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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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剑-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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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声,如鬼哭,如狼嚎,凄惨,激烈!

吴仁道惊忖道:“解救之人永世不能与被救之人相见,果然是‘绝情散’!”

屠魔大会,以天下英雄惨遭屠杀而终,各路人马气愤不过,组织了一群义军,暗暗追随碎心剑客,期望宝陀寺的僧人不救林秋水,他耗尽真气之后,再一举将之消灭。但赤松宫元气大伤,沈守富要留下整治,众人也不好意思拖他同行了。

少林寺住持月空大师因接到都督万表的檄文,组成了一支僧兵队伍,开赴松江一带御倭。在战斗中人人奋勇,手执铁棍击杀倭寇甚多。但后来他们却不幸误中埋伏,终于寡不敌众,月空等三百多位爱国的和尚全部壮烈牺牲,一直未能参加屠魔大会。当月潜大师接到消息之后,悲痛之际,放开碎心剑客之事,回到少林寺继任住持之位,处理少林帮内事务。

赤松宫,沈守富卧房的门虽合着,却透出阵阵话语,沈守富道:“宋怡龙是一个危险的人,岚儿跟着他不会幸福的。”曹云枝道:“老爷,难道你还不明白天意吗?”沈守富道:“什么天意?”曹云枝道:“宋怡龙是黄大仙的托生之人,赤松宫是‘黄大仙道场’、‘黄大仙得道圣地’,而且老爷又是赤松宫的一宫之主,岚儿和他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缘份哪,如果非要逆天而行,岂不是逆天而为?”

沈守富叹道:“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那小子虽被黄大仙附身,但他身份低微,岚儿嫁给他,会吃苦的。”曹云枝道:“老爷尽管放心,咱们可以让宋怡龙入赘过来呀!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沈守富道:“我看那小子还有点骨气,他不愿意呢?”曹云枝笑道:“为了岚儿,他能不愿意吗?”

墙有缝,壁有耳。沈岚附耳倾听,两人的谈话,尽数收在耳内,心中不由一酸:“娘死得早,我一直对后娘有成见,而且她不能生育,她的内心有多痛苦,又有谁知道?爹娶了她,也是迫不得已啊,难道要爹一辈子孤仃仃的过,连个老伴都没有吗?那我岂不是太自私了?她是爹的老婆,爹对她好是应该的啊!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总是嫉妒后娘,把她越想越坏。”人与人之间总是需要谅解的,沈岚对曹云枝的态度顿时大为改善。

宋怡龙睁开迷糊的眼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直如睡了一年一般疲累。放眼望去,暗水流花径,春星带草堂,虽然天色已晚,但这卧房透着一股清新之气,令人精神一振。

宋怡龙披衣起床,看着苍白的月亮,突然涌起一股悲哀之气,抽出沈岚所赠的雪花短剑,在手腕上连割三刀,看见鲜血流出来,提醒自己莫忘血海深仇,萧春山对自己有恩,但仇深似海,绝对不能放弃!

但恩将仇报之事,他又如何办得到,在此两难之际,只愁得他脑子发胀,身软如蚶,一屁股坐回床上。

窗外漏进来一股清风,可是,却比寒风更冷。

唯一的办法,只有先杀了碎心剑客,然后自尽,以谢天下,但是沈岚跟着自己,又如何能令她青春守寡?长痛不如短痛,他不得不作出他这一辈子最为艰难痛苦的决定,仰望阴冥的天空,心里凄然说道:“我爱你,但我不能爱你。”

忽然眼前人影一晃,沈岚从窗子外跳了进来,宋怡龙惊道:“你怎么从窗户里钻进来了!”沈岚道:“门和窗不都是开着的吗?干嘛一定要从门外进来。”宋怡龙道:“我不知道,反正别人都是走门不走窗。”

沈岚嘻嘻笑道:“我偏要和别人不同!哎呀,你睡了一整天,可醒了!”这模样儿真比孩子还要孩子气。宋怡龙搔首笑道:“我都不知道睡了多久。”沈岚捧着他的手,笑道:“你知道吗,黄大仙昨夜附在你身上,你对天下英雄懿指气使的神情,好威风呢!”宋怡龙如握月下香,道:“是吗?我当时感到腾云驾雾一般,直飞九重天,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岚笑道:“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宋怡龙道:“什么好消息?”沈岚道:“爹答应我们的事了……咦,怎么你一点儿也不高兴?”宋怡龙笑道:“高兴!当然高兴啦!岚儿,让我再好好看看你。”捧着她的脸蛋,瞧个不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沈岚脸上火辣辣的烫,心里却甜丝丝的,道:“你怎么了,这样瞧人家……”

宋怡龙放开了她,道:“英雄们都走了吗?”沈岚道:“哎呀呀,那些个讨厌鬼总算都走光了,这世间真是清静了许多,阿弥陀佛,但愿他们再也不要来!”宋怡龙笑道:“你说世人吵吵闹闹让人心烦,但世上若只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有什么意思呢?”沈岚笑道:“谁要一个人啦,只要有我、有你,还要有我爹娘就够了!”宋怡龙道:“尽说傻话!咦,你肯认你后娘了?”沈岚嘴一撅,道:“那又怎么样!”

