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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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剑-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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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昌具教将其断了的前臂着力一拉,连皮带骨的一截手被活生生的扯了下来,扬手一扔,落入海里,哈哈大笑。

宋怡龙不禁看得连呼吸都已变得冰冷,忖道:“他与你并无太大冤仇,却要致人残疾,日本人何以如此残忍!”再也看不下去,背过面去,北昌具教的狂笑声几乎能刺破他的耳膜。

宋怡龙转首望着一动不动的徐志戈,忖道:“前辈,晚辈今日救不了你,假若晚辈日后有机会,一定替你报仇!”双拳捏得似铁。

北昌具教问道:“兄弟,你和这老头在一起,你们都是对付萧春山的吗?”宋怡龙道:“不,我是本地人,负责开船。”北昌具教笑道:“下次别载这种客人了,会把晦气带到身上的。”宋怡龙道:“多谢指教!他们坐我的船,连船钱都未付,我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了。”北昌具教道:“那我杀了他,也正好解了你的气了。”宋怡龙道:“是的,我很感激你。”

“都是年轻人,客气什么!”北昌具教笑了笑,见宋怡龙仪表堂堂,也顿生好感。

潮水一涨一落,徐志戈的肉体就这样被冲洗着,空空的袖子随着波浪而飘荡,这就是成王败寇吗?

远处呵斥声响起,林中宿鸟为之惊飞,只见数百全副武装的官军仗着刀枪而来,还有十名鸟铳手,为首的乃是金山卫指挥使,姓侯名继高,金山卫人,抗击倭寇屡立战功,正值壮年,双目盼顾有神,身披金色铠甲,形态如虎踞。

宋怡龙心突突跳得厉害,好像认得他,却不愿被他认出来,忙俯身掏了一块稀泥糊在自己脸上,毁掉容貌。

那报案的渔夫指着北昌具教,道:“就是他!”侯继高见徐志戈倒在潮汐中,不禁怒火冲天,喝道:“东洋小寇,岂敢如此撒野!”一挥手,道:“鸟铳手准备。”见宋怡龙穿着中原服饰,道:“哪里来的娃娃,快让开!”宋怡龙当着北昌具教,却不好意思离开。

北昌具教笑道:“你让开点,我看他们又能耐我何?”宋怡龙这才跳开。

这鸟铳的基本结构和外形已接近近代步枪,是近代步枪的雏形,因要点引线发射,又叫火绳枪,又因其枪机形似鸟嘴,故又名鸟嘴铳。身管较长,口径较小,发射同于口径的圆铅弹,射程较远,穿透力较强,并增设了准星和照门,变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枪柄由插在火铳尾銎内的直形木把改为托住铳管的曲形木托。为欧洲人发明的,明嘉靖年间经日本传到中国。最初仿制的鸟铳为前装、滑膛、火绳枪机,射程可达五十至一百丈。

只见那十名鸟铳手一齐向前,端起七尺的鸟铳,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可稳定持枪进行瞄准,射击精度较高。

“射击!”

侯继高一声令下,十名鸟铳手轮流点燃引线,一发一发的弹丸接连不断地击向北昌具教,“噼啪”声不绝。

好个北昌具教,施展绝世轻功,在子弹的射击下腾挪辗转,根本打他不中,然后一脚一脚的踩在官军的肩膀上,借力如一只夜鹰般张开巨爪,直向侯继高攫来!

