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心传奇之三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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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心传奇之三千局-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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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指使。亟兄,你押宝未免押的太重,”他心头沉甸甸,百味陈杂,言语间也有些不客气,“欲与取之,必先予之。这假戏也演的太辛苦了,你就不怕七巧殿真的因你我而内讧到底,搭上你师父一生心血?”
  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用与被利用,实在没什么可抱怨。但这话还是幽幽的,压抑不住的泄露一丝不甘与忿忿。
  亟初禾当然听得出,但他并不解释,只淡淡道了声:“真几分,假几分,你若不知我,就白叫了乐子期。”
  乐子期心里生气,翻个身,背对着他:“这一场,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偏偏亟初禾不肯放过他,腆着脸凑上来:“我叫亟初禾。”
  乐子期心头一颤,预感不妙,赶紧往床外挪了一寸。
  这一挪,更叫亟初禾觉得有趣,追着撵着就贴上来:“初,是第一。伯仲叔季的伯,也是第一。”
  乐子期继续闷声往外挪,亟初禾不屈不挠的继续贴继续说:“禾,初芽也,同芽,音同。。。。。。”
  他大手一捞,将快要掉下床的乐子期捞回身边:“虽然是我师父取的名字,但也算天意是不是?”
  乐子期狠狠踹了他一脚:“都二更了,别扰我睡觉!”
  亟初禾揉揉痛处,乖乖躺回床里,贼笑了一宿。次日晨色刚有些微亮,便迫不及待借光去瞧乐子期,只见那人睡的安然,眉头舒展,唇边隐隐存着笑。见他能睡的如此毫无芥蒂,毫无防备,亟初禾心情大好。他确定,昨日坦诚,并未有损彼此间这份难得的信赖。忙叫红衣侍女去准备早饭,而后轻手轻脚的起床,去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又端了一碗粥一碟点心给刚刚洗漱完的乐子期送去,一边看他津津有味的吃,一边意有所指的说道:“人言伯乐相马是美谈,我说大错又特错。”
  乐子期睫毛颤了颤,不抬头,不理他,接着吃。
  亟初禾自顾自的继续:“伯乐只管叫马儿载人跑千里,全不顾马儿从此被辔头缰绳套牢,辇重如役,学会了规矩,也失了自由,无形中折了寿命,成了坐骑,再做不来本来的骐骥,”他随手接过乐子期吃空的碗,递上一块柔软的巾帕,“我不是伯乐。你可以选。”
  乐子期终于撩起眼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知道。”
  亟初禾抿嘴乐,不自觉的得寸进尺:“那件事,其实你也可以。。。。。。”
  乐子期擦擦嘴,复又垂首,良久才道:“总要有始有终。。。。。。。再说,当初定下千金一诺。。。。。。。”
  亟初禾收了笑,前一个答案他很满意,后一个答案却怎么听也不顺耳,正要再说什么,门忽然被一阵雨点般的拳头砸响,跟着传来宝钿急匆匆的声音:“小师叔,大事不好了!”
  望着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乐子期亟初禾都忍不住头痛,这个五毒教真是阴魂不散,人都死光了,魂还追着不放。
  那个当初将乐子期领进树林就不知所踪的掌柜模样的郭乃朝,居然首当其冲,不怕死的吆喝道:“就是他!就是他!他有蓝玉蟾。”身后一群老弱妇孺,呼啦啦,全体跪下,扯着嗓子哀嚎,震耳欲聋的聒噪。连涵养最好的任平生都听不下去了:“你们到底要什么?!”
  顾回蓝倒是瞧出端倪:“你们,要蓝玉蟾?为什么?”
  郭乃朝朝身后挥了挥手,那些人果然安静下来:“我们中了五毒教的毒,非蓝玉蟾不能解。还请乐少侠慈悲。。。。。。”
  亟初禾想都不想就打断了他:“你们真不是秋后算帐来的?!”五毒教留下的阴魂旧事,还躺在不远处的林子深处。
  郭乃朝有些尴尬:“我们原本是这里的平头百姓,误中了五毒教的毒,才被迫加入了它的什么分坛,青壮劳
  力都被拉去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他们若当日没有葬身诸位大侠手上,事后也会毒发无治,我们明白。他们的死都是五毒教一手造成,与乐少侠没半点关系,我们绝没有来为难之意。只是,这一村子人剩下老的老,小的小,若再不解毒,恐怕就和山下两个村子一样,留不下活口。乐少侠慈悲,我们实在不想死。。。。。。。”
  他越说越难过,还没说完,居然撩袍跪下。身后村民跟着呼啦啦拜倒,鼻涕眼泪,妇啼孩哭,嚎啕不止,一时间像是乌鸦满天,夏塘蝉鸣蛙声,此起彼伏,扰的人心烦意乱。七巧殿一个叫左棋逢的弟子年纪最小,火气最旺,见这些人哭起来没完,喝止两声也无济于事,一着急舞出自己的双龙锤,两锤齐坠地,砸的地板山响,砸的所有人一激灵,这才恢复肃静。
  “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你,”左棋逢把手一抬,指着郭乃朝,“先把话说清楚。”
  郭乃朝诚惶诚恐的应道:“诸位大侠有所不知,这座女郎山,看上去郁郁葱葱,有林有木,实则水源很深,树根够的到,人却勉强。打井尤为不易。所以常年来,我们全村共用一口井。谁知,十天前,就是一夜之间,我们整个村子的人同时上吐下泻,发烧头痛。去请大夫才发现村里唯一的大夫前天采药,掉进山涧死了。无奈只好派身体强健的去邻村请,哪料到刚出村子几步,那几个人就不明不白的倒地上死了。”
  “死状可怖,七窍流血,就像女郎山自古以来的传说中说的,是因为先辈欠了女郎山的血债,必须世世代代守护,不得有逃离之心,否则,必遭天谴。从此再没人敢出村,治病只能用些土方,应付两天还是不行,”郭乃朝又抹了把鼻涕,眼角窥见左棋逢威风凛凛的双龙锤,赶忙把眼泪憋回去,“这样下去,水米不进的,壮小伙都撑不下去的,在下仗着早年经商走南闯北,有些拳脚功夫,便铁了心再去找大夫。哪怕被咒死,也不能委屈死不是。”
  “你也没能出村?”