宋怡龙道:“其实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真的是一点就破的,你呀,就是嘴巴硬,心肠软!”沈岚笑道:“好啦,好啦,快吃吧,饭都凉啦!”

两人吃罢晚饭,沈岚道:“昨夜你一显圣,整个金华都轰动了,今夜有灯会展览,咱们一起去看,好么?”宋怡龙鼓起笑脸,道:“好啊!”小玲忽然自门外叫道:“小姐,老爷在祈仙殿里,叫你过去。”沈岚道:“什么事?”小玲道:“好像来了一个重要的人。”

两人遂向祈仙殿行去,一路上,家丁们正在修缮破损的房屋,昨晚那一场恶斗,赤松宫确实损失惨重。祈仙殿中,有一青衣少年正与沈守富攀谈,与沈岚一打照面,忙站起身,道:“沈姑娘!”

原来这少年正是吴仁道,成了血族之后,脸色苍白,事先补了一些胭脂水粉,才有些人色。几年不见,沈岚出落得比月里嫦娥还要美上几分,吴仁道不由脸上一红,不敢多看。宋怡龙看出他眼神中极不平常,似乎饱含了风霜与愁苦。

沈岚道:“原来是你,你的病好了?”吴仁道道:“嗯,有人救了我。”沈岚道:“你爹已经解除了我们的婚约,你再求我爹也是没有用的,我爹刚刚同意了我与怡龙的婚事。”

吴仁道忙摆手道:“沈姑娘误会了,如果沈姑娘不愿意,在下不会强求的,在下今日来,就是亲自向沈宫主表明心意的。”沈守富道:“仁道刚才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他祝福你们能早日完婚,白头偕老。”

沈岚一喜,道:“原来如此,错怪你了,真不好意思。”吴仁道笑道:“没事的,如今我心事已了,不便刁扰,这便告辞。”沈岚道:“我送你一程吧。”

经过花园之时,满地苍翠盈目,红紫满眼,幽雅宜人。吴仁道问道:“沈姑娘,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在这儿一起捕蝴蝶吗?”沈岚笑道:“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早记不得了。”吴仁道叹道:“岁岁年年花争开,岁岁年年花不同,就像作了一场美梦,如果能挽回,将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宋怡龙忖道:“吴仁道禀性忠直,身份高贵,与岚儿青梅竹马,又有婚约,而他亦深爱岚儿,把岚儿托付给他,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岚儿的。”

不经意已至山下,宋怡龙道:“我和岚儿去览花灯,你也同去吧。”吴仁道道:“不了,你们俩玩得开心点,我不打扰了。”沈岚一笑道:“好,祝你一路顺风。”把宋怡龙的手一挽,道:“走吧。”宋怡龙道:“走这么急作甚?”沈岚道:“早点甩掉他早点好,有他在旁边,我浑身不舒服。”

远树烟云渺茫,空山雪月苍凉,宋怡龙停下步来,道:“岚儿,我有话跟你说。”沈岚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干嘛这么郑重?”宋怡龙仰目望月,道:“你知道为什么太阳和月亮永远都不能在一起吗?”沈岚笑道:“不知道,你告诉我。”

宋怡龙道:“虽然他们相爱,但又深深知道,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寒冷如冰,这样的性格反差至极,结合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所以,都选择了逃避。一个升起,一个就落下,太阳哭了,泪水化作满天繁星,陪伴孤月。”

沈岚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宋怡龙苦笑道:“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看着沈岚一脸的天真烂熳,矛盾、不安、歉疚不自禁的涌上心头。

第十章凋零之花  灯会是金华最具特色的民间艺术娱乐活动,人们通过迎灯,以示驱邪除瘟,去灾祈福,求五谷丰登、人畜平安。金华灯彩品目繁多,造形千奇百妍,绚丽多姿。龙灯是灯会的主灯,龙灯中最有代表性的数“桥灯”,一般均有百余桥,一节为一桥,长者数百桥,甚至千余桥。

桥灯分“龙头”和“灯桥”两部分。龙头下托以木板,上建支架,以竹箴扎于板架,成棘龙形状。外披棉纸,描以彩色龙磷、云彩,腮挑龙须,嘴衔龙珠,四支擎有各种彩灯,背上插施旗数面,上悬“天灯”,下挂“地灯”,制作极为精工。灯内燃点蜡烛,色彩鲜艳夺目。板上设有灯架,每板两枝。龙尾是最末一桥,呈龙尾巴形状,披以绸缎彩虹。

孩子们穿着新衣裳雀跃在大街小巷,百姓们碰到一起,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大仙开光了”、“大仙保佑”,就像人们问好“吃饭了没”一样普遍。

