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心传奇之三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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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心传奇之三千局-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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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说:“顾兄,你在我在。”
  所以乐子期说:“相信他的拳拳之心,没有人比师父更懂。”
  顾回蓝久久不语,整个大厅跟着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焦灼的落在他身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回蓝会不会领情,会不会接受皇甫释然乃至众人的良苦用心,会不会因为七公子已逝,而万念俱灰?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阵放声大笑,震惊了在场每个人。大家的耳朵,全都竖起来,屏住呼吸的倾听,大家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紧了中央的人,那个七公子拼尽全力送了一程又一程,最终仍是放心不下的人。他的选择,显而易见。他的决心,从未更改。
  顾回蓝笑的惬意,扬起头来,却是满脸水渍:“你错了,子期,即使我懂,我也不会原谅他,死,与生一样,都是人的权力,由不得别人决断,谁都不行。。。。。。。”
  乐子期听得一怔,不由自主看向亟初禾,只见那人微微点头,目光深沉,似是非常赞同顾回蓝的说法。
  其他人也默然,顾回蓝这话说的正确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不原谅。
  皇甫释然生命最后的苦心,他不领情。
  暮春的风,漫步穿过厅堂,微凉,微醉。再过几日,便是初夏时节,便是释然离去的三年整。记忆兜了一大圈,回到了原点,从轻轻的,变成沉沉的。
  他们不是已经错过了么?岁月都积重难返,何况两个肉眼凡胎?
  问题盘桓在每个人心头,却没有问出口。只是,安静的听着顾回蓝低低的倾诉,他以一种听上去很轻快的语气,来讲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传说:“子期,可曾听说过舍命之交?战国时候,左伯桃与羊角哀,结伴同行路遇风雪,为使另一人活,左伯桃卸衣自尽。羊角哀为成全他的遗愿,携衣投奔楚王门下,官至大夫,荣华富贵加身,他却要辞官。只因为梦见左伯桃孤魂被恶鬼欺凌。楚王劝他也无用,他到底自刎在朝堂。身后葬于故地,夜晚魂魄齐飞,他二人一起拔松借雷,终胜恶鬼。”
  挑唇一笑,又变回当年六根手指风流无状的魈鬼顾回蓝,叫熟悉他的皇甫家兄弟敛眉闭眼,不忍再看。
  那是释然还在的时候的顾回蓝,眼睛里永远隐藏着一种奇异的光彩正跃跃欲试,蓬勃而出,仿佛春天破土的秧苗,充满生命的喜悦:“子期一向聪明,你一定懂这故事的含义。。。。。。。”话没说完,一闪身,已消失了踪影。
  众人大惊失色,就听得角落里步云鹰闷哼一声,也跟着不见了人。
  门口守卫的黑衣人看的仔细,忙禀道:“顾大侠挟持了步掌门,不知去向。”
  乐子期略一思忖:“我知道他去了哪里,初禾你跟我去追。”
  此时霎那都是生死攸关。快一步,说不定就能救下一条性命。
  看二人疾奔而去,皇甫四哥却苦笑叹息:“没用的,连七弟兜了这么大个圈子都留不住他,别人谁有办法?”
  皇甫大哥也是紧皱眉头:“乐子期与他将近三年师徒情谊,或者。。。。。。”
  “还记得当初七弟是怎么说的?三千局,定三十年,之后他若还是这样偏执癫狂,便由他去好了。知他莫若七弟,他早料到三十年也不足以让顾回蓝放弃,三年又能改变什么,”皇甫泽习惯性的掐指算了一卦,算到一半终是放弃,“顾回蓝说的对,死生都是人的权力,由不得别人决断。且随他去吧。”
  皇甫大哥问:“我有一点始终不明,释然他,怎么忍心让顾回蓝一再涉险?”
  嗖的一下,有个东西迎面飞来,皇甫大哥本能接住,一看,是个茶杯,不由更加困惑。却听自家四弟言道:“喏,你看,就像我信你能接住这茶杯一样。”
  目瞪口呆,俄而,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信任,何需出口!
  “那么你说,假如,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刺幺弟那一剑?”
  四公子毫不犹豫:“会。”
  “为什么?”
  “那是七弟的心愿——忠义两全。就算日后背负所有愧疚和懊悔,顾回蓝还是会那样做的。”
  皇甫大哥深以为然,想想,又是一声嗟然长叹。这两个人,就是相濡以沫,一双困于浅滩的鱼儿,遇见之初,便不再有相忘的退路。
  一场不能相忘的邂逅,究竟是福是祸?何人来断?何人说的清楚?