  “没有。在下刚走到村口便被堵回来了,”郭乃朝看了看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乐子期身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自称是五毒教的人,是他在井水中动了手脚。他给了我们一半的解药,教我们先保住性命,但要彻底解毒,就得乖乖听他的。”
  “你们乖乖听了不还是死了许多人吗?”宝钿翻他一个白眼,不客气道。
  这直来直去的话,叫郭乃朝等人顿时颜面扫地,“是。。。。。。我们也不曾料到,是遭人利用。不过,我们知道错了,这一家家老老小小的不容易啊,”郭乃朝一直跪在地上说话,这时更是整个身体前倾,伏倒在乐子期脚下,犹如敬神般虔诚,“还请乐少侠救命啊。”
  他这一拜,后面一群人跟着五体投地,一百多张嘴各说各话,各倒苦水,各诉委屈,各言哀恸,一时间人声鼎沸,蜩螗羹煮,乱成一锅粥。
  乐子期笑了,风轻云淡,毓秀钟灵。
  亟初禾也笑了,白衣肃杀,冷若千丈寒潭。
  顾回蓝则更干脆,直接拂袖回房,睡回笼觉也。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都被明日累,
  春去秋来老将至。”
  他轻轻吟唱着,慢慢踱步,仿佛合着童谣的节拍,又仿佛紧跟着前面看不见的人的脚步,回到了外头闹剧完全侵袭不到的空荡大厅中。



☆、第二章 夏虫岂语冰

  【第二章夏虫岂语冰】
  轻功绝顶,身手敏捷,连昆仑山冰人阵都困不住的顾回蓝,此刻,却一动不能动。
  机警如他,当然不会被点中穴道或服下毒物,他的手脚也好端端的,绝没有被束缚住,但他就是动弹不得,全身都是,包括眼珠。
  他连眼睛都不能眨,他连呼吸都忘记了好一会。他的脚牢牢地钉在地板上,这双能压鹊不惊的脚,第一次像移山般难以挪动。
  可是,他必须要走过去。
  他朝思暮想,险些因此丢掉性命而错过的,就在客栈距离后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叫他惊喜地恨不得马上飞扑过去,狠狠抱在怀里;却也叫他害怕的觉得一眨眼,就会发现那只是自己又一场无缘无故的幻觉。
  又喜又惧,似真似幻,两种感觉仿佛一双手,要将他活生生撕成两半,事实上,直到他被自己憋得喘不过气时,才发现那并非一场梦。
  那是比梦还美的一件夹袄。长袖,立领,直襟,棉胆。极普通的样式,极寻常的紫色,甚至并非一件全新的衣服。但就是需要顾回蓝卯足了全身力气才得以扑上前。紧紧揽在怀中并不算结束,顾回蓝脚下一拔,蜻蜓点水,一步跃向后门。
  他拼却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勇气。
  可惜迎接他的,是一片死寂。
  房后没有人。寒冬冷硬的石头山路上,也没有任何的足迹。
  这件夹袄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客栈里的。
  顾回蓝不死心,伏身仔细在干枯的野草草叶上辨认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前屡遭怪异,他为防万一,已经和七巧殿几名弟子将屋里屋外仔细察看过,那时和现在一样,并没有踩踏的印痕。
  释然和皇甫四哥的轻功虽然不差,但绝没有好到可以踏叶无痕的地步,然而除了他们,顾回蓝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带来这件夹袄。
  他太熟悉的夹袄。
  前年深秋,皇甫大哥曾差人来为他和尚未苏醒的释然量身裁衣,用的样式颜色都是顾回蓝选的,看着普通,实则厚实,很是保暖。去年盛夏释然醒来,玩心大发的非要在夹袄上练练针线。于是左袖上就多了歪歪扭扭,一个小小的“回”字。顾回蓝记得清楚,那天乍见,他还以为是什么虫子爬在上面,急急用手去拍,实在拍不下来才明白原来是七公子的杰作,一时忍俊,说还不如拿笔画,起码认得是个字。
  皇甫释然当时真的提笔就写,只不过没写在夹袄上,狂草画在顾回蓝光洁的脑门上,大圈套小圈,比这绣上去的字还不像字,且不准他擦:“顾兄,有这鬼画符保你上天入地都不怕。”
  顾回蓝捧腹大笑:“只要鬼魅们认得你这符,我悉听尊便。”
  皇甫释然瞪他一眼:“你怎知人家不认?”
