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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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 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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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节:“事情紧迫,见了王爷再说。”

冯保:“王爷偶感风寒,刚服了药睡着。既然大人来了,我这就引伱进去。”

说完一伸手,忙将吴节迎了进去。

见冯保对吴节如此恭敬,几个门房面面相觑,心中疑惑:这人什么来头,看起来如此潦倒,官职也低,怎么冯保对他如此恭敬?而且,王爷病成这样,就算是六部尚书来访,也未必肯见啊。

吴节和冯保走得飞快,路上,吴节问冯保裕王怎么了,能起床说话吗?

冯保叹息一声,道:“还不是为海瑞上书一事,有人想借这事大做文章,将火烧到王爷头上。王爷如今也是彷徨无计,又忧又愤,这才一病不起。”

他一把拉住吴节的袖子:“吴大人,伱素有急智,一定要帮帮王爷啊!”

吴节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还是先见着王爷,大家商议一下再说。”

冯保:“伱的脸怎么了?”

吴节:“被陈洪打的,在西苑大门口出的事。”

“西苑大门,怎么了?”冯保惊叫一声。

吴节沉着脸:“见了王爷再说。”

等吴节到了书房,等不了片刻,就听到一阵咳嗽声。忙站起身来,转头看去,就见到裕王批着棉袍在冯保的搀扶下走过来。

裕王吃力地一笑:“吴大人在福建尽歼倭寇,这事孤也知道了,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吴大人这脸是怎么了,伤得可要紧?”

吴节:“王爷,出大事了,百官齐聚西苑大门上疏。”当下也不废话,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因为人群中有人喊出要让皇帝逊位的话,以吴节看来,裕王定然会大惊失色。

却不想裕王眼圈却是一红,落下泪来:“孤心可比日月,自不怕谤言加身。只是,如今谭子理原在福建,却没有贴心人商议。百官敬我,却不亲近。这阵子,海瑞一案,别人都生怕沾上王府的边。却只有士贞能够干冒奇险,伤成这样了,依旧能跑来见本王。若是士贞有个三长两短,孤之罪也!士贞的恩情,孤没齿难忘,若有来日,定不相负。”

是啊,自从海瑞上书时间被定为逆案之后,有人隐约将矛头指向裕王府。以前同王府交好的官员纷纷回避,生怕被牵连进去。像吴节这种身份的人物,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慢慢熬,将来达官显贵是跑不了的。却冒着被皇帝处罚的危险跑来王府通风报信,患难见真情,这分情谊让裕王深深感激。

吴节见裕王一脸的翘楚,知道他也是乱了方寸,叹息一声:“王爷休要着急,大家慢满商议,这事未必就到了最后关头。”

王爷这才点点头,请吴节坐下,将手放在手炉上,盯着地面出神。

半天才道:“士贞伱也不需太过担心,孤心怀坦荡,这一点父皇想必也清楚得很,也没什么好怕的。”

吴节:“树欲静而风不止,陛下乃是古往今来最圣明的君王,可年事已高,难免不被小人蒙蔽。小人毒计,虽不能骗人一世,可未必不能蒙蔽一时。陛下真若圣聪蒙蔽,做出亲者痛仇者坏的事来,岂不是我等为人臣的过错。”

裕王将头抬起来,眼神里却是期盼:“士贞,无论如何,伱得帮孤拿出个章程来。”

看来今天不替裕王想个主意,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本以为来这里就单纯替他通风报信,并顺便同王爷聚在一起来个头脑风暴,看是否能商议出一个好法子。

却不想,如今的裕王已经彻底乱了阵脚,根本就没有了主见,却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问题是,吴节现在也是没辙。

看到裕王一脸的期待,吴节也不忍心拒绝。

又问:“王爷,海瑞上书有一段日子了,徐、高、张三位阁老是什么意见?”

他不问还好,一问裕王就是一脸的痛苦:“士贞,三位师傅已经有日子没来王府了。”

“什么?”吴节失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裕王:“自从海瑞上书案发,就有人有意无意地将这事朝孤身上扯。陛下震怒,收押海瑞,并勒令三位师傅不许来王府讲学。”

“明白了,看来万岁也起了疑心。”吴节心情沉重,皇权面前,那是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的,嘉靖也不能免俗。

他低着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王爷,请容下官斟酌斟酌。”

没办法了,看来今天不想个办法出来,这一关还真过不了。

那么,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一关究竟是怎么过去的呢?

