道　“持宠而骄　你听过麽？本宫今日来　一是恭喜你第一个获得皇上封赏　二却是来告诫你　这後宫不若儿戏　凡事都要讲个分寸　稍一闪失　就是攸关性命　到时不要怪本宫狠心　该说的都说了　你就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姑姑教的也要好好学　长著点记性　一个月後要是皇上翻了牌宠幸你　可就是看你造化的时候　别那时喊疼掉眼泪的　伤著了皇上那可是死罪！”　
“谢皇後娘娘教训”上官燕低著头　红著的脸显是明白了楚熙然的意思
“起来吧　这些是赏你的　好自为之吧　”楚熙然著人留下了盒金银首饰　再也不看上官燕　径自离去了

“主子　你怎麽　怎麽。。。。”楚熙然的贴身太监小顺子跟在他後头念叨著
“怎麽怎麽　有话给本宫好好说”
“主子怎麽就这麽便宜了他　他将来大有可能会是皇上的新宠啊”
“新宠？”楚熙然又眯起了眼　捉摸著这两个字眼　忽然笑了起来　“新宠又怎样？皇上终有厌烦了的一天　只闻新人笑　不闻旧人哭　这後宫　不就是这样的麽？”
“主子　何苦　”小顺子暗自摇著头　不觉一股心酸　想当年主子和皇上　那是怎般羡煞旁人的恩爱呀　可如今　却如此淡淡轻轻　相敬如宾的让人心寒
“小顺子　你是不会懂得　情爱这种东西　本就脆弱　经不起那麽多锤炼　更何况　这是帝王的情啊　帝王的眼中　又怎能容下一粒沙子？”
“主子　小顺子不懂　可是小顺子心疼您”
“傻瓜　心疼我干吗　好歹我也是这三宫六院的主　谁还能欺负到我头上不成？”楚熙然好笑得看著眼前人　这个跟著自己从楚家进入皇宫　这个为了自己心甘情愿做了太监的小顺子　跟著自己吃苦过　陪著自己哭过　为了自己委屈过　可一如继往的忠心护主　从未离开过他　
他曾经也问过小顺子原因　小顺子只说　主子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主子是和该让人疼让人伺候的　我小顺子能侍奉主子左右　那也是福气
拍了拍小顺子的脑袋　楚熙然故意道　“快点回宫吧　估摸著　皇上该收到风声了　再不回去　又该让他等我了”


前脚刚回到坤宁宫　後脚贺兰若明果然就来了
“听说你去见过上官燕了？”
“看来皇上的影卫办事效率越来越高了”楚熙然看著贺兰讽刺著　“臣妾是见过上官燕了　皇上想知道些什麽呢？”
“没兴趣　朕只想警告你　同样的错不要犯第二次”
“皇上　只要他不是第二个怜贵人　臣妾还不至於容不下他　您是皇上　您宠著谁了疼著谁了臣妾并不会逾分干涉　也没这个权力”
“你对朕说话就一定要用这个语气麽？！”贺兰显然是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