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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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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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心中既有怨恨,忍得再好,也终有爆发的一日,不是么?”云妃含笑望着他,顾盼之间眉目含情。
任子衡极喜欢她的眉眼,恍惚有些走神,待回神后便斟上一杯酒遮掩方才的失态,道:“娘娘; 明人不说暗话,你有话不妨直说。”
若无目的,她断不会这般不遗余力地挑衅。既是有目的而挑衅于他,那便给了他拿乔的机会。
任子衡轻扫了云妃一眼,心下也有几分好奇,却遮掩得极好。
“将军说得极是,明人不说暗话,当日在川州初遇,将军在我身上看到的是怡和长公主的影子吧!”云妃抬手又为他斟上一杯酒,说得万分肯定。
任子衡冷笑,却也不否认。今日云妃既找上了他,定也有了应对之策,他倒是越发好奇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将军本与长公主有婚约在身,后却无可奈何地娶了恒凌公主,这其中的缘由无须我多言吧?你心中既有恨意,那与我合作又何妨?届时你我各得所需,皆大欢喜不是正好?”云妃脸上笑意更深,笃定任子衡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任子衡眸光沉了沉,顺着她的话问道:“你倒真会挑人,宫里人总将知己知彼这一招用得十分巧妙。你如此费尽心思,目的何在?”
云妃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杨柳,柳条在风中晃动,摇摆之间让人心旷神怡。片刻后,她收了视线,朝任子衡轻轻一笑,眼神有些迷离,道:“自然是为了皇上。”
任子衡舒缓了眉头,问道:“你准备如何帮我?”
云妃睨了他一眼,嗤笑道:“将军想让我如何帮,就如何帮。”
任子衡眸光又沉了几分,端起酒,道:“敬你我心中所想。”
二人各怀鬼胎,以一杯酒定下了盟约,虽是盟友,他们却都对对方保留了几分。
云妃饮下那杯酒,面上那浅浅笑意中不知不觉染上了狠戾。任子衡心头在盘算着如何让形势对自己最有利,自然错过了方才那表情。
时至酷暑,外头的烈日能灼伤人,各宫的主子多已躲在宫里头不愿出门,就连平时爱献媚争宠的秦嫔与苏才人也不例外。
从前景珣总爱三不五时上飞鸾宫小坐一番,近来竟像改了性子般大多时候都在御书房度过。朝中几位要臣更是轮番进宫,其中又以望苏、任子衡为最,其频繁程度让深居凤栖宫养胎的霍妩都察觉到一丝不对。
傍晚凉爽之时,琳琅求见景珣。白她回宫以来,除却景珣受伤那会儿,从未主动上门求见过。内侍跟在景珣身边的时日不短,也知琳琅在景珣心目中的地位,丝毫不敢怠慢。
内侍进御书房为其通报后出来,擦着额角的汗小心翼翼地回道:“长公主,皇上正在御书房内与右相、任将军商谈国事,暂不能见您。皇上也吩咐了,近来燕京酷暑,望公主多注意身体,切莫伤着自己。”
内侍的话句句在礼,若她此时坚持要见景珣,倒显得她不讲理。琳琅望着御书房那扇精致的雕花大门片刻,将手中的绣帕扯得越发用力。虽不悦,却仍和颜悦色地给内侍打了赏,道:“有劳公公了;还望公公寻到机会帮我带句话给皇上:宫里头着实闷得慌,近来酷暑天气,易让人失了耐性。”
内侍领了话,恭恭敬敬应声道:“奴才定将公主的话带到。”
琳琅点头,便领着明素回了飞鸾宫。
一路上明素都十分小心,跟在琳琅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琳琅脚步微顿,明素险些撞上她。她嘴角勾起半嘲讽的笑,其实要带话只须说与明素听便好,她定会将她的话毫无保留地报与景珣。
放这个棋子在自己身边全然毫无益处。
不知内侍是否将话带到,景珣那边毫无动静。琳琅有些烦躁,索性与明素摊开来说,有什么话也不再藏着,明素也确实将话都带到了景珣那头,但他仍是动静全无,接连几日,只听说兵部尚书等人上御书房愈发的频繁。
夜里,琳琅翻来覆去不能入眠,索性披了外衣到庭院中散步。这几日来她日夜烦心如何离开皇宫,心里其实也有几分不舍。在庭院中兜转一圈,似乎又看到从前留在四周的影子,心下忽地有些犹豫。她自小在这儿长大,虽离开好多年,但回来后却像在这儿生了根般,就连姮儿最初的记忆也是在这儿开始。
“逐风,长歌近来可好?”琳琅知道逐风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像影子般的存在,虽然她从不知他藏身在何处。
逐风冷静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倒有几分温暖,“如今的秦家家主便是长歌。”
秦氏姐妹之所以会被送人皇宫,实是因为当年秦家主母之争中她们的母亲输给了一个妾室,秦家前任家主毙后,长歌便自请离宫回锦州,不管目的为何,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恨意在吧!
