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开局- 第7部分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可是消防车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PAWN所需要遵守的规则规定了，他们必须在公众机关到来之前离开这里。

但对局并没有结束。

那么，就只有，速战速决了吗？

少年微微的抬起了头，少女则狠狠地握紧了刀柄。

很显然，他们很罕见的，达成了共识。

就好像是由不知名的某处传来了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开战哨音一样，少女与少年同时再次开始了动作。在橙黄色炙热火焰组成的背景上，两道身影如同射出的箭矢一样自一片狼藉的瓦砾残骸上激射而出，子弹的弧线撞击刀刃，飙飞的血线染红视野，手肘撞击，关节被错开，尖锐地剧痛掠过皮肤，吃痛的闷哼被接连而起的爆音吞没。

直到……

远井真夏一脚踢断金发少年的腿骨，手肘死死压住他的脖子，右手中的刀刃猛地从少年的大腿上拔出，带起一蓬鲜血，狠狠地扎入他拿枪的左臂上，透过前臂两根骨骼的间隙，把他的反抗钉死在了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不知道属于建筑物哪个部分的水泥板上。

“呜！”因为强忍疼痛而咬破了口腔内壁，鲜红色血线顺着少年的嘴角流了下来。他的身体像是离开水的鱼类一样反射性的大力弹动了两下，然后瘫软了下来。

胜负，已分。

少女墨绿色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明亮得耀眼，那些倒映在瞳孔深处的橙红色光彩，让那双眸子看上去就好象被点燃了一样。她并没有放松刀刃，直到一个如同纹身一样黑白各两格的四方棋盘格图案忽然浮现在她和少年的手背上。

在被火光映照得明亮得过分的空间中，，图案边缘的线条亮起了如同紫外线一样让人不舒服的银蓝色。

“pawn登陆完成，是否确认更新战绩？”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在被人死死钳制住根本动弹不得的姿势下，他的眼中迸发出了愤怒的神色，忽然再次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只可惜，他的身体状况让那样的挣扎看上去非常无力。

少女于是笑了起来，用一种只属于胜利者的，骄傲，愉快，甚至看上去有点狰狞的笑容，她像是挑衅一样对着少年扬起了嘴角。

“确认。”

“确认成功，战绩更新确认。东日本044432　远井真夏　VS　东日本28813f　浅井初，胜利。至时间2055年7月17日19：06：03，胜74次，负0次。排名：023。距离目前的022号，您需要再胜利3次。由于您的pair未参加此次对局，不计入团队成绩。”

“东日本28813f　浅井初　VS东日本044432　远井真夏　，失败。至时间2055年7月17日19：06：03，胜0次，负1次。由于排名仅记录前100名，您没有获得任何排名。由于您的pair未参加此次对局，不计入团队成绩。”

那是，对于一人如同蜜糖般甜美，但对于另外一人，如同鲜血般腥涩的声音。

胜利了。黑发的少女笑了起来。

失败了。金发的少年在屈辱和愤怒里闭上了眼睛。

他不甘心。但是，失败了。在这个结果决定一切的对局里，他没有不接受的选择。

哪怕，接受之后，是在下一秒被尖锐的刀刃刺穿心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少女并没有给出致命一击，她只是用非常粗暴的动作拔出了插在他左臂里的刀，一脚踢开他掉在地上的枪，然后站了起来。

“你……不杀我？”少年的声音沙哑，却掩饰不住其中混杂着愤怒的疑惑。

在他的预想里，这疑惑就算不换来解答，也会换来少女的嘲笑——因为这个他刚刚知道叫做远井真夏的少女，怎么看都是那种绝对不会同情失败者的人。

但是，他又错了。

不要说是嘲笑了，少女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如同出现时的追击一样干净利落的转过身，少女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刚才的敌人一样的大部朝着火势开始减弱的，原本应该是停车场后门的地方走去。

那样挺直的背影和凛然的姿态，让少年的身体因为不甘心和激愤而颤抖了起来，他死死咬着牙，然后用尽力气大声吼道：“喂！你回答我！回答我啊混蛋！”

回答他的，是一声不屑的嗤笑。

少女在火焰的边缘一跺脚，踩着倒塌的立柱一个纵跃，消失在了他的视界里。

而少年所不知道的是，当少女借着跳跃的力道和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捕捉的速度脱离被消防车和警车包围的废墟，站在废墟一侧20层高的大楼楼顶上时，两个男人正等在那里。