沈岚穿插在喧嚣的人群中,格外兴奋,突然叫道:“呀,迎桥灯来啦,快看!”只见迎桥灯摆开阵式,有“钦索箍”、“肚里滚”、“青蛇溜”、“麦饼挑”、“荷花旋”、“剪刀股”、“双开门”、“绕房柱”等,又精彩又惊险,看得沈岚乐不可支,不时的鼓掌大笑。

宋怡龙也陪她笑着闹着,却不敢正视她,因为她的笑容带着玫瑰色,望一眼就会着迷,如果着迷,决定的心就会反悔。

沈岚道:“怡龙,有你陪我,真好呀!咦,你在看什么?”随着宋怡龙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少女口若含丹,脑后梳了一对蝴蝶髻,十分娇俏可人,正在买花灯。沈岚醋劲大发,道:“你在看什么?”宋怡龙道:“没看什么。”沈岚气得一扯他的衣服,叫道:“还说没看什么,你明明在看别的女人。”

宋怡龙道:“就算我看了别的女人,你也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啊!”沈岚盯着宋怡龙,摇首道:“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忠诚!”宋怡龙冷笑道:“难道我看别的女人一眼,就算对你不忠吗?再说,我长了一双眼睛,又不是只看你一个女人的。”沈岚怒道:“不行,就是不行,只许你看我一个人!”宋怡龙道:“你太霸道了,如果当初不是你这么独断专行,小露也不会被倭寇杀死!”

一听这话,沈岚的胸口如万针攒动,道:“你,你一直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一直都在怪我,恨我,对不对!”宋怡龙道:“对,你这个不祥的女人,不要把晦气带到我身上来!”

“你……”她满脸的惊疑不信,心里好痛,只希望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他刚才说的话,颤抖着道:“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宋怡龙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沈岚听得怒气腾空,冲过去抓住那女子,道:“你喜欢看她,我就杀了她!”手掌突然有鲜血涌出,那女子吓得脸色惨白,失声尖叫,人群纷纷围拢过来。宋怡龙惊道:“你要干什么!不得伤害无辜!”

沈岚如若未闻,“啪”的一声脆响,挥手打了她一巴掌,她脸上留下鲜红的血迹。沈岚冷笑道:“她中了我的血毒掌,不出一个时辰,浑身化为血水!”宋怡龙大叫道:“你好恶毒!”

沈岚惊道:“你说什么?”宋怡龙道:“我说你好恶毒!”

“你说我恶毒!你……”沈岚反手铲了宋怡龙一巴掌,宋怡龙没有躲,生生受了。

忽然一人跑了过来,叫道:“宋兄,你们怎么了?”宋怡龙一见是吴仁道,心中升出一阵暖意,沈岚怒道:“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吴仁道道:“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凑巧路过。”

宋怡龙走到那女子身边,扶起她,问道:“你怎么样了?”那女子道:“脸上有些痛,不过没事。”宋怡龙用手在她脸上一抹,竟把血迹抹了下来,露出白皙的皮肤,顿时明白,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血毒掌,沈岚只是咬破了手指,将血流在手心,然后印在少女的脸上,吓吓自己而已。

宋怡龙默叹:“我错怪了她,她不会这么残忍的。”眼中依然充满坚毅和凌厉,对沈岚道:“你不要再来缠着我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了。”转过面,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沈岚在身后吼道:“宋怡龙,你回来!”宋怡龙不由停下了脚步,泪水已迷蒙了整张脸,默念道:“吴仁道会令你幸福的,我将死之身,不配拥有你。”沈岚惨然道:“你若不回来,我会恨你一辈子!”

宋怡龙抱着必死的决心,把心一横,这一走就再没敢回头,生怕一旦回头,便再没勇气迈出半步,而且越走越疾。

沈岚清清楚楚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仿佛身体已化成了灰,恨上心头万不顾,对人生再无半点留恋之情,“啊呀”惨叫一声,原来她竟傻得将经脉自行震断,狂吐一口黑血,如蒲柳般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而此时,宋怡龙已去得远了,独自漫步在喧喧嚷嚷的大街上,心里一阵阵的痛,她是一个好女孩,千载难逢的情丝被自己残忍地割断。

黄叶纷纷坠落,难道这就是叶落归根么?细雨??魅髡耄训勒饩褪桥鼓谐彰矗?

吴仁道慌忙将沈岚抱入赤松宫,沈守富大怒道:“宋怡龙这个畜生,我女儿还未过门,他竟敢如此待他,如果女儿嫁给了他,还会有好日子过吗!”连忙闭关替女儿疗伤,费尽毕生所学,总算护住了沈岚的经脉,但她一身武功已废,再也无法复原了。

兰闺之内,沈岚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静静地流泪。她甚至不敢照镜子,害怕见到衰老的容颜。虽然只用了数月的时间爱他,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忘记他。

吴仁道来到沈岚的房门前,听到她痛哭的呻吟:“怡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

丫环小玲送来汤药,推门而入,道:“小姐,吃药了。”吴仁道跟着进去,道:“沈姑娘,你好些没?”沈岚背面而卧,一动也不动,宛若一朵染着泪露、饱含苦涩的睡莲。小玲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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