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芳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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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芳歇-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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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道茂害羞的低下头,王羲之大笑,爱怜的轻拍她的小脑袋,对郗昙道:“重熙如今爱女骄子皆有,这日子过的越发的舒心了。”
郗昙笑道:“逸少如今在山阴过的也乐不思蜀啊!”王羲之去年当上了会稽内史,故现在会稽山阴当官。
两个男人你一杯酒我一杯酒的大喝了起来,崔氏和郗璇在一旁相视而笑,也絮絮的低语起来,宴席上气氛极是和乐。宴罢,崔氏亲自领着郗璇去给他们准备的院子,见众人安顿好后,方才安心离开。
回房的时候,崔氏见郗昙闭目躺在躺椅上,浑身酒气,不由对双竹吩咐道:“给郎君端碗解酒茶来。”
“不用了。”郗昙睁开眼睛说道:“刚刚阿渝已经让人把解酒汤送过来了。”
崔氏让人打水,亲自伺候郗昙梳洗,“难得见夫君如此高兴。”
郗昙笑道:“难得跟逸少见面,多喝了几杯,自从我当上了这个什么散骑侍郎,逸少当然会稽内史之后,就难见面了。”
崔氏笑道:“其实做官也什么好,还是在京口的日子悠闲。”
郗昙轻拍崔氏的手说道:“话虽如此,可还是要等阿乞长大我才能放心回京口。”
崔氏被郗昙的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脸红了红,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娇嗔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
郗昙笑着起身搂着她说道:“就是老夫老妻了,才百无禁忌啊——”



“阿姊。”第二天一早,郗道茂起身,给父母和姑父、姑母请安,众人吃过朝食之后,她便领着郗恢回了自己房间,一边练字,一边给郗恢解释他不懂的诗句。
“官奴。”郗道茂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阿姊。”王献之今天换了一身月牙色的锦衣,头戴珠冠,衬得他越发的俊俏出色了。
“坐吧。”郗道茂迎着他坐在胡床上,郗恢瞪着大眼,好奇的望着王献之,“阿姊,他是谁?”
“没礼貌。”郗道茂轻敲他的小脑袋,“快叫七表哥。”
“七表哥。”郗恢立刻乖乖的叫了一声。
“乖。”王献之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郗恢皱起眉头瞪着王献之的手,他小脸一扭就扑到了郗道茂怀里。
郗道茂含笑轻拍郗恢的小背,王献之含笑说道:“是阿乞吗?你喜欢这个吗?”
“嗄?”郗恢回头就见王献之如玉般的手掌里,放着一只小小的乌龟,“啊!好可爱啊!”郗恢雀跃的跳了起来,刚想伸手拿,又迟疑的朝郗道茂望了望,郗道茂诧异的望着王献之一眼,他什么时候学会哄孩子了?
“表哥给你的,你就拿吧。”郗道茂对郗恢说道。
“好!”郗恢开心的从王献之手里抓过小乌龟,“谢谢表哥。”
郗道茂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一只小乌龟而已,就让他连“七”都省了。王献之笑着又哄了郗恢几句,郗恢就开开心心的捧着小乌龟跟仆人去花园玩了。郗道茂叹为观止的望着王献之,当真是士别三年、刮目相看啊!一只乌龟就把这个小磨人精给摆平了。
“阿姊!”王献之待郗恢离开之后兴致勃勃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鸟笼对郗道茂说道:“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这是——八哥?”郗道茂迟疑的望着鸟笼里那只正在啄食的小黑鸟。
“八哥?”王献之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是鸲鹆(qúyù),是我去年让人找来的,已经调|教过了,你看!”他对着那小黑鸟吹了几声口哨。
“你好!你好!”那只八哥扇了扇翅膀,说起话来。
郗道茂不由噗嗤一笑,正待说话,这时那八哥又叫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啊!”郗道茂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它——”
“好玩吧!”王献之得意洋洋的说道:“这鸲鹆是我专门让老师傅在几百只鸲鹆里挑选的,又精心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调|教出来的!”
“真好玩。”郗道茂接过王献之手里的鸟笼,伸出手指小心的摸着那小八哥,那小八哥扇扇翅膀,小脑袋蹭了蹭郗道茂的手指,“咯咯!”郗道茂感到手指被那毛绒绒的小脑袋蹭着痒痒的。
“当然!”王献之腻到了郗道茂身边说道:“这只鸲鹆可让五哥羡慕了好久呢!他问我要了好几次我都没答应!哼!谁让他之前不肯把‘巧言’给我!”
郗道茂欢喜的把鸟笼放在书案上,对王献之说道:“官奴,谢谢你!”
王献之笑眯眯的说道:“不用谢啦!阿姊这些年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呢!”他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阿姊,要不你给我绣个小荷包?”
郗道茂翻了一个白眼,轻戳他的额头说道:“你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她算是看出来,这小子压根就是人前变得像模像样而已!
“阿姊,你给它取个名字吗?”王献之说道。
“呃——”郗道茂歪头想了想,“小黑?”
王献之闻言垮着小脸说道:“好难听啊!”
