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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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毒不侵-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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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她以为徐辰被人趁乱拐走了。尽管当时徐辰已经成年,在她的心里,永远只是一个需要母亲监护的、时不时会走丢的小女孩。

孤儿徐辰很容易满足,曾经一度以为两母女能相依为命二三十年,然后她为老母亲养老送终。但是谁能料到后来突然到来的穿越呢?

有时候午夜梦回,想到养母在她突然消失之后急得到处问人“看见我闺女没有”的场景,心里便一阵阵绞痛。这回不管那个笨拙的妇人哭得如何鼻涕眼泪一把抓,她也不可能拨开人群,把她从众人的围观和嘲讽中解救出来了。还有,养母的视力本就不大好了,没人劝的话,不知眼睛会不会哭得瞎掉……

有些事不能细想。细想了,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

空间上隔个千里万里,她总有办法赶回去,但如今两人之间横亘了不知几百年的时光,她要怎么回家?徐辰其实隐约明白,穿越是张单程票,上天还不给办理退票和改签。

她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为何穿越小说中的前辈们总是十分淡定,轻易地就能放下以前的亲戚和朋友,牵绊比她这个孤儿还要少。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啊,他们难道就不会疼的么?至少她一直不能释怀,恨得想对命运爆粗口。

当望北默认了他是重生之人以后,徐辰顿时浑身无力了。今年的刍狗批量化生产么?

同是被强制改变了正常的生长过程,这只小刍狗看起来过得也不是很顺心。徐辰挨着他坐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问道:“上一世,你是如何……重生的?”她其实是想问如何死的,斟酌了一下,把那个晦暗的词给换掉了。

“……被杀的。”望北转头看她,眸色很沉,“被徐小姐杀死了。”

“为什么?!”联系到他的复仇,徐辰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听到这句话从他口中平静地吐出来,还是吃了一惊。

“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此刻望北不想多谈上一世的恩怨,只想抓住眼前这个人。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胸口起伏不定,“辰辰……”

他想告诉她将军府不是她的归宿,想告诉她徐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告诉她眼前有个人暗暗地喜欢着她……话到了嘴边,却又情怯了。

少年慢慢涨红了脸,因为紧张,手上失了分寸,用的劲道越来越大。徐辰不易察觉地呲了呲牙,把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你放心。”她柔声说,手心轻轻地抚着他的手背。

绷得很紧的皮肤上,传来轻柔的触感,羽毛似地一下一下抚慰着他焦虑的神经。望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内狂喜,耳朵边一直回响着她那句默契的“你放心”。他未开口,她便已懂得了。难怪情人间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原来是肢体接触比一切语言都要简洁有力。

这就好办多了……他想。

徐辰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你是否担心这一世会重蹈覆辙?原来的徐辰已经死了,再也不能伤害到你了,而我绝不会杀你的。十八,放宽心,你的命已经不一样了。既然老天爷又给了一次机会,你莫要再委屈自己做个下人了,等老爷子回来我跟他说说,让他放你出府去,随便做点小生意或者别的什么,总归好过这样看人脸色过活。”

他确实是要走的,这早就在他的计划之内,但是,她对他未来的建议中并没有提到她自己。“你呢,不走么?”望北不安起来,惴惴地问。

“我?”徐辰笑了,“我接着在这里混日子呗。”

“小周将军活不长的!留在这里,你要为个连面都没见过一次的人守上一辈子寡,你知道不知道?”他的声音不由得高起来。

“那正好。”她慢慢地说,“嫁了人,才麻烦。”

“为什么?”他不死心,下意识地追问。

“嫁了人就要相夫教子,想见见谁都要先请示丈夫公婆,哪有如今这样自由。”

“我看主要是方便见他罢。”望北寒气森森,连“艾肆”两个字也不屑说,只用“他”来代替。他还记得,当初她留下来的理由就是“心里放不下一个人”。不用嫁进规矩森严的周家,不是正方便她以后时时同艾肆见面么?一个美貌的小寡妇,一个风流的商人,还真是合乎坊间桃色传闻对于男女主角的期待。

他说这话时候是带了浓浓醋意的,因为他觉得以两人目前的关系,他有权力把她周围乱七八糟的人赶走了。

可是徐辰居然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嗯,方便多了。”

他讶然,压低声音道:“你……你说笑的吧?”她怎么能在对他说了“你放心”之后还开这种顽笑?正常的反应不该是急着撇清同艾肆的关系么?这让他怎么放心。

“没有开玩笑,”她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嫁不出去,我就能经常看见她,陪她一直到老。”她在徐夫人身上看到了养母的影子,她不忍心让她也遭受一回丧女之痛。

都到了要白头偕老的地步了么……望北如遭雷击,呆呆的,无力地、缓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她不是迟钝,不是不解风情,只是从始至终,心里都装着另外一个人,所以才对他的暗示统统视而不见。还有,说什么默契,他的自作多情实在太可笑了。
四〇、策马行长安
按照年前就约定好的,正月初二,徐辰去给艾家兄妹拜年。

收拾好了要出发时,徐寅正好外出回来,勒马驻足于她的马车前,居高临下地问:“妹妹这是要去何处?”