一个是黑发铁灰色西装，戴着眼睛，一手还提着公文包的现役公务员，一个是有着一头浅灰色发丝，穿着短袖白衬衫，笑容干净温和得不可思议的美青年。

看到少女出现，美青年立刻微笑着迎上前几步，而铁灰色西装的公务员则抬手推了一下眼镜。

“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役公务员。羽山修一郎的脸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理智，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

真夏嗤笑了起来，“拉倒吧大叔，我没有杀那个菜鸟，绝对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即使如此。我也欠你一个人情。”羽山说完，对着浅灰色头发的青年点点头算是告别，也不再去看真夏的表情，转身向着楼顶的边缘走去。

当他冲着20层楼宇之外的虚空迈开腿的时候，真夏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回去告诉那个菜鸟，‘对局’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的，只会依靠武器的家伙，简直弱暴了。”

“我会的。”羽山修一郎说完，向前一步，整个人朝着楼下的地面直坠了下去。

对于普通人只能用来自杀的高度，对他而言，也不过就像踩过一级台阶一般。这一点，曾经和他搭档过的真夏很清楚。

少女于是撇了撇嘴，不去理会这个不装13会死的前搭档，转身朝着现搭档走了过去。一边走，她一边掸着衣服上的尘土抱怨：“真是的，阿秋，你到得也太迟了吧？害得我的衣服都不能看了。”

“真是抱歉，真夏小姐。”青年微笑，“其实我是和羽山先生差不多时间来的，因为那个孩子是单人的技师，所以我想，你大概不希望我插手。”

“算你识相。”真夏扬起了下巴，“如果对付一个菜鸟技师还需要PARI帮忙，我还不如从彩虹大桥上跳下去呢。”

“呵呵，是真夏小姐的话，就算从彩虹大桥上跳下去，也不会有事的吧。”

“那当然。”真夏嘟囔了一声，随即又对着青年挑起了眉，“阿秋，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转移话题吗？和那种败犬大叔一样的速度，哈？就这样还敢说要成为我的盾与剑吗？”

“这一点，的确是我的不对。真的很抱歉，真夏小姐。”青年再次苦笑着道歉，却没有对自家搭档强求一个术士的速度这种无理的要求做出任何反驳。只是当真夏一脸不满的转过身，朝着楼梯口走去的时候，他才赶紧快步跟上，又忽然顿住步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手里的超市购物袋里拿出了一个纸盒。

“那个，真夏小姐……”

“什么事？”真夏转过身，就看见浅灰色发丝的青年站在她身后，拿着一个贴着很诱人的“夏季限定”标签的小纸盒，正用他那双干净得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她。

带着有些局促，有些紧张，又混合着几许期待的，温柔微笑。

“……要吃甜品吗？”

那是，能让心脏在一瞬间柔软下来的微笑。






、十一

十一

“重要的道具都已经集齐了。”

“咪呜？岚岚你在说什么呀~~喵？不是还有两个人吗~~喵？”

“说过不要用那种称呼叫我，而且那是什么声音啊？‘喵’什么的，跟你说了几次了你都改不掉？！你是弱智吗？！”少年转过头，清秀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毫不掩饰眸中嫌恶的神色，伸手一把把少女拉着自己的袖子的手拽了下来。

“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大人会让我和你这种蠢货搭档。”拉平其实本就一丝皱褶都没有的袖子，少年的声音里浮现出了神经质的，非常不愉快的情绪。

身边少女立刻涨红了脸，“什，什么喵！这种把人家当成笨蛋的口气！人家……人家可是……！”她忽然咬住了嘴唇，因为少年盯着她的目光骤然锐利了起来，那里面充满了警告的神色，让她不由自主地把即将冲口而出的词汇吞了下去。

“……连父亲大人的教导都忘记了，你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才，才不是呢！喵！”少女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小步，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分到这么一个蠢到极点的搭档？少年嘴角抽动了一下，这种只会拖后腿的蠢货，居然也和他居于同一阶位之中，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然而父亲大人是不会出错的——那么，难道是这个蠢货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还隐藏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真是难以置信……

在心底吐出这样一句，少年伸手扯掉左手腕上的胶布，拔下了插在静脉血管上的微型注射器，手指一用力，可以连续使用三小时的精密医疗器械立刻变成了一团报废的金属球，连同里面残留的一点点浓缩药剂一起，被毫不怜惜的丢在了地上。

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紧接着碾了上去，这下，是真的尸骨无存了。

随之而来的，是从身体内部传出的，解开了束缚的，非常舒爽的感觉。

如同自浓稠的液体包围中突出，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样。

少年不禁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鼻端掠过了夹带着烟尘的高温的味道。

然而即使这样，也比方才要愉快许多。

“基因抑制剂的感觉真是让人恶心。”少年旁若无人般的低声自语，“无论用几次都不能习惯啊。”