  一月之后,奇异阁外,乐子期和亟初禾匆匆赶至时,只寻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中,藏着被捆的结实的步云鹰,问他顾回蓝下落,步云鹰一努鼻尖:“我腿坐麻了,一时站不起来,让师弟带你去,记得务必要在未时之前出来。”
  “未时?”乐子期还没问出所以然,已被亟初禾急急拖走。
  “今年炎热,暑气上来后,支撑奇异阁的冰柱会化掉,未时恐怕就是最后大限。”亟初禾边走边解释。听得乐子期心急如焚:“现在已经是午时。。。。。。。”
  “对,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本着对本门机关的熟悉,亟初禾带着乐子期七拐八绕,很快就来到了奇异阁最底层,那里虽比外面凉爽,却也有热风不断刮进,吹入一阵浓赛一阵的潮湿,令乐子期更加心焦。即便不懂机关,他也知道这是冰正在化成水的征兆。
  刚走了两步,就听哗啦啦,有什么从头顶轰然塌落,不等他抬头去看究竟,亟初禾已经张开双臂扑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就地打了几个滚,险险避开了顶上掉落的巨大石块。灰尘落满身,二人却都顾不得,待到耳边安静,第一件事,便是确定对方安危。一抬眼,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的关切担忧的眼神,心里便照进了阳光似的暖。
  这一只手伸出去,不用担心落空的感觉,温如泉水,灿如夏花。
  不过,现在并不是好好品味的时候,不止因为簌簌掉落的石头,还因为前方悬而未决的事件。亟初禾拽着乐子期爬起来,紧赶两步,来到一个巨大的深潭面前。乐子期见状,退后一步,打算用轻功飞跃过去。却被亟初禾拉住,丢了块石块过去。只见那石块刚刚飞至高处,一条巨大的蟒蛇从水中昂首窜出,血盆大口一张,轻而易举便将石块咬的粉碎。乐子期惊的呆住,亟初禾却挣脱他的手,飞身扑去,右手一挂,就挂在了蟒蛇的颈项处。
  “初禾!”
  惊呼脱口而出,乐子期恨不得马上跳将过去,跟他在一处。偏又明白自己过去帮不上忙,只好强忍着担忧,远远的观望。
  那蛇颈光滑,好几次,亟初禾都差点抓不住而摔下去,还好他早有防备,左手自腰带中摸出一枚小小的铁钩,噗的一声刺进蛇皮,挂在巨蟒的一根肋骨上,然后就凭借这一点倚仗,悬在了半空。奇怪的是,这蛇居然没有因为疼痛扭动,反而乖巧的任凭亟初禾的右手掏进了它的心窝。
  乐子期终于恍悟,这应该是妙算老人造的一条机关蛇,鬼斧神工,栩栩如生,自己站在潭边,居然也没分出真伪。
  隔了一会,亟初禾跳回岸上,巨蟒在他身后,乖乖伏倒,横贯整个深潭,成了一架蛇桥。亟初禾拉着乐子期大步走过,到了彼岸,一片坦途,亟初禾却皱起了眉,自言自语道:“师父居然连一条路都没有留。”
  乐子期问:“那我师父是怎么过去的?”
  亟初禾眼睛一亮,手指一扬:“攀墙。”
  接下来的路,二人学壁虎攀游,一边寻着石缝挂铁钩,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屋顶和地面种种陷阱暗箭。看得出,这奇异阁是妙算老人倾力所造,一点一滴,都用尽心思。一路上他们能绕的绕,能躲的躲,实在不行,再由亟初禾上前拆解。不到半个时辰,已把亟初禾累到满头大汗。乐子期看了,着实疼惜,可不敢停下,只能狠心拖着他,继续朝前跑去。又走了一盏茶功夫,远远看见顾回蓝的身影,这才放开手,强按着亟初禾原地休息,自己则疾步上前,想劝回这执着的人。
  顾回蓝正聚精会神的注视着面前一副巨大华美的冰棺,眼波温柔,笑容亲切。
  乐子期缓了口气,刚要说话,顾回蓝已经转过头来望着他:“子期可知,那神猫为什么死?”
  乐子期一愣,倏地心头一震,预感糟糕:“请师父无论如何体谅七公子苦心。”
  顾回蓝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头又转回去,继续定睛看那晶莹剔透的冰棺,那里面,阖目长眠着一个人,面无血色,素白长衫,却依旧赛过天上皎月的俊美清雅。
  顾回蓝的眼眶已经湿了,喜悦从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轻轻点触在密封而冰冷的棺上。即使明知这个人再不会睁开双眼,唤他一声顾兄,他依然开怀的,恍若新生一般。
  “释然。。。。。。”这个名字含在他唇舌间最柔软的地方,被反复咕哝着,低喃着,仿佛要品出思念的滋味来。他的六根手指舒展开,隔着冰棺覆在那人交互的手背上,“你又顽皮。。。。。。。说好一辈子的朋友,才陪了我几年就想溜?呵,小心我。。。。。。。。”他本想说罚这个字的,话到嘴边,又舍不得,便偷偷换了一句,“小心我不会放过你。”
  “师父。”乐子期努力压抑着喉咙间的哽咽,想要劝谏,他怎忍心七公子的用心白费,他怎忍心眼睁睁看顾回蓝寻死。
  当初走这条不归路,皇甫释然是迫不得已,他中毒多年,又遭受顾回蓝一剑重创,能醒来十四日,已属天赐。可顾回蓝不同,只要他愿意,活到白头绝不是问题。
  顾回蓝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兀自跟棺中公子,话家常似的说着生死契约:“释然,你知道吗?我曾对自己说,如果世人都像你一样,我便哪里都不去,只陪着它,活一个长命百岁。可是,我找遍了。。。。。。。他们都不是你。。。。。。”
  棺中人安安静静的,仿佛真的在聆听,尤其唇边牵挂,与生前一般无二:“原来当初登七巧殿主殿时,你就在我隔壁,我浑不浑,竟一点都没察觉,想来,亟初禾现身搭救我和乐子期时,正是步掌门送你回家的日子,呵,我居然粗心大意至此,完全没有问过步云鹰的去向。迟到了这么久,你怪不怪我?”
