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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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毒不侵-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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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她把毯子先扔下去了,一声轻响,就跟她来的时候那样。人也正要顺着廊柱原路返回,望北拉住她:“……我给你下楼开门罢。”

徐辰跟在他身后,从窗户里进了阁楼,然后沿着逼仄的楼梯往下走,一路左右张望,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住在这里。”

他觉得她是在怜悯他。找出钥匙,在半明半昧中摸索着开了门,望北站在门口,低声道:“昨日白天的事,无论你的本意是什么,结果都是救了我。”他不是个好人,但恩怨尚且分明,“我会照你的意思尽早配出毒药,从此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

他知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与其劝人苟活着,不如顺着她的心意助她早死。

徐辰击节赞赏:“爽快!那我们就约定了,不死不休。”

她说这句话本是无心,意思是她被毒得死翘翘了才能算他还了她的恩情。但“不死不休”这四个字,配合着她憧憬与期待的神情,太像对于一段感情的盟誓了,让他心头突的一跳。

很久很久之后,徐辰后悔不迭,因为傻小子执意要把这个清爽的早晨作为他们的起点,还污蔑她是她首先开的口。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徐辰的“伤”养得格外磨人。她多次表示自己已经生龙活虎,但徐老爷考虑到当时徐小姐摔得血肉模糊的惨样被很多人看到了,好得太快难免遭人怀疑,因此仍旧日日大张旗鼓地请章太医前来看诊,一方面是做给徐府里里外外的人看,一方面也是稳住这个捡来的女孩子。

可怜她好得能去应征载人飞船宇航员的身体,在章太医手下天天能查出一点毛病来,今天气血亏损明日肝肾不足,总之让她四个字——卧床静养。

徐定文趁着这段时间,日日给她填鸭一样灌输徐小姐平生事迹:“你以前可爱骑马了,十三岁就偷偷从马厩里面牵了马出去玩,也多亏你顽皮好动,在街上骑马惊扰了小周将军的座驾,才有了后来的定亲下聘……”

他三句话不离一个“周”字,不是周将军,就是小周将军,要么是周将军府。

对方是粥还是面,其实徐辰并不关心。反正她打定主意要寻死,肯定不会真的替死掉的徐小姐嫁过去。只是这段养病的日子过得太无趣,唯一的消遣就是就算一下徐老爷话中“周”字出现的频率了。

或许见徐老爷的各位美貌姬妾也算得上一个乐趣。但是她们为了表示对她的心疼,一进门看到她上的纱布,还没开口,就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反倒要徐辰反过来安抚她们。徐老爷命中少子,只有一个刚刚弱冠的儿子在外打点生意。越是少子,越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妻妾身上,一个接一个地地娶些花一样的女子进门,却始终结不出果子。

至于她名义上的亲娘徐王氏,因为在徐小姐出事之后发过誓愿,在她醒来之后就去了大慈恩寺吃斋念佛诵经还愿,一个月之内不会回来了。

徐辰无所事事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养病快养出抑郁症的时候,章太医终于渐渐地不上门了。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到外面去走走了。

这一日,徐定文陪着她在花园里散步,遮遮掩掩地探她的底细:“辰儿会……还记得女红么?”

徐辰想,凭自己那点十字绣的本事,顶多就绣个皮卡丘——还只限于未进化状态的——跟闺秀们动辄百鸟朝凤图的绣工完全不在一个太空里,因此谦虚而低调地回答道:“不记得了。”

徐老爷于是立刻吩咐琉璃:“今日午歇过后,把孙绣娘叫来,让她再教教小姐。”

徐辰心中惴惴,不知这“教”要教到什么程度。以她对自己在刺绣方面的资质了解,绣出个进化版皮卡丘已经是极限,再往上,就要爆表了。

“辰儿,读过的书,还记得多少?”徐老爷又在文化修养方面试探她。

她认得一些繁体字,还是托了港漫的福。规规矩矩的楷体她勉强能识得,但综合这几天所知,这个朝代并不存在于历史上,谁知道这个时候通用的是什么字体?唔,倒是看过几张章太医的方子,但从古至今大夫写出来的字都一样飘逸若仙,方笺纸叠一叠就能当做驱邪的符咒卖,多半还没人会怀疑上面的“急急如律令”其实是“六味地皇丸”,是故不能作为主流字体的参考。

万一主流是大篆,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还是谨慎些好,因此她又说:“不记得了……连字都不认识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很为这位老父亲感到心痛。本来人家的女儿又漂亮,又活泼,又会女红,又知书,多半也达理,突然换成了个一无是处、混吃等死的姑娘,这落差大得犹如一天之内从珠峰顶下到马里亚纳海沟沟底,换谁谁都接受不了啊。