“秦韵令呢?”琳琅想起当日进闻府刺绣的秦韵令,也有几分好奇,那么倨傲的大小姐,自小便以为自己是秦家下任家主,这会儿怕不单单是难堪了。
“嫁给路过锦州的一位中年富商为妾,随那人走了。”逐风漫不经心地回道,秦韵令之母便是当年那场主母之争的胜利者,在他看来,这样的报复算是轻的。
妾。
琳琅不由得想起许春弄,那女子与她甚至还未正面交锋她就败下阵来,或许是败在她对闻不悔不够信任,也或许是败在闻不悔对她的不信任上。
不论何时想起,许春弄总像尖刀,刺得她鲜血淋漓,总以为忘了,其实从未忘记过。
琳琅靠在墙上,气息有些不稳,问道:“逐风,我们该离开这儿,对么?”
“殿下总能作出正确的选择。”逐风依旧站得平稳。琳琅语气中细微的犹豫他听得出来,但他不是长歌,不若长歌那般自主,他是影卫,一切都遵从主子的意愿。
沉默良久,琳琅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那日发生的事似乎被人遗忘,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中无一人提起,一切与从前没有两样,但她却始终忘不了。
“阿珣跟以前的我很像吧?”琳琅轻笑,笑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为清晰,包含了许多情绪。
如今的惊喜虽温和,手段却狠戾,也甚有野心,像极了从前的她。
逐风没有否认,淡淡说道:“近来禁卫军到飞鸾宫附近巡视的次数越来越多,人数亦在增加。殿下需要调动铁军卫吗?”
“暂且这样吧。”琳琅敛了笑,忽又问道,“秋家老宅快竣工了?”
逐风约莫估计了一下,道:“近几日会竣工。”
竣工之后闻秋便会搬出宫,这倒也让她省了心。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琳琅迈开步伐回寝宫,道:“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逐风没有动,靠着方才她靠的那面墙静静地望着琳琅那被月光拖了老长的影子,直到琳琅的身影消失。
秋家老宅竣工前一日,琳琅带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带上景姮便要走,出了飞鸾宫不久就被大批的禁卫军拦了个正着。禁卫军人数众多,个个武艺高超,在这等情况下让逐风以一敌十过于吃亏,他们自是没走成。
琳琅第二次试图离宫时,只走到飞鸾宫门口,便被挡了回来。景珣也是打定了主意避而不见,也不让她轻易离开,来来回回试了约莫十次,待到第十一次,琳琅已然失去了耐性。
守在飞鸾宫周围的禁卫军虽拦下了琳琅,却丝毫不敢懈怠。逐风已有拔剑的架势,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明素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恭敬道:“长公主,皇上让您先回寝宫歇息,他片刻后便到飞鸾宫。”
琳琅冷冷瞥了明素一眼,回了头。逐风遂松开了按在剑柄上的手,紧随其后。逐风武艺再高,也挡不住皇城多如芝麻的禁卫军,更何况身边还带着她与景姮。她心下清楚,景珣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走,除非他应允,否则飞鸾宫门口的大批禁卫军不会撤。
如明素所言,景珣在片刻后便到了飞鸾宫。他到飞鸾宫时,里头的宫人们仍旧各司其职,与往日并无多大不同,好似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这几日他虽对琳琅避而不见,但飞鸾宫发生的事,他全都了如指掌。
正殿内极为安静,逐风已将景姮抱去玩耍,待景珣一来,便只有他们二人。
景珣几步上前,在琳琅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阿珣,你非得闹到宫里头人尽皆知吗?”琳琅见了景珣也不拐弯抹角,这几日他对她避而不见,甚至调动了禁卫军将飞鸾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原是心平气和地与他商讨在外另立府邸一事,这会儿倒是闹得后宫人尽皆知了。
景珣对琳琅的冷淡视而不见,声调平缓,道:“不是与阿姐说过离宫一事不必再提了吗?”   
琳琅近日来压抑的性子微微崩塌了个缺口,怒色微现,“我既提了出来,便不是与你说玩笑话。”
香炉中虽燃着安神凝气的香料,屋内的气氛却仍十分紧张,景珣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状似不经意,问道:“阿姐为何执意要离开?”
“你心里十分清楚,阿珣,有些话我不想讲,你也别一再逼我。”琳琅深呼吸,那事有悖伦理,她无法启齿。
景珣蓦地笑开,笑意却不曾到达眼中,“阿姐,我待你不够好吗?比不上娶了离离的任子衡,抑或是比不上那个不顾你意愿执意纳妾的闻不悔?”