  他懊悔极了,却又执意求一份责罚,求一丝牵挂:“一定要怪我,”他一字一句,极尽温柔的恳求着,“来世也不要饶过我。”
  “不,”他刚说完话,自己先后悔起来,“还是不要了。来生太远,我终是没有耐心等的。人海茫茫,错过一回尝尝滋味也就够了。我三十好几了,经不起折腾。”
  他忽而回过头来,最后看了乐子期一眼,狡黠笑道:“如意张也是个煞费苦心的,别叫他得意太久。”说着,解下腰间软剑,一抛,趁乐子期接住的瞬间,掌风一扫,将他推回亟初禾那边,而后捡起一石块丢向屋顶,亟初禾大惊,一把拖住要奔回去的乐子期吼道:“他启动了机关,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至于顾回蓝是怎么知道皇甫释然在七巧殿的问题,是他逼问步云鹰的。l3l4


☆、第七章 心想事成

  奇异阁顶果然轰隆作响;地面也跟着颤抖起来。凭借在这里居住多年的熟识,顾回蓝准确的找到;并开启了妙算老人当年留下的机关。最初;这个机关的设置不过是因为妙算的一点自负;说此阁建成,若白头翁不喜欢;便可随时毁掉,不必再来告诉他。谁能料到;多年以后;竟成了顾回蓝最终的倚仗。
  “师父!”乐子期痛呼,莫说三年师徒情意在;莫说还有七公子的嘱托在;单是个陌生人,他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寻死路。
  巨大的石块已经携着粉碎的琉璃,噼里啪啦砸向地面,亟初禾眼疾手快,拖了乐子期左躲右闪,飞速撤退。他知道妙算的习惯,毁就是毁灭,摧枯拉朽,塌成齑粉,甚至不留一块整瓦齐砖。
  乐子期还在挣扎,最紧要关头,他仍是想要穿过落石雨去,把那个人拖出来。
  他还没有看到,三千局的最后一页上,七公子弥留之际,不慎喷吐的血迹。他还没有听到,七公子临终遗言。他还不知道,当谪仙一般的七公子浅笑着说出那句“每个人都有不得已,无论心结,还是心劫,总要给他们想明白的机会。”那时候自己是如何的震撼,和激动。他笃定顾回蓝一定还没有想清楚,七公子说的“只愿,无人心痛”,究竟是在怕谁心痛。。。。。。。乐子期拼了命的想冲回去,他觉得还可以再劝一劝,他觉得顾回蓝错怪了七公子,等他理解了,一定会如七公子盼望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而他还想给这个人,‘想明白的机会’。
  头上纷纷砸落的石头,愈来愈大,原来镶嵌在奇异阁顶的铁骨也跟着破裂,碎成无数段,拍在之前掉落的石块和琉璃上,发出争鸣声声,似是有人击筑,高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惨烈。轰鸣中央,顾回蓝隔着冰棺,专注的凝视那人‘沉睡’的面容,笑容淡淡,却是心满意足。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都被明日累,
  春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
  请君听我明日歌。
  人生是一条路,需要不断的丢弃,不断的剔除,抛弃那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抛弃那些可有可无的,剩下最重要的,至纯至简,至诚至热的守护到终点。其余的,逐渐学会淡然一笑,不是心胸宽阔,海纳百川了,而是觉得那些实在无所谓了,实在不值得浪费时间。所谓明日,便是如此。假如没有了自己希望的,期盼的,热爱的,思念的,万事都是蹉跎,明日便成了最枯燥无味的去处。
  “释然,我听了个新故事,你一定没听过。讲的是神猫斗鼠妖。。。。。。。”
  顾回蓝眉飞色舞的讲起来,仿佛那人真的听得到一样。
  尘土纷纷扬扬,到处飞舞,他恍然不觉,仍站在原地,有滋有味的叙述着,讲完这个,又去说乐子期和亟初禾的故事:“他二人,好福气在后头呢。”
  青山为君魄,红尘便葬我。释然,你可不许嫌我聒噪。。。。。。。
  平生不辞频回首,筵尽未肯休。
  千江月影,水绕橘子洲。
  夜夜心挂帘栊钩,所幸有思有所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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