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不侵》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百毒不侵- 第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管家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请示:“小王爷,这六个人怎么处置?”

望北看着昏倒在床上的少年,抬了抬下巴,道:“不送回去了。拨一个院子出来给他们住,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他快到及冠之年,如今这个王爷的爵位是他的伯父追封给他的父亲的,正式说起来,他还不是王爷,只是王爷的儿子,所以众人称呼他时,才在前面加了个“小”字。但封王是迟早的事,只要他行过了及冠礼,谢之崎便会给他一个正式的封号。到了那时候,娶妻生子,替谢家繁盛香火,就成了必须履行的义务。

他想,他必须找个不成亲的理由了。

管家正指挥着人把少年搬走、换上干净被褥床单,望北忽然道:“行了,别搬了。今晚就让他留下来……服侍好了。”说到“服侍”两个字,他没来由一阵恶寒。

管家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去了,搭手帮忙抬人的侍卫们也俱是一脸古怪表情。

“都下去吧,我要休息了。”望北不自然道。

管家如梦初醒,忙让人把昏睡的少年放回床上,才道:“奴才……奴才明白。”说完,就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带着人走了个干干净净,唯恐打搅自家主子“休息”。

望北哭笑不得,转头看到那少年被人胡乱地丢在床上,被子掉落到腰部以下,露出大片白玉似的肌肤,不禁又是一阵恶寒,忙拽过被子给他盖上,又从床底下的柜子里找出一点迷香,捂住那人口鼻一会儿把他彻底药晕了,以防止他半夜里起来再爬一次床。

做完这一切,他才找了件大氅出来,当做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在榻上凑合着过了一夜。

从这个晚上开始,谢小王爷断袖的名声越传越响,本来朝中还有不少大臣计划着把女儿/孙女/侄女/妹妹等塞给他,渐渐地,少了一大半了。

第二日照旧午后进宫,陪皇帝伯父在凉亭里说话。皇上早就听到了消息,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似的,道:“年轻人贪玩一些,也没有什么要紧,待你及冠了,朕替你选一个漂亮又贤惠的女子成亲,马上就能收心了。”

男宠在贵族们心中的地位同玩物无异,养个娈童,不过是年轻人“贪玩”而已,等新鲜劲一过,迟早会回到生儿育女的正途上来。

望北默然无语,唤人摆开茶具,烹制例行的午后一茶。

谢之崎却抬手阻止了他,道:“不用了,子珩,朕从今之后要戒茶了。”

“为何?”望北惊道。

老皇帝迟疑了一下,才袒露了实情:“不是朕不想喝了,只因为朕从今日开始要服食仙丹了,每日一枚,炼丹的那个真人说,要戒酒,戒茶,戒烟……”

“伯父难道忘记了,史册上有多少君王死在所谓的仙丹灵药上?远的不说,三年前齐国的灵王就是因为服食金丹腹胀而死。”望北皱眉道,“子珩斗胆断言,这真人不过是打着炼丹的幌子在宫中骗吃骗喝罢了。”

这番话他早就说过,以前劝的时候,谢之崎总会现出一些犹豫之色,最后多半会放弃服食仙丹。这次老皇帝却十分不以为然,道:“那真人可不是一般人,已经活了两百多岁,样貌看起来却只有十几岁……”

望北哑然失笑,“伯父,他说他有两百多岁,您就真信了么?空口无凭的,他如何证明已经两百岁了?”

“别急,朕还没有说完那。”谢之崎丝毫没有被他打断话头的不悦,声音了全是终于找到高人了的欣喜,“真人说,因为从小服侍仙丹,养出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身子,邪气难以入体,所以才会如此长寿。朕当时也是不信的,真人就当场让人端了好几样毒药来试验,鹤顶红、断肠散都有,眼睛都不眨地就喝下去了,足足有好几大瓶,最后却什么事都没有,到今天还好好的。”他见望北满脸的难以置信,又补充道,“那些毒药是我命人刚从御医院提出来的,不会有假,可见那真人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那真人是个女子?”望北脸色苍白,颤声问道,“昨日才进宫的?”

“嗯,是昨晚才住进道观里的一个女真人。你如何知道的?”

望北闭了闭眼,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才下定决心般说:“那真人,或许是我从前认得的一个故人。”

谢之崎沉吟道:“故人?那就奇怪了。妙云真人说她从小跟在师父身边,在深山中的道观里长大,这还是她头一回下山,如何能与你碰过面?”