作为长房长孙,他除夕和初一两天都要代替徐老爷当家,主持祭祀,宴请亲朋好友,比平日里更加忙碌。自从上回两人发生争执,这还是他第一次有空来“关心”妹妹的事。

“去艾府拜年。”徐辰望了他一眼,尽可能简洁地回答。

他一皱眉,“我同你一道去。回长安之后也没有拜访过这个艾肆,我正好去会会他。”

语气颇不善呀,看来他对她的敌意已经连累到了同她来往较多的艾家。想着不能害无辜的人大过年的触霉头,徐辰忙找理由拦下他:“哥哥今日不用去铺子里么?”

“初五才迎财神开市,今日初几?妹妹的意思,莫不是巴望我一年奔命到头,有一天累死才好?”徐寅捏着缰绳嘲讽道。

“呃……我不是这意思。”她对黄历不熟,不知道初一到初五是商人们难得能够休息的日子。

徐寅淡淡地撇了她一眼,“既然不是这意思,你就不必多言。”他转头对马车夫吩咐道,“在此处等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动一步。”

如今老爷子不在,少东家才是徐家掌权的人,下人们自然都听他的。他则顾自策马进门去了。

徐辰在心里哀叹,艾叔,不是不想替你挡着,实在是挡不牢啊……

过了一会儿呼啦啦涌过来一队下人,肩上挑着,手里提着,背上背着,怀里抱着,都是些做工精致的锦盒,阵仗之大,说是她的嫁妆都有人信。徐寅换了一身衣裳,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哥哥,这是要做什么?”徐辰挑起马车的帘子,问道。

徐寅扫了身后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去人家府上拜年,空着手怎么像话?”

礼物?可这架势倒像是去挑衅的……别好好的拜访到最后演变成斗富啊。老爷子初见艾肆也没送多少东西,徐少爷,您可别拜个年就把家底都送光了哦。

不过就算真败光家底,老爷子回来之后暴跳如雷也不关她的事。徐辰耐心微笑道:“那我们可以动身了么?”为了等他点好人,准备好礼物,徐辰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再拖下去,恐怕约好的午宴要改成晚宴了。

马车夫扬起了鞭子,只待徐少爷一声令下,就开拔出发。

徐寅却只是皱了皱眉头。

每次他皱眉的时候都不会有好事,徐辰心下一紧,果然听见他说:“妹妹你以前爱马成痴,如今怎么不见你出入骑马?今日天气晴好,路上也不曾结冰,妹妹不妨与我一同策马前往,也快意些,好过闷在这大箱子里头。”他用马鞭戳了戳马车的车厢。

无端端的邀她骑马?怕是别有居心。她当然不会忘记徐小姐是怎么死的。骑马能发生的意外,比坐在安稳的马车里多得多了。

“我受过伤……”

她本想用“受过伤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不会骑马了”的理由来推辞,但徐寅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截住她的话道:“别告诉我说不记得怎么骑,你三岁上马背,骑马对你而言如吃饭饮水般自然,只要你还知道如何吃饭喝水,就没理由不记得怎么骑马。”

徐辰一时语塞,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旁边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小姐因为骑马受过伤,所以老爷特地交待过,不准小姐今后再碰马了。”

是十八。原来他也混在仆人的队伍里,因为他原先一直低着头,徐辰乍一眼望过去没有看见他。感激他替自己解围,她对他笑了笑,他却根本没往她的方向看。

“如今爹不在,你们要是不向老爷子去告密,有谁会知道小姐今日骑马出门了?我问你们,敢不敢去老爷子面前嚼舌头?”徐寅拿鞭子指了一圈人,被他指到的人尽皆慌忙低下头去,连称“不敢不敢”。最后鞭子指到望北身上,“主子之间说话,要你多什么嘴?一点规矩都没有,皮痒了是不是?”扬起鞭子就要抽人。

“哥哥!”徐辰高声叫道,猛地掀开车帘走出来。

徐寅的鞭子停住了。他回头看她,等她说话。

“……我去马厩里挑一匹马来。”她做了妥协,扶着小红的胳膊跨下马车。刚进正月,琉璃就忙着准备出嫁,现如今她的活大多由小红替了。

听到她让了步,徐寅破天荒地笑了一下,道:“这等活交给马夫去做就好,你么……”他似笑又非笑地打量着她新上身的衣裳,“这条裙子太累赘,去换身行动便利些的来。哦,对了,我看男装便好。”