徐定文有点失望,但也就是一点而已:“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认得字了原也没有什么。但以后嫁到周将军府上,家规还是要能识记的。”

……又出现了!三句不离“周”,快成了颠扑不破的真理了。

“明日我去请个先生来,”徐老爷接着说,“你每日上午,就跟着先生认些字。”

他直接用的祈使句,徐辰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

“另外还有一件,大概你也已经忘了,须得重头学起。”徐老爷特别强调,“其他尚可马虎,唯这件不可敷衍。”

还有?徐辰心想,这混吃等死的技术含量还挺高。

“徐家世代经营茶叶,我家出去的女儿,茶艺上必不能落后于人。今后你嫁到周府,来往的都是些有身份的夫人小姐,更加不能给周将军、给我丢脸。我让望北从明日起教授你些茶艺。不求你学到他十成,只求每日用心学一些,到年底小周将军回来之前,也能收获不少。”

 八、徐小姐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锵!公布上期答案~“十八”合起来,便是一个“木”字,是辰辰说男主十分好骗,说什么都会木愣愣地相信的意思……很CJ的有木有!说十八摸的都去面壁啊!

木棉同学猜中了,俺说到做到,今天二更。只不过这章会比较长,所以先放个2000+字上来,后面的还在码,等等贴上来。2011。7。28



李梓言同学出场了。   2011。7。29徐辰没有见过徐小姐的面。

当时她刚刚穿越了时空,头晕得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的滚筒里面滚了一遭,不仅洗了,还顺带甩干了。假如晕眩的最高标准是十级,那么她已经拿到了两张十级的优秀证书——一张给颁给穿越前的预热阶段,一张颁给穿越之后的着陆阶段。更要命的是晕得天翻地覆,偏偏昏不过去,她又怕痛,下不了狠手将自己拍昏。

她正坐在不知名的草丛堆里苦恼的时候,高处滚下一个人影来,卜,闷闷的一声,头磕在不远处一块石头上,顿时鲜血四溅。她大吃一惊,挣扎着起身去看。周围只有膝盖高的野草,也没有什么可搀扶的,她头昏脑胀中走了没两步,就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再醒来,她已经成了徐小姐。穿着她的衣服,睡着她的床,使唤着她的贴身丫鬟,叫她的父母为爹娘。而徐小姐本人,不知道被偷偷埋到了哪处荒郊乱坟上。

听徐老爷说,今年过年,小周将军就会回来完婚了。徐小姐本来可以做一个幸福的新嫁娘,但结果,不该死的死了,想死的却还活着。

命运弄人至斯。

有以上一番生死感悟,徐辰承认,完全是她养“伤”的时候闲着无聊才胡乱想想的。多想的结果,不是成为哲学家就是成为疯子,无论哪一种,大抵都是讨人嫌的,因此她赶紧打住,专心致志地做一条合格的古代米虫。

至少,在十八毒死她以前,她还要认真学习如何从一条闺秀款的米虫转变为将军夫人款的米虫。

如今的这个徐小姐没有见过昔日的那个徐小姐,却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她曾经的存在,丝丝缕缕,一点一滴,渐渐地拼凑成一个生动的影子。

比如徐小姐的绣工必然十分了得。

所以曾经教过徐小姐的孙绣娘对她的期望很高,以为她虽然不记得,底子多少还是有一些的。当绣娘真的拿出一幅百鸟朝凤的被面当她的教学范本时,徐辰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被面而已,又不是两面都要见人的手绢屏风,何必花大力气弄成双面绣?难不成一面脏了,拆下来翻个面再缝上去?

学刺绣的经过痛苦不堪,徐辰挣扎在绣娘“你可以的!”鼓励眼神和自暴自弃的“还要扎多少次手今天才能结束”的心理中,日日煎熬。因此每个上午,一个时辰的学习时间一过,立刻丢下绣花绷子,逃也似的蹿去书房。

幸好这个时代的正式文书用的都是楷体,才让她在读书识字方面免受了另一次折磨。但是写的字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手,徐辰只好每日去书房,在先生的指导下,像个小学生一样描红描一个时辰。只苦了她爹请来的李先生,空有一身才学,到头来只是批一批女学生的描红簿。

徐小姐失忆,全府上下,最高兴的人大概是振西。倒也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因为她要重学读书写字,使得他突然有事可干了起来。

他提前半个时辰就开了书房的门等着,洒扫干净之后,墨磨开,纸铺好,再燃上一炉熏香,以驱走某些书籍的腐朽味道。徐辰习字时,他就耐心地等在一边,随时候着为她磨墨换纸,端茶送水。

徐辰虽然记得他就是那天告密的少年,却以为那只不过两个孩子之间的争执而已,再加上他那与某个小鬼有天壤之别的殷勤态度,她对他并没有抱什么恶感。

“小姐从前就同普通姑娘家不一样,写得一手豪放的好字,”趁着李先生顾自看书看得入迷的当儿,振西对徐辰道,“如今看来,越发大气了。”