“你我虽非一母同胞,却自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待我好,但你与他们如何能比,你是我至亲——”
“那又如何?”景珣冷笑,语气不羁。
琳琅顿时说不出话来,眼前全然不顾伦理世俗的景珣对她而言十分陌生。
炉中的香料快要燃尽,香味愈发的淡。景珣起了身,不急不缓地靠近琳琅,平日伪装的温和面具早已碎裂,眸子紧紧盯着琳琅,似要将她吞噬。
琳琅离宫的念头愈发强烈,手不知不觉捏紧了椅子扶手,原本纤长白皙的手上青筋若隐若现,唯有脸色如常,好似未受他话语的影响。
景珣的手轻轻划过琳琅的唇,笑容中添了几分胜利的喜悦,道:“阿姐,我不想再听你提‘离宫’二字,若有朝一日你不见了,我就让飞鸾宫所有的人身首异处。”
琳琅推开景珣的手,站起身,无奈地笑了笑,叹息道:“阿珣,命是他们的,与我何干?还以为这么多年你长进不少,不想还是小孩子脾气。国以民为本,你若视他们如蝼蚁,又何以为仁君?”
景珣笑意顿住,又坐回原位,冷冷说道:“我从未说过要当仁君,阿姐若如此自信,大可试试,单凭逐风一人之力便妄想从这铜墙铁壁般的皇宫杀出一条血路,那真正可笑!”
“阿珣信不信铜墙铁壁亦有突破口?”琳琅敛眉。就好比在十年前被人自重重守卫中神不知鬼不觉送出皇宫那般,凡事都有翻身的余地。
景珣死死盯着琳琅,语气软了许多,神色中掺杂了几许哀伤,“阿姐,只因我说我喜欢你吗?”
琳琅咬了咬唇,别开脸不语。
景珣咽下噙在嘴里那口茶,下一瞬,茶杯在他手中化成了碎片,他的手握得极紧,也不管那碎片刺进肉中有多疼,猩红的血自手中滴落,艳丽中带着几分触目惊心,语气却十分强硬,“我既说了不会让你走,便说到做到。阿姐你如此急着离开我,是因为任子衡,还是别的男人?”
见景珣如此不爱惜自己,琳琅又气又无奈,她上前握住他的手腕,逼着他张开手,却被景珣甩开。
“你——”琳琅怒从心头起,也不再那般句句斟酌怕伤了他,冷笑道,“景珣,父皇、母后早逝,人都说长姐如母,你倒是有骨气,这会儿学会自虐了?好,甚好。你悖逆我的好意也就罢了,又何必处处拿你待我的好来说事?你在我身边埋人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是为我好;我出宫时你说担忧我的安全才派人偷偷跟着,也是为我好。你为我做的又何止这些?彼时在川州你派人监视闻府,也可说是为我好。但这些,真的只是为我好吗?你何必这样,我自回宫始,就不曾想过要与你争这皇位。”
从小到大,最疼的人便是他和恒凌,也从不愿去想他们的坏,凡事都只认他们的好。她从不说,并非真愚昧到那般地步。
被时闻秋逼她,只因秋家因怡和而毁。
后长歌也逼她,只因妩歌因怡和而死
到头来景珣也逼她,死而复生的阿无也逼她。
她只想守着姮儿,细心将她教养长大,为何每个人都要这般苦苦相逼?
景珣张开手,轻轻甩了甩,那些碎片纷纷落了地。他微微低了头,再抬首时笑容竟有些惨淡,“原来阿姐全都忘了。你没有错,错的是我,错在我将你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你竟以为我怕你与我抢这皇位……呵!”
琳琅在他眼中真真切切看到了受伤的神色,心蓦地揪紧,方才那些话说出口便收不回来,她有些后悔,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景珣起身不愿再理会她,走了几步,停下脚步,语调又恢复了早先的温和,温和中却带了些许疏离,道:“从前我与阿姐一同习骑射,阿姐总是胜我三分,既然阿姐这么想离官,那么我们堂堂正正地到赛场比场吧。赢了,我便让你走。”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路过之处染了几滴血,红艳艳像盛开的花儿。

红纱宫灯在夜风中飘荡,将庆云官的额匾映得有几分苍白无力,内侍早有通报今夜皇帝公务繁忙,各宫可将宫灯取下。庆云宫在夜深之后领了云妃的命正欲将宫灯取下,却瞥见了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险些吓到,欲去通报,却被来人拦下。
室内云妃正在作画,眉目低敛,见到景珣心头稍稍有些惊讶,却遮掩得极好。景珣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全然不像内侍说的那般在御书房着力于公务。
炽烈的吻让云妃手中的笔摔在了画上,已画好七分的画儿因那污渍而毁,却无人去管它。
自云妃入宫以来,景珣多有留宿,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狂热中带着粗暴,她任由景珣在她身上留下青紫的痕迹,咬紧牙不呼痛。
今日飞鸾宫闹的那一出早已传遍了整个后宫,愚昧如秦嫔都察觉到了不对,遑论早已将景珣心事看穿的她?
她从不自欺欺人,景珣每次来寻她都只为在她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今日也不会例外。
拉拉扯扯倒进柔软的床铺,自是红绡帐暖。
不知过了多久,云妃低柔娇媚的声音在红绡帐中响起,“皇上在奴婢身上寻长公主的影子?”
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儿这般伤神的,世上舍她其谁。
平淡直白的话像利刃穿破景珣心中所想,他骤然冷了脸掐住了云妃的咽喉,却在视线碰触到她的眉眼时恍了一下神,手劲也小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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