自从本朝的一位公主大胆穿了男装出席宫廷宴会之后,女扮男装的风气便在长安城里蔓延开来。爱赶时髦的女子都备着几套男子衣饰,以便出游时装扮。

徐辰却向来不是站在潮流前面的人,“我没有男装。”

“你有的。”徐寅微微一笑,万分笃定地说,“让丫鬟去你院子里的西厢房找,那里收着你以前穿过的衣裳。”

这人居然比她这个在里面住了大半年的人还要清楚,侦查工作做得不错啊徐大少。

西厢房里确实收着男装,满满的一箱子,料子稍稍显得有些旧,大概是原来徐小姐经常穿的缘故。男装比女装行动方便多了,穿起来也容易,总共用不了一刻钟。徐辰换了衣服出来,小马夫牵了马,正向徐家少东家报告:“少爷放心,这匹马两年就已经骟过,性子是最温顺的,绝不会让小姐摔着……”

徐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抬眼看见英姿飒爽出现在眼前的女子,嘴角奇怪地抽了抽。

“这回总可以走了吧,哥哥?”徐辰把手搭在腰侧的马刀上握了握。诶,还真别说,手中有武器的时候说话底气特别足。

“那是自然。只是这上马……”徐寅瞟了一眼因为去势而长得特别高大的马,讥笑道,“是不是要搬个上马凳来给妹妹用?或者这里随便指个人,踩着背上去也好。”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人群。仆人们再次低下了头。开玩笑,就算是主子,大过年的被女人踩在背上,这一年都要走霉运了。

只有十八那傻小子木愣愣看着她,一脸担忧之色,大概是怕她出洋相泄露身份进而连累了他。不过他自己这目标太明显了喂,一片乌压压的后脑勺之间只有他直着脖子,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自请成为垫脚石么。

徐寅的目光已经停在了他身上,而他尚未察觉。

徐辰轻轻地对少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骑马么,她恰好会一些而已。

左手抓住缰绳的同时,左脚已经踩上了左蹬,翻身上马,右腿凌空划过马身,人已经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右脚也找到了右蹬,准确地踩住。根本没有用上马凳,整个过程又快又稳,那马还没缓过劲来,背上便已经负了重。

漂亮的身手让小马夫也不由自主地赞叹:“早就听我师傅说小姐骑术了得,果然从这上马的姿势中便看得出来。”

徐辰弯弯嘴角笑了一笑,暗自庆幸宝刀未老。

“哥哥,走罢。”

两兄妹带着一大队人,浩浩荡荡地从徐府往艾府去,颇为招摇,引得临街的人家纷纷倚门而看。

除了阵仗大之外,她不得不承认徐寅本身也是引起围观的一个原因。

翩翩儿郎,鲜衣怒马长安行,是多少美娇娘的春闺梦里人。家境殷实,继承祖业指日可待,更难得的是也从不闹出什么风流韵事,又是多少丈母娘心目中的标准金龟婿。

一路走,甚至有人从二楼扔花下来,目标全是徐辰身边那位大少爷。徐辰驱马往边上闪,以免被殃及池鱼。

徐寅立刻鬼影一样跟过来,同她并驾齐驱。他的骑术非常出色,能把汗血马的步伐调得跟她的马一致。他衣服上的熏香,已经若有若无地传入了她的鼻端……靠得太近了。

嘿,兄弟,难不成看她自己摔下马无望,想亲手把她拽下马?

徐寅此番却是来同她探讨马儿的问题的:“妹妹可还记得我这马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徐辰不知道,也不甚关心。

“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她的口气中有些不耐烦。一个马的名字而已,不记得是很大的罪过?是不是还要刻个牌位供起来啊。

徐寅突然就生气了,连带着脸都有些扭曲,阴狠道:“记住了,这畜生名叫做亚夫。”

他狠狠抽了马一鞭子,甩开队伍先行走了。
四一、风流徐二少
亚夫?徐辰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东亚病夫。

她望着徐家少爷绝尘而去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这时代,应该还没有“东亚”这个概念的吧。或者听岔了,其实是亚父?

……再怎么特立独行,也不可能叫一头牲畜二大爷的。这个可能性也很快被她否定了。

百思不得其解中,她一低头,看到望北双手托了个匣子,默不作声地跟在马旁,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徐辰伏低了身子,悄悄问他:“那位少爷以前也是这样的怪脾气么?”

他却不回答她,目不斜视盯着远方一点,眼角眉梢都绷得很紧:“你从没告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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