侯继高的近身侍卫忙挥刀乱砍,依然抵挡不住北昌具教的攻势,眼看着逼近只有三丈,侯继高忙拔出腰间火铳,也就是明代的手枪,两手后握,瞄准了准心,啪的一声,开了一枪。

北昌具教一来在海中沉浮了一日,本就疲劳不堪,又与徐志戈决战一场,没吃一口食物,没喝一口白水,已是头昏眼花。二来侯继高这一枪算到他的落势,偏偏把准头向下偏了一点,北昌具教躲闪不及,腰眼中突然一痛,感觉有硬物进入身体,栽倒在地。祸不单行,两把雪亮的大刀跟着砍下,北昌具教猛一个“懒驴打滚”,两把刀砍在沙里。

北昌具教心惊肉跳,忍着巨痛,腾身而起,直往后退,然后急点止血穴道。宋怡龙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他实在活得侥幸。

侯继高惊道:“此人中了子弹,还有如此力量,真不简单!”想他到中国来一定有极其重大的任务,欲留活口,故叫鸟铳手停止射击,下令军卒一齐涌进生擒。

后面就是大海,无路可逃,面前的官军又如潮水一般,北昌具教抚着腰眼的伤口,眉头紧蹙,忖道:“我到中国一事无成,难道真的要葬身此地?”身体也不自然地绷僵,欲作最后一搏。

第八章初入魔窟(上)  听得一声炮响,东边山崖后面突然转出一条大船来,然后一阵震天价的呐喊,只见船头立着一面大黄旗,旗面上斗大的一个“汪”字。船首当中立有一人,正当而立之年,披云雁征袍,生得英勇非凡,髭须如一把铜针般插在下巴上,便是鼎鼎大名的“五峰船主”汪直。

这大倭寇汪直,大有一番来历。乃歙人也,少落魄,有任侠之气。及壮,多智略,善施与,以故人人宗信之。言道:“中国法度森严,动不动触禁,熟与海外乎逍遥哉。”又问其母汪妪:“生儿时有异兆否?”汪妪道:“生你之夕,梦大星入怀,旁有峨冠者诧曰,此弧夭星也。”已而大雪草木皆冰,汪直大喜道:“天星入怀,非凡胎草本,冰者兵象也,天将命我以武胜乎。”于是遂起邪谋。

嘉靖十九年时,海禁尚弛,汪直与叶宗满等在广东造巨舰,将带硝黄、丝绵等违禁物抵日本、暹罗、西洋等国,经营海外贸易五六年,获得甚丰,夷人大信服之,称为五峰船主,则又啸聚亡命之徒结巢于浙江双屿港,往来宁波有日矣。

汪直左右两边分立两员大将,一个是徐海,一个是陈东,也都三十上下。徐海是个和尚,长相斯文,乃徽州人,曾为杭州虎跑寺僧,号明山和尚,随叔父徐碧溪投汪直,称“天差平海大将军”,穿着一身袈裟,带着一串佛珠。陈东满脸横肉,乃是海盗出身,帮助汪直打天下较早,辈份甚高。

还有两个东洋人,门多郎次郎和四助四郎,正在不住的悬望,看见北昌具教,都大叫道:“船主快看,他在那里!”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这些倭寇不同于普通的海盗,海盗大多是乌合之众,只要抄掠财物的目的一经达到,随即呼啸而去。而倭寇则不然,他们登陆以后通常要建立根据地,有时还围攻城池。

侯继高见有倭寇来犯,大惊道:“今日该当麻叶、叶明两千户巡海,他们跑哪里去了!”放下北昌具教,喝令部队分散,速退至后面密林,刚安稳下来,几发炮弹已打了过来,沙尘覆天。众官军都心里发憷:“幸亏退得及时!”

北昌具教似在黑夜中突然望见了一盏明灯,大喜道:“兄弟,可看见你们了!”一句话说得真气岔乱,栽倒在地。

宋怡龙心道:“眼前犯了人命官司,我若不跟北昌具教走,被侯继高将军抓回去一盘问,岂不老底泄穿?跟在他身边,说不定还能找机会杀了他。”其意已定,便跑过去,扶起北昌具教,道:“我背你走!”

北昌具教脸色苍白,道:“好,多谢兄弟了!”

