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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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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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管家还在抹泪。

“去吧!”徐阶挥了挥手:“我想静一下,没事就别来打搅。”

“是。”管家正要退出去,徐阶却把他叫住。

“严世藩虽然脾气暴躁,可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怎么会下此死手,又是谁惹了他?”

管家:“回阁老的话,据说是那严世藩和吴节比诗,一连输了两场,颜面丧尽,就歇斯底里了。”

“哦,又比了一场啊。我倒是记得严世藩在李伟的寿宴上就输给了吴节,怎么还来?”徐阶摇了摇头,一伸手:“把吴节的诗稿给我吧,倒要看看是什么诗将小严逼得如此窘迫。寿宴那场比试中,吴节那首《雨霖铃》我也看过了,虽然写得极好,可格调太低。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男男女女之事,我却是不太喜欢的。”

吴节这人,徐阶虽然没见过面,却非常清楚。知道他是天子近臣,厘金制度就是他的手笔。可因为这事关系实在重大,他只能保持沉默。当初,吴节因为没办法报名参加会试。将行卷投过来时,徐阶为了避嫌,也为了不与严党发生直接冲突,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扔到书架上。

想不到,才过了没几日。吴节就与严世藩闹成这样。

管家这才从袖子里抽出两张写满字的纸递过去:“阁老。这是小阁老和吴节的诗。这几天。这二人连番比赛,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恩,或许我真该看看吴节的诗词了。”挥手让管家出去之后,徐阶先捧起严世藩的诗稿。只看了一眼,就叫了一声“好。”

“好一句‘秋风西北起,吹我游子裳。浮云从何来,安知非故乡。’好一个严东楼,当真是格律严整,气象森严。当得起诗家宗匠这一句评语。”徐阶既感叹。突然又有些嫉妒。

真是后生可畏啊。想我徐阶年少之时,也在诗词一物上下过很多工夫。可作出来的东西,却味同嚼蜡,也就断了这个念头,专一在道德文章上用力。

非不为,实不能。

诗词一物,讲究的是天分。没有那个天赋,强写,只能让人笑话。

这个严东楼,果然是才华横溢啊,只可惜,他的人品,却是不堪得紧。

感叹半天,轻轻将严世藩的诗稿放在案上,回味良久,徐阶还是提不起兴致去读吴节的稿子。

说句实在话,徐阶虽然是心学门徒,可对于严整、法度谨严的文章诗词却有所偏好。吴节那日在李府寿宴上所作的《雨霖铃》,京城中人看了都说好,也被传唱得满城皆知,大有传诸于世的味道。可徐阶却是一看就心中厌恶,这种忸忸怩怩的文字一向不都是他的菜。

就算是写出花儿来,也不过是小情小调,等而下之。更何况,词中所描述的不过是青楼艳事,一派靡靡之风,却是有伤风化了。

阅读口味这种东西,喜欢就是喜欢,写得再差,只需一点投了喜好,那就是好到了天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作得再妙,只能让人平添厌烦。

这一点,古今如是。

所以,徐阶对吴节那首词倒不像其他人那样有种惊艳的感觉。

而如今,严世藩的这首诗写得又如此之好,让他再提不起精神去读吴节的稿子。

在案前坐了片刻,又想起自己宝贝孙女在严家的遭遇,徐阶心中突然有些难过起来,心中突然一阵痛恨,一把将严世藩的稿子扯得稀烂,狠狠地扔在地上:“诗虽好,人却烂,这个严世藩,简直就是个泼皮!输在吴节手头也好,烂人自有恶人磨。依我看来,吴节已得陛下宠信,若他能够给严世藩下点烂药,倒是件好事。”

小严的骄狂徐阶是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人最是偏激,事事争先,连续两次败在吴节手头,不知道要暴怒成什么样子。

吴节虽然也不是个好人,可这件事却做得大快人心。

一想到这里,徐阶心中却是一动,对吴节的诗作倒有些好奇了。

有想到前一阵子,自己的门生,新津知县高问陶写信来京城说,他的得意学生吴节被锦衣卫带走,也不知道如今是何情形。恩师你身为内阁次辅,若有机会,还望看顾一二。

信中又将吴节同他的渊源说得清楚,字里行间,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徐阶下意识地将那封信从书架上拣了出来,又看了一遍,淡淡一笑,心道:问陶啊问陶,如今的吴节还需要别人看顾吗?