郗道茂说道:“那你取一个?”
王献之提议道:“黑羽如何?”
“好——”矫情!郗道茂见王献之那满脸献宝似的模样,硬生生的咽下了后面两个字。
“那它以后就叫黑羽了!”王献之笑眯眯的说道。
“嗯。”郗道茂无所谓的点点头,黑羽也听起来也挺不错的,她一向不怎么会取名字。
王献之见她答应了,不由满脸笑容,阿姊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端午节(四)
王羲之不过才到郗家一天,便有无数人派家人送请帖来,请王羲之过府叙旧,故这几天郗家是车水马龙,达官显贵往来是络绎不绝,不止王羲之夫妻被叨扰的烦不胜烦,连郗昙和崔氏被忙得团团转。
等众人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快端午了,郗昙见这几日难得清闲下来,便兴致勃勃拉着王羲之等人去花园喝酒烹茶,崔氏凑趣,也拉着女眷们在一旁开了一席。
宴席中,众人对丫鬟端出来的角黍(shǔ粽子)啧啧称赞,晋时的粽子款式较为简单,基本仅用菰叶包裹黍米(黄米)而制成,有些讲究点的人家会在里面添点中药,郗道茂怕自己贸然创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故没做出其他花色款式,就让人用糯米做了白水粽而已,但这颜色雪白的角黍已经引来了诸人的喜爱。
“这角黍当真好看。”郗璇见到丫鬟剥出来的白水粽的时候,不由脱口赞道。连王献之也忍不住侧目望着那“莹白如玉”的角黍。
上席伺候的丫鬟皆是受了郗道茂教导过的,她们将那雪白的角黍用棉线切成一块块铜板大小,又在角黍上附上了一层玫红的甜酱,那当众人见那抹嫣红顺着那白玉缓缓下滑的时候,皆惊叹出声!晋人素好风雅,见此美景如何不爱?
“弟妹,如此莹白的角黍,你是怎么做出来的?真是好巧思!”郗璇赞叹的问道。
崔氏也第一次见到白水粽,愣一会才笑道:“这我到真不知道,这是阿渝那鬼丫头想出来的。”
众人见状皆诧异的望着郗道茂,郗道茂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来了,大家忍不住发出了善意的笑声,连对郗道茂一直有点意见的王徽之也忍不住赞许的望了郗道茂一眼,暗自思忖到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小表妹,居然也能做出如此风雅可爱之物!
谢道韫望着自己碗里的白水粽,用筷子轻轻的戳了一下,小小的咬了一口,偏头笑问道:“阿渝是不是用黍米做的角黍,是用糯米做的吧。”
“二嫂说的是。”郗道茂起身说道:“这些角黍皆是用糯米做的。”
王羲之挟起一片蘸了玫瑰酱的角黍尝了尝,那角黍入口柔糯,又未失菰叶、糯米的清香,那甜酱尚未入口已是芬芳扑鼻,入口后口感细柔和润、满嘴甜香而带微酸,算是酱中极品了,他笑着指着那甜酱问道:“阿渝,这又是什么酱?”
“回姑父,这是蔷薇花酱,我用蔷薇花做的花酱。”郗道茂说道。
“以花入酱,不错,雅极!”王羲之赞许的说道。
郗昙对王献之笑道:“逸少你可夸她了,再夸她,她都可以飞起来了。”
王羲之笑道:“你就是这般嘴硬!孩子多夸夸又能如何!这角黍配上花酱甚有雅意,堪称‘色’、‘香’、‘味’三绝!也只有阿渝这般的慧心才能做出如此雅物。”
“姑父谬赞了。”郗道茂屈身说道。
郗璇笑道:“蔷薇花酱我也做过,可不及阿渝你做的好吃,一会你可教教我到底怎么才能做的如此好吃。”
“诺。”郗道茂笑应了。
此时王徽之挟起了一块角黍细细品玩之后,说了一句:“此物堪称得上是‘雪山晚霞半抹红’了!”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叫好,王羲之抚须赞许的望着五子,这时郗恢突然冒出了一句:“一抹朝晖掩玉峰。”
郗道茂本来在一旁暗暗撇嘴,吃个粽子他们也能说出这么多花头来!突闻郗恢的那句话,心不由突突的跳了两下,这不是她之前对着郗恢念过范烟桥专门对玫瑰花酱配白水粽而吟出的名句吗?他倒记得熟!
郗昙等人听了郗恢吟出的句子,先是愣了愣,接着王羲之脱口而出赞道:“好句!”
谢道韫也不住的点头,惊异而赞许的望着郗恢。郗恢见众人注视着他,忍不住害羞的躲到了郗道茂怀里,仰头望着郗道茂,郗道茂含笑点点他的小鼻子,对他眨了眨眼睛,郗恢懵懂疑惑的望着阿姊。
“阿乞,这句子你怎么想出来?”郗昙忍不住问道。
郗恢小脸皱了皱,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好像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一下子就说出来了?你怎么会一下子就说出来了?”郗昙追问道。
“我——”郗恢小脸皱成了一团,怎么办?阿姊不让他告诉阿父这句子是她说的啊!