汪直的战船吃水较深,不能再往前开,否则会搁浅,宋怡龙背负着北昌具教游了过去,拉住放下来的绳子上了船。

北昌具教躺在甲板上,众人都围了过来,北昌具教颤抖着道:“汪船主,你好……”汪直道:“不要说话,来人,快给他冶伤!”忙有人过来,替其在伤口上撒上麻药,点火烧红了刀子,然后仔细挖出了子弹,扎缚停当,北昌具教一阵抽搐。

汪直指着宋怡龙,问:“这位小兄弟是?”北昌具教道:“他是本地渔民,救了我一命,我很感激他!”

汪直笑呵呵地搭着宋怡龙的肩头,道:“那我们也是兄弟了!”宋怡龙连称汪直为大哥,北昌具教则被送入舱内养伤。

此时不便与明朝官军作过多的纠缠,船已回航,驶往双屿。岸边的官军却未放弃,密林中驶出三辆战车来,装载着“佛朗机”轻炮两门。侯继高大叫道:“点火开炮!”

早有哨兵发现,报道:“船主,敌人还未退去,摆出三门大战车来!”

倭寇们凝目望去,只见那火炮以青铜铸成,长度两丈,口径则小于两寸,从炮口装入铅弹。这种火炮以及辅助火炮的鸟铳都在战车上屏风后发射铅弹,屏风开洞以为铅弹的出口。因操作繁杂,十个士兵直接附属于战车,任务为施放佛朗机炮弹。

船上倭寇惊得变了脸色,这种佛朗机轻炮射程为两千尺,威力巨大。汪直大喝:“加速回航,火炮手立刻出击!”

“轰轰轰”,双方的火炮相互攻击,洋面上水柱冲天,岸边更是树木频折,灰沙一片。忽然,一炮打在船舷上,哎呀呀的惨叫声不断,数人被炸得血肉模糊,一门大炮受损,船也豁开了一道大口子,海水直往里面灌。

岸上,千户马祖光跑到侯继高身边,道:“报将军,我方两艘战舰已至,将军可乘势追击!”侯继高摆手道:“穷寇莫追!敌舰虽受损,却未探听得有无接应,贸然出击,恐中埋伏。”马祖光连声称是。

倭寇船负伤往东行,已过后门头,进入后沙洋。汪直远望敌人按兵不动,道:“敌舰未追来,算他们聪明!”陈东呼吸沉重,道:“不好了,船舱在进水,顶多只能支持一个时辰。”汪直道:“不要慌,汪汝贤他们听到炮响,定会过来接应的,我们直行便了。”

果然,远远的两舰已在视线之中,正是汪直的从子汪汝贤,义子汪?E各领一舰救驾而来,两人更为汪直心腹。

三舰靠拢,搭出两条三尺宽的踏板,破船已倾斜,倭寇们纷纷转乘。北昌具教被扶出,亟切说道:“今日受累船主,损失一条战舰,在下日后一定补过。”汪直笑道:“贤弟不必自责,明日再抢一条战舰便罢了。”

众人稳定以后,大鱼大肉,大碗烧酒,吃喝了个饱。

船上那名东洋人门多郎次郎对北昌具教道:“你这次到中国来,可是足利义晴将军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北昌具教摇摇头,道:“今川家和北条家蠢蠢欲动,威胁极大,义晴大将军忙于应付,我这次来,倒不是因为他。”

原来,日本自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稳定了京都的室町幕府以后,两百多年内在政治、文化方面,武家都压倒公家,处于优势。由于室町幕府是聚集了各有力大名而建立的,因此幕府本身的统治能力薄弱。应仁元年一月,应仁之乱爆发,全国各地的大名纷纷崛起,战国大名成了统治当地土地、人民的强有力的独立政权。室町幕府摇摇欲坠,日本进入战国时代,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门多郎次郎道:“难道是足利义辉公子的缘由吗?”北昌具教点了点头,道:“战乱起时,资金及资源都很短缺,上次贡使僧寿光前来交易,有上万把削铁如泥的战刀、还有价值十万两白银的商货,货款都未收回,这次必须办妥,否则前线供应不足,吃了败仗,你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旁边的四助四郎道:“这件事,我们已经在办理,奈何那高乡绅仗着朝廷撑腰,就是不付货款,我们打也打不过,却又如何?”北昌具教怒道:“拿了我们的货,却不付钱,一拖两年,真是岂有此理!本来这次我带了三艘战舰,欲将此处夷为平地,奈何天公不作美,半路上冒出一条妖龙来,一番厮杀,全军覆没。”言罢为之一叹。