当然,他现在正好遇到一道越不过去的坎,会试一直没办法报上名去。如果他愿意,只需找天子说一声就是了,可他偏偏不这么干。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吴节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如今在皇帝那里正得宠,若连这种小事都摆不平,在天子心目中还谈何地位。寻常人碰到这种事情,又关系到自己的前程,早就动用起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但吴节偏偏不这么干,而是隐忍再隐忍,却在士林中挑战严世藩的文坛宗师地位,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这个手段,当真是老道啊!

如此一想,徐阶突然对吴节这人产生了极大兴趣,忍不住摊开吴节的诗稿。凝神看了起来。

吴节的这首诗字很多,有点长。

徐阶只看了一眼,眉毛和胡须就无风自动,只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阵凉风从头顶袭来,直接将身体吹透了。

看了半天。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书架扑去,飞快地翻着架上的书稿,想将吴节投递给自己的那份行卷找出来。

宰相的书房,用书山牍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间书房大得出奇。除了窗户和大门,其他两面整堵墙壁都被书架占领了,上面满满当当地排着书、稿子和文档。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书稿没处放,堆在地板上,将一个宽大的书房挤得非常窄闭。

他已经被吴节的诗句弄得心神恍惚。没注意脚下。被绊得一个趔趄。整个人撞在书架上。

“哗啦!”一声,不断有书本从上面跌落下来。有灰尘飞扬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书味。

管家听到声音,急忙跑进书屋:“阁老!”

“不要紧的。”徐阶笑着退开管家,手中捏着一张行卷,一笑:“找着了,果然在这里。”

“是吴节的行卷,阁老不是说他的东西不屑一看吗?”

“此一时,彼一时。”徐阶坐回椅子,将吴节那份卷子反反复复地看起来,表情依旧十分平静。

管家心中突然有些担心起来,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自家这位相爷。

却见,徐相眼睛越来越亮,手背上那些细微的寒毛也悄悄竖起,脖子处更是起了一圈小疙瘩。

没有人比管家更清楚,这是徐阁老激动时的模样。可他自重身份,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情感,但这却篇不了管家。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徐阶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稿子珍重地放在案上,回头看了管家一眼:“什么时辰了。”

“午时。”

“该吃饭了啊!”徐阶又转过头去,看着院子里的白雪,看着雪后初晴,碧蓝如洗的天空:“上点酒吧!”

管家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做了他二十多年幕僚和管事,他对徐阁老的生活习惯知道得一清楚。

徐阁老这人怪,日常从来不喝酒,也不喝茶,甚至不吃一点肥肉,说是这些东西受用之后容易乱人心神。

不管是日常熬夜处置政务,还是在内阁值房守夜,徐阶都是一杯白开水。

府中也酿了不少好酒,甚至还有皇帝赐下的蒸馏白酒,可这都是为来访的客人预备的,徐阁老根本就不会看上一眼。

今日突然转了性子要喝酒,管家只感觉一阵担心。

更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徐阁老不但喝酒,还喝得非常多。先是一口气干了两大碗米酒,觉得不过瘾,又换上了白酒。

滴酒不粘的徐阶一口白酒下去之后,一张脸立即被酒精烧得通红,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细汗。

见阁老实在有些抵受不住,管家心中担忧,正要上前劝解。

可就在这个时候,徐阶突然从大袖里抽出一柄乌木做成的如意,敲在一具盛汤的钵盂上面。

声音清脆悠扬,将管家吓得跳了起来。

“好,好个吴士贞!”徐阶一声长啸,大声唱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好诗,当真是气象滂沱,大气恢弘!”

“直直地说到我徐阶的心坎里去了,小严啊小言,在如此千古绝唱面前,你就算作得再好,又如何是人家对手。”

“此诗,当以酒佐之,好一句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竟活生生破了徐阶的酒戒!”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

一时间,满屋都是徐阶的歌声。

唱到动情处,却见他头发也散了,身影也凌乱了。

“噗!”大约是用力过猛,那个钵盂竟然被敲成碎片,满桌都是热腾腾的面汤在流淌。

几个侍女惊慌地过来,正要收拾。

管家忙伸手将她们拦住,连连摆头,示意不要打搅了相爷的兴头。

徐阁老这些年过得苦啊,若再不发泄,只怕要憋出病来。

索性,就放浪形骸一次,一醉解千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阶将这首诗反反复复唱了许多遍,突然长啸一声,眼泪滚滚而下,用另外一首诗结尾:“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摄人心魄,摄人心魄,徐阶终于痛痛快快地醉了一场,好酒,好诗,好个吴士贞,我先前还真是看错了。以为你只能写些低吟浅唱,伤春悲秋的等而下之之作。却不想,你胸中竟有如此气象。小严啊小严,同吴士贞赛诗,自取其辱!”