倒是崔氏听了郗昙的追问不依了,“怎么?这就不能是阿乞自己说出来的?”她偏头对谢道韫微笑道:“我曾听人说过凝之媳妇在幼年便说出‘未若柳絮因风起’的佳句,难道阿乞就不能说了?你让他背了那么多首诗经难道是白背的?”
谢道韫微笑道:“舅母过誉了,韫儿不敢献丑。阿乞小小年纪便能吟诵如此佳句,将来成就定是不凡!”
崔氏闻言不由欢喜的笑了,郗昙被崔氏一番话堵得无言,倒是王羲之大笑的抱起郗恢道:“此子将来定是不凡!”
郗昙嘴上虽道:“儿时了了,大未必佳。”但嘴角早已经不受控制的高高的扬起了。
郗恢先是被王羲之的抱高吓了一跳,再之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姑父再高一点!”
王羲之不由乐了,“这孩子胆子倒大!”
郗道茂在一旁掩嘴轻笑,乘着众人不注意,对郗恢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郗恢见姐姐夸奖他,不由满足的笑开了小脸。
“阿姊,为什么你不让我说,那句话是你教我的?”晚上郗恢腻趴在郗道茂身边问道。
“因为阿姊不需要。”郗道茂含笑说,给郗恢盖好被子,自打郗恢出生之后,他的一切便是郗道茂一手打理的,故郗恢对姐姐的感情比父母还深,小时候看不到郗道茂就要哭,郗道茂就干脆让郗恢跟自己睡了,结果导致郗恢现在都三岁了,还一直腻着郗道茂。
“不需要?”郗恢顿时变成了蚊香眼,大眼疑惑的直瞅着郗道茂。
郗道茂想了想,对郗恢说道:“阿乞,以后阿姊教过你的任何东西,你都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连阿父、阿母都不可以吗?”郗恢疑惑的问道。
“嗯,连阿父、阿母都不可以。”郗道茂搂着弟弟,蹭蹭他的小嫩脸说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谁都不知道。”
“好!”郗恢用力的点点头,随即他又迟疑的望着郗道茂说道:“可是——”
“嗯?”郗道茂疑惑的望着郗恢。
“可这是姐姐想出来了,不是阿乞想出来了,阿父说这个叫‘窃’!”郗恢皱了皱小脸说道。
郗道茂闻言爱怜的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肉脸说道:“对,阿乞用其他说的话就是‘窃’,可用阿姊不是。”她见郗恢依然一脸疑惑,她说道:“如果阿乞不喜欢用阿姊教你的东西,那你就要好好念书,超过阿姊之后,阿乞就不是‘窃’了。”
郗恢听了郗道茂的一番话,依然似懂非懂,但是郗道茂让他好好念书,他还是听懂了,他歪着小脑袋说道:“阿乞一定好好念书,以后好好孝顺阿父、阿母和阿姊!”
“好!阿姊以后就靠你了!”郗道茂低头亲了亲郗恢,郗恢咯咯的直笑,扑到郗道茂怀里直撒娇,姐弟两人玩闹了一通之后,才睡下。郗道茂望着弟弟的酣睡正香的小脸,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培养阿乞。她也是今天见了众人称赞阿乞才突然出现的灵感,与其让自己靠后人智慧的结晶得了一个名不符其实的“才女”名声,还不如好好培养阿乞,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文武双全如谢玄般的牛人!
现在是完全的男权社会,就算风气才开放,也不会允许一个女人有自己的事业,她有“才女”的名声没啥特别用处,才华横溢如谢道韫又如何?还不是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最后连自己的丈夫和子女也救不了?但阿乞有了本事就不一样了。就如谢道韫一般,那个杀了谢道韫丈夫、儿子的人,之所以不杀谢道韫,一半是叹服她的才气胆识,另一半也是顾忌一直把姐姐挂在嘴边的谢玄吧?思及此郗道茂越发肯定了,一定要好好培养阿乞的想法,只要阿乞有了出息,将来他们家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太差。
这也不能说她剥夺了郗恢的童年欢乐,哪怕是在现代,无论有多少人叫嚷着要素质教育,要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可真正轮到自己孩子头上的时候,哪个家长敢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还不是给孩子报了一个又一个培训班?更不说在古代了,郗恢是阿父的嫡子又是独子,将来要担负起郗家的重担,注定了他不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与其让阿乞在满五岁之后,跟着先生没完没了的背书念字,还不如她现在先以小故事的形式给阿乞讲些他将来要学的内容,反正古代的娱乐活动也不多,她这个也算是寓教于乐吧?
这边郗道茂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培养郗恢,一旁郗昙和崔氏也在商量着几个孩子的将来的事情。
“阿薇也有九岁了吧?”崔氏正在伺候郗昙梳洗,突闻郗昙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由愣了楞才道:“是啊,她今年九岁了。”她心里暗自奇怪,郗昙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素来不喜的庶女了?
郗昙道:“她年纪也不小了,老跟在属妇身边也不是事情,等这段时间忙过了,你把她带在身边教养几年,让她好好规矩,顺便再去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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