吴节忙从脑海里将真实的历史记载翻出来,这事发生时,嘉靖的解决方案也很简单,直接下手抓人。

问题是,现在三大阁老都已经在场,根本不可能动手抓人。

且那么过官员被陈洪打伤,若在大兴牢狱,局面还真不可收拾了。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吴节一夜没睡,疲惫欲死,如今又被这事难住,心火顿时腾了起来,忙又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才堪堪镇压下去。

“士贞别急没,慢慢想。”裕王小声咳嗽着:“实在不行,就这么算了,公道自在人心,这一点,万岁想必也清楚得很。”

他朝冯保一挥手:“冯保,士贞受了伤,去拿些伤药过来。对了,再寻一件新袍子过来给他换上。”

“王爷不用了……”吴节心中一热,突然有了个想法:对,裕王相比起景王而言最大的优势在于他的人格魅力,在于他的礼让谦虚,与之相处让人如沐春风。若要比阴谋诡计,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得过徐渭,要想顺利度过这关,就得以德服人。

“有了,冯保伱先别忙。”吴节想通这一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王爷应该马上去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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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罪在何人身上

冯保站住了。

裕王却是一惊:“士贞何出此言。”

冯保也惊叫出声,忍不住问:“吴大人这这这……朝野有言,海瑞上书乃是对我大明天子这四十年来的彻底否定,是有上下一心,内外勾结,有预谋的逼宫,矛头有意无意地指向我王府。王爷避嫌还来不及,这次却主动去西苑。落到有心人眼里,岂不坐实了此次闯宫乃是王爷指示的?”

裕王也是身上一震:“对,冯保这话说得对。”

冯保三言两语就指出了这事的要害,吴节听得心中佩服。不禁想,看来太监中真的出人才啊!内书堂出来的有职位的太监们,若论起真才实学已不逊色于一般的进士。且在宫廷这种勾心斗角的所在历练多年,人情事故比起读死书的官员们不知强上多少。

难怪明末时,文官在与太监的斗争中败得那么惨,

吴节点点头:“冯保伱说得确实在理,不过,却都是以常理推测。如今却是非常时期,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打个比方,这次百官逼宫若真是王爷指使,本就该躲在幕后静观其变,又怎么可能送上门去。难道王爷呆在王府里什么也不做,就能洗脱身上的嫌疑吗?”

裕王陷如了沉思。

吴节接着道:“为今之事是尽快将这一事件平息下去,王爷可亲自去那里劝说。只要王爷能够说服官员们散去,岂不正好说明王爷心怀坦荡,与此事无关吗?国事糜烂至此,王爷不能躲,也躲不过去。否则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就不可收拾了。”

“所以。吴节以为。王爷应该过去说服百官退去,最好能够上一分请罪的折子。”

“可是……”裕王还是有些犹豫:“孤不过是一芥藩王,依大明朝的规矩。藩王不得过问政事,如此……不妥当吧?”

这个裕王还真是个蔫吧唧的性子,吴节也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裕王愕然看着吴节:“士贞因何发笑?”

看来依靠常规的路子是无法说服裕王,吴节也豁了出去,收起笑容,正色道:“王爷伱错了,错得离谱。我朝虽然不立储君,那是因为有二龙不相见的箴言。可在陛下和百官的心目中,早已经将王爷当为大明朝的王储了。天家立储,讲究的是德行性。德乃品德,王爷品质如金如玉;行。乃是做事的能力;性,绝对,泰山崩于前。坚钢不可夺志的心气。”

“王爷的质高行洁。朝野称诵。可因为一直没有处理个具体政务,行和性二字却不为人知道。只怕。就连陛下心中也有些犹豫。”

“此事关系到朝政大变局,正是王爷展示行、性之时。若处理好了,在陛下心目中却有不同的分量。”

吴节摸了摸嘴唇上胡须,站起身来,长长一揖:“王爷,吴节内是天子近臣,这些话本不该说的,还请王爷责罚!”

“伱……好大的胆子!”裕王使劲地拍了一下茶几,震得几上的茶杯叮当乱响。

旁边的冯保也惊得面如土色。

吴节这话已经是帝王术的范畴,又枉自揣摩皇帝心思,已是死罪。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彼此心照。却不想吴节竟然这么大胆子,将话彻底说开。

让裕王如何不惊,顿时下意识地厉声呵斥。

吴节毫不畏惧地抬起头看着裕王:“国事如此,社稷如此,吴节一身祸福已经顾不得了,请王爷决断。”

裕王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举在空中的手却软软地落了下去。

良久,他一把将吴节扶起,叹息道:“士贞啊士贞……本王心中已经乱矣……这次去见逼宫的百官……那些官员都是清流,可不是好说服的,道理比谁都多啊!”

吴节听到这句话,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背心有汗水微微沁出。

一吸气:“王爷先说说伱打算如何面对百官?”

