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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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缘-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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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已经脏了的信纸揉成一团,取过一张新的,再摊平,压上镇纸。
重新点上墨汁,我提笔疾书。
“吾与元寿乃自愿离去,还请免责其他人等。珍重。”
书毕,放下笔。凝视着纸上三竖行墨字,我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寅时二点到了,吴子青准时地从窗口翻了进来。
见他进来,我面色缓和了许多。
“你会点穴不?”我问他。
“会啊,怎么?”他不明地看向我。
“你去点了我那两个小丫头的穴吧,我不想等她们起来发现我们不见了去报告。”我解释道。
“这简单。”吴子青挑挑眉,就闪身出去了。
待他出去了,我走出房门,进了团团房间。
轻轻将他唤醒,“团团,妈妈不想住在这里了,妈妈要走了。你是希望跟妈妈走呢还是留在这里陪阿玛等阿玛教你射箭呢?”我难过地问他。对不起,孩子。我实在不应该让你这么小就要做这样艰难的选择。
团团被我的话吓呆了,一向滴溜溜转的黑眼珠停住了,直直地瞪着我。
我看着越发心酸,张开手臂,将他抱进怀,“对不起,团团,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妈妈一定要离开。”
团团也张开手臂,抱住了我,“团团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语气分外认真。
“好孩子。”我爱怜地摸摸他的头。
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些团团的东西,我拉着团团回到了自己屋。吴子青已经完成任务,在屋里等着了。
“那个叔叔是妈妈的朋友,不用怕,知道吗?”我柔声对团团说道。
团团懂事地点点头。
吴子青背上我打包的大包袱,提着我俩衣领,“嗖嗖”翻过几堵砖墙,就到了府外。
接触到了地面,我直感慨,幸好在现代云霄飞车坐的多,还能承受得住。
团团却因此兴奋起来,对吴子青万分热情起来,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格外亲热。
吴子青领着我们拐了几个弯,到了一棵大树下。
树下,停着一辆外表极为普通的马车,车辕上躺着一个络腮胡子大汉。
吴子青捡起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正中那大汉的额头。
那大汉惊地跳下车来,看见我们三人,连忙迎了上来。
上了车,我们耐心地等待天边破晓。
团团倒一点不嫌闷,也不觉困,喜滋滋地磨着吴子青。
吴子青也很好人地配合着他,时不时还给他小小地表演一下,惹得团团是越发好奇起来。
天色渐明,卯时终于到了。
大汉扬起马鞭,啪一声落到马背,马车就咕噜咕噜地动了起来。
经过简单的盘问,我们顺利地出了城。
从窗口遥望高耸的城墙,我在心里默念,再见……

江南

“接下来你想去哪?”吴子青问我。
我依旧还在看着窗外,看着那庞大的城池一点一点变小。
听到他的问题,我将视线收了回来,没有焦点地看着路边丛生的荒草。
是啊,去哪呢?这里我谁也不认识……
“苏州。你送我去苏州可好?”古代地名我不熟悉,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总该有吧?我小心地揣摩着。
“苏州?”吴子青似是没有想到我的答案会是这个,用反问的语气问道,想要确认。
“嗯。”我点点头。
“那好。”说完他就掀起帘子,出了车厢,和前头赶车的大汉嘀咕起来。
过了一阵子,他钻了个脑袋进来,“我们走水路,你有没有问题?”
