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四姐妹之四:谍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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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家四姐妹之四:谍医谋-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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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吗?”乌兰抬起头,认真问道。


阿尔多微微苦笑,坦然相告:“还真有些怕。”


“什么时候?”她又问布赫。


她还在阿尔多怀中,布赫脸上一直阴沉,答道:“下月初一。”


初一,朔月,最黑暗的晚上祭祀,让犯人的灵魂永不超生。


下月初一,不就是后天?今日已是廿九。


“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我替你完成。” 


阿尔多认真想了一想,叹道:“大概杀人太多,我这辈子没留下一儿半女,等我死了,每年求子节上替我烧个香,保佑我下辈子和木扬错生个儿子吧。”


“好。”乌兰用力点头,“女儿节时,我也会给木扬错上香,祝她来世与你早日相遇。”


两人专心说话,旁若无人。布赫忽地笑出声:“巫师不会让他有来世。”


乌兰冷然侧目:“我会。” 


锋利短剑突然没入阿尔多心口。


“我送你。”乌兰手握剑柄,仰起脸对他轻声说话。 


阿尔多脸上微微痉挛,瞬间被笑容掩盖。  


“多谢。”  


他紧紧抱着她,让那短剑插得更深。 


白色囚服上一道血迹缓缓向下蔓延,亦将乌兰大红长裙浸成绛红。




死别

布赫脸色难看到极点,跟乌兰同来的侍从快步上前,用力扯动两人。但阿尔多抱得那样紧,哪里扯的开。拉扯中短剑倾斜,血流的更快。


乌兰听着阿尔多的呼吸一点点弱下去,直至寂静无声。他的拥抱逐渐无力,被侍从拉开。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侍从去探他鼻息,哆嗦着跟布赫禀告:“死了。”


布赫嘴角冷然勾起,吩咐侍从:“你留在这里。”然后拽起乌兰走进石壁后面的房间。


“你知道杀了刑祭的犯人,会怎样么?”他的眼睛像千年寒冰。


“代其受刑,九族尽诛。”乌兰淡淡回答。


布赫冷笑:“好!知道还敢这么做,你笃定我不会将你献祭?”


“你若打算拿我献祭,将侍从留在那里做什么?”


布赫眉心微动。她的机敏他早有领略,如今看来是越发精进了,竟能猜到他留侍从在那里当替罪羊的盘算。


“可是——我也会改变主意。”他语气略有些凶狠,像是在吓她,也像是在劝自己。


她却答的轻松:“那就请将我捉起来吧。但是我保证,祭祀开始前你就会看到我的尸体,到时,你再用谁来代替我献祭?我看不如用你自己,论起害死两个酋长,你比阿尔多功劳更大。”


“你知道了些什么?”布赫若有所思。 


“我什么也不知道!”乌兰确实不晓得他都做了些什么,“但我会思考会推测——你有能力短时间内解决拓陀、金图两部,当日怎会没能力抵御阿尔多侵占古达,反而让他烧了主城杀了酋长?你在拓陀城中那许多眼线,有几个是这半年安插的,又有多少是早就布置好的?拓陀多年兵强马壮,怎么你一来打,许多将领一下都肯不抵抗,纷纷投降?”


布赫表情莫测,双眸微眯:“那么,依你说?”




死别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乌兰看着他缓缓摇头。只不过分别半年,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已经让她觉得远隔云端。半年前他是她寒冬中略感温暖的一簇火焰,如今,他是她暖夏烈日里瑟瑟发抖的一块寒冰。


她的裙幅与双手,还沾着阿尔多浓稠的血,从温热到干涸,像一朵朵绛红的花。


“布赫,我不想说,也不敢想,太多事想起来只觉阴森可怕。还记得当初古达城那些舞姬么?当日的陈敏之和郑仪光已经让我感到叵测忧虑,但她们和你比起来,真的一点也不算什么。那几个被害舞姬的血,与满天烽烟尸骨遍地的沙场比起来,也根本不算什么。”


布赫听到此处,脸色反而轻松了许多,缓了语气问:“你在怕我?”乌兰不回答,他又问:“你为何要怕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可曾害过你?”