“此诗一出,吴节已然在士林中奠定了一带诗宗的地位,你却要在会试上故意刁难,这不是笑话吗?谁又能拦得住这滚滚而来,不舍昼夜的长江水。谁也能拦得住,月下那仙人般的诗情豪气?”

“来人,备轿,去严府。”

“是,阁老,我这就去准备。”

“等等。”徐阶突然清醒过来,喝止住管家:“再等等,再等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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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抢饭碗的来了(大章节,求月票)

即便皇帝特许吴节专心备考,不用去西苑豹房随侍,但吴节还是很自觉地每隔一两天就去那里露个脸。

他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说是天子近臣吧,身上却只有举人功名和一个可怜巴巴文渊阁校理闲差,若不是有身份特殊,基本上处于人见人踩的地位。所以,还是要经常去嘉靖那里串串门,混个脸熟。

人情这种东西,即便是亲戚,走动得少了,也要生分。

当然,只要等自己中了进士,点了翰林,在士林中有了地位,一切却又不同。

最近这两日,随着自己那首李白的五言《花间独酌》一出,用名动京城来形容并不过分。先前严世藩和李府放出的谣言,在这首诗才冲击下,自然是烟消云散了。

雄浑的气势,醉人心脾的诗句,飘飘若出尘仙人的意境,同小阁老那篇只有格律严整到拘泥的五言一比,无疑是天上地下。

第一场小阁老已经输得难看,这一场加赛更是败到颜面尽失的地步。

无论怎么看,胜负已经水落石出,谁高谁低,也没再比试下去的必要了。

突然间,众士子突然有种大快人心之感。

一则,吴节的诗词实在太好,好到让人高山仰止的地步。再则,这个严世藩实在是太讨厌了。

严家父子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结党营私,干了很多人神共愤之事。再加上严世藩性格暴躁,党同伐异,只要不是严党,一概被他当成敌人。这样的性子想不树敌都难。

更重要的时候,这几日,厘金制度已经正式刊载在府邸纸上,发行全国。朝廷也正式下了公文,只待年后,就在东南五省正式实行。由浙直总督衙门主持。

这个消息一出。天下震动。舆情哗然。

明朝读书人自来就有参政议政的习惯,如何看不出这项政策的要害之处,本着谁受益谁负责的原则,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厘金制度定然出自严党之手。

“财政独立。又坐拥南五省十万大军,严家这是要做反啊!”

“蟊贼!”

“大奸大恶之徒!”

一时间,不但御使们的弹劾折子言辞更加激烈,在京城等着参加会试的举人们也对严家破口大骂,在他们所举行的文会中,严家父子照例成为诗词文章中的反面典型。被极力地丑化。

如今。吴节以诗词连胜严世藩两场。真真是大快人心了。

一来,吴节的诗写得实在是好。二来任何能够打击严党的行动,他们都不肯错过。

到如今,吴节在京城算是彻底的火暴起来,几乎所有读书人的聚会中,都可以听到有人谈论这个名字,并举杯朗诵起那篇“花间一壶酒”,然后一饮而尽,仰天长啸。

用如日中天,赞誉满城来形容吴节此刻的名气,也不为过。

这两日,吴节的府上也是访客不断,有应试的举子,有乡试中举的同年,也有不少有官职在身的士林中人。

忙了两日,吴节再也抵受不住,索性逃了出去,准备到豹房那里呆上一天,求个清净。

嘉靖皇帝这里确实情境,当年武宗正德皇帝的中枢机构豹房是北京城中第一热闹的所在,可如今却被嘉靖改造成了一个大道观。已是三九天,滴水成冰,整个豹房被茫茫白雪笼罩,听不到一丝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人影。

再看看已经结冰的湖水,远处的西山,倒有些千年古刹的意味。

吴节身上带着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一路自然是畅通无阻。

就吴节所知道,最近的嘉靖皇帝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几乎每天都要在宫中祭天拜神,三天一大醮,每天一小醮,弄得宫里乌烟瘴气。估计是他最近的身体好象有垮掉的迹象,据黄锦说,嘉靖皇帝身上都是红色青色的小斑点,跟头金钱豹似的。脚上皮肉也彻底松弛下去,还带有浮肿,用手一掐就是一个坑,半天也起不来。

这是典型的重金属中毒,即便是在后世,要想彻底治愈,也需要费不少功夫。而在古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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