水路?也好啊,坐船至少没有马车这样颠簸。我又点点头。
见我点头,他将头缩了回去,又接着和那大汉嘀咕。
团团乖乖地躺在我怀里,终是挨不住困,睡了过去。
两夜未眠,我却仍然没有一丝困意,脑海里诸多记忆一直在翻腾,往事历历在目。
低声叹息,也许到了苏州就会好了吧。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停住了。心里明白,想来是要换船了。
果然,吴子青进得车厢来,背起包袱,又抱起团团,带着我下了车。
这是一条小河,清清浅浅的,也不宽,上面停了一艘并不大的草篷船。船头站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撑着一支长长的竹篙。
“张伯,麻烦您了。”吴子青满面堆笑。
老人和蔼地笑着说,“何少爷客气了,这点小事,怎谈得上麻烦。更何况,能帮得上您的忙,真不知是我张老儿几世修来的福份呢。”
“看您说的。”吴子青不好意思起来,偷偷瞅瞅我。
我当没看见,跟着上了船,也笑着说话,“那就有劳张伯了。”
“哪的话,莫折煞了我老头子了哦。”张伯大笑着挥起竹篙,往岸上一点,船身就往河面移去。
吴子青挥挥手,示意那大汉驾车离去。
船行了一段距离,水渐渐深了起来,张伯放下竹篙,摇起了橹。
船缓缓行着,四周很静,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团团仍在睡着,小脸上满是恬静的祥和,完全没有一点离家的不悦或是担忧。
是你还小还不知离家的意义么?还是你是真的只是想要和妈妈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在乎呢?我很想问,却又知道根本问不到答案。
行到与大河交汇处,船靠岸停了下来。
我疑惑地看向吴子青,他则投给我一个“安心等待”的眼神。
过了一小会,大河上徐徐驶来一艘大船。我顿时明白了,我们这一对汉人衣饰的男女带着一个满人小孩,太过惹眼,不能去码头,而要南下去苏州必须用大船,所以选在了这里上船,以免被人注意。
大船行近来,吴子青转身向张伯拱手道谢,“多谢张伯相送,只是今日之事,还望您老人家务必守口如瓶。”
张伯微一颌首,“老头子我醒得。”
我也对张伯感激一笑。
接着吴子青又发挥了他优秀的轻功本领,背着包袱,拎起我和团团,飞身上了大船。
一个月后,我们抵达了苏州城。
层叠座落的河道、桥梁、水巷,鳞次栉比的白墙、黑瓦、朱窗。
这座江南名城的每一处都渗透着风姿婉约的灵秀,完全不同于京城的大气雍容的华贵。
然而我却喜欢。喜欢那风格各异的石砌廊桥,喜欢那蜿蜒辗转的潺潺流水,喜欢那粉墙黛瓦下的寻常人家。
只是,我虽喜欢这座“水做的城”,却不想住在城内,原因很简单,刚从一座城出来,我不想再进另一座城。
于是,吴子青帮我在苏州城外寻了一处宅子,是我看过,相中了的。
那原是这城里一户大家的别院,建在一座小山下。房子不大,一进的院落,一个大厅,四间小屋,简单得很。然而后山种了一大片的桃树,于是我在看到的第一眼时就同意要这间了。
两百两白银,我的半付身家,换来了这间宅子和这片桃林。
和原主人谈妥,屋内一切器具均留下,只将原来的佣人迁出即可。
当夜,我和团团就住了进去。那原来的仆人也真尽心,屋内一切都是干净妥贴的。
过了几日,我从市集上买来两个丫头,大花和小花。
我遇到她们的场景是烂俗的“卖身葬父”,本来不欲停留,然而她们的样貌却吸引住了我,因她们是一对双生儿,模样生的是几乎完全一致。
她们才十一二岁的年纪,我虽的确想要找两个下人,却并不想用童工,然而她们却抱住了我的腿,不放我走,无奈只好买下。
原来她们出生不久,母亲就已去世,父亲砍柴为生,供养她二人成长,然前些日子不幸滑落山崖坠亡,二人只好出此下策,一求得些银钱送父亲入土为安,二求为二人今后生计谋出路,见我面善,就故意抱住了我的腿……
静静沉思,这二人能够和盘托出,也算是诚实之人,留着也行。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留下来吧,也用不着做什么,只是备好一日三餐,再加一些清洗和打扫的活计。什么时候,你们想走了,想嫁人了,说一声就好。”我缓缓说道。暗叹一声,到底我还是用了童工,幸好这里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机构。
略一停顿,接着说,“另外,我姓钱,你们可以唤我钱夫人,这是我孩儿,钱弘,小名团团。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心下暗想,团团,你的同宗兄弟都是弘字辈,你若有了大名,也该是有个弘字的吧,既然跟了妈妈姓,妈妈就给你留这么个字权作纪念吧。
“谢夫人大恩大德,我姐妹二人定当尽心尽力服侍夫人和小公子。”大花小花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着头。
我连忙放下怀中的团团,扶她们起来。
四间屋子,一间我住,一间团团住,一间大花小花俩姐妹住,还有一间是客房,暂住的是吴子青。
我的新生活从此开始。
十月初十,吴子青见我已然安顿下来,来向我告辞。
我备下一桌子的酒菜,感谢他的这许多帮助。
“琴儿,我要走了。这块玉你收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拿着这块玉到城里松鹤楼找掌柜的,自然可以联系到我。”吴子青递过来一块玉,诚恳地说。
我不太想去接,自我们认识至今,他一直都是无偿地帮助我,已是根本还不清,怎么好再要更多?