星光之夜要助她逃离,荒野之中救她于狼口,他确实从未害过她,反而多次相救。可是——


“我怕你,和你害不害我无关。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阴谋算计的人。”乌兰话不留情。


布赫反而笑了:“成者为王败者寇,阴谋阳谋的分界只在胜败之间。更何况,你自己亦非单纯之人。阿尔多能有今天,难道与你无关么——比如我就要感谢你的兵防图。其实认真算起,你我是一样的人。”


乌兰心念电闪。果然,被罕木和找出来的兵防图早被做了副本另存他处,婢女穿着它让人抓出来,只是泰格要陷害她的盘算。他拿了兵防图已经不再需要她,正好将计就计把她除掉。她用处是很大,但毕竟不是他们的人,缜密的泰格眼看胜利在望,绝不会留这种后患。


当时阿尔多若要追查,她短时间根本想不到自己为谁所害,反而会努力保护泰格等人。就算保护不力,牵连出泰格卓佳之后,他们恐怕也是早就想好了退路。




死别

只不过,泰格当时怎会想到,他自作主张的举动会触怒布赫,以致引来杀身之祸。


泰格死了,卓佳死了,大夫人死了,二夫人也要死了,还有阿尔多,她手刃了他。


死了这么多人,战场上还有那么多正在腐烂的尸体,都是拜他所赐。


他却在说,你我是一样的人?


我如何会和你一样?乌兰轻轻摇头。


历历往事清晰铺开,她的声音略显渺远:“还记得几年前么,你我在靖国初遇。那时候你说过的话,可还有印象?”


不等他回答,她替他说:“你说过,他日我若为王,定倾毕生之力让天下安康。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却记的清清楚楚,并且因为这句话一直将你当做好人,甚至我在阿尔多身边做奸细,无论你当时处于怎样的劣势,都希望你能早日扳回局面。只因我心中始终相信,你是个志向远大魄力惊人的英雄,你和阿尔多的暴戾不同,你心怀天下,可以让所有人不再奔波劳苦过上好日子。可事实是什么,是什么?”


布赫打断她,提醒道:“我还曾经说过,要在四十岁之前实现愿望,如今尚剩十多年。”


“别告诉我这是你的第一步。用无数人鲜血换来的,会是天下安康?”乌兰语带鄙夷。


他目光犀利,语锋尖锐:“达到任何目的都要付出代价。你若不肯看到鲜血,当初为何要留在阿尔多身边做探子?你希望我扳回局面,那么,难道你当时没想过,我若要扳回局面必定会烽烟四起,会有人流血牺牲?只因你当时仇恨满怀,就忘记这一点了是吗?这样计较起来,我为天下安康让人流血,你却为的是仇恨,更残忍的那个,到底是谁?”


看到她微微失神错愕,他追了一句:“任何所谓仁慈之心,都是自己未受到触犯时的假象。”


这一番抢白,她明明觉得不对,但却无法反驳。




生离

还曾记得,布赫当初笑她进宫的愿望,问她是否想让南王夺了靖国皇帝的江山,她当时说,那可不必,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她不造这种孽。


可到了后来,她要为自己和温凉渊报仇的时候,十分自然的想到了要将阿尔多基业毁灭,却未曾想过什么兵荒马乱的造孽之说。


“任何所谓仁慈之心,都是自己未受到触犯前的假象。”


他说的残忍,可她为何难以理直气壮对他说,你错了。


想报家族仇恨的时候,她可以顾虑到百姓,为何后来就变了?难道,因为家族覆灭时她年纪尚小,终是没有切肤之痛么?到了真正受到侵犯的时候,她就把一切抛在一边,专注于自己的仇恨了?


布赫一身轻甲坐在椅上,与她争执时身体微微前倾,此时见她沉默不语,反而轻松了下来,闲闲看着她,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乌兰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攥紧了拳头。


阿尔多的血凝固在她手上,坚硬,粘稠。


昔日的安国王还在隔壁冰冷的地上躺着,并且永远不会醒来。


远方杀戮过后的战场上,还有几千几万具同他一样的尸体,在烈日下腐烂,被乌鸦啄食。


而造成这一切的布赫,还有她,却在这里争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话题?


“布赫,我累了,放我走吧。”乌兰的激动突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满身满心的疲惫。


“你要去哪里?”


“回靖国,回中原,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以为靖国很太平?”


她当然知道靖国有多不太平,但她再也不想在这地方多留一刻。


“我不会放你走,我说过,我要娶你。”布赫说的坦然,似乎这已是不容更改的事情。




生离

乌兰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娶她:“我也说过,我会以死相谢。”  


“那么,我会让温先生给你陪葬。”布赫不把她的的要挟放在眼里,“不能同生死同穴,他会相当愿意。”


乌兰怒极,瞪着他质问:“你如何到了这般无耻的地步!你不觉得,用其他男人的性命要挟女人嫁给你,是十分愚蠢可笑的事情吗?你以为这样的要挟,能得到幸福?”


布赫态度明确得很,笑说:“日子长了,自然有幸福,你开始不也恨阿尔多?”  


“你和他怎会一样?”  