望北慢慢道:“是不是,召她过来见一见就知晓了。若真是我认得的那个人,她此番就是欺君之罪。”

谢之崎捋着花白胡须考虑一番,道:“也对,来人,去道观中把妙云真人唤来。”

这天正好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宫人手持宽大的油纸伞,替身着宽大道袍的女子遮着雨,将她引至御花园中心的凉亭前。

花园里春光灿烂,花影缭乱,望北看着那把大伞低低地挡着她的面容,分花拂柳地一路逶迤而来,呼吸不知不觉间屏住了。

宫人将人带进亭中,便收了伞,躬身退下了。

“妙云见过陛下、小王爷。”道姑打扮的女子从容地拜了一拜。

谢小王爷手一抖,差些把手边的果盘打翻了。

果然是她!

她的头发又长了,三千青丝一丝不苟地束在道冠里,脸上素面朝天的没有画一点妆,窈窕的身段都被一袭宽大的道袍裹着。但就是如此朴素的装扮,也掩盖不了她身上因为年轻而散发出的活力。五年过去,算一算她大约应当有二十四五了。同年纪的女子,正常情况下都已经嫁人生子,开始显出疲态和老态,她却仍旧朝气蓬勃,恍如仍旧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在心中冷笑,看起来,她这几年过得很好么。

皇帝探询地望向侄子:“她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么?”

望北情绪莫辨,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道:“你认得我么?”

石桌底下他攥着拳头,骨节捏得发白。

道姑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似是谦卑的样子,低头回答谢小王爷的问话:“妙云从小在山里长大,山野粗人一个,又怎会认识小王爷这样的贵人。”

望北拳头无力地松开,胸中血气却开始激烈地乱窜。他勉力维持住面上的平静神色,也是一笑:“说的也是,既然真人没见过我,我自然也是没有见过真人的了。伯父,是我记错了。”




八〇、暴走的十八 。。。 
 
 
谢之崎笑道:“子珩,你多虑了。哪里会有这么多骗子呢?这世上,还是有高人的。”他转头问妙云,“真人,可曾把今日的仙丹带来了?”

妙云道:“回陛下,仙丹尚在炉中炼制,还需一个时辰,届时妙云会遣道童送来。”

谢之崎点点头,又问:“服仙丹时,必须要戒酒戒茶么?能不能稍许喝一些……朕如今茶瘾就犯了,难受得很。”

妙云敛眉道:“万万不可,酒、烟、茶中有与仙丹相克之物,破一点戒,都会让仙丹的药效前功尽弃。”

老皇帝微微颔首,虽然遗憾,也只能按照她说的忌口。望北挑了挑眉,问道:“烟酒伤身,戒一戒倒还情有可原;不知这延年益寿的茶,与身体有何损伤?”

妙云笑道:“并非伤身,只是茶与仙丹中的一味药材相克了。”

“哦,敢问是哪一味药材?”望北追根究底地问道。

“自然是……”妙云笑容一滞,迟疑了。

望北冷嗤了一声。谎话最经不起细问,迟早会出纰漏。

妙云顿了一顿,才道:“这仙丹的配方,是师父传下来的独门秘籍,妙云曾在祖师爷灵位前发过毒誓不对外人道的。”她福了福身子,“小王爷恕罪。”

谢之崎已经是完全信任她了,理解地说:“朕明白,要是仙丹的配方外泄的话,仙丹也就不是仙丹了。”

望北忽然道:“如此看来,真人的确是修为深厚的高人了。倒是子珩不知天高地厚,唐突了。”

妙云眼中讶异之色一闪即逝,正待要回应什么,却听到望北又对谢之崎道:“难得侄儿遇上一回真正的高人,不知伯父舍不舍得把妙云真人借我两天?关于修道养生,侄儿也有一些见解,望能邀真人到我府上仔细探讨。”

时下道教正兴,贵族也有不少入教修道的,说道论道更是稀松平常。望北很少向伯父要求什么东西,偶尔要邀人论道,谢之崎哪有不点头的道理?他甚至连妙云的意见也没有征询,直接就做出了安排:“这有何不可?真人你待会儿就跟着子珩去罢,他从小天赋异禀,博闻强识,读过不少道教典籍,你们定有不少话题可探讨。”

妙云一怔,看向望北,正巧后者也正把目光投向她。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挑衅,她深深低下头,“那,妙云就请小王爷多指教了。”

出宫的时候,他目不斜视的往外走,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俱是各怀心思,闷不做声。

宫人来引路,把他们带到王府的马车前。车夫打开车厢的门,摆上垫脚的凳子。望北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真人请先上车。”