“你一个单身妇人,带着一个孩子,必定会有难处的,我们一场相交,也不是什么外人,你就拿着吧。”吴子青劝说道。
是啊,在现代单亲妈妈都不好过日子,在这古代只怕是更难了,还是收着,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还是有个倚靠的不是?我默默接过那块玉。
收好玉,我端起酒杯,敬向他,“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见我终于收下,吴子青笑了,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下。
吴子青走了,少了团团缠着他学功夫的嬉闹声,这院里愈发寂静。
我没有去找工作,没有去挣钱。
因为我算了算,从府里出来的时候我带了四百多两银子和一些首饰。买房子用去两百两,买大花小花用去十两,买大米等一些家用品用去几两银子,还剩两百多两。按寻常人家一年十两的开销,就算坐吃山空,也该可以用上十几年。
不禁想笑,原来我还有做米虫的好命。
话虽如此,作为独立成长的新青年的我当然没有不至于这般的不求上进。
后山的一大片桃林,我打算好好栽培它们。桃花可以提炼花蜜,还可以酿酒。结的桃子可以吃,可以卖,吃不完卖不掉,还可以做果脯桃干。
同时,我还想在山脚下垦出一块地来,种草药。
再笑笑,原来我一个堂堂21世纪的高才生,到最后就是个农民。
计划是有了,然而现在已是深秋,只能来年再执行了。
于是,现在的我,是个十足的米虫。
不过,说起来我现在的生活与在王府里的相差不大。
每日清晨,团团照旧把我闹醒,等他做完操,我们一起用早餐。
早餐后,我教他识字背书。
午饭后,是午觉。
午觉起来后,我看医书学习,团团抄书练字。
这些都与在王府里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每日傍晚,我会牵着团团的小手到附近走走。
这附近只有我们一户人家,很是僻静,走很远都看不见一个人。
于是我时常忘记这世上还有其他人,误以为这座小山,这间小宅,这片桃林,我,团团,小花大花,就是整个世界。
然而,却又不尽然如此。
每一次打开《本草》,看到那朵紫苑,那个男人的身影立刻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清瘦,孤寂。
每一次更换外衣,从袖袋里掏出那个荷包,我都会看见那具斑斑伤痕的躯体,以及那株雪地里的娇艳红梅。
每一次上床就寝,我都能感觉到枕下的那把匕首,耳边仿佛又听见了那凶猛的嚎叫和重重的脚步声。
……
这个世界,实在不是只有我们四人的,还有其他人,至少还有那个他……
我带着团团出走,那个人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吧?
不过,没了团团,他还有弘时,还有天申,而且那个新进门的侧福晋很快也会给他生的,不是么?
至于我,有我,没我,有很大区别么?
会有么?你是否会像我想你一般想我呢?
可能会吗?
不会吧?
所以,我的心里是不应该有你的……不应该有你的……
偶而,我会带团团和大花小花进城一趟。
给大花小花一些银钱,她们能从市集买回家中渐缺的一些事物。
我和团团则去逛书局,买些新书,供以后阅读学习。
团团是很喜欢逛街的,对各式小吃更是趋之若鹜。他最喜欢的就是松子糖、玫瑰瓜子和枣泥麻饼三样了,回回都要买一堆抱回去,等吃地差不多了就又缠着我出来买。
我却不依他,除了小孩子吃太多甜食对成长不好这个原因以外,更多的是因为我并不想太宠惯他。他是我的所有,是我最重要的部分,然而“慈母多败儿”这一条我也是深知的。
好在团团也懂事,在我的摆事实讲道理的苦口婆心之后,渐渐不再吵闹要我买了。
然而我又不忍起来,这孩子,并不是因为听懂了我说的那些大道理而不想要了,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要,他便不要了。
于是,每回进城,我必然带他去买一些回去,只是量并不多,且要求要背熟书后才能吃。
时间一天天过,我们的日子是安宁的,没有人来打扰。想来当初吴子青的安排是稳妥的,我们的所在也是秘密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一直这样隐居下去呢?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不过却更加珍惜起这样的日子来,总觉得好像过一日便少一日了。
渐渐地,天气冷了起来,冬天到了。
原来江南也下大雪,没有温室效应的地球就是可以美上许多。
买回来许多的炭,将屋子烘地暖暖的。
团团却总是把我拉出屋,要和我打雪仗,这个游戏,他真真是乐此不疲。
我曾问过他,“团团,来这里,你快乐吗?”
他迅速回答道,“快乐,很快乐。”
小心再问,“那团团,你想阿玛吗?”
他垂下了小脑袋,不说话。
我难过地摸摸他的脑勺,他又抬起头说,嘻嘻笑道,“不想,团团不想。”
接着又拉着我出去玩儿。
仰首望望天,他该是想的吧?
唉,其实,我也想的……
新年是我们四个人一起过的。
没有烧菜,因为我想要煮火锅,显得热闹一点儿。
这晚团团又偷喝酒了,醉了又拉着人不放,只是,这次,被拉的人是我……
只好搂着团团睡了,有点担心,担心他早上起来会不会想起曾经的那个晚上,那时是三个人的……
好在第二天早上是我先醒的,捏了一夜,他的手也松了,我撤身出来,回了自己屋,不想看到他醒来时那脸上可能的失望的表情。
年后,吴子青来过一趟,来拜年。
看我过得很好,他很放心,住了两日也就离开了。
他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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