  顾回蓝一边笑,一边悄悄把夹袄收走,唯恐七公子又在上面添上‘顾’和‘蓝’字,那两个字笔画多多,到时候只怕要缝成一片:“释然仙弟,你早是名在仙班的人了,何苦去抢鬼界生意?”
  释然追过去索要夹袄,顾回蓝一拍胸脯,说穿自己身上了。七公子噗哧乐了:“三伏天里,顾兄穿着夹袄,要练什么神功?”
  顾回蓝捂的满头大汗,他才不稀罕夹袄变成什么模样,他是实在忍不下心看释然白白的手指头上多出的血洞,针尖大小也觉得刀劈斧砍的疼:“所谓神功,当然是秘而不宣。我。。。。。。。”不好,有点眩晕,好像是中暑了。
  他赶忙坐下,乖乖任释然把夹袄扒掉,再用凉帕子敷上额头,折腾了好一会才缓过劲,只是看到释然歉疚的表情,又胡说八道起来:“我练的这叫‘执着’**,一等一的绝世神功,有志者方能练成。。。。。。。”
  他至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中暑后脑筋糊涂了,还是在释然昏睡三年憋的太久了,一肚子话跟倒豆子似的,呼啦啦一起涌出嘴唇,天上地下,海里山中,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到什么想什么,到天黑的时候,仍不觉口干舌燥,还说的津津有味。
  而释然就坐在他对面,静静的倾听,偶尔在他说起江湖不平事,激昂难耐时,按住他的手,搭一句:“夏虫岂语冰。他们又不是顾回蓝。”
  轻轻的一句话,就像酷暑骄阳下,一口饮下的清凉甘泉,浇熄他心头熊熊怒火。
  他重新安静下来,就像现在,他虽然激动到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叫嚣着,要怒号,要呼啸,要爆裂开来,但仍然强压着镇定下来,重回客栈。
  他差点忘记了,客栈之内,还有一个人。
  他寻人的这一刻,客栈前面,仍是乱糟糟的一团。哭的,闹的,骂的,嚎的,捶胸顿足的,翻出祖宗八代的,种种种种嘈杂,汇聚一处,还有不断放大的趋势。实在叫人头大。
  忽有一声刺耳如裂帛撕扯,如利爪划过石壁,如针尖刺穿耳膜,绵延亘长,久久不歇。惊的人纷纷住口掩耳,四下张望。却不见凶禽怪虫,有的只是一根小小的玉哨,原本应该在乐子期怀里的东西,现在停在亟初禾唇边,那脸红脖子粗的,定是吹的极辛苦才熬出这一声。
  可没人敢笑话他。那一身的修罗煞气,堪比西村口王屠户家整日悬在铺子口,那把磨的最快最亮的刀。那一句咬牙切齿的话,简直就是棺材铺里最大的家伙,只等将人叠好了去装的。
  他阴冷冷慢悠悠的问:“说完了?”
  一众村民战战兢兢,慌不迭的点头。
  “滚!”
  村民都一愣,阎罗不杀人,那便不是阎罗。既不是阎罗,还怕什么?胆子一大,纷纷又絮叨起来,七嘴八舌,菜市场去而复返。
  亟初禾耐性终于耗完,旋身一掌,劈在客栈隔壁一间粮仓的门柱上,哗啦啦摧枯拉朽,塌了村里最大的房。
  再无人敢吐一个字。
  当然,也无人肯离开。毕竟解毒的希望近在眼前,没人舍得放弃。
  亟初禾怒,刚要继续发作,手背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怔怔的望去,只遇见乐子期一笑,如羊脂玉壶盛的乾坤玉露,莹澈无瑕:“夏虫岂语冰,他们不是乐子期。”
  登时,心头熊熊燃着的三昧真火,瞬间熄灭,仿佛不曾燃过一般。
  “在下要先恭喜诸位,”乐子期朗声道,“诸位此次中毒,实在三生有幸。”
  众人一傻,很快反应过来,几个泼妇立刻怒不可遏的站起,指着乐子期的鼻子骂:“你什么意思?!”“不想借蓝玉蟾你就直说,咱们犯不着看你脸色,管你叫爷爷!”“你以为你谁呀,手中有把柄就嘴巴喷粪,我今儿还告诉你,别看咱们这一百多号人,都是老弱妇孺,但这天天山里闯崖上爬的,最不怕的,还真就是这个死字!”“就是!我们连死都不怕,会怕你个毛头小子!”
  郭乃朝也愣了半晌,等他醒过味儿来,身后村民已经民怨沸腾,痛骂不迭了,更有甚者,已经回家去取菜刀,非要死时拽上乐子期!
  “大家安静,安静——”郭乃朝急急张开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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