二人也不落座,就那么站在屋中说话。

裕王想了想,才道:“这次百官逼宫,说穿了,还不是想讨要拖欠的俸禄。实在不行,孤破家为国,拿几十万两银子出来,将这个亏空给补上。”

吴节笑着摇了摇头:“王爷又错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王爷可不是君,怎么能越俎代庖给官员们发俸禄,究竟又是和居心?”

这些裕王的脸色彻底地苍白下去,连连拱手:“士贞教我。”

吴节:“一句话,哭!”

这个办法吴节刚才已经想了很久,在他看来,裕王这人无论是能力还是智慧都很差,但为人宽厚,有很强的人格魅力。

这一点,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刘备。

吴节低声道:“王爷,等下见了百官,只需哭就是了,到时候,清流们自然会被王爷的品德感动,各自散去的。”

说完,就将等下该做些什么,一一交代清楚。

这才匆匆告辞,又做了轿子赶回西苑。

到了西苑门口,见大门外的雪地上官员们还都跪着。

而徐阶和高拱、张居正则都坐在一张马扎上,死死地看着众人,面上又是痛惜,又是难过。

所有的人都冻得嘴青面黑,瑟瑟发颤。

倒是那陈洪却嘴角带着冷笑地立在大门口,一脸的凶横。

吴节走到徐阶身边,低声问:“阁老,陛下可醒过来了?”

徐阶苦涩地点了点头:“万岁已经被惊醒了,只是……没有出来……”

这个时候,清流们有开始闹起来:“我们要见陛下。”

“昏君,昏君啊!”

……

就有人实在受不了冷,不耐烦地站起来,就要朝里面闯。

吴节忙伸开双手:“大家冷静,大家冷静。”

众人回头看去,却看到几顶轿子停在大家身后。

裕王从轿子上下来,快步走到监察御使面前一把将他扶起来,道:“我是奉皇帝之命来见大家的,皇上也挂记着大家。”

说完,就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不要紧,已经在雪地上跪了三四个时辰的官员们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一时间,满天满地都是号啕。

吴节留了个心眼,仔细朝下面的众人看去,就发现有几人并没有流泪,相反却是一脸的灰败。

又回头看了陈洪一眼,陈洪的面色也白到了极处。

这几人吴节也识的,正是严党中人,看来,这次闹剧同他们脱不了干系。

吴节身边的徐阶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长气:“裕王来了就好,果然没让人失望。”

而张居正和高拱二人都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

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吴节朝前走了一步,悄悄在背后推了裕王一把。

裕王这才醒过神来,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口气,道:“我要说一句话,望诸位静听。”

他朝众人看了一眼,目光好象一点都不遗漏地将大家都看了个遍。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下午北京时间四点钟的模样,天色更加晦暗。北京的天黑得特别的早,背后的城楼子上已经点燃了红色的灯笼。

雪花依旧不紧不慢地落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似的。

片片白雪也被灯光印成了红色,在空中闪烁不停,然后被冷风吹散。

裕王身后的几个阁臣都紧了紧身子站起来,坐了着长时间,他们也僵了。

裕王说起话来不快,一字一句,却显得异常清晰:“圣人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推而论之,天下更无不是的君父。我太祖高皇帝当年教导百官判断讼案时也曾经说过,父亲诉讼,曲在子而不在父;兄弟诉讼,曲在弟而不在兄。也是这个道理我大明朝庇护百兆臣民只有一个君父,而百兆臣子民所供奉这亦只有一个君父。以天下四海为君父修建一居身清修之所,伱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闹事。”

这段话说的是嘉靖挪用国库里的银子去修宫观一事,这是大道理,无可辩驳。这一百多清流官员平日间圣人之言圣人之言,习惯了给人扣的帽子,今天听王爷说出这种道理,却只能认了。

裕王接着说道:“至于国库空虚,民有饥寒,这个过错首先是我的过错,是内阁的过错,是六部九卿堂官的过错。绝非君父之过。我今天当着内阁阁员门的面,向各位,向天下臣民认错。”

说完,就朝众人深深地拜了下去。

眼泪顺着他的面庞一滴一滴落到积雪上,在地上淋出几点。

徐阶、张居正等人也拜了下去,吴节自然也要顺大流。

这下,刚收起了悲声的官员们有开始大哭起来,跪了一地。

监察院的御使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不不不,错不在王爷,是我等的错啊。老臣……老臣这就回家去写一份折子,向陛下请罪!”

“我等愿向陛下请罪!”

众人都纷纷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张居正在吴节耳边小声道:“吴大人做得好文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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