“我和他当然不一样。”布赫接口,“我能控制一切,他只能被控制——从开始的胜利到最后的败退,每一步都在我掌握之内。”


乌兰忽然想到什么,脱口问道:“包括木扬错逃回金图?”   


布赫目露赞赏:“你发现了?不只让她逃脱,还包括让阿尔多逃出战场,流亡很久也不被捉,只是为了给他机会北上金图。甚至那场仗,本就是早就设好的圈套。所以说,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让阿尔多占领古达杀掉酋长,于是他有了进攻拓陀的理由。让阿尔多远上金图,又死了小酋长,于是他有了进攻金图的理由。


当日一败涂地,不过是他展现给世人的假象。  


张开一张无比巨大的网,他在暗中默默收起,翻云覆手间,天下尽在掌握。   


“所以说,我不可能嫁你,你太可怕。”她沉默良久,颓然出声。 


布赫含着笑意看她:“你很聪明,但还不够智慧。待你明白这世上真理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我可怕了。”


乌兰不以为然:“抱歉,你的所谓真理,我永远也明白不了。”




生离

“我对你有信心,也有耐心等待。”布赫指着通向隔壁的石墙,“现在你自己选,回到阿尔多身边,还是跟我走?”


机关转动,另一面的墙壁上露出一人大小的出口,石阶蜿蜒而上,通向阳光明媚的天地。


乌兰最后看一眼放着阿尔多尸身的囚室,转身向出口走去。


他已经不在了,一切都消散了,情仇恩怨不过是天边浮云。





摄政王册妃的诏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王城来到拓陀。乌兰只觉刚刚离开阿尔多不久,鼻端还萦绕着鲜血的腥甜,手上还有残留的粘稠异感,那金灿灿明晃晃的诏书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将诏书抛在一边,轻蔑的态度让使者脸色发青。


“我是安国王妃,阿尔多从没说过休掉我。”


布赫将诏书拿起,固执递到她面前:“王城刚刚颁布安国王十大罪状,你这王妃可愿意代他受罚?”


乌兰直眉瞪着他,他嘴角含笑,胸有成竹。


她默默接过诏书。


“最后问你一次,你是真的爱我?”乌兰问的认真。


“是。”布赫答的郑重。


她长吁口气,终于答应:“好,给我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待我给阿尔多守完孝,就穿上你送的嫁衣。”


他眼神变了几变,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同意。


阿尔多对于她,什么时候从敌人变成了爱人?他想问,终于没问出口。也许她那一剑,刺进了阿尔多胸口,也刺进了自己的心里。但没关系,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她忘记旧的,接受新的。


他已经让她走出了第一步,就有信心让她迈开第二第三步。


只要他们开始,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不必提,不需问。


七七四十九天,于茫茫人生中实在是很短的时间。


他等得起。




生离

然而他怎会想到,此生与她早晚相对的日子,也就只有这四十九天了。


她说过她要离开,怎会轻易放弃。


当许多天之后,他握着她一束青丝默默呆坐的时候,方才知道她的性子是如何倔强刚烈,不肯低头。


而他竟太过疏忽大意,太过成竹在胸,以为掌控了千里河山的双手不会错失任何东西,包括感情。


是他大错特错了。是他一直都没有明白,感情若流沙若细水,从来不可以强取豪夺,攥的越紧,失去的越快。


他强硬留她在身边,以为长久的岁月和持续的温情会将她软化,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没给他任何长久的机会。


他只留住了一时,却永远输掉了一世。


余在手边的,唯有这一束青丝,一缕残香。 


芳魂杳杳已无迹可寻,音容笑貌却常于梦中倏然出现。


午夜梦回惊坐起,眼前只有永远捉不住的月光,笼罩四周,寂寞无声。


她的黑棺是他亲手盖上的,檀香木,芬芳又清苦的气味。他一直记得最后时刻,窗外是明晃晃的夏日阳光,乌棺之内,她却将与黑暗永远为伴。


现在她已经回到靖国了吧。睡在故乡的黄土中,春雨冬雪,日升月落,她是否感觉的到?


或者,如那些汉人所言,她已经走过了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将此生一切俱已忘记,甚至也不记得他了?


他给她的情与恨,终于没有一丝痕迹留在世上了吧。   


他是摄政王,掌握着南国七分疆土,千里河山任他驰骋纵横,可他握不住她的手,留不住她的情。


最后一刻,他终于决定放开,将她交给温凉渊——这是她最后的请求,他不能再违逆。


他也许强迫她太多了。




生离

她遗言要回故乡,并且拒绝他的护送——她该是恨透了他,连这最后相伴的机会都吝于给他,他许给她的山河疆土,在她眼中不若一抹鸩毒。


她拖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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