她望了他一眼,低下头,抬脚上了马车。他却没有跟着进来,车厢门阖上,她听到他的声音对车夫道:“我亲自来驾车,你退下。”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自从他回了谢家,就一样一样地拾了回来,御车自然不在话下。

鞭子一扬,马车缓缓地动了。

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巡视的侍卫整队走过的声音,宫门口处门卫放行的声音,马蹄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大街上热闹的买卖吆喝声……她知道,这已经是出了宫了。

车外的人声渐渐少了,连马蹄声也变得沉闷起来。她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发现马车已经出了城,在一条泥泞的土路上面跋涉。王府何时建在如此僻静的地方了?她心里疑惑,却没有多问。

过了一刻钟,马车停了。车外人声彻底断绝,只余下濛濛细雨打在车厢上的微弱沙沙声,以及不远处淙淙的流水声。附近应当是有一条河罢。

她撩起车帘一角,看见的是望北僵直的背影。他手里执着马鞭,一动不动地坐着,细雨已经润湿了他的外袍。

“十……小王爷。”徐辰低声唤道,“外面……”

她想说外面的雨越来越密了,让他进来先避避雨。然而他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打断她的话道:“不认得这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没关系,我来告诉你。”

他并没有回头,慢条斯理地道:“你右手边这条河,唤作投醪河。春秋时越王句践出师伐吴,越国百姓献上醪酒祝旗开得胜,越王便把酒投入这河中,与将士迎流同饮,此后果然击溃吴军,痛雪前耻。”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给她介绍起这些典故来,但那声音中的阴冷,让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越国的人从来不会轻易饶了伤害过他们的人,几百年来从没有变过。他们最擅长忍辱负重,只等着有一天找到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他仿佛事不关己一样评价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止不住的寒意从她心底涌上来:“你……”

“今日下雨,等闲没人到湿滑的河边来,河水又较平日里涨了不少。”他回过头看她,眼眸幽深,“这正是天赐的杀人良机,不是么?杀了人之后,只要轻轻往河里一推,便了无踪迹了。”

杀人,他不是头一次了。

“你要杀了我?”徐辰怔了怔,忽然笑起来,“平白无故少了一个人,你怎么跟陛下交代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侧过脸,沉静的目光注视着雨中的投醪河,“我曾经想,要是你不回来,我们俩之间恩怨就算了;但你偏偏想方设法出现在我眼前,提醒我是多么的……恨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把我玩弄在鼓掌间,你很得意是不是?想看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是不是?对不住,让你失望了。”

徐辰看着他褪去稚气的脸,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顿了顿,又低声说,“我无意让你难过,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晚了。”他冷笑道,“事到如今,你再如何解释,也是没有用了。”

“不,我必须说。”她急切地道,“要杀我,先听我说完行不行……”

他却不耐烦听她辩解了,猛地起身跨入马车中,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望北的手很大,仅用一只就卡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当年他命都快丢了,却换来她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仇恨占据了他的心,一腔真情被她戏耍至斯,他只觉得得怒火快把他烧成齑粉了。

徐辰被他掐得眼珠子差点凸出眼眶,下意识地便挥拳击中了他的小腹,打得他闷哼一声,手上劲道不由松了些。她再击他手肘麻筋,另一手顺势抓住他的大臂,一用劲,把他的手别在了背上。

打架方面,谢小王爷力气虽大,技术却不过关,明显不是她的对手。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巧劲,居然把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人牢牢地揿住了。

“我有话要说!”她按住他吼道,“算是遗言,行不行!”

这种情况下,望北还有的选择么?她的“遗言”,他不听也得听了。他闷闷地道:“你说。”

徐辰松了手,咳了几声,去了喉部的不适感,才道:“别杀你伯父,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她急道:“真的,听我一句劝,别给你伯父下毒,不然……”她突然语塞了,迟疑半晌,才说,“不然,你也知道的,弑君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八一、某某的情话 。。。 
 
 
马车外雨声潺潺,又急又密地打在车顶上。

他静默半晌,再开口,却仍旧是阴沉的声音:“说完了么?”

“你相信我,我这回没有骗你……”她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他信服,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

望北无动于衷的眸子直对着她的眼睛:“说完了遗言,就该上路了。”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固执,她忽然明白了,同一个人,以前肯听她的劝,放弃对徐老爷的复仇,是因为他心里有她;如今她算什么呢?如他所说的,他恨她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听她的劝?

她笑得很苦,“我明白了。”

徐辰把包得严严实实的领子拉低了一些,露出修长而脆弱的脖颈,闭上眼道:“动手罢。只希望我这个将死之人的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