徐辰正对着一张纸苦战,与其说是“写”,还不如说是抓着一根笔“画”。她默了默,觉得要从自己鬼画符一样的字里面找出恭维点,跟从公办食堂的鱼香肉丝里面找出肉沫一样,都是要拿了放大镜反反复复查看的。这孩子挺不容易,因此她谦虚地接受了他辛苦想出来的赞美:“马马虎虎,一般一般。”

她又接收到一些徐家那个女儿的信息。人都说字如其人,那么徐小姐也不会是一个扭扭捏捏的闺阁小女儿。对于行事爽快的人,她有一种天然的欣赏,只是不知道十八为什么要杀了她。

正巧一张纸写完,徐辰才刚动了动挪走它的念头,还没抬手,振西就已经抢上前来:“小姐别动,莫脏了你的衣裳。”他麻利地拿开镇纸,揭起纸张,摊在一边晾干墨迹,随后又取了一张新的纸铺好。

他做这些的时候,徐辰一直坐在书桌前,他的手肘有意无意地轻轻蹭到了她。她当他是小孩子,也没多想,只向着椅背往后靠了一点,以便给他让出些活动的空间。

很快换完了纸,振西却不复方才的耐心,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时而叹气,时而焦躁地轻轻跺着脚。徐辰以为他是小孩子心性站不久,就在与纸笔奋战中,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朝边上的椅子努努嘴道:“瞧你,头上都出了汗了。你去那里坐着罢,别戳在这儿了。”

振西愣愣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又犹犹豫豫地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李先生,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推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一个茶壶两只茶杯。

徐辰低头描字,听到冲水的声音,茶杯渐渐满了,一杯,两杯。

第一杯茶,振西奉给了李先生:“先生,请喝茶。”

第二杯茶,他送到徐辰的面前。她的心思都在横竖撇捺上,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拿左手去接他端过来的茶杯。第一次探了空,她也没在意,就让手顺势搁在了桌面上。过了一会儿,一个茶杯被塞进她的手里。

“小姐,这是你最爱喝的雨前龙井。”振西低声道。

徐辰如今正全神贯注于自己握笔的右手,有茶杯放进她手里,她便喝茶;如果塞过来的是饭碗,她大概也会用左手拿了筷子开吃。她托了茶杯,快喝到嘴里时,眼角余光才扫到杯子里只有小半杯茶水。

她略感疑惑,不过很快释然——据说有些地方有“浅茶满酒”的礼节,斟茶不兴倒得满。于是也没有多想,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徐辰没有注意到,振西的指尖本紧紧地扣在手心里,蓦地如释重负般一松。

午歇过后,琉璃领路,带着她去了茶室。徐辰心想,泡个茶谁不会,水一沸,一冲,端上桌子,结束。或许是她的味蕾特别迟钝,她对饮料的要求甚低,能解渴就行,几万块的法国红酒很好,不用钱的自来水也行。喝个茶还整那些有的没有,在她看来纯粹是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闲来无事乱折腾,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D疼里面去。

但人在屋檐下……算了,反正也没有几天,徐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第一日学习茶艺,却根本连半片茶叶都没看到。十四岁的茶艺师父徐望北对十八岁的徒弟徐辰,启蒙第一课,乃是认茶具。

教学道具是从库房里搬出来的茶具,大大小小占了半间茶室。

“黑盏,釉面有兔毫条纹、鹧鸪斑点、日曜斑点,一旦茶汤入盏,会有五彩纷呈的光辉;白瓷茶碗,冲泡时音清韵长,最能衬出茶汤原本的色泽……”

徐辰对专业人士总是很敬畏,衷心称赞道:“十八,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

“龙泉青瓷釉色青莹,用来冲泡绿茶,更增茶汤之美,但易使红茶、黑茶失去本来面目,要当心使用……”他根本不理睬她,顾自一口气说下去。

“嗳,别害羞呀,要坦然接受别人的赞美,才能不断进步嘛。”她不知哪里搬出来的歪理。

望北停了下来,“你来说说看,我刚才讲了什么。”

他做起老师来还真有模有样。徐辰指着面前的一个茶具道:“这种茶碗叫龙泉青瓷,泡绿茶好,泡其他茶不好。”她其实也是一个好学生来的,记性又好,理解力又强。

但小老师明显不满意,指着案上琳琅满目的茶具:“我的意思是让你从头讲起。”

徐辰目测了一下,这一长溜少说也有三十件,“你讲得那么快,又只讲了一遍,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怎么记不住?”望北又快速地从头讲解了一遍,这回看着她的脸,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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