“是，是吗~~喵？”少女小心翼翼的歪着头问，头上华丽的猫耳发带摇晃了两下。

“当然。这根本就是废话吧？也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少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少女毫无动作，他眉头一皱，立刻开口斥道：“白痴！还不□吗？你又忘记父亲大人说的了吗？持续注射超过三小时就会导致基因序列受损之后24小时无法使用异能，你是故意要拖累我吗？你这个废物！”

“啊，不是，不是的！”少女赶紧拼命摇头，一边涨红着脸否认，一边手忙脚乱的解着手腕上的蕾丝手环——和少年一身干净笔挺没有任何皱褶的学生制服不同，她穿着极其华丽繁复的满是蕾丝花边和蝴蝶结的，大约应该被称为LOLITA　FASHION的连衣裙。为了与服装同调，注射器被隐藏在了同样点缀满蝴蝶结和花边的手环下面。

这也导致了她的手忙脚乱毫无效果，慌乱之下拉错了丝带让手环的系带变成了个解不开的死结。

“喵呜……怎么，怎么会这样……呜……”少女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少年的目光于是更加险恶了，这种蠢货，这种除了蠢货都没有词语可以形容的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到底有什么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只会给人添麻烦的白痴！”少年不耐烦地低骂，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折叠刀随手一甩，连刀光都看不到，少女还在与之搏斗的手环却忽然断成了两截，轻飘飘的掉了下来。

“哎……”少女一下子愣住了，少年却不打算再看她发傻。一把扯下少女手腕上的胶带和注射器，他看也不看的一丢一碾，正了正肩上的书包，转身就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直到此时，少女才像刚刚醒悟过来一样，急匆匆地俯□捡起坏掉了的手环，朝着少年的背影追了上去。

“岚岚~~喵~等等我喵！”

“不准用那种称呼叫我！白痴！”

“可……可是……我们是搭档……是搭档的喵……”少女努力想要去拉少年的手，却被无情的大力打开，她咬住了下唇，眨了眨眼睛，眼看少年越走越快，刚想提步再追，却看到少年一脸不快的转过身。

那是，比刚才还要不高兴的，带着全然的鄙视和轻蔑的冰冷眼神。

少女被吓住了，下意识的停了下步子。

要……被骂了吗？

还是，要被……抛弃了呢？

父……父亲大人已经不喜欢自己了，现在连岚岚也……

她紫罗兰色的大眼睛深处泛起了慌乱和绝望的水光，手指忍不住攥住了裙摆，像是等待判决的羔羊一样缩起了肩膀。

那样的表情，毫无阻隔的完全暴露在了少年远超过普通人的视力之下，他眯起了眼睛，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自懂事起就注定要与自己的名字排列在一起的家伙这一刻看起来是这么碍眼。

是的，碍眼，虽然从小就知道这家伙是个蠢货，但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碍眼了！

“白痴！”冰冷的骂声被吐了出来。

少女的肩膀抖了一下。

“蠢货！”漠然的，除了不快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情绪的声音。

怎么办，喉咙酸酸的，鼻子，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明明是透亮的，即使处在变声期也依旧很好听的声音，却让心脏都痛了起来。

有水滴掉下来了，奇怪，明明没有下雨啊……

织物摩擦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是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如同少年的装扮一样一丝不苟的规律得甚至有些刻意的步伐，在少女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向着楼梯的方向移动着。

少年拉开了通向楼下的铁门。

终于……要被抛弃了吗？

少女已经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力气，她低下头，越来越多的水滴掉在了装饰着漂亮蝴蝶结的蕾丝裙摆上。

直到，

一个很不耐烦地声音响了起来。

“想被关在楼顶吗？”

“哎？”少女猛地抬起头。

回应她的，是少年站在门边，挺得笔直的，因为黑色的学生制服而显得益发冰冷傲慢的背影。

和，很是不耐烦地，冰冷的声音。

“还不快跟上来！你这个蠢货！”

那一瞬间，风里传来的烟尘和燃烧的残热都变成了花香，警笛与消防车的声音都变成了圆舞曲的旋律，隔着一条街，在20层的大厦边倒塌燃烧着的停车场残骸都变成了晚会的焰火。

愈见深沉的夜色，都好像变成了晨光到来的黎明一样，整个的，亮了起来。

或者说，亮起来的，是少女的世界。

就如同记忆中那些唯一明亮光鲜的片断一样，这个人再次，点亮了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