四助四郎道:“昨日见海上有一条妖龙扬头摆尾的和官军争斗,好生骇人,斗的人原来是你!然后我与汪船主便乘船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北昌具教道:“兄台料事如神,若非兄台,我已成了炮灰。”说罢举手一拜,四助四郎笑道:“哪里哪里,乃是大人的洪福齐天,更全杖足利义晴将军之阴庇。”

北昌具教随后把厮杀妖龙的经过述了一遍,听得众人胆战心惊,这妖龙未死,还在海里游荡,而众人都在海上混饭吃,不知哪日会倒霉再碰上妖龙?对于碎心剑客独力退妖龙的勇猛之气,也不由得佩服非常。

天色慢慢昏暗,月亮高升,已到了双屿,此处是宁波外海的一个水港,更是汪直等倭寇的聚集地。东与六横岛相隔,西与宁波穿山半岛相望,北临崎头洋,南与象山港相连。自唐代以后,这条潮平水阔的双屿水道是宁波对东南地区的贸易必经之路。嘉靖三年开始,双屿几乎垄断了日本、琉球、东南亚等地对华贸易,成为远东地区最繁华的国际贸易港和走私基地。

为何倭寇里面又有中国人,又有日本人,却有个由来。

这时的日本,正处在割据分裂的战国时代,诸国互相攻击,日寻干戈。因战败而失掉军职的武士,以尚武好斗之风,专靠抢劫和其他非法手段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这就成为正式的‘浪人’,上虽严禁,令有不行,准之今日公法,实为海寇,无与邻交。有的封建藩侯和寺社,为了满足自己的奢侈欲望并企图解决战争中所造成的财政困难,就组织本境内的浪人和商人,支持并利用他们到中国大陆沿海进行‘走私’贸易和劫掠。再加上中国奸民本多,还有些由海商领导广大破产农民参加的反海禁斗争,各方势力揉合在一起,便是倭寇的由来。

且说侯继高将军自击退倭寇,回到府堂,亲点麻叶、叶明两千户上堂,道:“今日该当你等巡查,为何汪直一伙竟然在我军毫无查觉之时闯进朱家尖,该当何罪!”麻叶道:“大人明察,倭寇频繁侵扰,我军军需不足,将士颇有怨言,故我等二人禀过都司张文质,前往宁波调运物资,回得迟了,望大人恕罪。”

侯继高听得蹙眉,道:“既然张文质已知晓,就算不禀明我,也应另调将领才是啊。”叶明道:“咱们和倭寇大小战不下百场,军中本就缺乏将领,这事也怪不得张将军。”侯继高叹道:“罢了,我且传文书朱纨大人,速调勇谋之将过来,如今军中钱、粮、将均差,朝廷上居然不闻不问,真令人气堵!”

双屿岛的聚义大寨中,灯火通明,汪直居首席,乃坐虎皮大椅,众人依地位大小分次而居两排。为防范明朝官军偷袭,汪直吩咐从子汪汝贤、义子汪?E把握好岛屿的重要关口,紧密巡视,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汪直启言道:“这次北昌兄关于收款一事,诸位有何提议?”

陈东面生隐晦,道:“那笔款子,年深日久,这时去摧债,高乡绅必会抵赖。”徐海接口道:“他有朝廷作后盾,谈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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